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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聆 西荞 17989 字 25天前

谈既周很快抬手脱掉身上那件圆领卫衣,而后到床上躺下,将还准备起身的人捞回来。

她被他困住。

他给她盖好被子,在她唇上轻啄,嗓音低郁,“陪我睡会儿,嗯?”

温知聆无话可说了,被摄魂似的点头。

他确实来了瞌睡,抱着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知聆以为自己睡不着,但他怀里温热一片,室内昏暗,她的眼皮慢慢变沉,无知无觉地睡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颈间有痒意和莫名的触觉。

睡梦中思维几乎停滞,她被这模模糊糊的感觉扰了许久,意识才变得清晰。

睁开眼,发现是某个补完觉的人,正埋在她颈窝,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吻。

暖气房里盖了被子,又紧贴着他,温知聆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咕哝着好热,推开他,起身,将毛衣脱了。

窗帘紧闭,她身上只留了件做内搭的灰色吊带,瓷白皮肤在暗沉沉的光线中影影绰绰,颈边有他弄出来的红痕。

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都带着蛊惑。

谈既周盯着瞧了一会儿,眸中欲色渐渐昭然,将她拉下来,附上的吻也不再收敛。

他越来越有技巧,伏在她身上,将她几乎吻了个遍,又回到唇上厮磨。

被子掀了,吊带被褪到腰间,温知聆却越来越热。

她感觉自己好像睡得太久了,胳膊绵软,松松地攀着他回应,在吻到迷离时忽地被狠狠撑开。

难耐的哼声在唇缝间溢出。

他抚了抚她蹙起的眉头,没有停顿的继续。

……

从浴室出来,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两个饥肠辘辘的人下楼,去厨房转了一圈。

冰箱里倒是有一些食材。

因为太饿了,温知聆决定自己随便做点吃的,虽然她厨艺不算好,但更没指望过旁边这位。

不过谈既周主动说:“我来吧。”

于是温知聆将手里的蔬菜重新放回去了。

她想起自己从临北回来的时候,外婆照例给她装了两盒包好的水饺。

她打开另一扇冰箱门,把冷冻的水饺找出来。

“那你就下饺子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谈既周嘴角噙笑,有些挫败道:“我做菜很难吃?”

他在卢城住的那半个多月,也进过厨房,差强人意地完成了几道素菜。

“不难吃。”温知聆从善如流,“但今天我们都饿了,还是以尽快填饱肚子为主吧,等以后有时间了,你再好好大展身手?”

她将水饺放到料理台上,拍拍他的胳膊叮嘱:“水开再下。”

谈既周点点头,“出去等着吧。”

温知聆乐得轻松,去了客厅找到一整个下午都没碰过的手机。

除了柴佳抱怨家里小孩太多的消息外,手机里还有两条未署名的未读短信。

她没有多想地点开。

【温知聆,我是翟峮,这条短信是为了表达我的歉意,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不是想故意冒犯你,我在看守所待够三天才出来,也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以前高中的事是我不对,如果你想要赔偿也可以商讨,希望你可以冷静考虑一下。】

翟峮怎么拿到她的号码的?

这条短信的措辞简直不像他会说的话,温知聆皱了皱眉,想到这个人就不自觉嫌恶。

她是不相信翟峮这种人会忽然良心发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迟迟未回复,隔了不到一小时,对面又发来第二条,语气明显变急了。

【算我对不起你行不行,我给你道歉,能不能别让你男朋友整我了,真不至于,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他弄我家里算什么】

温知聆转过头去看半开放的厨房里的人。

谈既周背对着她站着,穿白T恤和家居裤,正悠闲地低着头往锅里下水饺。

他整翟峮,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76章 76如果一直陪在她身边

温知聆自己想了一会儿,没有半分头绪,于是拿着手机走到厨房里,轻拽了一下谈既周的衣角。

他正忙着将粘底的水饺铲开,稍稍瞥她一眼。

“刚下锅,还有一会儿才好,下午那部电影你不是没看完吗,去看吧,好了我叫你。”

然而,余光里身侧的人却没有动。

扣上锅盖,谈既周腾出手,转过身看了看她,眼底有笑却矜着声调问:“煮个饺子也要黏我?”

话是问出来的,语气听着却乐在其中。

温知聆抬头,没有迂回地问:“你后来是不是还找过翟峮?”

他眼里晃过一丝意外,还没问什么,温知聆便将手机举给他看。

谈既周拿过来,一目三行地扫完。

“他知道你的号码?”

“可能是从别人那里要的吧,之前高中的班上组织过同学会,当时统计了手机号。”

温知聆是这样猜测的。

她不知道,其实现在这种信息时代,想拿到一个人的号码还有很多其他手段可用。

谈既周皱了皱眉,觉得那个翟峮还是没被教训好。

“不用搭理他,拉黑就行,他不敢再换号码烦你了。”

“哦,好。”

温知聆本来也没准备回复翟峮。

见她没意见,谈既周顺手帮她把短信删了,又将翟峮的号码加进黑名单。

温知聆想到那两条短信的内容,不由的惴然。

翟峮的背景不普通,她领教过他父母对儿子的溺爱和袒护,能让翟峮被逼得主动来找她道歉,说明他家里遇到的绝对不是小事。

她拉住谈既周垂在腿边的另一只手,忧心忡忡地问:“你没有做不好的事吧?”

