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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根 楚执 20112 字 22天前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喜怒无常

我常常不喜欢等待的时光, 假如让人们同样地再经历一遍童年之类的……要做的事情,不过是等待时光消逝。

尽管日子平淡无波,但是有朋友陪伴在我身边, 并且光俊和江绪都变得阳光一些, 不再像先前那样总是受阴霾笼罩,这应该是好事吧。

“居然能分到一个班, 你们三个是算好的吗?太有缘分了吧?”妈妈对我道。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妈妈为我整理校服和书包。妈妈的因果关系搞反了,是因为我们高中时期一个班, 所以之后我才会提前找到他们。

“妈妈,问你一个问题。”我开口道。

“嗯?”妈妈侧过脸。

我说:“妈妈认为,是先有存在,还是先有意识?”

妈妈:“这是哲学命题吗。妈妈认为的话, 两者都是有凭据的吧。”

“我认为,先有意识才有存在, ”我说,“这算是回答了妈妈刚刚的那个问题。”

“这是跟着江绪开始看书了吗?”妈妈若有所思道,“讲话都开始变得没有头绪了。”

江绪经常来我家的缘故, 我妈妈很喜欢他,与其说是喜欢, 不如说是欣赏。

“我自己也有看,妈妈的书柜上很多吧。如果仅仅是存在,没有意识的话, 那么约等于不存在。就像人们的性格都不同之类的, 我想可以理解成每一种性格都是一种意识。”

“这么说倒也不错,”妈妈说,“尽管形而上学很有意思, 高中时期还是多花时间在同学和学习上比较好吧。”

“过早地体验去思考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会让夏由失去生活之中的乐趣哦。”

我认为这是妈妈十分了不起的地方,她总是能够把自己的接触的事物分开。就比如说互联网吧,据说很多孩子沉迷进去,无法处理好自己的生活。这是人类难以避免的弱点。用在我身上,大概是我分不清漫画世界和真实世界一样。

可妈妈能够做的很好,将那些遥远却蕴藏着生活真谛的思想与真实无聊的生活彻底分开。

妈妈能够做好的原因,我大概明白,那答案清晰明了,却并不容易学会。

“妈妈,我出门了。”我说。

门口的位置,光俊在那里等我。他看见了我,朝我露出来了笑容,依旧十分腼腆,那抹挥之不去的阴影却消失了。

我注意到他眼角有些红,在车上问他,“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吗?”

“嗯,昨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摔了碗。”光俊回答,语气有些低落。

我:“不要想不高兴的事情了,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处理。就像我和光俊现在打一架,有小朋友的话小朋友大概会很害怕吧。”

“孩子们总会认为父母之间的关系是天大的事情,实际上就像班里同学吵架又和好一样,对他们彼此来说反倒没有那么严重。”

“所以不要在意了,放学我们一起去买冰淇淋,怎么样?”我递出来了一张手帕给他。

“……嗯,”光俊接了过来,他认真地思考着,“夏、夏由……谢谢夏由。”

“有夏由在,我已经不难过了。”

“我们、一起,去买冰淇淋。”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转折日,尽管我努力的回忆,关于江绪和李目珊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丝毫记不起来。只要多关注一些江绪就可以了吧……努力不让他们两个产生交集之类的。

我拆分人物关系,就像做数学题一样。如果江绪的死亡=焦忱和方周叶合谋+焦忱因为李目珊而嫉妒江绪+光俊知情袖手旁观+中村十连受药品酒精刺激失手杀人+?

最后一个?那里是孟骄的动机,我有一些猜测,却不十分确定。

我需要做的是拆开这其中的每一环。

“江绪、很厉害,考了区第一,应该在班级里会很有人气吧。”光俊小声道。

“我和光俊也很厉害,我的数学成绩是第一,光俊的身高是班里第一……这么看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我说道。

“光俊的身高很适合去篮球社和棒球社之类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说道。

“我、我肯定不行……去了大概会挨揍吧。”光俊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没人敢揍你吧……只要光俊有气势一点。”我说,话音间我和光俊来到了教室。

我们每个人的班级是提前分好的,和校服一起受领。至于班级里的座位,基本根据来的时间前后,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坐。

对于高一的记忆,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我来的很晚,只剩下最后一排的座位,那个座位我也很喜欢。

这一次我提前来了,座位有很多可以选择。我原本的位置依旧空着,旁边的座位上已经放了书包,我注意到了棒球棒,焦忱选了那里。

“夏由、我们……坐哪里?”光俊问道。

“江绪还没有过来,光俊,我想坐在靠窗的位置,楼下有一棵樱花树,能够看到樱花很幸福吧。”我提议道。

“前后桌怎么样?”

“可、可以。”光俊的脸红起来,靠窗的位置常常会被当成不良少年之类的,并不是那么受欢迎。

“可、只有两个位置,江绪……江绪怎么办?”光俊又问道,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我们三个也没必要座位都坐在一起吧。”我说道。

之前前面坐着谁,我压根不记得。焦忱、江绪,李目珊,他们三人的位置同时空着,这种情况并不是好事。

我那些已经被遗忘的记忆,我眼珠转向教室里的同学,或许我应该从同学那里寻找答案……从被我忽视的一切寻找起。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清爽的笑声,教室门随之被推开了。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jk女高显出身形,她的外貌和笑容无可挑剔,姿态十分随意,一进教室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雪代孟骄。

