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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过勾的 碎厌 24105 字 25天前

“真的是什么?”

“粉碎性骨折。”

宋再旖不愿相信地摇着头,“贺庭周你嘴里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你要是不信可以让宋叔叔去查,医疗系统有我全部的治疗记录。”

那场车祸他坐在副驾驶,哪怕最后关头季明玉护住了他的头,伤的依然很重,几度跟季明玉一样垂危,可贺逍却一次又一次用尽手段把他救了回来,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的腿都治好了,重新变得和常人无异,仿佛那场车祸从没发生过,他还是人前那个天之骄子,还是贺逍最看重的完美继承人。

刚加热过的牛奶一点点变凉,宋再旖却始终没再拿起,因为记起了当年医院走廊上贺庭周溃不成军的那一面,她无法感同身受他那时身体和心理的伤痛,而时隔多年,又被她以这种兴师问罪的方式,揭开伤口。

所以别过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贺庭周仍笑着,难得强硬地拉过她的手臂,要她转头,盯她眼睛:“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再说了,是我受委屈,你眼红什么?”

“我才没有,你别胡说。”宋再旖立马反驳,“我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是吗?我看看。”

贺庭周配合地俯身,伸手作势要去碰她的脸。

眼看他越靠越近,两人之间只差不到十公分,从未有过的近,湿淋淋的呼吸都快要被他占据,宋再旖终于回神,下意识地向后仰,额头也往一旁稍侧,刚好对着玻璃那面,视线随之往斜侧的那个方向瞥,然后就看到此时便利店外正站着一个人。

当即不自觉地愣住,全部有意无意远离的动作都跟着停。

而就在她停顿的这几秒,贺庭周的手抚上了她的脸。

……

一窗之隔,沈既欲站在寒风中,安静注视着这一幕。

第36章 SEV暗度陈仓

宋再旖知道丁梵就在隔壁那栋住院楼,沈既欲会来医院,不奇怪,但整个院区占地四十余万公顷,他刚好走到这,未免太巧。

四目相对到风起,沈既欲抬脚朝店里走,她如梦初醒,身子整个儿后撤,动作幅度有些大,胳膊碰到桌角,以至于罐里的牛奶液面轻微晃动,贺庭周掌心一下落空,他垂眼。

与此同时感应门向两侧自动敞开。

沈既欲进来,却是目不斜视地从货架前走过,拿了两瓶水和一包烟,到收银台前结账付钱,离开便利店,全程没有朝休息区撂一眼,完全无视了一个活生生的她。

宋再旖皱眉,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起身,只是外套被椅背勾住,贺庭周叫她小心,又帮她解开,她才缓一步,低头对他说了句谢谢,然后要走,手又倏地被拉住,她不解回头,贺庭周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站起来,她一下从俯视变仰视,而他低头,帮她把颈间围巾理好。

“好了,你去吧。”

宋再旖没有回应,只是照做,在感应门再度关上之前,出了便利店。

徒留贺庭周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然后在无声无息间缓缓松开。

……

在便利店待久了,每寸皮肤都泡在暖气里,此刻骤然走出便利店,迎面被冷空气侵袭,宋再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继而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沈既欲的身影,眉头刚要再皱,刚要拿手机,左后方传来打火机“咔嚓”的声响。

她转身,就看到沈既欲站在不远处的一处暗角,周遭无光,唯独他叼在嘴边的那根烟簇着猩红的光,烟雾从他挡风拢火的掌心间徐徐升起,随风漫开,模糊眉眼,转瞬又被忽明忽灭的火星驱散照亮。”

2分46秒。”

他悠悠出声,边说,边朝她走来。

宋再旖问他什么玩意。

沈既欲就笑着掸了掸烟灰,回:“你弃暗投明,用了2分46秒。”

这话说的有意思,谁是暗,谁是明浊泾清渭,宋再旖半步都没带挪地盯着沈既欲,等他自己走到面前,才说:“可我怎么觉得你是那个‘暗’呢?”

“是么?”

“是啊。”

沈既欲闻言状作思考了会儿,点头说也行,宋再旖直觉这人又要作妖,果然下一秒听他接道:“那我就做一回跟你暗度陈仓的那个暗。”

她没忍住笑,嗤了他一句成语学这么好呢,他没脸没皮地努嘴表示赞同,她就直接上手拍他胳膊,笑着让他滚蛋,“谁要跟你暗度陈仓。”

烟灰都被她打掉小半截,但沈既欲也没躲,生捱了这么一下,不以为意地耸肩笑,而后过两秒又动了动步子,从她面前绕到她身后,宋再旖莫名其妙,问他干嘛。

“我站背风,烟味不会往你那儿飘。”

“哦,我不介意。”

“我介意。”

宋再旖没话说了,手插回口袋,指腹无意识地磨搓几下,后知后觉自己这样生怕沈既欲误会,奔着他出来的举动有点没出息,所以短暂的别扭后,她帮自己找好了借口:“我透完气了,进去了。”

说着要走,但沈既欲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拉住她的同时把刚抽几口的烟掐了,腾出右手扣她腰,宋再旖动弹不得,喊他放手,他置若罔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得出来透口气才能接着聊的天还有什么可聊的?”

“沈既欲你放开我。”

“刚刚跟他聊什么了?”

“你先松……”

话戛然而止,因为她感觉到左边脸颊倏地一热,在扑面的冷风里显得灼人,大有一下烫进心里的感觉,是沈既欲掌心的温度,他眯眼问:“贺庭周刚碰的是这儿吧?”

“……不是,”宋再旖眨眼看着他回:“反了。”

……

无声对视半晌,沈既欲短促地笑一声,像是被她一本正经没有情调的回答气笑,认命地笑,抚她脸的手放下,箍她腰的手也松开,后退两步,但没几秒又折回去,揉一把她的头发,惹来宋再旖抗议,他说:“聊完到丁梵那里找我。”

宋再旖拒绝,“我要回家写作业。”

“英语试卷我帮你写。”

“成交。”

沈既欲笑。

但其实跟贺庭周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或许刚才有过几瞬愧疚作祟的心疼,但那种要紧的氛围被沈既欲搅得一干二净,所以重回便利店的时候,她显得平静,只是脸被风吹得有点红,落在贺庭周眼里,神情暗了点,同时跟一句“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显得落寞。

可宋再旖察觉了,也只是一笑置之,没做多的解释。

而后又问了贺庭周一些关于他以后的打算,包括他外婆的病,他一一答了,把银耳粥也喝了,才和贺庭周告别在便利店门口。

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宋再旖穿过住院楼之间的小路,乘电梯到丁梵病房那层楼,同样是走廊尽头朝阳的一间,是周肆北特意拜托宋砚辞安排的,相对安静的走廊,就会显得病房里的动静格外清晰。

离门口还有两步,宋再旖就听到里头传来丁梵的声音,一改往日清泠,骂周肆北疯子,带着浓重哽音,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顿时怔住,正犹豫着还要不要过去,手腕突然被人拉着,步子往旁边病房一歪,抬头对上沈既欲的眼睛,他让她别去,她问为什么。

“周肆北帮丁梵治病呢。”

“治病?”