谈既周散漫地斜靠着料理台,垂眼看面前板着张小脸的人,笑着道:“我又不是**,能做什么不好的事。”

他还在说笑。

“我认真的,”温知聆表情有些严肃,“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出气,但我更不想你因为翟峮那种人做违法的事,他不值得你那么做。”

敛了点笑,谈既周说:“我也就是在卢城那天晚上见过翟峮一次,后面没再找过他。”

“那他在短信里说,他家里……”

“嗯,是我。”谈既周没否认这点,“我没做不该做的,都是合法合规的。”

他们翟家不是喜欢纵容儿子搬权弄势,拿钱压人吗?

他只是以牙还牙,卡了几道他家公司新药上市的流程,又刚好查出有疑点的临床数据而已。

如今公司的药品被召回,资金链断裂,还要被上级问责,估计翟家今年的除夕都是焦头烂额过完的。

合法手段的弊端就是不够隐蔽,所以翟家才能顺着蛛丝马迹知道是他。

不过知道也没用,他又不是平白无故折腾翟家。

翟峮什么德行,没人比他父母更清楚了。

这个圈子里,碰到硬茬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谈既周转过身加了些冷水。

加完水,他继续跟温知聆说,“你别担心我,他家是自食其果,我做的那些充其量只能算是推波助澜。”

如果翟家公司真的清清白白,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赶在年前出事。

温知聆不清楚其中的始末根由,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谈既周握着她的手将人拉到身前抱了抱。

额头抵到他肩上,温知聆抬手,慢慢环住他的腰。

“谈既周,谢谢你。”

他轻笑一声,“真客气。”

视线下垂,谈既周看到她将脸贴在他胸前,眼皮微阖,鼻梁秀挺。

她曾经和他说过,她不习惯依靠别人。

他不想说太多空话,但如果一直陪在她身边,应该可以让她感受到心安吧。

……

饺子出锅,两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谈既周问:“你这几天还要去你爸爸那儿吗?”

温知聆摇头,“今年应该先不去了。”

至于原因,她没有说,谈既周似乎也不好奇。

他说:“那就在这儿陪陪我。”

从她去卢城到现在,她爸爸也联系过她几次,但她只能做到不冷不热的回复。

她没有办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温知聆没想到,这句话说完后只隔了一天,她就在晚上收到钟婧的消息。

钟婧说要和她爸爸离婚。

温知聆看到消息的

时候没有感到惊讶。

类似的消息,她不是第一次收到,起初还会当真,因为她妈妈当时只和温实侨提了一次离婚,便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决意走完所有手续和流程。

但这六七年里,钟婧和温实侨从吵架到准备离婚的事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温知聆回复的内容很中立,表示自己不插手两人的事,也尊重她的选择。

这一次钟婧好像比以往更坚定。

【你这几天在不在北城,我已经想好离婚了,准备跟你爸分财产,我觉得你有必要在现场,毕竟他的钱你也有份,到时候别怪我没和你商量】

这条消息是凌晨发过来的。

温知聆当时已经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点开。

她缩在被子里,眯着眼将消息看了一遍。

谈既周问她要不要去,但看她的反应也能猜到答案。

果然,温知聆说不想去。

她望着天花板,“去了也是听他们俩吵架,我没想过要我爸爸的钱。”

温实侨对家里人也会要算计,习惯用钱衡量感情,从他那儿拿了钱,就要有被他以此做文章的觉悟。

所以温知聆不想参与,不管是财产还是他和钟婧的婚姻。

但当天晚上吃完晚饭,温知聆还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回去了一趟。

温希悦拿了她妈妈的手机给她打电话说害怕,哭着叫她姐姐。

背景音嘈杂,但能听得出来钟婧尖锐的声音。

温知聆本来就是容易心软的人,即使是没什么感情,她都很难置之不理,何况温希悦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孩。

挂了电话,她眉头微蹙,很头疼的样子,“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谈既周送她过去。

开车到温实侨住的小区楼下,温知聆本来准备一个人进去,但谈既周陪她一起下车了。

她看着身边的人,“我自己过去就行。”

“我不进去,在门外面等你。”

说实话,谈既周挺担心那对夫妻会打起来,到时候温知聆还要受牵连。

万一真有什么事,他跟过去还能护着她点。

犹豫之后,温知聆点了点头。

电梯停在15楼,轿厢的门一开,人还未出去就听到吵架声。

走近一看,才发现房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开了条缝。

也许是有一方想走却没走成。

温知聆攥了攥手机,在原地站了片刻,抬头对谈既周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吧,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说话时,里面的声音还未间断。

忽然,钟婧扬声,近乎歇斯底里地喊:“温实侨,你的良心都喂狗了,你根本没有良心!”

然后是一道男声,“钟婧你是不是疯了?”

谈既周微愣,他没亲身经历过这种吵架场面,伸手拉了一下温知聆。

她牵牵唇,“没事的。”

正要往里走,钟婧的声音接着传出来。

“你怎么,你怎么敢让我净身出户?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也是啊,你这种人,连让你女儿问男人要钱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你女儿被有钱男人甩也是你的报应!你就应该孤独终老……”

几句话砸下来,似乎自带回音效果,响彻在一层两户的长廊里,余波在空气中涤荡。

谈既周拉住她手腕的手还未松。

温知聆闭了闭眼,她今天可能不应该来。

她转过头,看到他有些复杂的眼神。

她没时间细究那里面都有什么,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知聆……”

“我先进去。”