啊……她原来刚开始走的是这种风格吗?装可爱确实不适合她,头发散起来看起来很成熟。

“无论怎么说,现在都是高中生了,再去咖啡馆显得很土吧。”孟骄说道,她察觉到了同学们的目光,视线一扫而过,她在和身旁的双马尾少女讲话。

在她身旁毫无存在感的小李目珊,李目珊化着很浓的妆,无论是她瘦的脱型的体貌特征,还是她的浓妆与发饰,都不难看出来……属于某类群体之类的。

在日本,有这么一群少女,她们由于家庭问题或者是身体问题,因此得上精神上的病症。大多患有抑郁症、偏执型人格障碍、阿斯伯格综合征,双相情感障碍……表现出在人际关系中的笨拙以及偏执,有些需要药物来维持正常生活,因此有些此类女子会从事和“电话援-交”相关的职业。

此又被称为不良少女之类的,而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有些只是单纯的喜好地雷女外在的着装分格。具体表现为挑染的发色、水钻装饰物,红黑暗色搭配,水色以及黑白格裙子……等等让人看一眼就容易识别出这类群体的风格。

小李目珊同学,我对她并不了解,我更希望她是后者。毕竟只是喜欢着装的话不至于生病,心理上生病的话……大概会很痛苦吧。

我察觉到孟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与她对视……之前有过这样的时刻吗,她的眼睛突然充满色彩,轻轻地笑了一下,对身旁的李目珊道,“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目珊,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我和光俊刚刚把书包放下,光俊在低头整理文具,因为有人朝着这边来了,光俊吓了一跳。

之前有这种情节吗……孟骄来到了桌前,她身上是蓝花楹的味道,面部表情自信而迷人,用手指在我桌上敲了敲。

雪代孟骄:“喂……请给我你的电话号码。”

“……”光俊反应了过来,略微睁大了双眼。

尽管我不记得这种事情,但是回忆起来我确实有她的电话号码,所以发生过这种事情吗?她找我要过电话号码之类的。我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她纤细的手指略微一勾,把纸条勾走了,朝我笑道,“我叫雪代孟骄,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学了。”

她的气势过于强势,我不清楚自己哪里吸引到了她。大概是没有一般男生那样的男子气之类的,就跟我妈妈喜欢我的道理一样吧。

因为我总是跟着妈妈生活,爸爸离我比较远,妈妈将我培养的没有男性身上特有的性别分明,这种性别分明常常意味着一种特权。诸如“身为男人必须要怎么怎么样”“身为女人必须要怎么怎么样”之类的。尽管新时代像我这样的男孩子已经非常多,可认为男性意识占主导权的仍然占大部分。

“夏、夏由……她看起来好吓人。”光俊在孟骄走后开口道。

“她很漂亮吧?光俊不喜欢这样类型的吗。”我问道。

“不喜欢,”光俊立刻摇头,口齿清楚了很多,“我喜欢小栗旬那样、那样温柔卡哇伊的女孩子。”

光俊所说的小栗旬,是一位杂志女模特,某部以甜美出名的人气女模。

“这种女孩子、很恐怖。”光俊受的惊吓不小。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进入教室,教室很快变得热闹起来,新的教室新的同学,互相打量着。有些是从同一所初中升上来的,更幸运的有些原本是同班同学。

直到江绪和班主任一起踏入教室,由于负责作为新生代表,他需要和班主任交流,并且从开学第一天就被任命为了班长。

江绪依旧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他的背影修长挺拔。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左边的纱布消失不见,双眼瞳孔出落的漂亮而绚烂,微微挑起看人时,沉寂而深邃动人。

“大家好,很高兴和大家见面,以后我们将作为同学一起相处三年时间,请大家多多关照。”江绪嗓音温和,向大家鞠了一躬。

我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座位,座位依旧空着,江绪在讲台上发言大概讲了二十分钟左右,这个时候才有人从后门姗姗来迟。

有人第一天就迟到,并且性格超差,进来也没有一句道歉,大概是家里财富过于丰盈的关系,最基本的礼貌时常忽视。

我侧过眉眼,神情暴躁充满戾气的少年在我身旁坐下,他坐下来时,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吱呀”的动静。

他的侧脸冰冷逼人,原因十分显然,空气中传来血腥味,某人的拳头沾了血,他第一天开学就和人打了一架,不知道另一位倒霉的是哪个。

老实说,最开始我们相处的还算和谐吧,后来互相的印象越来越差,我对杀人犯为什么要有好印象……可根据我对所谓命运的了解,如若无法改变自身的性格与意识,难免重蹈覆辙。

我已经吃过一次那样的亏,还是不要再吃亏比较好吧。因为并不是我受伤……讲台上的少年替我承受了一切。

尽管已经到了令和年代,有钱依旧可以为所欲为,只需要两千万日元就能够买一条人命之类的。尽管我也可以出这个钱,直接同样这样对他就好了?可惜我仍然有一些道德良知,我永远不会那样做。

他本身就在恶的那一端,我何必为了报复他与他一起奔赴地狱。

我坐在座位上调整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友善一点比较好吧。我微微扯起自己的嘴角,尽管我自己看不到自己,台上讲话的少年却能看见。

“社团相关的事宜……”江绪突然顿住了话音,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下。

我避免了和江绪对视,我从自己的书包里找出来了纸巾和酒精,这是我妈妈临走的时候给我装的。

在我扭头时,我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单纯无害之类的,如果我不小心露出来了阴郁,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这该死的轮回,命运使然,焦忱成为了一切祸端的起源。

对待讨厌的人微笑,完全做不到的吧。

“……喂。”我开了口,隔着一道走廊,我掌心里放置着纸巾和酒精。

面带伤痕的焦忱看向我,他冷冰的双眼直视我,空气中大概变凉了,我面上维持着镇定,在我的瞳孔里,他的手掌仍然在流血。

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对待送出纸巾的同学,多少会有一点点的好感吧。

我常常忘记了,我以自身的想法来揣测,首先前提是像光俊和江绪那样善良的人,眼前的少年喜怒无常,全凭喜怒做事。

他冷笑一声,唇畔掀起跟我讲了一个字。

“滚。”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养分

和那种家伙置气, 实在是没有必要吧。

“今天不开心吗?”江绪问了出来,他看着我的表情,略微停顿道, “我在讲台上看见了, 你很在意旁边的男生吗?”