宋再旖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字面意义的“治病”两个字,想起沈既欲这两天一直在帮周肆北处理覃父故意伤害一案,怎么定罪怎么判,可操作空间很大,周家还没浸透的门路,他就先去走动,联想丁梵刚那句疯子,问他和周肆北都干了什么。

沈既欲因为她这一秒的皱眉,笑了笑,说:“放心,我们不干违法的事。”

不过确实也道德不到哪儿。

周肆北选了一段覃父身穿外卖骑手服推人的监控视频发到网上,糊了丁梵的脸,人为操控舆论一边倒,声势浩大,致使相关平台连夜弃卒保车,发声明要追究覃父个人行为影响平台声誉的责任,民事刑法两案并立,同时把当年因为覃泽铭跳楼大受刺激的覃母接出了医院,一副要逼她亲眼看着自己丈夫判刑的意思。

沈既欲问过他是不是要做得这么绝。

当时周肆北的反应是直接听笑了,反问他这就算做绝了吗,然后也不等沈既欲回答,自顾自接:“是她先拿我当药的,这些副作用就得受着。”

丁梵以为她那点卑劣心思藏的很好,可其实周肆北一清二楚,知道她在他身上找过覃泽铭的影子,后来实在找不到就试图把他当做冲散痛苦回忆的自救跳板。

“你舍得?”沈既欲又问。

“舍不舍得总好过她不想活。”

一命抵一命,多天真多愚蠢的想法。

如果覃泽铭注定变成了丁梵心头的一块腐肉,那他不介意连带着跟姓覃的有关的一切全都剜下来,剜干净,然后给他自己腾位子。

……

那天过后,正如周肆北能察觉到她和沈既欲之间微妙的变化,她也能感受到周肆北和丁梵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但彼此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元旦假期三天,北江就下了三天雪,整座城市一片银装素裹。

期间有部宋再旖一直很想看的国外大片上映,黎嫣发消息来问她去不去看,宋再旖回说要复习,期末考完再去看也不迟,但这后半句话还没打完,门被摁响,她只得起身去开,看见门外的沈既欲不意外,看见他手里那两张电影票才意外,上一秒刚婉拒黎嫣的邀约,结果下一秒就被沈既欲以复习也要劳逸结合为由“拐”去了电影院。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临开场还有五分钟,连爆米花都没来得及买,检票进厅,里头一片漆黑,只有荧幕正放着贴片广告,发出断断续续的光。

宋再旖原本走在前面,从一排往上,好不容易摸着第八排,放眼座位号顺序,发现沈既欲买的十六十七在中间,而这会儿观众坐得差不多了,几乎座无虚席,她只能尽量贴着前面那排的椅背往里进,但没走两步,荧幕广告结束,视野更暗,脚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有东西应声倒,她也被绊得没站稳。

手下意识要去撑椅背,可还没挨着,就被沈既欲从后面握住。

与此同时腰也被握住,他用了点力,直接把她从前摔带成后仰,重心落点变成他怀里,偏侧的左耳被他连帽卫衣的抽绳硌到,有点疼,有点懵,紧接着眼睛被一道强光照过,是有人开了手电筒,因此回神,想起刚才不慎踢到的东西,也顺势低头去看。

然后就看到地上一滩粘稠液体。

那人眼见自己的奶茶被踢翻,一下不乐意了,嚷着说这算怎么回事,他还一口没喝呢,宋再旖见状也挺想问一句这算怎么回事的,谁没事把饮料放脚边,结果一看那人座椅扶手的前端,两边杯托都满满当当的,左一个肯德基小食桶,右一个麦旋风,根本不像来看电影的,倒像是来

野餐的。

当即翻了个白眼,想说话,却听沈既欲抢先开口,说这算小事儿,他等会去买杯新的赔他。

那人听到这话自然没有什么可发作的了。

但宋再旖不乐意了,问他干嘛,“不就踢倒他一杯奶茶么,我把钱转给他不就行了吗,你干嘛多跑一趟。”

沈既欲不以为意地笑笑,从三号到十六号,换他在前面开路,把人牵到座位上让她定心坐着,才回答她:“我正好出去买点爆米花,顺手的事,省得听他废话。”

又问她想吃什么口味的,“巧克力的?”

宋再旖只好妥协地点了点头。

第37章 SEV女朋友

所以沈既欲还没坐下,就又揣着电影票和手机摸黑走了。

临走前他让她好好看,等会儿告诉他剧情,宋再旖答应了,可他还说了句“去去就来”,却是直到电影开场将近半小时仍没回来,宋再旖给他发一条微信,等五分钟没回,她也起身离开放映厅。

出了电影院,边在脑子里回忆那人买的哪家奶茶,边在手机上搜索商场导览,一路坐扶梯从电影院在的顶层下到一层,给沈既欲发消息他很少不秒回,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石沉大海,所以想了想给他拨去一个电话,手机搁耳边,步子没停,径直穿过中庭,却又在经过一家法甜店时倒退两步。

她抬眼看向熟悉的店招,里面依旧熟悉的人满为患,导致她虽然很喜欢这家的蜜桃蒙布朗,但总是因为很快售罄,至今没吃上几次。

还挺可惜的。

不过眼下人虽然看着多,却不是呈排队的长龙状,而是聚众式的圆圈,店内仿佛有事发生。

听筒里的嘟声仍在有规律地继续。

响一声,她就往那儿走近一步。

渐渐看到一些包围圈里的场景,看到有人好像在劝架,在嘈杂声里隐约听到一丝熟悉的铃声。

又向前走了几步,电话因为没人接通而自动挂断,同一时刻,她也因为终于看清了店里的突发事件而彻底停下。

隔着两米距离,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只需要一个背影,一个宽肩挺拔的背影,她就能确定那是沈既欲,可也正是如此,才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此时此刻,向来只有按着别人跪地求饶份儿的他,正被人揪着衣领,前所未有的画面,宋再旖反复眨眼来辨认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睡眠不够出现幻觉了。

但耳边的议论是真的,空气里摩擦的火星是真的,店员好言好语的调解是真的。

瞧来瞧去,好像只有沈既欲看似所占的下风是假的。

毕竟即使一个背影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不屑和挑衅,意思是有种你就动手,但和他对峙的那男生也不傻,也门儿清,这事只要有人动手了,那么不论之前谁占理谁理亏都一概作废。

所以局面就这样僵持不下。

所以宋再旖回过神后没多想地走过去,干脆利落地做了破局者,她伸手越过沈既欲肩膀,朝那男生推一把,用了十足的力气,男生猝不及防,手一下从沈既欲衣领滑落,向后退两步,店员磨破嘴皮子没能劝开的战线就这样被她简单粗暴地推开。

沈既欲随之扭头,看到是她,眼底闪过惊讶,随后像是闯祸被抓的小孩儿,低头,没敢和她对视。

宋再旖也没空先搭理他,话头直指男生,问他什么意思,想干嘛。

男生勉强站稳后打量的目光在她和沈既欲间游走几个来回,睨着两人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但一前一后不到30cm的站距,是人类学家定义的亲密距离,了然地嗤笑一声:“呦,女朋友啊。”

挺轻蔑的五个字,分明是嘲沈既欲还要女朋友来出头。

宋再旖不置可否地笑,“怎么,羡慕啊?”