都已经走到这里,再折回头也没意义。

温知聆径直向前,几步过去,推开门走进去。

房内一片狼藉。

地板上有碎玻璃和碎瓷片,不知道是谁把杯子摔了。

她进门后,横眉怒目的两人好似被消音,齐齐噤了声,看向她。

因为前一刻才口无遮拦的将温知聆牵扯进来,钟婧不知道她在门外听到多少,脸上有些不自在。

温实侨脸色很沉,看了温知聆两眼,没说话。

“我不是过来分财产的,刚刚悦悦给我打电话,说你俩在吵架。”温知聆淡声解释。

温希悦在房间里听到她的声音,从里面出来,小跑到她身边。

因为温知聆总是轻声细语的和她说话,自她记事起,大部分时间都在很远的地方读书,只偶尔回来。

所以在温希悦眼里,温知聆是一个很可靠很厉害的大姐姐。

她拉着温知聆的手,哭得抽噎。

温知聆心里很堵,不想在这里多待,但还是冷声将话说完,“你们俩能不能别在小孩面前吵架?没看到她被吓得都不敢说话吗?”

“是我想这样吗?是你爸在逼我!”

温实侨打断她,“我没和你提离婚吧,离婚是你自己说的,既然想走,那就不要拿我的钱,我告诉你钟婧,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

三两句话,又要愈演愈烈。

……

长廊里。

谈既周一个人站着,房门被温知聆关上了,在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还在想刚刚听到的那几句话。

如果没猜错的话,温知聆的那位继母口中的“有钱男人”应该是他。

他知道温知聆的那个父亲不是什么称职的好家长,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对她。

几分钟后,房门再次打开,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温知聆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紧紧攥住她手的小女孩。

看到谈既周,温希悦有点胆怯,贴着她姐姐,小声招呼了句:“哥哥好。”

谈既周微微颔首,回了声“你好”,然后,目光又落回温知聆神色如常的脸上。

她总是习惯将脆弱隐藏。

温知聆揿亮电梯的下行键,跟谈既周说:“她妈妈说她还没吃上晚饭,让我带她在外面吃一点。”

“好。”

出了小区,温知聆陪温希悦坐在后座,问她想吃什么。

温希悦面露纠结地想了一会儿,“我和姐姐吃一样的。”

温知聆弯唇,“我们都吃过了,你吃自己想吃的就行。”

“那……我可以吃披萨吗?”

温知聆说当然可以。

坐在主驾的谈既周听到,驱车往最近的披萨店开。

这个点的披萨店客流稀少,坐在店里,温知聆让温希悦自己点喜欢的披萨和饮料。

她又看看谈既周,“你有没有想吃的?”

谈既周笑了笑,“我不饿。”

她与他并排,温希悦一个人坐在对面,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被饿得不轻,点的餐送上来后便埋头吃。

温知聆没再说话,托腮看向窗外。

街上车水马龙,尾灯与路灯交相辉映,霓虹斑斑。

正出神时,她搁在腿上的手被覆住,而后,又慢慢变成十指相扣。

第77章 77是不是也该跟我说声谢谢哥哥

晚上室外温度低,温希悦吃完披萨后,温知聆带她在附近的商场里逛了逛,给她买了两盒她喜欢的小马宝莉卡。

还在节假日的商场,人流量不少,结账时的队伍很长。

谈既周说:“我来付钱,你带她先去外面吧。”

温知聆说好,然后拉着温希悦慢慢穿过人群。

从离开小区到现在,谈既周一直在她旁边,也就这一会儿才分开点距离。

站在外面朝里看,熙熙攘攘的人里,谈既周颀长的背影很出众,一身黑的穿搭,手里却拿着两盒同他气质违和的粉色小马宝莉卡。

温知聆眸中不自觉浮出点笑,心里很平静。

原地等了没多久,温希悦摇摇她的手,“姐姐,我想上厕所。”

温知聆牵住她,“走吧,我陪你去。”

陪温希悦去完洗手间,原路返回时路过了同层的一家冰淇淋店。

温知聆想起了和温希悦差不多年纪的自己,那时候还很贪凉,喜欢吃冰冰甜甜

的东西,但妈妈严格管控着,只有夏天才会被允许吃冰,或者偶尔受了委屈时,妈妈也会买一盒冰淇淋用来哄她。

不知道温希悦会不会像她一样。

思及此,她低下头,刚好看见温希悦正眼巴巴的往冰淇淋店里看。

温知聆问她:“想不想吃?”

“想!”温希悦飞快地回答。

果然,没有小孩子能抵得住诱惑。

买完冰淇淋回去,还没靠近刚刚站定的位置,温知聆便远远看见已经结完账的谈既周,但他看上去似乎不是刚从店里出来,像是从相反的方向回来。

他正朝四周张望。

温知聆反应过来,跟温希悦说:“悦悦,我们走快点哦,哥哥好像在找我们。”

温希悦收到指令,立马捧着冰淇淋小跑起来,没一会儿就将她甩在身后。

她跟上去时,看到温希悦接过谈既周手里印着门店logo的纸袋。

胖乎乎的小女孩仰着头,却扭扭捏捏,害羞得不知该说什么。

拍拍温希悦的肩,温知聆在后面提醒她:“说谢谢哥哥呀。”

温希悦学着她的话道了谢。

谈既周淡淡笑一下,“不用谢。”

他看向温知聆,“刚刚去买冰淇淋了?”

温知聆点头,“忘记和你说一声了,你是不是出来的时候没看到我们?”