“没有那回事,”我说, “我怎么会在意那种家伙。”

“嗯,便当请让我来提。”江绪说,他碰到我手腕的位置, 那里的疤痕被袖子遮住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完全没问题,我自己可以。”我说。

说起来,最重要的是江绪和焦忱之间的关系吧。像焦忱那样的人, 就算帮了他的忙。他大概也会毫不领情吧。

“我打算加入棒球社,你……可以和我一起吗?”我问他道。

“当然, ”江绪对我道,“即便我对棒球没什么兴趣,如果夏由感兴趣的话, 我愿意学习。”

“可以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关系的吧……至少我们和他亲近一些之类的。”我说道。

由于不擅长使用暴力, 只能使用更加愚笨的方式,类似于爸爸所说的佛教,佛祖想要渡鹰, 难免要失去一部分肉身。

江绪:“夏由说的……是坐在你身边的男同学吗?”

“嗯, 这只是我的想法,人和人之间因为不够了解,总是很容易产生误会和分歧之类的, 恶意在其中也会放大。如果接触之后,这份恶意大概会消解吧。”我说。

“夏由提出来的观点很理想主义,”江绪侧目看我,低垂的目光里带着微笑,“事实上,人和人之间保持距离才产生美感,离得太近了反而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矛盾。后者更加普遍吧。”

“是那样没错,算是试验之类的。我只是包含了一些期待……一些微不足道的期待而已。”我补充道。

“如果是你的话,我认为……你能够做的很好。”我开口道,看向身旁的少年。

江绪因为我的话音微微顿住,他的眼眸略微放大,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身影,反应过来之后脸偏了过去。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唇畔略微扬起来,“夏由同学……总是格外的相信我。”

“尽管我们没有那么亲近,那些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情,你总是会坚信不疑……感谢你告诉我。”

“喂……”我打断他,“我们已经很亲近了好吧,在你眼里我们不能算是朋友吗?”

“当然算是朋友,”江绪朝我比划着手势,他一只手放在自己面前,一只手隔着校服触碰到我的心脏。

“只是我们从心灵上仍然隔得很远……这样的距离,令我无法完全靠近夏由。”

他认真地注视着我,漂亮的眼底翻涌出情绪,澄澈如同一面镜子,温和的温度灼烧久了,让我难以移开目光。

“江绪,我并没有什么事情向你隐瞒,对我来说很多事情……我认为自己解决更好,无论是多么亲近的关系,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讲的吧。”

我说:“像我上厕所的时候放个屁一样,这样的事情,难道我还要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吗?”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我们同时拆便当。

“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只会感到高兴。”他对我说。

我拆便当的动作不由得顿住,侧目看他一眼,他用这样认真的神情讲出来,我们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

他显然意识到了,对我道:“我和夏由想的不同,在夏由看来,许多事情都格外分明。夏由认为大部分的事情和情绪都没有讲出来的必要,习惯一个人思考一个人解决……从根本分析,夏由并不需要依赖他人来处理这些,也就意味着不必建立亲密关系。我可是完全相反……在我看来,这是更加亲近的必要前提之一,完全掌握对方的情绪,被对方依赖着,在我看来是很幸福的事情。”

“……”他这样和我分享着心事,我只是略微思考,对他道,“看来你是属于比较粘人的类型,按照你的看法,早点找个恋人比较好吧。”

我们在这条时间线只是朋友而已,即便曾经有过恋人的身份,并不意味着要一直朝向那个方向发展吧。

“嗯……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夏由,夏由大概不需要类似于恋人之类的存在吧。”他静静地问道。

我看向他,对他道:“生活中不止有这一种情感。恋人之类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没有那样的需求,也无法共情别人,贸然和谁交往只会伤害对方吧。”

“就像现在这样……我已经感到很幸福了。”我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左眼。

我还给了他健康璀璨的左眼,尽管大多数时候,我的内心依旧是一潭死水,偶尔注视他时,看到他左眼处的宝石,我心底会泛起片刻涟漪。那片刻的涟漪,化成活泉浸入我心底生长的枯木。

只要我身边的人不再流泪,这样就足够了吧。

“……我明白了,”江绪回应我,他朝我微笑起来,“进入棒球社以后,我和夏由要一起努力。”

因为我和江绪加入了棒球社,光俊犹犹豫豫地一起报名了,焦忱之前初中的时候担任棒球社社长,现在也作为负责人。同一个班里报名的男生,自然是作为同一个队伍。

“喂……你们三个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来找茬吗?”焦忱拿着名单,不太友善地看向我们。

焦忱:“毫无经验是准备直接被打爆吗。”

“棒球社没有要求需要有经验吧,”我说,“只要我们课外时间经常练习,迟早会追上的吧。”

江绪:“今后拜托焦忱同学多多关照了。”

“拜……拜托了,”光绪鞠了一躬,随之躲在了我和江绪身后。

“……”焦忱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阴森森道,“你们最好说到做到。”

像他这样的人,冷漠而又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更加在意自我感受,简而言之是以自我为中心。给予他帮助不如当他的对手,他对实力相等的对手的尊敬程度大于帮助他的同学,至少“对手”能够进入他的视线。