“我羡慕个……”

男生立马反驳,可屁字还没发音,宋再旖接:“也对,就你这种货色,哪个姑娘见了都得绕道走。”

“我哪种货色?”先是当众被推,再是被这样撂面子,男生恼得不行,声音都扬高,逼问。

同样轻蔑的视线落男生身上,从上扫到下,宋再旖刚要冷嘲热讽地开麦,倏地被沈既欲拉一下手,他也无所谓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看热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和她十指相扣,宋再旖愣住,他神态自若地向前两步,往她身前挡,似乎是不想让她多看一眼脏东西。

“没点自知之明是么,”沈既欲个儿高,之前犯浑激他有所收敛,现在无所顾忌了,气势就特别压人,直视着男生的眼睛说:“出门五十米右拐就是卫生间,撒泡尿还是照镜子,随便你。”

说完,他直接牵着宋再旖离开法甜店。

……

折腾这么一番儿,宋再旖也懒得继续看电影了,但答应赔人的奶茶还得赔,她到店排了几分钟的队,买好,送回电影院,然后出来随便找了家饭店,打算简单吃点,回家复习。

沈既欲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宋再旖咬一口菠萝包,咀嚼间声音有点闷地否认,沈既欲同样闷声说你有。

“我说了没有。”

“那你只点了自己吃的。”

宋再旖无语:“点餐码就在你左手边,想吃什么自己不会点?”

“哦。”时隔半个多小时,沈既欲终于从口袋拿出手机,看到上面备注为小祖宗的消息和未接来电,又抬额看一眼宋再旖,“你是不是担心我?”

宋再旖闻言也抬头看他,稳住表情管理,回:“我担心Kiwi能不能找着老婆都不会担心你。”

拜托,他是谁,沈既欲诶。

沈是他的姓,拽是他的命,天塌了他都没可能让自己出半点事吃半点亏。

“那你怎么不担心我能不能找着老婆?”

说这话时沈既欲低头滑菜单去了,颅顶对着她,声音还是闷的,宋再旖听着,没有接,放了菠萝包,转而起身想夹桌边的虾饺,但还没等她有动作的下一秒,那屉装着晶莹虾饺的蒸笼已经被推到了她面前。

沈既欲头都没带抬一下的,跟头顶长了眼睛似的。

宋再旖看着他。

等他终于点完单,她才幽幽开口问他刚才干嘛急着拉她走,沈既欲因而终于抬头看她,“不然呢,你也想跟他动手?”

宋再旖嗤笑一声,“我扇他一巴掌都是赏他的。”

沈既欲也笑,“可你好像到现在都没问过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一举一动、话里话外,完完全全地护着他。

“万一真是我犯浑呢?”他补一句。

宋再旖愣了下,思考着这种可能的概率,不过转念更坚定自己错不了。

沈既欲狐朋狗友虽然多,择友标准却一直拉得很高,也有一套他自己的看人准则,哪种人值得深交,哪种人只够交换利益,他分得清清楚楚,而像刚那男生这种的,不是她以貌取人,实在是看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沈既欲碰上了,基本不会打交道,更没道理会无缘无故发生冲突。

但还是顺着他问了句当时怎么回事。

“咔嚓”一声,是手机锁屏的声音,也是某种坦白的号角。

沈既欲回:“那傻逼插/我的队。”

“嗯?”

“我还听到他发语音跟朋友开黄腔,很恶心。”沈既欲皱着眉,仿佛光是回想起那些话都觉得生理不适,也想不通怎么有人的素质可以低俗成那样。

宋再旖也皱眉,一半原因是因为开黄腔三个字,另一半原因是觉得凭她对沈既欲的了解,就这两点好像还不足以他自降身价。

所以紧接着的下一秒,她听见沈既欲说第三个理由:“他还拿走了最后一个蜜桃蒙布朗。”

拿走了那个他原本要买给再再的,蜜桃蒙布朗。

这谁能忍?

反正他不能。

……

宋再旖有点懵了,然后又有点懂了。

看向沈既欲的眼神复杂,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终于被主人看见,却又近乡情怯。

终是不自觉地别开视线,轻声说:“

我也没有那么想吃。”

而沈既欲紧接着回:“嗯,是我想买给你吃。”

……

他点的餐很快上齐,宋再旖知道自己该有点表示的,但不知道说什么,说谢谢,好像也词不达意,还显得生疏,加上两人从小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吃饭都习惯不讲话,所以直到吃完,她都没再讲一句。

沈既欲也不甚在意。

走出商场,外面又在飘一场雪,不大,细细扬着,落肩就融了,路上人来人往但少有人撑伞,宋再旖同样懒的,羽绒服的帽子一戴,盖到额头,拉链拉到顶,下半张脸也埋进去,只留一双眼睛看路。

还不走清扫过的路,偏踩着积雪走。

沈既欲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无声地看,无声地笑。

不远处LED大屏循环滚动着元旦快乐的字样,新年来临的喜庆氛围依然浓厚,商场的彩灯带辐射范围很广,广到走出两公里他还能被宋再旖拖长的影子紧紧缠绕。

从地上看,有些旖旎,有些色情。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攥紧。

有的没的遐想在脑子里胡乱地过,没注意到前面宋再旖走着走着停了步,等他回神的时候,她也回身,两人撞在一块儿,撞个满怀,宋再旖的帽子都被撞落,几片雪花随之沾上她的睫毛,又随颤动悄然簌落。

宋再旖问他干嘛不看路。

沈既欲反问她干嘛急刹。

她无辜地回:“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个事儿,想问问你。”

“什么?”

宋再旖就指一下旁边路灯光晕里洋洋洒洒的雪,“雪花每秒飘落的速度能用自由落体运动公式算出来吗,物理会考这种题吗?”

几秒的相顾无言,沈既欲有点儿难以置信,“……你刚就在想这个?”

“嗯,很奇怪是吗?”

沈既欲摇头说不奇怪,然后深呼吸了一下,把胸腔里那口浊气整个儿吐出,才缓缓启齿:“算肯定是能算出来的,不过要考虑雪花大小、重量、风速、空气温度和湿度等因素,物理考试应该不会出这么复杂的题。”

宋再旖哦一声,想着她回答完了他的问题,该换他了,所以倒退着又问一遍:“那你刚在想什么啊?”

魂不守舍的,连路都不看。

沈既欲说没什么,宋再旖不信,一副他不说实话她不会罢休的样子,沈既欲就注视她片刻,抬手招她,宋再旖莫名警惕地问他干什么,他笑:“不是要知道我刚在想什么吗?”

宋再旖闻言朝他那儿挪,挪两步,瞥他一眼。

神色还挺平静的。

可这一切在她站定他面前的时候,骤然皲裂,如跨年那晚他们看过的烟花般,四分五裂,沈既欲伸手一把拉她入怀,没有预兆,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双臂牢牢地箍住她,那么紧,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于是,在这一秒,缠绕他的终于不再只是影子。

是体温真实,呼吸也真实的宋再旖。

那么乖,那么诱人,是他再近一步就能撷取掠夺的,他的宝贝,宋再旖。

……

可到头来他也只是这样静静地抱了她一分钟,没有更多更逾矩的动作。

因为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了,告诉自己不能急。

他得让宋再旖明白,他很难追的。

他太了解宋再旖了,知道她太多东西都来之太易,所以不懂珍惜。

不过没关系,他不怪她,他可以教她,教她学会珍惜,教她喜欢他,并且只喜欢他一个。

而宋再旖从最初的怔愣,到渐渐感觉呼吸被他抱得有些困难,意识到沈既欲在做什么,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无声无息,像是挣扎,到最后,她妥协地闭上眼睛,将手绕过沈既欲的腰,很轻地环住。