“嗯。”顿一下,他说:“我还以为你先走了。”

温知聆讶然,“怎么会,我肯定要等你啊。”

看了看时间,她牵一下他的手,“该送悦悦回去了。”

她的手心冰凉,估计刚刚用这只手拿过冰淇淋盒。

谈既周想握紧,她却很快松开,走到妹妹旁边,揽住小女孩的肩。

温希悦扬起小圆脸朝她笑。

因为温希悦在,今晚温知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分了出去。

可能她只是出于责任心,但谈既周仍然有一种被冷落的感受。

他希望她的眼里时刻有他。

他兀自想,如果以后和温知聆有了小孩,她的精力会不会也被分走。

其实他不太喜欢小孩。

前面的两人已经走出去几步,温知聆回头叫他,“走啦。”-

回去的路上,温希悦看着离家越来越近的街景,情绪慢慢变得低落。

“姐姐,妈妈说要和爸爸离婚,我会不会变成没人要的小孩?”

温知聆安慰她不会的。

温希悦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爸爸不喜欢我。”

“悦悦,那是你妈妈心情不好时说的话,你不要相信,只要不做坏事,你就是很好的小孩,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也不需要别人的喜欢来肯定,但是,你要喜欢自己好不好?”

温希悦懵懵懂懂地点头。

温知聆尽量将道理说得简单,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

因为亲身体会过,所以知道这些出自大人口中的话并不能完全抚平小孩心里的伤痕。

小时候在家庭里受过的伤会伴随一个人长大,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愈合,这个过程只能靠自己。

又回到小区门口,温知聆带着温希悦下车。

她跟谈既周说:“我可能要在里面多待一会儿,你在车上等我?”

“好。”

……

走到家门口,房子里已经没有吵架声。

开了门,温希悦便跑去她妈妈身边,钟婧注意到她手里提的纸袋,拿过来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虽然一向不喜欢女儿玩这些花里胡哨的小卡,但今天温希悦被吓到了,钟婧也不忍心再数落她,只看向温知聆,客气道:“怎么出去吃顿饭还给她买玩具了?这两盒可不便宜啊,我跟着饭钱一起转给你。”

“不用了,就当是给悦悦的新年礼物,没多少钱。”

她说完后,钟婧笑笑,也没再坚持。

瞥一眼坐在客厅的温实侨,她冷下脸,拉着温希悦往卧室走,“来,自己找几件衣服,以后妈妈带你出去住。”

钟婧这一回豁出去了,势必不会让步。

温希悦什么都不敢说,乖乖跟在她身后。

起先,温实侨嗤地一声,不为所动,直到钟婧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完,领着温希悦从卧室出来,准备往外走。

他终于有些坐不住,站起来欲要拦,“钟婧,你自己闹还不够,还要带着小孩陪你折腾?”

钟婧却不再回嘴,将方才的那声冷笑还回去,绕过他,和温希悦一起出了家门。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留下有些傻眼的温实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着吵了两天,他看上去比之前多了些疲态和苍老。

不过去了卢城后,这是她第一次回这里,她也将近一年没见过他了。

温知聆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温实侨看向她,“今晚留下来住?”

她摇头,“我待会儿就走。”

“刚刚站在门外面的那个是谈既周?”

“嗯。”

她没准备遮掩,回避不是办法,现在留在这儿就是打算将话说清楚。

见她没有否认,温实侨心里立刻有了思量,正要说什么时,被温知聆的声音打断。

“爸爸,之前你说的事不要再提了。”

她不想再多听一遍。

温实侨刚在钟婧那儿受了挫,一向温和的大女儿又没给他半分好脸色,他微恼,“我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懂?”

“知聆,难道你能肯定这个男人他不会背叛你?到时候你的退路是什么,你外公外婆能帮上你?还是去找你妈?只有这个家是你的退路!”

从小到大,温实侨经常给她灌输的一个思想,就是全世界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是真心待她的。

类似的话听了太多,她即使不认可,也很难能做到完全不受影响。

可能这也是温实侨经常在伤害她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原因。

他明白,对她来说,是她更需要他这个父亲。

但她现在不想再被困在其中了。

“要是真有那天,我怎么确保你不会像高中一样让我息事宁人?至于你说的退路,我自己有,毕竟,靠山山也会倒。”

温实侨拿手隔空点点她,“好啊,我是明白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

温知聆纠正他,“我早就独立了,你应该也知道吧,我大学就在自己赚钱了,这几年还回这个家,是因为它多多少少还有值得我留念的地方,但是爸爸,如果你再一意孤行,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那我提前说好,到时候我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你想做什么都不用再和我说,我不会管。”

“还有,你对悦悦也不够上心,她年纪虽然小但什么都懂,再这样下去,她以后也不会和你有多少感情,不知道爸爸三婚能不能生一个喜欢的儿子,赶上给你养老。”

如果是之前说这些话,温实侨可能还会不以为然,但今晚钟婧前脚才带着女儿出去住,等温知聆也离开,这栋房子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钟婧咒他孤独终老的话还在耳边。

虽然吵架时,他对钟婧放话,离了再找,但也只有他心里清楚,人到这个年纪,变故说来就来,很多事情已由不得自己。

钟婧说话比温知聆狠一百倍,却没有温知聆冷静且不带温情的几句奉劝伤人。

温实侨恼到提不起力气。

温知聆起身,“我先走了,今晚说的话不是想气你,只是希望爸爸你能好好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已经学会了他惯用的语气,如今也还到他身上。

……

从电梯里出去,失重感仿若还在。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将那些话说出口。

温知聆心里叹气,想到谈既周还在等她,便加快了步子往外走。

出了楼栋大厅,却看见他就站在台阶下。

她愣住,“你怎么来这里了,外面多冷啊。”

“车里闷,就下来了。”

谈既周问:“怎么待这么久,他们还在吵?”