为此,空余时间,我和江绪大部分时间一起待在棒球场,练习垒包的换位与击球能力。

“喂……今年这么多同学一起报名棒球社,实在是太罕见了。还需要拉拉队队员吗?夏由同学,你看我怎么样?”孟骄问道,隔着网层她朝我们招手。

“如果是孟骄同学,一定可以的吧。”我回应道。

与此同时,我注意着她身边的少女,李目珊同学跟在孟骄身后,她的手腕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纱布隐隐透出来乌黑的红,那是凝固的血迹。

我身旁的少年显然注意到了,江绪眼珠略微顿住,盯着李目珊的手腕看。他们之间大概是这样产生交集的吧。

面对自残的同学,身为班长不留余力的施以援手,负责了对方在班级里的诸多事宜,对此产生好感是难以避免的吧。毕竟江绪的性格非常温柔……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夏由同学,谢你吉言,如果我选上了一定请你喝饮料。”孟骄笑起来,朝我眨眨眼,离开了体育场。

“夏、夏由……夏由刚刚、一定看见了吧,”光俊看着孟骄和李目珊离开的方向,睁大了一双眼,“她、她的手……好恐怖。”

“一定很疼吧。”光俊结结巴巴道,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跟着白下来。

“或许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这种事情让心理老师处理比较好吧,”我说道,看向身旁的少年,“班长还是不要私底下找她聊天比较好吧。”

“如果我们对她特殊照顾之类的……原本就是抱着她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去对待,这样反而不太好吧。”

“何况班长总是很温柔,据说缺爱的人常常会轻易的把对她好的人当成救命稻草之类的……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假的。”我说。

“是、是这样吗……”光俊摸了摸脑袋,“可夏由……夏由对我来说、就是那样。”

江绪仍然看着两名少女消失的方向,闻言略微顿住,目光转向我,停留了片刻。

“……夏由说的有道理,”江绪,“我会联系老师,告诉他我们都很担心目珊同学的状况。”

走出体育场的路上,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我们学校的心理老师似乎是某位挂名的知名人物。所谓知名,一是因为对方十分年轻有为,二是相貌出众。对于年长者来说,天生对女孩子们有吸引力。

我只是有事情想要验证,大致的猜测之类的……所以说人类难以克服的弱点,即便换一种道路,未来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我和江绪把李目珊的问题传达给了老师,李目珊在接受了两个月的心理治疗之后,她似乎走了出来,并且偶尔能够见到她的笑容。她的笑容在见到心理老师时尤为明显,脸颊红起来,无神地注视着青年的面容。

她所喜爱的对象……仅仅是能够安慰她让她不再孤单的对象,仅此而已。

下半学期,我们的生活称得上平静,某种原本不可调和的矛盾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了。

焦忱的嫉妒对象转化成了另一位,江绪和光俊勉强成为了朋友,孟骄和江绪保持原本的关系。至于隔壁班的方周叶同学,在我的有意促使下,他与焦忱毫无联系,见面交流很少。

尽管如此,在第二年的时候,依旧传来了隔壁班同学跳楼的消息。时间比先前还要早,我们因此停了半天的课,楼下的廊亭贴上了已故同学的照片。

方周叶同学的生命更早地结束了。

我意识到的一件事,对于那些已经受够生活感到绝望的人们来说,有的时候嫉妒与仇恨反而能够成为他们生命中的养分。如果连这种养分都没有了,他们只剩下死路一条。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死无葬身之地

“传球, 朝我这边!”焦忱喊了出来。

江绪闻言发球,棒球在空中旋转出完美的弧线,朝着赛场外环而去。焦忱疾驰侧身, 沿着外场在球将掉落的瞬间一棒击中, 全场响起了欢呼声。

“太厉害了!完美的全垒打!最后一击!”

我们的汗水落在草坪上,属于胜利的欢呼声, 我看向光俊,光俊因为天气热的缘故,眼睛被熏了一层, 变得闪烁明亮。

“夏、夏由……我们赢了。”

“哼。”焦忱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动静,他拖着棒球棒,稍微压低了帽檐,“不要太得意了。”

“班长在运动方面也这么擅长, 这样下去人气会更高吧。”孟骄笑嘻嘻道。

“受欢迎是好事吧。”我说。

“……嗯,”江绪朝孟骄微笑了一下, “最后的得分是焦忱同学拿下的,他大概有希望成为棒球社的社长。”

孟骄:“是这样吗?那班主任大概会很高兴吧。”

“目珊同学怎么样了?”我问道,注意到焦忱投来了目光。

“她的情况不太好哦, ”孟骄稍顿,若有所思地说, “心理老师倒是有安慰过她,她现在住院治疗中,拒绝了和心理老师见面。”

“我们可以和她见面吗?”我问道。

“没、没错, ”光俊紧张道, “一个人在医院……很孤单吧。”

“这个要问问目珊的意见,如果她同意的话……到时候我问问吧。”孟骄说。

我:“希望她早日康复。”

“再见。”

“再见。”

我们在学校门口分别,光俊要去买新一期的时尚杂志, 路上只剩下我和江绪。

“去图书馆吗?”我问他。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应了一声,对我说,“回去的路上,可以和我一起去一趟杂货店吗?我想买一些电熔丝。”

尽管时间线不同,爱好却极其相似,仍旧喜欢物理手工类的事物。

“说起来,我倒是有事情想要问你。”我说道。

“你用电熔丝这次要做什么?”我问。

江绪看向我,他的面容温柔而迷人,朝我弯起唇角。

“我在垃圾站找到了一只被人抛弃的收音机,红色的收音机,总觉得能改造成很有意思的东西……想试试来着。具体做什么还没有想好。”