雪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大,一片一片飘落发梢,分开时两人竟然都有些白了头。

第38章 SEV“吻合”

期末考试安排在元旦收假后的第二周,总共考四天,但由于沈既欲选科是物化政,要比宋再旖提前一天结束,他是解放了,所以明着暗着来招惹还在复习生物的宋再旖,宋再旖烦不过,直接把他微信拉黑了一晚上,等隔天考完,才把他放出来。

还是他自己,手动把自己放出来的。

用一个赌约。

就赌李叔还有多久到。

李叔是沈家的专职司机,彼时两人正站校门口等他来接,期末考完,两家父母说要犒劳他们一下,订了富春居聚餐吃饭。

宋再旖想了想说这不公平,“你爸肯定跟你透声儿了。”

沈既欲就直接把手机解开给她看,白框黑字,沈听择只告诉他了包厢名,让他下午到学校等再再放学一块儿过来,李叔会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爷俩当真是一个脾性,能用一个字回的消息绝不废话,聊天界面清爽得很像人机。

宋再旖答应这个赌约的时候是17:23,她赌还有十分钟,沈既欲就在此基础上多加了五分钟,还厚着脸皮追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他赢了,他要自力更生。

宋再旖因而甩他一个“你别得寸进尺”的眼神,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默许了。

而那辆宾利是17:41打着双闪停在两人面前的。

明显沈既欲更精准一些。

所以上车之后宋再旖愿赌服输地把手机扔过去,还好心提醒一句知道哪个是你么,“备注大少爷那个。”

沈既欲低头说他知道。

宋再旖说行,然后就由着他在那儿捣腾,完事了她拿回来一看,备注没改,反倒是这人跟坐了火箭似的,一下从她聊天列表中间蹿到置顶,把聂书迩最新发来的消息都压在底下。

她偏头睨他一眼。

沈既欲没看她,或者是在故意回避她的视线,反正是盯着窗外了,欣赏风景呢,还有闲心和李叔探讨电台里正在播报的晚间时政。

宋再旖扯唇笑了笑,笑完,也不看他了,点开和聂书迩的聊天框。

聂书迩下午一考完就迫不及待发来几条链接,都是BSR新款滑雪服,问她哪个好看,宋再旖一一点开看了,然后说你穿什么都好看,搞得聂书迩一时间分不清她这是赞美还是敷衍,琢磨几秒觉得多半是后者,回过来一个“姐姐要不愿与我说话便不说吧,倒不如外面的妹妹有趣得很”的表情包。

宋再旖冤枉得不行,想解释,结果还没发出去,聂书迩又仿佛很快把自己哄好了,直接换了话题问她买的哪个牌子哪一款,宋再旖说不知道。

这三个字发过去,眼见聊天界面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但过后不到三秒,又被撤回,聂书迩重新甩过来一个字:【啧。】

然后补一句:【算你有个三合一行了吧。】

宋再旖莫名其妙地问她什么玩意。

聂书迩回:【你不知道的意思是,滑雪装备都沈既欲帮你买的,你只负责到时候穿,所以你连牌子款式一概不知,我没说错吧。】

【……没。】

【那你俩就是一个甩手掌柜,一个跑腿小二,对吧。】

宋再旖有些语塞,虽说话糙理不糙,可这话未免太糙了点。

聂书迩紧接着发:【他成天往你背后一杵,还跟你保镖似的。】

谁要是让你受一丁点伤,他得跟人拼命。

依旧无法反驳,宋再旖索性反客为主地问:【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这时候聂书迩倒是卖起关子了:【那得看你们的造化咯。】

是竹马近水楼台上位成老公,还是敌不过天降只能屈居一辈子朋友,她坐等好戏开场。

……

车窗外的街景正匀速倒退着,六点已过,路旁的华灯初上,橙黄的光线透过车窗,映着屏幕。

造化二字,实在词浅意深。

耳边,沈既欲已经和李叔聊到了在即的全国换届,重中之重的一件大事,关乎权力更迭,党派站队,宋再旖听到好几个沈家和薛家旁支的名字,都是在政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也都是逢年过节要主动和沈既欲这个晚辈攀亲的人,此刻被他们随意提起,那种感觉很微妙。

又过五分钟,车子稳停在富春居门口。

两人下车,立马有服务生迎上来,毕恭毕敬引他们到二楼包厢,进门后各找各妈,许挽乔来的路上给宋再旖带了巴斯克,让她饿的话先垫两口,裴枝反过来伸手问沈既欲要可颂蛋挞,是她吩咐他下午去排队买的,谁让他考完了没事干。

沈既欲还多买了一份树莓奶油挞给许挽乔。

许挽乔见状有些意外,“呦,还有我的

份儿呢。”

沈既欲笑着点头。

那模样真是又乖巧又懂事,宋再旖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见一次感慨一次,在外面拽天拽地的混世大魔王,回了家,温顺得不行。

沈听择在听电话,偶尔下达指令地回两句,宋砚辞在点菜。

期间有服务生进来端茶倒水,看到宋再旖在脱外套,眼里有活地准备上前接了挂到旁边衣架,结果有个人比他更快动作,甚至不等宋再旖脱完,就伸了手,特别自然地扯住她左手衣袖,就跟照顾小孩儿那样,帮着她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下来,起身挂衣服时还从背后替她顺一下折在毛衣里的头发。

宋再旖回头对沈既欲说了声谢谢。

沈既欲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与此同时宋砚辞点的差不多了,招呼他下单的声音就这样拉回服务生的目光。

他忙不迭应,确认完菜单、问清有无忌口后就带上门出去。

包厢门开了又关的瞬间有喧嚣漏一点进来,转眼被聊天声盖过。

沈听择挂了电话问起周肆北那事儿,他最近比较忙,所以除去丁梵出事当晚,沈既欲给他发消息交代了情况,讨要了几条人脉,后面就没多过问,公道和私情,全是沈既欲在办,怎么办的,办得怎么样,他向来不干涉,毕竟只要别太过火,他都有能力掌控。

沈既欲说覃父估计得判三年以上。

宋砚辞是最清楚丁梵病情的,严格来说连轻伤的量刑标准都达不到,于是接话问一句:“是小北的意思?”

沈既欲没否认地点头。

宋再旖由此想起上周六她原本还打算去医院看望丁梵,到了病房门口却被告知病人早出院了,打电话给沈既欲,才得知元旦还没过完周肆北就把丁梵连夜带回LA了,她闻言挺不满地质问沈既欲他们两个怎么走这么急,连个招呼都不打,连句再见都不说,“而且连病都不治了吗?”

