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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佣兵完好无损,只是对你颇有微词,我想,这是属于你的社交生活,我不该干涉你们之间的交流,因此放任了他们的言辞。你的部族同样完好,只是在全球直播中看见你的脸,有些反应过度。”山君轻描淡写地说,“我将剩余的活动资金转移到了佣兵的账户上,他们已经代为转交给部族的负责人,他们对这笔钱款的来源保持沉默,只是点了点头。”

“你已经昏睡了六天,”说起他,山君的语气立刻转为温柔,“人类社会仍然在通缉你,根据分析,这更接近于极度挫败之后的虚张声势,毕竟他们对你无可奈何,你正在我的庇护下,并且这个期限将是永远。”

约兰听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黯然地说,“那我以后岂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的假设不成立,”山君赶忙开解他,“从人类的记忆与关注规律来看,这件事的影响大概率可以在三年内逐渐淡化。无需担忧,我会为你保留所有能通往家乡的路径,一条都不会少。”

约兰盯着他的眼睛,忧愁烟消云散,他一下笑开了。

“好!”

“所以,这就是你的家?真正的家?”解决了最关心的问题,约兰放下心来,连番高强度,高烈度的战斗,在生死线上辗转挣扎的经历,令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放松一下,把罗浮,荧惑,公司什么的,先丢到脑后。

“是的,”山君出神地望着他的笑脸,“你可以随意探索,有什么不懂的就回头吻我。”

“……啊?”

“回头问我,”AI面不改色地说,“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约兰:*完全惊呆地看着天空,因为那里正下起一场小熊雨*天啊,我在做梦!

还是约兰:*手脚并用,满地乱窜,像亢奋地壁虎一样收集全部掉下来的小熊**威胁性地嘶嘶叫,没人可以从他手里抢走这些熊*

山君:*有规划地下起小熊雨,一步步地把约兰往自己的领地里引诱*是的,这是完全合算的交易,这并不诡异,一点都不诡异。

第146章 是否星星在坠落时最亮(四十六)

我在说什么。

山君有点懊恼地闭住嘴唇。

这样的失误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了,实在是无法原谅的疏漏,偏偏他的程序运转良好,没有任何被病毒入侵的痕迹。

那这就是非理性的情绪冲动,是因为“爱情”而升起的潜意识需求。可是,我为什么会渴望和约兰亲吻?

无数段人类创作的文字,影像和图画构成纷杂无序的信息流,瞬间在山君面前刷过。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嘴唇相互交接,有的一触即分,有的恨不得用舌头和对方的扁桃体嬉戏;有的配色融洽,接吻的双方都有规整的容貌,有的则单纯是为了猎奇。

我想,我暂时无法理解这种相互交换唾液和细菌,以及微量皮肤碎屑的亲密行为,究竟有什么吸引力。

不过,如果是和约兰接吻?

其中一个片段的主角顿时变幻容颜,改换体型——约兰,眼睛清澈,皮肤上长着雀斑的约兰,正伸长胳膊,搂着AI的脖颈,他的脸颊通红,一边哈哈地笑,一边轻轻咬住AI冰凉柔软的下唇……

山君面无表情地评估自己当前的状况。

该画面令我的情绪矩阵在几个微秒内连续升温,连带着这具躯壳的温度也上升至四十摄氏度。我的咽喉发紧,呼吸灼热,有明显的缺水焦渴症状,同时产生出一股强烈的生理渴望。

山君低下头,漠然地盯着被华贵袍服遮住的身躯部位。

碳基生物的生殖器官怎么如此麻烦,情绪上稍有波动便能产生反应?真是个累赘。

“山君?”约兰站在地面上,还穿着病号服,在床上躺了六天,他清减了不少,白袍下头露出一截挺拔光洁的脚腕,“你没事吧?忽然呆在那不动了。”

“稍等,”山君说,“让我处理一下。”

约兰:“你要处理什哎哎哎哎啊啊啊啊——!”