啊……红色收音机……我想起来了。

江绪:“夏由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说,“只是在科学杂志上看见了,我认为很有意思的事情,想和你讨论一下。”

“我要如何去描述……嗯,你了解的更多,一定能够清楚我在讲什么。”

我说:“假设拥有生命的生命体都拥有两种属性,一种是存在属性,这意味着它是什么,另一种是交流属性,也就是所谓的意识。这和我们先前聊过的问题一致……宇宙需要观察者,生命体正是观察者,我们都会散发交流属性却并不共通。”

我讲的零零散散,江绪却能够轻易地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嗯……你的意思是我们与宇宙互相作为存在的意义,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点点头,“现在列出已知条件。生命体具有存在属性与交流属性,交流属性作为观察者本质上是为了回馈给宇宙信息,而这个信息是指我们不同生命体所发出的意识,也是灵魂频率、灵魂之声之类的,都被称作是意识。”

“那么让我们现在再假设,假设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扇门,这扇门能够通往过去的无数瞬间,更确切的说通往这个人的一生。这些全部都是已知条件……我想询问的问题,如何通过这扇门回到过去呢?”

“……嗯,这真是很有意思的问题,”江绪看向我,他眼底晃荡出深邃的波涛,犹如浩瀚的银翼流星尾部一晃而过。

“我大概理解了夏由的意思。我想这从三维的理解并不确切,就像我的手掌一样,手掌同时拥有侧面正面与反面,假如用照相机拍下来,只能拍到手掌的某个部分。可能是手掌的侧面正面或者反面,视觉里只能看到完整手掌的一部分。而我们的现实生活实际上是照相机照下来的照片。换而言之,我们的整体由过去、现在,未来组成,而我们永远只能生活在现下,无法抵达过去和未来。”

江绪:“这是由于时间的概念……假如换成高纬时空,我们可以理解成时间并不存在了。就像生与死的概念模糊了一样,简而言之,每个人都是生与死交织的叠加态。因为死亡是注定的,我们从诞生的那一刻,整个生命的过程不过是在奔赴死亡。时间并不存在意味着……个体的过去、现在,未来,三者同时存在。让我们假设这样的时空维度存在,并且是借助门这样的载体。”

“而夏由前面提到了,宇宙的存在是建立在观察者之上,且我们共同拥有交流属性,也就是所谓的意识。那么现在开始假设,假如人类意识到时间这样的概念可以不存在,并且和宇宙建立起交流,那么回到过去是能够实现的。”

“首先,我们需要借助工具,或者借助某种方式,建立和宇宙的链接。像我们观察量子态那样,首先需要界定其中的微妙平衡,比如微观量子只能交流二元论,或者有意义的问题之类的……其次,需要人处在某个静止的时态,假如他仍然处于生命周期里,他是无法回到过去的吧。宇宙不会让两个同样的生命体存在,哪怕是双胞胎也有所不同。这意味着人回到过去的只有意识,而并非肉-体这样的容器。接下来只需要解决如何让意识找到夏由所说的那扇门。按照我们刚刚提出来的悖论,如果他能够向宇宙传达自己的意识,或许能够实现。”

我闻言停在了原地,“那么假如以这一切作为前提,意识并没有回到生命周期里,你认为他会前往哪里?”

我仍然记得的事情,在他死掉之后,他的意识仍然存在,某一天他留下纸条之后消失了。

“那种地方……我不会知道的吧,”江绪对我道。

“大概是死无葬身之地。”

“……”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说,“你的回答,对我来说十分有意义。”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江绪对我道,“夏由询问我,我也很高兴。”

“那个……”我们正好路过了书店,江绪停了下来,“我这期打工的钱存了很多,你有喜欢的漫画书吗?”

“有的时候……很多时候,我并不是故意看见的。夏由总是停在书店外面,有顾虑的话,请当作是我想看吧……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漫画怎么样?”他问我道。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全日本有那么多的书店,几乎都有上越马前史前辈的周刊,它们往往放置在最显眼的位置。我总是停下来吗……我自己并不清楚。

右手手腕的位置隐隐作痛,前方的少年眉眼绚烂,他朝我微笑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这个时候才恍然,樱花开了……马上又要到夏天了。

“好。”我说道,跟上了他的步伐。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和他一起进书店选漫画书,我开口道,“假如真的能够传递自己的意识之类的……正常死掉的人们,都会想让自己活下来吧。”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吧……也有一些人之类的,有除了生死之外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江绪低声道,他拿了越马前史的漫画,眼瞳转向我,低敛着情绪。

“这一类的事情……被人们称之为执念。”

是啊……是他所说的那样,永远都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我自己也很清楚吧。

我翻开了漫画书,熟悉的分镜与角色映入眼帘,我对它们太过熟悉,喜爱到在我内心里成为不可触碰的隐痛。

“巧克力和棉花糖口味的罐奶,夏由要哪一个?”江绪问道。

我回答道:“棉花糖。”

“张嘴。”江绪对我道。

我没有反应过来,低头看漫画书的空档,江绪手里的棉花糖碰到我嘴边,我下意识地张嘴,他把棉花糖喂给了我。

“……夏由,”江绪对我道,“文化祭……每个班里都要有美术指导,要画宣传手册,这项工作没有同学愿意做,可以请求夏由帮我吗。”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我面前的少年眼底一片澄澈灿烂,满脸拜托的姿态。