一连串问题通过听筒砸过去,沈既欲听到最后听乐了,低笑回传:“你怎么这么可爱的。”

然后继续说:“人俩回LA接着治呢,你就甭操心了,再说不是很快又可以在捷里见面了吗,到时候你只管让周肆北给你认错道歉,别气了,听话。”

……

菜很快上齐之后各人就有各忙的了。

因为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是完全遵照高考日程进行的,生物安排在11:00—12:30,宋再旖赶时间,午饭就随便应付了几口,到这会儿早饿得不行,就算吃了几口巴斯克垫过,还是饿,更别提面前的菜大多都是宋砚辞按她喜好点的,看哪个都爱吃想吃,许挽乔让她慢点儿吃,她只点头没吭声,可即便如此,还是在吃蟹黄汤包的时候被汤汁烫了下。

好在沈既欲眼疾手快推他的杯子过来,里头是冰饮,他刚点的时候还被她嫌,觉得这种飘雪天怎么还能喝冰的,没成想现在反倒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喝了好几口才稍缓过来,紧接着放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这是谁的杯子。

是沈既欲的,他喝过的杯子。

而她五秒前就这么顺着他推过来的杯沿喝了。

某种意义上的“吻合”加速了刹那的心跳,呼吸跟着急促,旁边许挽乔关切地问她好点没,她轻嗯一声,目光瞥向坐她右手边的沈既欲,他却没看她,正忙着给裴枝添水,过了会儿才意有所感地扭头,斜了斜额,意思是问她怎么了。

宋再旖就把他的杯子推回他面前。

他垂眼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她,然后慢慢笑出来,问她是还要再来点么。

宋再旖伸手在桌底拍了他一下。

啪的一声,不轻不重,正好消音在大人们的谈笑声里,也没人把注意力往他俩这儿搁。

许挽乔在确认她没事后就转头去讲昨天遇到的奇葩事了,宋砚辞在忙着帮她剥虾,沈听择一手在夹菜,一手在帮裴枝揉腰,裴枝吃两口,附和许挽乔两句。

场面看着特温馨,特融洽。

而无人察觉的桌底,沈既欲直接按住了她恩将仇报、打完就想收的手,面上笑意更不加收敛,以至于惹来裴枝侧目,问他笑什么。

宋再旖停止了挣扎。

沈既欲闻言点儿不慌,迎着因为裴枝这句看过来的几道视线,摇头说:“没笑什么,就觉得吃挺开心的,妈,我敬你一杯吧。”

说完,宋再旖以为他终于要松手了,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松,甚至敬酒都没站,就这么老神在在地坐在原位,左手仍淡定地按着她,右手举起杯子,那个被她喝了一半的杯子,先斜杯口和裴枝碰一下,然后转腕,低头,覆唇。

不紧不慢,不偏不倚,就贴着她喝过的地方。

宋再旖头皮有点麻。

裴枝对沈既欲这个回答没怀疑,对他这个举动不在意,觉得一家人之间没那么多礼数,和他碰完之后就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落杯的时候沈听择立刻帮她满上,裴枝因此撇他一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沈听择同样笑得坦然放肆。

笑完,他给自己杯里也添了点,也自顾自和裴枝碰杯。

裴枝懒得理他,重新看向沈既欲,问他去捷里的行程安排好了没有。

宋再旖在下一秒同样转向沈既欲,却不是想知道他的答案,而是因为他此刻已经不止于按着她的手了。

“嗯,周肆北有个朋友,在那边有私人雪场,我跟他联系好了,落地后找他,他很愿意给我们做向导。”

……

他在用指腹蹭着她的手背,蹭她浮起的青筋,蹭她凸起的骨节。

轻一下,重一下。

很痒,心脏都发麻。

……

“住宿呢?订的酒店?”

“不是,那个朋友家里有庄园,可以借给我们住,房钱我会照市场价付。”

……

他单手挑开她原本合拢的五指,勾一根,细细摩挲着。

……

“到时候衣服多带点,别只顾着帅,那边可比北江冷多了。”

“知道了,妈。”

……

他的手指随之缠上来了,很紧很紧地缠。

就像小时候他们拉勾那样。

然后,许下一辈子不变的承诺。

第39章 SEV一点点喜欢我

宋再旖在他想要勾她第二根手指的时候咬牙抽回手,用了点力,一下没收住,手肘撞到后面椅背,一声闷响,许挽乔和宋砚辞都看过来,宋再旖在他们开口要问之前先说:“没事,突然有点抽筋。”

许挽乔狐疑地打量她:“……是不是衣服穿少着凉了?”

“可能吧。”

宋再旖揉了揉自己的肘关节,直到用餐结束都没再朝沈既欲那儿撂一眼。

出饭店时外面难得的停了雪,风仍刮着,大人们都喝了酒,在联系司机来接,沈既欲和宋再旖走在后边,他也知道今晚把人惹毛了,想着好好哄哄,却没想到他靠一步,宋再旖就立马往旁边挪一步,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一周过后,当他们坐在即将前往莫斯科的候机室里时,宋再旖才在网上突然疯传的一张照片里看到,自己那个时候的脸有多臭。

那张照片还是黎嫣刷到的,在某社交平台的一条帖子里,她认出照片里的人都是谁谁谁后,当即乐了,招宋再旖来看。

宋再旖接过她的手机,看向屏幕上那条帖子,标题先是三个感叹号,以抒作者激动的心情,然后是:【姐妹们求问这是素人还是哪个现偶剧组在拍摄吗?!每个颜值都好带感啊啊啊啊】。

点进去,还有两

行补充描述:晚上散步路过门口看到的,这也太养眼了吧!!嗑cp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般配的,好想蹲个后续让我默默磕点糖啊啊啊(偷拍无礼,还请谅解,如有冒犯或任何不妥可联系我立马删!)#偶遇#帅哥美女#CP感

发帖时间显示是1月16号,就是她期末刚考完那天,当时没什么讨论度,最近不知道是触发哪个关键词了,热度突然飙升,点赞量涨到五十多万,评论也有万条。

再看回引发热议的那张照片,画质还算清晰,富春居典雅的门头做了背景板,店前台阶上交错站着两男两女,昏茫夜色挡不住的浓颜,路灯雪光反而衬得各个五官更立体深邃,视觉冲击力很大,男人的手或搭或搂地放在旁边女人身上,姿态亲昵,明显各自为一对儿,纵然周围人来人往,他们耳鬓厮磨说着话,真就像电视剧的男女主角,氛围感拉满。

宋再旖紧接着放大,就看到照片右上角,那时站在宋砚辞身后的自己,两手插着兜,眼角耷拉着,发呆的神情冷漠又难惹,仿佛有谁欠了她八百万,沈既欲没往裴枝那边站,落在大部队的末位,和她半米的前后差距,两米的左右差距,目光紧紧凝视着她,笑得无奈。

评论区早被各种爆料攻陷。

——这题我会,不是拍剧,但也不是纯素人!左前那个穿咖色大衣的美女你们不认识吗?!裴枝啊,罗世钊的关门弟子,首个在GagosianGallery办展的华人雕塑家,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有幸在线下观展的时候见到过,本人绝了,比娱乐圈有些明星还好看一百倍!