“没在吵了,和我爸爸聊了几句。”温知聆挽上他的胳膊,“好晚了,我们回去

吧。”

谈既周神色微动,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忍住了。

上车后,他递给她一个纸袋。

温知聆惊讶道:“悦悦不是拿走了吗,漏了一个?”

“这是给你的,结账的时候顺带拿了三个盲盒,不知道是不是你平时买的牌子,拆着玩吧。”

“原来还有我的份。”

她扬起笑,方才还有些沉闷的情绪霎时被挥散了一半。

三个盲盒,温知聆坐在那儿三两下就拆完了,回程的路上摆弄了一会儿,又用手机给它们拍了张合影。

谈既周抽空瞥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状似随口地问:“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声谢谢哥哥?”

温知聆看向他,眸中既错愕又不好意思。

“怎么了,不想感谢我?”

她脸上露出纠结,谈既周也不催,就那么等着。

好半天过去,终于等来一句。

“好吧,谢谢你,既周哥哥。”

她说得勉勉强强,谈既周听得却很受用。

过了今晚,某人又多一个恶趣味。

第78章 78她帮十六岁的自己实现了愿望……

可能最近比较清闲,回到家洗漱完,温知聆没什么睡意。

也可能是因为还有悬而未决的事压在心头。

方才在门外的时候,她看得出来谈既周的愕然,但那之后,他什么也没问,一整晚过去,他像无事发生一样。

谈既周刚刚去书房接了通电话,现在人在浴室。

她睡不着,一个人去了楼下,又找了部没看过的电影。

她最近喜欢看悬疑片,今晚看的这部刚开始的走向便很扑朔。

谈既周洗完澡出来,没在卧室看到温知聆,循声下楼,才在客厅找到聚精会神看电影的人。

他走到厨房热了杯牛奶,而后端过去递给她。

温知聆双手接过,顺口说谢谢时却忽然卡壳。

谈既周捏一捏她的两腮,“这次不用叫哥哥。”

唇瓣被压得嘟起,她咕咕哝哝:“我又没准备叫。”

他笑一声,在旁边坐下。

刚刚那么一打岔,直接错过一段剧情,温知聆低头摸到遥控器,将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

牛奶本就没有很烫,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大半杯后,渐渐转凉,剩下一点不太想喝,一直拿在手上。

谈既周问:“不喝了?”

温知聆看了看杯底,而后摇摇头,他便接过去两口解决了。

将马克杯搁到茶几上,他靠回沙发上,微微侧头看她。

她怀里塞了个抱枕,抱膝蜷在沙发上,下巴抵着枕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瘦,折叠度这么高的姿势她做起来也不费力。

客厅没有开灯,一张柔白面庞被屏幕忽明忽暗的光映亮,电影是倒叙,播完开头,又倒回几年前慢慢递进,剧情和缓下来,她的神态里多出一些百无聊赖。

谈既周记起来。

很久以前,他也陪她看过夜场电影。

身旁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知聆很早就察觉到,她以为他想和她说话,但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开口。

她索性自己起了头,“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闻言,谈既周微顿,缄默片刻,他问:“你爸爸……要多少钱?”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温知聆反应了几秒才隐约明白他的意思。

她不太确定地问:“你要给他钱吗?”

谈既周说:“嗯。”

温知聆皱眉,告诉他不可以。

电影还在继续,一幕一幕地变换,温知聆却没再看,目露困惑地望他。

“你爸今晚估计看到我了,他还会找你说……钱的事吗?他要是想要钱就给他,没事的,你别为这点事儿心烦。”

温知聆胸口起伏,有一点恼火和很多无法承接的触动,她没好气道:“你钱多得没处丢吗?”

谈既周笑,抬手抚她的后颈,掌心温热,反过来给她做心理建设,“不要有负担,我不会有别的想法。”

晚上那会儿,他不知道温知聆在楼上和她爸爸聊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出来的时候,表情算不上多好。

她不会主动找他开这个口,但她爸爸既然有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打消,要是不依不饶,到最后压力还是她来受着。

他没立场劝她跟她爸爸划清界限,和亲人断绝关系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能断干净的没几个。

他实在不想看她被这些俗事缠得没了笑脸。

温知聆摇头,“我已经和他讲清楚了,但如果他私底下来找你,你不要理他,他不是真的缺钱。”

她不是冷血的人,如果她爸爸确实走投无路了,最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

但温实侨只是单纯的唯利是图,而且不知好歹。

他不会因为得过一次恩惠就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方老师当年帮过他就断交应该也是因为清楚他的为人。

给钱也是同样的,一旦开了头就可能有无数次,拖泥带水的没完没了。

这样的道理,她觉得谈既周不会不明白。

但他还是做了最简单的决定,只是因为不想她心烦。

温知聆说:“我遇到自己没法解决的难事,我会找你帮忙的,但在这之前,我不想我们之间有太多单方面的索取,你能懂吗?”

谈既周点头。

“你之前和我分手,是因为这件事?”

温知聆垂眼,“是有这部分原因,我没答应我爸爸,但他想做什么,我管不了,我害怕你会反感,不知道到时要怎么面对你。”

“不过,我也真的想过我们不合适,你知道,我和你本身就有差距,我听说过,你哥哥的妻子家世很好,你家里安排你相亲后,我总是会想,可能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们不会有好结果。”

再次回到当时的心境,她还是会有些难过。

“我有时候……会想逃避问题。”温知聆低下头。

谈既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没关系,“逃避是一种自我保护,你没有做错,但以后别推开我了,可以试着先来我这儿躲躲?”