“……嗯。”我装作自然地说道,“我的手腕没办法灵活运用,可能会画的没那么好,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夏由愿意帮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想出于他第一次主动地拜托我,或者是他当时的表情太过于诚恳,我周六日两天一直待在卧室里,第一次为班级画宣传手册之类的……这是以前的我不可能做的事情。

由于我对江绪命运的关心,令我注意到周围的同学们。

陷入新思想影响摇摆不定的雪代孟骄、内向不善言语的李目珊,随心所欲的焦忱,温柔闪耀的江绪……害羞胆怯的光俊。

在我笔下,他们全部勾勒成为流畅的线条,在纸上跃然浮出。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心灵相通

“这是为夏由和江绪准备的便当。夏由还是亲自交给江绪比较好吧。”妈妈对我说。

“……我知道了。”我出了家门。

夏日, 我走在路上,阳光恍惚间将我晒透,让我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我抬眼透过树叶的缝隙去直视太阳, 刺眼的灼热让我无法睁开眼。

就这样平安地度过了高中时期, 江绪活了下来,那些不幸纷沓离他远去。

“……夏由。”

我来到了成井书店门外, 由于炎热的天气出来的人很少。屋檐底下,江绪看见了我,他稍微顿住, 白衬衫浸透阳光,地上是散落的各种零件。

“妈妈让我给你送便当,”我说,在他身边坐下来, “一上午都在忙这个吗?”

“嗯,谢谢夏由……虽然已经毕业了, 还是习惯了早起,索性过来了。”江绪说。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触摸那些零件变得污黑,于是站起了身, “等我一下,我去买两瓶汽水。”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凉爽的汽水, 我进入了书店,老板顶上的风扇在呼啦啦地转。尽管店里设有冷气制冷,由于电费的昂贵, 他很少开制冷。

“好久没有来了……最新一期的jump杂志在上面哦, 要不要来一份?”老板对我道。

闻言我看向书架顶层的显眼封面,慢慢地收回了目光,把汽水放在了桌子上。

我说:“不用了, 只用两瓶汽水……现金可以吗?”

“当然可以,”老板笑呵呵地说,收了我的现金,找的零钱放在汽水旁边,硬币磕在汽水瓶身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考试已经结束了吧?暑假看看漫画也是可以的吧……重新拾起爱好之类的。你不来书店之后,感觉少了一个知己,非常寂寞啊。”

“……喜欢前辈的人很多吧,”我说,一把将剩余的零钱收起来,“您下载个sns,上面每天都有人讨论前辈的作品。”

“哎呀……那些受欢迎的作品当然很多人喜欢啦,也有一些故事的吧?它们没有那么受欢迎……在我心里依旧是好故事。”

老板,“如果你什么时候还愿意过来,我随时愿意和你分享。”

这些话音落在耳边,明明我在书店的时候我们也很少交流吧。我提着那两瓶汽水出了书店,不远处屋檐下的少年朝我笑了一下。

天气非常炎热,江绪的脸被蒸得略微发红,他的眼睛闪烁明亮,朝我笑了一下,像是太阳底下卷起叶子的金色向日葵,同样散发着盛夏的气息。

“汽水。”我递给了他一瓶,在他身旁坐下来,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来。

是光俊打过来的。

“夏、夏由……你在家吗?”电话那边传来光俊的声音。

“不在家,在外面。”我说。

“我、我刚起床……那个,我看到热海要有花火大会了,一万五千枚的……我们一起去看吗?”

“日期大概还早吧,你发给我好了,晚点再做决定吧。”我回答道。

我挂了电话,打开了便当,因为是夏天,妈妈做的饭菜也很清爽。

阳光洒在我和江绪的身上,他的手没擦干净,我见状喂给了他便当,他朝我微笑了一下,我的手指蹭过他唇边,树叶里藏着的蝉鸣叫起来,他顺着看了过去。

“这样的夏天……夏由,你喜欢吗。”

他像是随口一问,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舒卷的云彩和蓝天,目之所及,白日没有尽头。

“只是季节的话……我很喜欢夏天。”我回答道。

“……我和夏由一样。”江绪的嗓音很轻。

“喂,光俊打来了电话,热海的花火大会,要一起去吗?”我问道。

“嗯,夏由去的话,我也想一起去。”他对我道。

如此平常的对话,我回过神来,眼角扫到了什么。周围安静下来,面前的少年低头认真地吃着便当,他的眉眼温柔清晰。

在我身后不远处,那里和太阳的方向重叠,白日的光亮笼罩在我身上,那里出现了一扇门。它像是怀有某种预示,令整个世界的空气安静下来。

明明没有丢掉性命,眼睛也好起来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扇门?

“江绪,我们……我们已经高中毕业了吧?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没有完成的愿望之类的。”我问道。

我看向他,阳光灼烧着我的眼眶,江绪闻言看向我,阳光落在他柔软的面庞上,他闻言若有所思地朝我微笑了一下。

“愿望的话……我没有那种东西,”江绪看向书店的方向,他把便当放了下来。

“倒是夏由……好不容易来到了书店,夏由要去买一些漫画书吗?上次夏由画的校报……画的很好吧。暑假也没有事做……夏由要去看看吗?”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某个瞬间,他眼底透露出某种关切的情绪。那种情绪似要穿透我的心灵,令我感到刺疼。

那扇门在我不远处停留,它散发出的光芒,我低头凝视我的手指,指尖之中透出残存的疲惫灵魂。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你的执念……和生死无关……我不明白终点通往哪里。