——我靠,上个月她还回校做演讲了,让我找找当时拍的照片。

——ip正确,是北江大学吧。

——说到北江大学!你们可以去BJU的官网搜搜看,应该还能搜到20xx级的喜报,数模竞赛国一那个叫沈听择的,就是裴枝身边的男人,巨TM帅!他们俩在校的时候就谈上了,当年挺轰动的。

随着这句出现,越来越多曾经的当事者涌入评论区,你一言我一句地诉说着那些前尘旧事,那段让人艳羡的爱情,连带着更多的一些照片,包括但不限于沈裴大学时期就被人拍到过的照片,势均力敌的长相,光是站在一起就让人觉得他们总该有故事的。

活该是绝配,天生一对。

评论区还有一拨人的关注点则是在许挽乔和宋砚辞这对身上,他们的校园故事没什么人知道,有的只是一张又一张在网上流传过的照片。

比如之前宋砚辞穿着白大褂在医院查房被拍,然后被打上北江最帅医生title的,比如EdenClub还开着那会儿,许挽乔这个老板娘几次到场,在吧台前调酒,都能被人拍上几张照片,或私发或共享,反正是在互联网留有记忆了,眼下都被翻出来,组合在一起,医生×酒吧老板娘,让人直接幻视小说里尖子生和坏女孩的设定,看起来别提有多反差有多带感,无限供养着网友脑补的素材。

当然也有像黎嫣这种,全都熟悉的,基本上是二代圈子里的那些朋友,刷到了发消息来“问候”,但宋再旖还没来得及理会,广播通知开始登机。

于是她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不再去管这一夜网上怎么围着这些干柴烈火狂欢,终点为莫斯科的SU216次航班在晚间九点准时起飞。

……

落地莫斯科是当地的凌晨。

这趟俄罗斯之行,仍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流水的朋友局,固定的铁三角,只不过周肆北和丁梵从LA直飞,要晚点到。

聂书迩和黎嫣继上次运动会聊成朋友之后,聊挺好,聊一路,从VIP通道走出机场,刺骨的夜风拂面,才不得已闭嘴,贺庭周话少,只沉默地推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

宋再旖同样很安静的,低着头,看样子像是睡了一路还没醒透,但其实她在飞机上压根没睡着,也知是当年那场“绑架案”的后遗症——轻微幽闭,就算沈既欲坐在她身边也无济于事,如今无差别地被冷风光顾,才清醒一点,抬眼注意到不远处停着的越野车。

有个挺高大的男生正倚在车旁。

视线在扫过他们这一圈儿后定住,随后举起手臂挥了挥:“Hey,guys!”

给他回应的是沈既欲。

他走上前,和男生礼节性地互相拍肩,又抱一下,末了转身介绍:“柏时屹,肆北的朋友。”

更多的没说,大概是觉得眼下的时间环境并不适合寒暄,柏时屹也懂,所以简单地打完一圈招呼,就从工装裤兜里掏出另一把钥匙,抛给沈既欲,“北说你也能开,后面那辆给你?”

沈既欲别头看向停在越野后面的那辆大G,点头说行。

然后几步走过去,开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箱放进去,又折回宋再旖面前,弯腰拿起她的,宋再旖就这么看着,不阻止不叫停,由着他动作,只是嘴上说:“我还没决定坐哪辆车呢。”

沈既欲闻言从后备箱那儿抬起一眼,“所以?”

“我想坐那个。”说着,宋再旖努嘴朝越野车微扬下巴。

沈既欲因此抬的就不止是目光了,还有身体,缓缓站直,盯她两秒,又是一记利落的点头,说:“行,我去跟柏时屹换。”

换什么,当然是换车开。

宋再旖哪能听不懂,哪能不知道沈既欲分明就是在故意曲解她的本意。

她想坐越野,他就开越野,她想坐大G,他就开大G,反正今儿她就是得坐他车上,旁的都不行,沈既欲就是这么个意思。

有点想笑,但忍住了,等人从面前大步经过,直朝柏时屹走去的时候,伸手拉住他,问:“沈既欲,你幼不幼稚?”

“你幼不幼稚?”沈既欲立即垂眼反问她。

“没你幼稚。”

而后“砰”的一声,后备箱被人关上的声响,打断沈既欲正要反驳的话,他偏头看过去,就看到贺庭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大G车旁的,显然已经趁机放好行李箱了,正平静地注视着他们,意思是可以走了。

宋再旖松开手。

沈既欲:“……”

前面越野早在他们说话间就麻利地装好箱了,黎嫣和聂书迩不客气地坐上了,这会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降窗,迎风说道:“你们再不走天都要亮咯。”

宋再旖也确实站冷了,听到这话没再纠结地往大G走,临到车前,贺庭周帮她拉开后座的门,她道一声谢后坐进去,紧接着贺庭周也想跟着往里,被沈既欲扯住手臂,两人视线碰了碰,沈既欲朝副驾驶斜额:“你坐前面。”

贺庭周面不改色地回:“我坐前面会晕车。”

沈既欲简直气笑:“放心,我开车你晕不了,实在不行我还有药。”

说着,眼睛仍对着眼睛,扯他臂的手却松开,转而沿着贺庭周把门的手向上,越过他,然后用力。

所以又是砰的一声,车门瞬间在宋再旖面前严丝合缝地关上。

就挺突然的。

……

柏时屹先带他们到市区一家酒店下榻,准备等周肆北白天到这儿汇合后再一起出发捷里。

办理好入住手续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宋再旖困得不行,攥着房卡,环着手臂靠在轿厢壁边,眯眼看着电梯缓缓上行,每跳一个数字都像催眠,等最终停在相应楼层,她打一个哈欠,同时打起精神,摊手从贺庭周那儿要来自己的行李箱。

他们的房间虽然在同层,但没挨在一块儿,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有,互道一句晚安各自去找房间,宋再旖在出了电梯的走廊尽头找到自己那间,

刷卡进门,行李箱刚往地上搁,正要打开,门被人敲响。

不轻不重的三声,仿若某种暗号。

她懒得去问是谁,猜也猜得到是谁,所以拉开门后倚着墙,问沈既欲来干什么,沈既欲也不答,径直想进,被宋再旖抬起手臂拦住,“啧,大半夜的干嘛?”

沈既欲见她还算有防范意识,满意地扯扯唇,然后说:“这话不应该我问你?”

宋再旖懵了,本来脑子就困,转得慢,还被他莫名其妙地倒打一耙,脾气一下上来,拦他的手一下收,转身进房间,一副管他有事没事的样子,沈既欲见状在她身后带上门,接道:“我敲门你就开,你想让我干嘛?”

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宋再旖脚步倏顿,重新转过身面对他。

房间里的灯她还没来得及全开,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廊灯映着两人,她笑了笑,朝沈既欲走,“我想让你干嘛你都照做?”

“比如呢?”

边反问,沈既欲边配合地后退,背很快贴到墙,眼睁睁看着宋再旖“强迫式”地逼近他,明明比他矮那么多,却总想着压他。

压他。

因为这两个字蹦入脑海,沈既欲的眼神飘了下,落在不远处那张平整干净的大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下一秒却被宋再旖抬手轻轻按住,就这样,一同被按住的,还有他的呼吸。

他屏息,低头,和宋再旖四目相对。

“比如,告诉我,你现在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第40章 SEV比如你

说起来也算“追”了这人快一个月,虽然前阵子因为期末考试没大张旗鼓,但宋再旖自觉认真按照网上教程一步一步来了,有一回去八班给沈既欲送东西还被周时胥撞见,没夸张,当时他的表情真像活见鬼了。

沈既欲给的反应倒是一直不冷不热。

宋再旖从没这方面的经验,也难以琢磨沈既欲的心思,不过她有嘴,她会问,会讨教,而与此同时她还想向他讨要一点反馈,来确定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是对还是错。

长久的对视后沈既欲开口:“如果我说有呢?”