他没怪过温知聆,她提分手的时候,应该也有不舍吧,如果他肯多点耐心,遵从内心地挽留,她就会明白他很爱她。

但他那时没有。

“还有一点,我要解释。”

温知聆轻嗯一声,“你说。”

他在她额头上亲一下,“除了你,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管人生到了哪一个阶段,难免会面对一些选择题,但你不在那些顾此失彼的选项里,你是这张答卷上的前提条件,没有你,我拿不到满分,所有世俗意义上的正确都没有意义。”

她抬眼,眸光微漾。

“所以不要觉得我牺牲了什么,如果我俩身份互换,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从没羡慕过他大哥的婚姻。

一番话,令温知聆心里每处落雨的角落都放晴。

她情难自禁地仰面,亲在他的下颌,谈既周唇角染笑,低头迁就她的吻。

吻得越深入,油然而生的共识便越发清晰。

爱是一种决心,而他们是彼此的-

春节假放完,回卢城的前一天,温知聆去以前的住处拿画画用的工具,准备一起带回去。

在外面吃完午饭,谈既周送她过去。

小半年没有来过这里,温知聆进门后,有种故地重游的亲切感,不过因为久不住人,房子里虽然依旧干净,却也多了些空寂。

因为这次来是为了拿东西,她没在客厅久留,围巾也没解,径直去了书房。

谈既周跟在她身后。

书房里的东西一样没少,保洁阿姨打扫的时候也很注意,尽量将一切保持原样。

温知聆将笔墨和还可以用的绢布、宣纸慢慢找出来。

他就倚着桌边,目光在书房里游走,时不时地落在书架最底层的那个牛皮纸箱上,然后

又回到她身上。

要带的东西不多,温知聆很快就整理好。

“就这些吗?”谈既周问。

温知聆环视一圈,觉得差不多了,便点点头,“嗯,先带这些吧,还缺什么的话我到卢城再买。”

谈既周摸摸眉骨,假装不经意地转向书架,“有没有要带的书?”

“或者,”他瞥一眼纸箱,眼神示意她,“那里面没有需要的?”

温知聆作为比他更清楚纸箱里都放了些什么的人,在这样略微有些刻意的提醒之下,脑海里立刻有了猜测浮现。

“你打开了吗?”

谈既周正了正身子,因为怕她不高兴,话音有那么一些没底气,“我找印章的时候碰到的,不知道是什么,就打开看了看。”

温知聆倒没有生气,毕竟纸箱没有上锁,从外面看,确实不像是藏着什么不能示人的秘密。

“你全都看到了?”

他摇头,“只看到一张宣纸,其他的没动过。”

闻言,温知聆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而后她走到书架旁,弯腰将纸箱搬了出来,放在书桌上。

谈既周默不作声地靠近,站在她身侧。

打开盖子,一些杂旧物件里,最上面的就是他提到的那张宣纸。

温知聆垂眸,这样沉着痛快,带有几分锋芒的笔风,勾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记忆——那个年关刚过的冬日早晨,还是少年模样的他,在她身边写下名字。

那是故事的开头。

她轻轻摩挲墨迹,同他解释,“一开始,是因为你的字写得很好,所以我觉得丢掉有些可惜,后来我又很庆幸自己留下了它。”

这话里的意思不太需要多加揣摩了。

“我还模仿过你的字迹。”

温知聆说着,开始伸手翻找,而后找到一张对折过的宣纸。

她展开,那上面写了很多很多个“谈既周”,无一例外,都是他的笔迹,相像得连他自己看到都辨认不出。

有段时间,温知聆一试笔就习惯性地写这三个字,书本笔记上的各个空白处,不知道有多少个他的名字。

她一直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抚平纸张折角,以此来掩饰紧张。

倏然的,像是想到什么,温知聆又将纸箱拖近,埋头翻找,而后很快从箱底抽出一个信封。

她掀起长睫,看一眼谈既周,指尖微微用力。

温知聆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毫无技巧道:“我还给你写过一封……应该算是情书吧,但没机会寄出去。”

谈既周的视线凝在她手里的信封上。

浅木色的长信封,左上角还有写邮编的小框,朴实无华,并不像刻板印象里的情书那样粉嫩。

动了动唇,他问:“我现在还能看吗?”

“当然了。”

掌心撑着书桌,温知聆微微踮脚。

谈既周放慢了呼吸,从刚刚到现在,他都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一个呼之欲出的甜秘密,将他黏滞。

他伸手扶住贴近自己的温知聆。

温知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谈既周,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话落,她飞快而郑重的留下一个脸颊吻,然后将信封塞给他。

这封情书是什么时候写的,她也想不起具体日期了,只记得大概的时段,是不再去方老师家学画之后。

彼时,因为知道将它寄给谈既周的可能微乎其微,她好像写了很多无法在他面前言说的,欲言又止的心事。

现在拆开的话,她会有些不好意思。

“等我回卢城再看。”

谈既周翻来覆去看着薄薄的信封,她说完话后,他听话地点头说好,将信封很小心地收进外套口袋。

他没有料想到,自己还能收到一封时隔多年的情书。

再抬眼,眼前是笑容浅浅,乌眸藏着羞赧却亮闪闪的温知聆。

她今天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那条浅蓝围巾,还像高中那个寡言少语的女孩。

想到那样的她埋头写情书,他又觉得很可爱,心也一下子变得很软。

谈既周俯身抱她,“知聆,谢谢你。”