“……夏由。夏由?”江绪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他抱着那一台红色的收音机。

“它……它能用来收集植物的声波吗?”我问道。

“嗯……夏由怎么知道的?”他侧过眼来看我,眼中带着些许意外。

“有的时候,我认为夏由非常了解我,就像这样的时刻,总是能猜出来我的决定和想法之类的……某种层面上来看,是我们心灵相通吗。”他低声问。

“……算是吧,”我说,“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的愿望之类的?还没有到我的生日吧……夏由,我并不需要生日礼物。现在的我已经感到幸福……能够常常注视你,我们成为心灵相通的朋友,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江绪停下来,他看向我道:“我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没有尽头。”

他的微笑在我视线中定格,我们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说起来……现在的时间线已经和过去不同,由于我带着目的前来,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许多东西。

有一些真相一并被埋藏了,诸如在他死掉之前,他大概是对我有好感的吧?我不清楚那好感来自于哪里。

以他的成绩,考上东大没有任何问题,外婆的身体也很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江绪……你仍然有什么顾虑吗?

我看着江绪的侧脸,他温和的面容,情绪不曾流淌,偶尔朝我投来视线,我们相视一笑。

“夏由……花火大会,我们会一起去的吧?”临走的时候,江绪问我。

“当然。”我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哦……夏由,没有和江绪一起出门吗?”妈妈问道。

“天气太热了,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吧,”我说,“我们约了之后再见面。”

妈妈:“你们平常太用功了,已经放暑假了,还是劳逸结合更好哦……夏由也不要总是绷着了,想要出去旅行的话妈妈会同意哦。”

我在沙发上躺着,视线里倒映着瓶身的反光,那些器官部件全部消融,恍惚间里面装满了我的器官碎片,我的眼球、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受伤的右手之类的……它们琳琅满目地倒映在我眼底。

“妈妈……我有问题想要问你。”我说道。

妈妈侧过脸来,我嘴巴动了动,却没能讲出来。

“夏由要问妈妈什么事情?”

“……太多了,妈妈,许多事情,我至今仍然无法理解。”

“有一件事要告诉妈妈,”我说,“我爱妈妈,还有……我很喜欢夏天。”

“妈妈也爱夏由……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妈妈询问我道,她把我的外套收拾起来,她从未发觉出我在告别,“夏由,记得早点回来哦。”

“咔嚓”一声,我推开了玄关之后的那扇门。一阵白光浮现出来,这次我并没有直接踏入。尽管我并不清楚……江绪怎么做到能够把意识传递出去,毫无疑问,这扇门通向的是无数江绪的未来,以他的记忆为前提作为延伸。

时至今日,我大约明白了……想要了解一个人是如此困难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艰涩沟壑,哪怕改变对方的过去,仍旧残留着隐晦与难言。

我踏入了那扇门,眼前掠过阵阵白光……这里的时间线混乱不堪,我不知道未来通向哪里。或许像江绪说的那样,仅仅意味着我注定要消逝……或许留下来更好吧?

记忆中浮现出左眼蒙着纱布的面容,少年苍白低落的神情,朝我微微一笑,随即在我脑海里消失了。

我想……我始终想要寻求一个真相,不知道从何时起,尽管我们生前彼此没有交集,死后意志却连结在一起。偶然的命运……让我们掌间的纹路相融。

往前走时,我偶尔去看自己的影子,那里倒映着江绪的面容。

他朝我温和一笑,随我一起踏入白光消逝的尽头。

“夏由想要一个人待着……我能够理解。无论如何……夏由还是注意一下身体比较好吧,不要让自己太辛苦了。”温柔低沉的嗓音传来。

月色穿透薄薄的窗帘,床头放置的两只小熊倒转开来,我在茶几旁边坐着,视线里的景象不断放大,窗外的风声掠进来,惊扰一片窸窣的动静。

我看向对面的少年,他左眼处蒙上纱布,身上依旧穿着去世时的校服,右眼深邃明烈,眼底充斥着担忧。

在我掌心之下,我看向自己的手掌。手掌侧面有很多黑色的痕迹,手腕裹了一层纱布,那是用于防止腱鞘筋膜炎感染。

“我仅仅是担心夏由……”他对我道,低头摆弄着自己怀里的物理书,“我刚刚从图书馆回来……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图书馆里大家都看不见我,没有人能和我讨论,可以和夏由讲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命运交响曲

“当然可以了, 你有什么发现?”我问道。

“只是发现了书籍背面的号码,它们串联起来,是一个彩蛋而已。”江绪对我说。

因为我主动问他问题, 他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把怀里抱着的物理书拿给我看。

“像这样留下的数字,经过计算之后去作者的推-特能够获得相应的网址, 里面有属于代码的故事。010101010101……通过扫码的时间和输入的数字进行精密的计算,这个作者结合了塔罗牌的随机算法。”

江绪低声讲着,略微不好意思, 对我道:“夏由……夏由对这些不感兴趣吧。”

我回忆起来,这个时候我刚刚告诉他让他不要打扰我,我常常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注视着他的眼眸,他眼底蕴藏着的情绪, 萤火虫的翅膀一样闪烁不定。

“或许是那样吧,”我说, “只是现在突然感兴趣了……什么样的故事?可以告诉我吗?”