不止一点点,从来都不止。

宋再旖就点头,眨眼,眸底闪过一丝微光,比今夜的星星还亮。

沈既欲看着,受不了地偏头,觉得再多直视她一眼都要失控,随后想起自己的来意,深吸一口气,抬手把人从面前拎开,自顾自关了房间里所有灯,视野骤然全黑,宋再旖整个儿怔住,问他要干嘛,沈既欲没说话,只打开手电筒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晃了一圈,插座缝隙都没放过,紧接着走进浴室,指尖抵着镜子看了会。

宋再旖跟在他身后,至此才算看明白,这人是给她检查安全来了。

他好像,永远说得少,做得多,在她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沈既欲就没再在她房间逗留了,临走前嘱咐她睡觉锁好门,有事给他打电话。

宋再旖应声,送他出门之际对他说:“晚安。”

沈既欲笑着回她一句晚安。

……

舟车劳顿加上倒时差,宋再旖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还是被饿醒的,结果起床洗漱完下到楼底餐厅,发现自己还算起得早的那个,聂书迩没醒,黎嫣还睡着,贺庭周不在,沈既欲没见踪影,这个点,餐厅里比较眼熟的只有柏时屹一个。

他嘴里叼片面包,正低着头在看手机。

凌晨没仔细打量的机会,此刻冷风不吹了,餐厅暖气开得很足,环境温度都适宜,适宜做一些类似观察的事情,所以宋再旖在等待咖啡机冲泡的时间里,目光长久地放在柏时屹身上。

棕发,瞳色浅,双眼皮褶皱深,五官混血感强,一件灰褐色毛衣,一条银质十字架项链。

说实话还挺帅的。

大概是盯久了,柏时屹意有所感地抬头,寻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宋再旖也没有丝毫被撞破的尴尬,而就在两人完成一次礼貌的微笑招呼后,耳边响起咖啡机冲泡成功的嘀声提示,伴着不轻不重的一声“啧”。

宋再旖还没有所反应,眼皮就跟着一凉,手心跟着一热。

睫毛不由颤动,扫过盖住她眼皮的那只手,驱散那人掌心寒气,视觉失灵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变得灵敏,闻到那股熟悉的苦柠气息,听到那道熟悉的拖腔带调,极其幼稚地警告她“再看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唇角因此没忍住地弯,没理会沈既欲这句,反过来问他往她手里塞的什么。

沈既欲刚想说他一大早起来到附近转了转,正好看到街上有卖糯米糍的,他知道宋再旖除了爱吃甜的,就爱吃点这种糯不拉几的玩意,所以顺手给她捎了一份,但话没出口,听见宋再旖兀自接上一句:“好酸喔。”

他直接气笑:“放屁,是甜的。”

说着松开手,宋再旖得以重见光明,低头看了看那份嵌裹红豆的糯米糍,又看了看沈既欲,笑道:“谢谢。”

柏时屹在这时候起身,朝两人走,沈既欲立马上前一步,把宋再旖半个身体挡住,她没在意,全部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自己刚泡好的咖啡上了,烫净杯子后倒满,喝一口,味道很醇厚,她很满意。

然后三人就换了张稍大的桌子,靠窗,午后的阳光不吝啬地照进来,暖洋洋的,沈既欲早些时候吃过了,柏时屹刚也吃差不多了,所以桌上就宋再旖一个人用餐,她点了份经典俄餐,慢悠悠吃着,听柏时屹和沈既欲沟通接下来的行程问题。

周肆北因为飞机延误,得晚上六点多落到莫斯科,而他们转机去摩尔曼的航班是今晚八点,中间时间虽然紧,不过好在全程在同个机场,顶多就是航站楼之间换乘的那点路程,沈既欲说他开车去接一趟就行了,柏时屹没意见。

又说起到了捷里,最主要的三件事,滑雪,追鲸,看极光,柏时屹好心提醒后两件得看运气,沈既欲不以为然,说他查过了,今年不是暖冬,鲸群月初就大批回北冰洋了,AuroraApp也查了,近一周极光kp值和观测概率值的趋势都良好,所以到时候他只管带他们去。

柏时屹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沈既欲研究得这么透。

宋再旖却并不意外。

因为深知眼前这个看着吊儿郎当的人,办事其实一直很靠谱。

两点半的时候聂书迩和黎嫣相继下楼,但贺庭周是从外面回来的,问他干嘛去了也不说,神秘兮兮的,索性不再多问,等姐俩吃饱,宋再旖和她们出门逛了一圈,买了个长得蛮像沈既欲的俄罗斯套娃,在日落时刻回到酒店,收拾好行李重新出发机场。

还是熟悉的分车,熟悉的路线。

但不比凌晨那会儿,漆黑一片的什么也看不清,眼下从市区往外开的一路,沈既欲连了首《Offthehook》放着,看着窗外独特的红墙式建筑浸在夕阳余晖里,塔尖都泛着金光,恢宏而磅礴,车窗降了三分之一,发丝被风吹拂,又冷又爽,不过很快被前面主驾的沈既欲操控着关上就是了。

到达机场后,宋再旖和贺庭周从大G下车,目送沈既欲调转方向往国际航班落地的那个航站楼开,然后两人转身往写着“国内出发”的航站楼走,去找黎嫣她们。

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滚着,宋再旖状似在看路,其实神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想着前两天刚出来的期末考试成绩,她终于如愿拿了语数英总分的第一,虽然和第二名贺庭周仅有三分之差,可那也是她实打实考出来的,是她那么多天努力换来的,又想着等会上了飞机让沈既欲把他iPad借她玩会,反正也睡不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想了一大堆,在不知道第几次和过往行人擦肩,险些被撞之后,手臂突然被贺庭周握住,他把她往自己身前拽了拽,行李箱也随之从她手里滑到他那儿。

宋再旖第一次感觉到他力气还挺大,同时感觉到,他大概是有那么几秒是想牵她手的,但他最终忍住了,只是一手推着两人的行李,一手握着她手臂没放,几乎也是“推”着她在走。

她偏头,叫住他:“贺庭周。”

贺庭周嗯一声。

宋再旖按着他的手挣脱,“你别这样,很奇怪。”

贺庭周闻言看她,“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是么?

“贺庭周很淡地笑出来,“沈既欲拉你不奇怪,我拉你就奇怪,都是朋友,你怎么区别对待呢,再再。”

贺庭周说着这句,慢慢停下,停在人潮拥挤的机场,耳边各种声音交织,很吵,宋再旖跟着停下,却不是因他驻足被迫停下,而是因为惊讶,惊于这是贺庭周说出来的话,惊于他最后叫的那声“再再”,实在亲昵。

不过惊完,宋再旖觉得有些话是该说清楚的,所以她说:“你跟他不一样。”

贺庭周听到这话没有意外,甚至没有情绪起伏,很坦然地承认:“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我知道,这点情分我确实比不上。”

宋再旖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宋再旖摇头,“算了,你不会懂。”

“好,就算我不懂,你不是问我下午干嘛去了吗?”

话题转得这样快,先前怎么问他都不肯说,现在反倒自己提起来了,宋再旖看向他,却也只是看着他,漠不关心,毫无反应,贺庭周见状也无所谓,自顾自接:“我去教堂了。”

“去向神父要一个答案。”

……

“什么答案?”