温知聆抬手,轻轻搭上他的腰。

她帮十六岁的自己实现了愿望。

第79章 79不困于世,一生周全

夜里,等温知聆睡着后,谈既周悄悄起来了。

虽然答应等她回卢城再看,但没有忍住,还是去外面找出信封提前拆开了。

淡黄信纸对折了一道,用的应该是她那时练书法用的花笺,纸张上有浅色的底纹。

谈既周垂眸展开,看着上面一行一行,秀气又工整的硬笔小楷。

「谈既周:

见字如面。

提笔时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你那边现在是几点钟。

我是温知聆,你刻过我的名字,所以应该还记得我吧。

作为回礼,我也给你刻了一枚印章。

我一直在等你,想找机会把印章送给你,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淮城了?我有些想你。

如果你收到信,看到这儿也许能猜到什么吧。

我发现,我很喜欢你。

我们的最后一面,你在车上问我是不是和你没话说,其实不是的,只是一到你面前,我就变得笨口拙舌,小心翼翼,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这个人还有些慢热,也不敢正视内心,在你离开之后,我才在那种怅然若失中确定了自己对你的感情。

用失去来描述好像并不恰当,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你,你是从我指缝间穿过的风,我们只有一炷香的缘分。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或许它无法用某一节点来具象化,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发生。

就像此时窗外正在下雨,就像雨过天晴。

我喜欢你的坦荡,你身上有我不具备的特质,让我不自觉的被吸引。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子产生这样浓烈的感情。

有个词叫做“情窦初开”,我觉得很美,这样的情愫给了你,哪怕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晓,我也不会感到不值得。

因为你是很好的人。

我多了一些与你有关的心愿,尽管实现的机会渺茫,但我安慰自己,遗憾也是你曾在我青春里留下过的印迹。

这些天,我偶尔会想,你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是我陈放的心事,是一场下在我心里的皎洁的雪,是想起时便涩痛的心脏,正如此刻,写到这里,我有些莫名的难过。

停下笔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忘了说,我已经不在方老师那里学画了。

因为一些事情,我变得有点厌恶画画,但是想到你说的“独善其身”,我又在犹豫,也许我不应该放弃。

最近我过得不是很好,也一点都不快乐,我在努力改变,希望会好起来。

我给你刻的那枚印章上留的边款是“度一切苦厄”,这是《心经》里的一句话,也是我想对自己说的。

可是,度过了痛苦就会幸福吗,人要怎样才能变得幸福呢,要非常坚强吗?幸福来临时,我要如何握住它?

因为总是在失去,我好像已经没有勇气去留下我想要的了。

即使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也不敢将心意告诉你,就连这封信大概率都会不见天日。

不过,与你相识的那几个月恍若游园惊梦,哪怕你不再来,也足够我沉湎多年了。

一不留神就说了些题外话,言归正传吧。

你告诉过我,你名字里的周是万事周全的周,那我就祝你不困于世,一生周全。

不见面的日子,惟愿你珍重。」

亮了一盏廊灯的二楼,阒静幽深,谈既周立于其中,拿着信笺无法回神。

一字一句地读完,他仿佛正看着坐在书桌前的温知聆慢慢写下自己的喜欢和困顿。

滞留在那个雨夜的心意越过时空,遥寄到他

手中,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剔透。

他险些错过这一切,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好运眷顾,拥有了失而复得的机会。

将信封放进书房的保险柜里后,谈既周回到卧室,轻轻在温知聆身旁躺下。

她睡眠浅,再次被他揽进怀里,低低哼唧一声,有转醒的趋势,谈既周拍拍她的背安抚,“没事,接着睡。”

盯着她的睡颜,谈既周保证,他会给她不需要费力便能留住的幸福-

在一起这么久,温知聆还没陪谈既周正儿八经的过一回生日。

四月份,她数着日子过到了月底,给他的礼物也准备好,眼看着离二十七号只差两天了,却被通知需要出差。

但万幸的是,这次出差的地点就在北城。

晚上,她给谈既周打视频,故意面露沉重道:“你先把明天的机票退了吧。”

从他身后露出的一角背景可以看出来他还在公司。

靠着办公椅,谈既周微微抬眉,好像一点也不失望,情绪稳定地问为什么。

“我下午刚接到通知,要出差哎,后面几天会非常忙,可能没时间陪你过生日……”

明明是假话,到最后她自己却先觉得抱歉,说得磕磕巴巴,望着屏幕里的人。

从过完春节回卢城到现在,他已经来这边看过她好几趟了。

见她越说越没底气的样子,谈既周低笑一声,“也不用非得二十七号过,什么时候有空补上就行,搞得跟犯了什么错似的。”

他对生日一向看得淡,去年这个时候刚和她分手没多久,朋友要给他庆生,他根本没心情,生日当天在公司待到深夜才走,现在重新在一起了,还可以听她在视频里念叨着这些话,也没什么其他要求了。

顺手看了看电脑上的工作行程和待办,他说:“我改个签,往后挪几天,过去陪你过五一,你五一有计划吗,回不回临北?”

谈既周倾身坐正,“要不然回去看看外公外婆?我跟你一起。”

温知聆都准备说实话了,闻言,她一下子止声。

“好吗,就当是补给我的生日礼物。”他问。

温知聆没有犹豫地轻轻点头。

她凑近了屏幕,“不骗你了,虽然要出差,但是是去北城,所以你不用过来啦,把票退了吧,我去找你。”

“是不是很巧?我本来都准备试试看能不能和同事换班了。”

谈既周盯着她漂亮的眼睛,“那还去临北吗?”