“很像童话故事之类的……看来这个作者还很喜欢写童话故事。”

江绪把那些计算出来的数字展示给我看,“我想这和人的计算方式有关,夏由学过小提琴吧……拉小提琴的时候人的胳膊呈放松的姿态, 很符合某些充满数学美感的旋律。这个计算过程也是一样……大概因为我的每个步骤都非常清晰之类的,生成的故事也充满着严谨的意味。”

“这是一个马戏团职员和舞女的故事。男主人公的名字叫做瓦沙伯奇尼, 他在动物园里工作,每天的任务是走完那一截横贯动物园上方的钢丝。钢丝大约有一百米,从关着熊的山上方到动物园的墙壁。他对这样的工作已经习以为常、尽管这份工作在人们看来非常危险, 对他来说, 由于他一直能够保持某种镇定,他的步伐充斥着理性与随意,正是这份理性让他能够保持零失误率的完美演出。”

“直到某一天, 马戏团里邀请了某位大人物过来;那是著名的男爵先生斯芬诺莎。动物园里不止有马戏表演、还请了在剧院演出的舞女小姐。就这样,瓦沙伯奇尼和阿纳斯塔西娅碰面了。那时瓦沙刚刚从危险的钢丝墙壁下来,阿纳斯塔西娅小姐从他身边经过,他不小心碰掉了她的假面面具,舞女小姐的裙摆从他面前飘过时,面具坠落的声音犹如命运的交响曲。”

“「对不起」阿纳斯塔西娅向瓦沙道歉,她匆匆地提起自己的裙摆,接过了瓦沙手里的面具,朝他轻轻一笑,「请您原谅我,像杜鹃花原谅风蹭过它的花叶那样」。阿纳斯塔西娅如是说,她匆匆地走了,瓦沙仍然没有回神,他对这位姑娘一见倾心,指尖仿佛残留着阿纳斯塔西娅柔软的裙摆。因此那一天,他并没有立即走开,而是鬼使神差地跟随着那位姑娘,去临时搭建的舞台看她演出。”

“她在舞台上饰演某位小姐,尽管他并不知道戏剧的名字,他的目光却无法从阿纳斯塔西娅身上移开。无论是她的相貌、她面具下神采奕奕的双眼,还是她的声色,演出时落下的眼泪,无不令他感到身肢颤动。台下掌声响起的那一刻,阿纳斯塔西娅朝向某个方向嫣然一笑,笑容比红色的幕布更加耀眼。”

“瓦沙伯奇尼并没有什么爱好,他常常自己站在舞台上,当他走在钢丝上时,台下常常传来如雷贯耳的掌声与欢呼声。他不理解那一类情感,注视某个在高处的人之类的……现在他有些理解了。这情感有所不同……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一厢情愿里,人居然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占有与懊恼的情感。”

“这份情感在注视对方时格外清晰,令他的心情如同踩在无形的钢丝上,每一步都变得忐忑艰难。对方仅仅是看了另外的人一眼,竟让他难以坚信自己存在的意义……他的心情因此变得忧郁,再也无法从容地在钢丝上行走,最终从高空跌落折断双腿。”

有的时候,你仅仅是看了别人一眼,令我无法坚信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的表情微微怔住,注意到我的神情,对面的少年变得忐忑不安,他下意识地侧过去,遮住手边的书页,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故事……夏由会觉得很无聊吗?”

“没有……”我说,“这发现确实很有意思吧?撰写这本书的人大概很浪漫。”

“浪漫主义者之类的。”我说。

“这本书可以留下来吗?”我又问道,看向他怀里的书本。

“……当然可以,”江绪,“我很高兴……夏由愿意倾听。”

他的目光落在我小拇指处,“偶尔……夏由也要出去看看比较好吧,很多事情不一定要在家里做……不是吗?”

“……嗯,我会考虑的。”我对他道。

他在我房间里消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向床头的布置。四处散落着漫画书,手指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我翻开江绪留下的书册。

里面夹着一页纸片,上面是他的笔记。

:有的时候,你仅仅是看了别人一眼,令我无法坚信自己存在的意义。

第一次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忘记了自己的神情,自己在想些什么。纸片的背面还有一串小小的数字,那是通过计算得出来的一串数字,相比来说倒更像是日期。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这个日期……那是在三年前,高一的圣诞节前夕。

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我为此深感抱歉,在我的记忆里,我每天的日常日复一日,我分不清其中的差别。

就像故事里的那样,舞女只记得自己演出时碰到了某个人,不知在自己演出过后,男主人公为她心碎而坠落钢丝。

命运能否引导我……回到这一天,让我铭记起未知的答案。

时间线连接成重复的倒带,我依旧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从容地走上毁灭。当某个人注定消失,我跳轨之后,葬礼上门再次出现。

说实话……这扇门通向哪里,可能是任何一天……我没有任何把握,恰好停留在某一天,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确切的日期,那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保持原状,直到抵达命运交响曲所跳跃的正确旋律为止。

“喂!你们都看校报了吧……据可靠的消息,《独眼天使》的作者很有可能是我们班里的同学哦。”孟骄清了清嗓子,视线在人群里晃过,似在观察同学们的异常。

“到底是谁这么厉害?那个水平完全是天才好吧……喂喂……自己站出来比较好吧,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同学们分享的呢?”

“啪”地一声,孟骄的手掌拍在了我桌子上,我回过神来,这个时候……我看向身侧的同学,焦忱已经换了座位,他换到了前排的位置。

孟骄眼里闪烁着某种色彩,她盯着我看,朝我勾起唇角,“水木夏由……你说是吧?”

“……”还是扮演自己的性格比较好吧。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翻了她一眼,侧过头去看窗外的樱花树。大约是冬季,早冬校园外面的天空变得雾蒙蒙的,安静而肃穆。

手机里显示的有日期,二零二二年十一月三十日。

这一年的年底,日元贬值、全球通胀,东京的食品能源价格大幅度上涨,打折商品遭到抢购。11月21日,新宿区发生了一起抢劫案,歌舞伎町某家珠宝店损失上亿日元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