“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罪孽的开始,还是救赎的开始。”

……

贺庭周时常在想,如果当年宋再旖爸爸同样没能救活他,如果当时宋再旖没有大发慈悲地救起他外婆,那他将对这个世界不再有牵挂,外婆和他都将早已和季明玉团聚。

他恨宋再旖的出现一次次救他于深渊,却也深知,恨是爱的产物。

毕竟没有人会不爱宋再旖。

她漂亮,明媚,鲜活,优秀,一颦一笑都带着光。

他只是爱她爱得太痛苦。

论浪漫,他拼不过二代圈里那些公子哥们,即使那些俗到没边的自我感动式砸钱追法,宋再旖从没正眼瞧过,论旧情,他争不过沈既欲,那些他们共同经历的岁月,他永远是局外人。

可他清楚宋再旖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底气家世摆在那儿,谁硬,她能比那人更硬,谁要走,她绝不会低头挽留,却会因为看了一部温情电影而红了眼眶。

其实她心很软,又或者是太善良。

所以当初哪怕他完全有能力可以一次性还清医药费,他没有这样做,他选择扮穷,一点一点地还,他贪恋于每次向她转账时那几分钟里有来有回的纠缠,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她的关心和怜悯,以此滋养他贫瘠土壤上开出的那朵花。

宋再旖不喜欢他没关系,至少她可怜他。

这是他独一份儿的。

……

大部队汇合完毕是晚上六点三刻。

周肆北一见她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认了个错,说之前自己不告而别实在该打,宋再旖睨他一眼,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他身旁的丁梵。

似乎比之前更瘦了,羊毛大衣挂在肩膀,显得空落,及腰长发剪短了,几缕别在耳后,依然是很素净的妆容,带着一丝疲倦。

宋再旖问她是不是还没吃饭。

丁梵点头,他们刚坐的那班机虽然临降落前提供了晚餐,但她没胃口。

宋再旖就从包里翻出一份三明治,递给她,“金枪鱼的,没加芝士。”

丁梵有些讶异地看宋再旖,她笑着补:“我记得你朋友圈发过讨厌芝士。”

但话音刚落,周肆北在旁边接:“她不是讨厌芝士,她是讨厌我。”

轻描淡写的一句,甚至同样带着笑,似乎并不觉得这里的讨厌二字是贬义,而是掺杂着爱与欲的调情。

丁梵的神色微微僵了一下。

宋再旖见状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一圈,没懂,下意识地瞥向那时正一副看戏姿态的沈既欲,他察觉到了,回望她,然后朝她挑眉,紧接着有条消息送达宋再旖手机上,“叮咚”一声,打破面前将滞的氛围。

周肆北带丁梵去办理托运和值机手续了。

宋再旖低颈打开,就看到屏幕上不出意料是来自“大少爷”的一条新消息。

【求求我就告诉你。】

重新抬头,沈既欲仍站在原地没动,隔着两米的距离注视她,眼底有笑,所以她也笑出来,右手按灭屏幕,没在手机上回他,动了动唇,无声用嘴型回他:“我求你。”

沈既欲刚要得逞地笑,她慢悠悠补上一个字:“……妈。”

我求你妈。

沈既欲更乐了,摇头,叹笑,往人面前两步走,“我妈忙着呢,别去打扰她。”

宋再旖学着他的模样晃了晃脑袋,伸一根手指戳着他胸口,把人往外推,说:“裴阿姨最疼我了,怎么能是打扰呢?”

“我也疼你,干嘛舍近求远?”沈既欲秒接。

因着沈既欲这句,宋再旖心口微荡,伸出去的手指微蜷,想收回,被沈既欲勾住,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几道视线,她又挣开。

沈既欲仍是笑。

……

那晚后来安检,登机,起飞,落地,一切都很顺利,摩尔曼作为他们的中转站,到捷里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柏时屹考虑到时间、地况等因素,没再自己开车,直接联系了司机来接。

八个人,正好依旧两辆车。

但和之前分配略有不同的是,周肆北在贺庭周正要上车时从后搭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搭着他刚拉开的车门,朝里面喊一嗓子:“再再,借你同学用一用啊。”

贺庭周闻言皱眉,宋再旖问他干嘛。

周肆北就笑嘻嘻地回答说不干嘛,请教点问题,然后,也不顾贺庭周愿不愿意,他擅自关上车门。

所以,最后是周肆北、丁梵、贺庭周、柏时屹一辆车,剩下四个人一辆车。

又是一段很长的夜行路,起先还能看到摩尔曼千里冰封的苍茫夜景,越往北开,那个时候窗外已经接近寸草不生的无人区,荒芜又开阔,隐约可见浅灰绿的极光浮在天际。

前些年有个寒假,宋再旖原本是计划跟沈既欲去冰岛的,但临行前她不幸病倒,最终挺遗憾地没去成,所以当下算是她人生头一回看到极光,说不激动是假的,抹开车窗玻璃上凝霜的雾气,外面的景色就看得更清晰,想拿手机拍,前边沈既欲已经心领神会地递过来了。

宋再旖说谢,他说不客气,聂书迩和黎嫣一人起哄地啧一声。

拍了会儿,又用目光认真描摹了会儿,车里暖气烘着,路宽车少,司机开得平稳,宋再旖收起手机没多久就感觉到困意渐渐来袭,问司机还有多长时间到,司机说还得有一个半小时。

而后什么时候没忍住睡过去的不知道,只知道在那之前,车子好像短暂停了一下,有人在她耳边开门又关,有人抽身又坐下,想睁眼,但眼皮沉得很,也懒得睁,是因为知道有沈既欲在车上,顶天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由着自己昏睡,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自己脑袋枕到一个人的肩膀上,很宽,很暖和,额头不自觉地蹭了蹭。

回应她的是一声很轻的笑。

……

睡醒的时候,车里空无一人,黎嫣她们早已下车,余温都消散殆尽,窗外是一片荒色,四下寂寥,风过都无声,世界尽头这四个字仿佛有了具象化。

宋再旖刚动一下身体,肩膀上盖着的外套随之滑落,垂眼看两秒,又意有所感地抬头。

然后就看到那时车前忽闪的一簇猩红火光,在浓重夜色里显得微渺而孤寂,是有人倚着引擎盖,安静点着一根烟。

陪着她。

推门下车的动静不算小,惊动沈既欲回头,看她一眼的同时掐了手里的烟,声音微哑:“醒了?”

宋再旖嗯一声,把外套还给他,说了句谢谢又问:“干嘛不叫我?”

沈既欲就笑,“叫了。”

“?”

“你睡得跟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过两秒,宋再旖抓主动权地反问:“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

“马上就要被猪拱了的小白菜。”

略带可惜地说完自己也乐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但沈既欲听完没笑,他只是同样

眯眼,注视着她,半晌,盯到宋再旖觉得头皮莫名发麻的时候,向后退一步,问他干什么。

可身后就是车身,腰很快抵住,退无可退。

夜风吹得沈既欲短发微凌,车停的地方离庄园主楼还有段距离,所以别墅里那些灯火通明的光线照不到这里,很暗,显得他眼眸漆黑,瞳色极深。

他向前俯身,整个人悬停在离她还有半米的地方,两双眼睛就在这片昏沉里紧紧对视。

“你就这么笃定能拱到我?”他问。

十个字,他咬得有点轻,如同低喃,吐息却很重,很烫,无声做钩,拖着调又扯着她。

……

宋再旖听着,凝视他,而后笑一记,就着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半米距离,抬手环住沈既欲的脖颈,稍一用力把人拉到面前。

沈既欲撑一把车门。

然后感受到宋再旖的呼吸擦过他的脸颊,紧接着是耳廓。

她贴近他耳边说:“我这人呢,想要的,也必须得到,就算过程会很辛苦。”

这话沈既欲不陌生,因为他曾说过大差不差的。

“比如年级第一。”宋再旖笑着接,“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