“去呀,过完生日我们就回临北,今年你有两份礼物,惊不惊喜?”

他勾唇,却答非所问:“是三份礼物。”

她微怔,显然不理解是为什么。

谈既周说:“你也是我的礼物。”

猝不及防的听了句情话,她求教道:“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这不是很简单?实话实说就行。”

温知聆托腮笑起来-

去临北是五月一日的上午。

上回来这里,谈既周还只能将车停在街角等温知聆,这次直接停在了她外公外婆家的院子外。

下了车,谈既周跟着温知聆进到家里。

二层自建房里没有什么独特设计,四方四正的格局,很敞亮,红木桌椅与沙发都蒙着岁月的痕迹。

因为春节的时候提前和家里人说过,这一回,当温知聆告诉他们,放假要带男朋友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有准备。

见家长,自然是了解各自的家庭,打听谈既周的情况。

大家围坐在客厅周围。

温知聆外公外婆都是和善的人,不端架子,也不拿捏人,捡着些家常聊了聊,便问谈既周有没有想吃的菜和忌口。

今天温知聆妈妈也来了,但她有所顾忌,问不到点子上,也可能是很久没有管过女儿的事了,总有些没底气。

葛云静在一旁听得干着急。

对于温知聆这个男朋友,葛云静只从她女儿口中听到过一星半点的描述。

任冉对谈既周的了解也不多,仅限于一面之缘,说来说去,都是三个字,长得帅。

对此,葛云静不屑一顾,曾没好气地白了女儿一眼。

长得帅能当饭吃啊?

但今天谈既周来家里拜访,刚进门的时候,葛云静见到人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么帅的好像还真能当饭吃。

临北五月的气候刚刚好,不冷不热,谈既周穿着白衬衫和西裤,与温知聆坐在一起,哪怕还没说到家庭情况,但凭他在国外念完大学,还能回来自己开公司,就能猜出来家里不一般。

而且接人待物,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骗不了人。

这时候,葛云静也没有想太深,毕竟他是北城人,那边很多家庭对小孩的教育都很上心,培养出这样的孩子也不是稀奇事。

葛云静便问:“小谈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能把你培养得这么好。”

谈既周刚刚一直没有刻意提,但长辈问了,他便一五一十的讲清楚,包括父母各自的产业和生意领域。

等听他说到那个最耳熟能详的郡景酒店时,大家齐齐静下来。

只有任冉小声惊呼一句,“是我知道的那个郡景?”

外公外婆还不清楚谈既周口中的那些产业具体代表什么,但光是那么多名字也够唬人了。

葛云静则是跟她姐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点震惊。

而他旁边的温知聆淡然不惊,应该是一早就知道。

葛云静清清嗓,“小谈啊,你不嫌我问得多吧,知聆这小孩什么都没跟我们提过。”

说着,她嗔怪地瞥一眼温知聆。

温知聆朝小姨心虚地笑笑,低头喝水。

担心家里人知道了会有负担,她本来就没准备说,但要让谈既周瞒着似乎也没必要,所以便放宽心,两边都没管,要是没问到就算了,问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谈既周说:“没事,小姨,您是为了知聆好,我知道。”

这就跟着叫上小姨了。

还挺上道的。

葛云静心下衡量一番,也能感觉出他的态度,“是啊,我们知聆书读得好,但是没什么心眼,真叫人担心啊。”

好不容易等小姨问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知聆妈妈开了口:“小谈,我听说你跟知聆在一起挺久的了,你们是怎么打算的?你家里父母都知道吗?”

谈既周点头,“他们都知道,我一直想让我父母跟知聆见个面,所以先来这边拜访一下你们。”

听他这样说,葛云仪便放心了。

吃完午饭,葛云仪还有事,便先回北城了,下午的时候,小姨将温知聆拉到房间聊了会儿,聊完也收拾收拾,拉着丈夫回了市里。

谈既周倒是待到了晚上,和温知聆一起陪外公外婆吃了顿晚饭才离开。

院子外面,过年时挂的红灯笼还未摘下来,两边各一个,在黑色的夜里洇着红色光晕。

春末夏初的晚风宜人,温知聆看着寂寥的街道,和谈既周说:“我们走走路再回车上吧。”

她还记得,沿着这条路往前一直走,就是曾经偶遇他的疗养院。

走出一段路,谈既周问:“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很好啊,外公外婆都夸你有礼貌,不浮躁,我妈妈也觉得你很优秀。”

想到下午小姨拉着她偷偷说的那些话,温知聆笑了一下,“可能唯一让他们不放心的就是你条件太好了吧,小姨说你家太厉害了,害怕我管不住你。”

在小姨的理念里,婚姻是需要经营的,要将丈夫管住才行。

“可是我本来就不想管。”

她不喜欢将心力浪费在这种事上。

谈既周侧过头,抓住重点地问她:“你不想管我?”

温知聆头要大了,“我觉得不会有人喜欢被管着,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管。”

她又不是小姨那种泼辣的性格。

他淡声反驳,“我喜欢被你管。”

温知聆狐疑地抬头看他,似是不太相信,他可不是言听计从的性子。

四下无人,谈既周将她拉到身前,“你随便管一下就好了,我会听的。”

末了,又低声在她耳边叫了句“老婆”。

低沉的嗓音,令她耳廓酥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