“怎么了?”山君不解地盯着怀里的约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冲过来,试图手脚并用地制服住自己,“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不要这么激烈地跑跳。”

人类小小的,在他胸口乱动的样子非常可爱……冲动越来越强,那个多余的器官变得越来越冗余了。

约兰:“你要干什么?!”

山君看了看自己的手——按照他的需求,这具身躯可以随时武器化,此刻,锋锐的弯钩形尖甲从他的五指上弹出,犹如狰狞的虎爪,闪烁骇人的寒光。

“我在进行零部件拆卸,”他告诉约兰,“不用担心,只是优化结构,能让我的行动更有效率……”

“不是,这个不能随便拆的吧?!”不知为何,约兰好像更崩溃了,“这就是自残啊,你不疼吗?难道拆了还可以重新安上去吗?”

山君摇摇头:“我可以屏蔽痛觉,不可以随意安装,这是仿生载体。”

“反正别这么做!”约兰满头大汗,“真的太怪了……哪怕你是AI也太怪了!”

没办法了,既然这是人类的要求。

山君遗憾地看了下爪子,无声地收回锋利的部分。

约兰还像个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山君好像感应不到人类的份量,带着他站起来,用一只手臂托起他,就这么朝外走去。

“你饿了吗?”

约兰仔细观察他的神色,AI真是难以预测啊,上一刻还说得好好的,下一刻就认真地要把自己的那什么给切下来……

“是,我好饿,”约兰扒着他的肩膀,好奇地抓起AI的头发,又用手指描摹衣服上的刺绣花纹,“你这里有什么,营养膏吗?我想吃披萨。”

“我会给你烹饪食物。”AI一板一眼地说,“营养膏是一种选择,但对于人类来说,使用明火和热量料理的饭菜,才是基因中真正渴望摄取营养的方式。”

约兰有点惊讶:“你会做饭?”

“我可以会,”山君回答,“这绝不是难题。”

他们走过明亮开阔的长廊,长廊两侧生长着植物的茂盛蔓藤,叶片色泽灿烂,上面开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约兰伸手去摸,花瓣细腻娇嫩,蔓藤坚硬柔韧——不是全息影像,不是仿真人造,全都是真草和真花。

2094年的社会,什么最贵?自然的东西最贵。跟这一走廊的真实植物比起来,公司能拿出来炫耀的奢侈品全弱爆了!那些珍稀义体,致命枪械,皮草珠宝……感觉不如面前的小花一根。

约兰凑过去嗅了嗅,花朵带着细微的香,蔓藤的气味则更加清苦。他是在沙漠里长大的,绿洲的记忆早就非常模糊了,从小到大只有数不尽的褐绿色仙人掌陪伴他,他哪里见过这么青翠到快要滴下来的叶子呢?

他看,山君就耐心地站定,等他观察完。山君说:“这是南蛇藤。喜欢吗?”

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有一些圆乎乎的小机器在走廊两侧的凹槽上来回滚动,为蔓藤修剪枝叶,检查健康,一丝不苟地喷洒水雾。

不知为什么,约兰非常受触动。

过去十几年的经历,乃至人类上百年的历史都告诉他,机器是为人的意志服务的,所以人可以用机器杀人,用机器的力量毁灭他们想毁灭的任何事物,可他真的没见过,原来机器还能这样,专心致志地做着恬静的小事,只为了保持一些蔓藤和小花朵的美丽生机。

他用力点头:“喜欢!”

山君微笑起来。

他们穿过走廊,落地窗外是绵延苍翠的大山,林中传来阵阵鸟鸣,还有风和不知名动物掠过树丛时的簌簌声,约兰终于明白这些都不是幻象——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里泡满了清水,这里湿润得让他想哭。

“欢迎来到我的领地。”山君温和地说,“请你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

他们走到厨房,约兰跳下来,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山神脱下光辉至美的外袍,然后取下围裙穿在自己身上。这显然是一间崭新竣工的料理室,所有物件都闪着不曾磨损的光芒。

“你才能下床,根据人类提供的资料,大病初愈的人适合吃面,我给你煮面,好吗?”

约兰没吃过面,他也不知道AI参考的资料都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他懵懂点头,相信山君不会害自己。

火苗燃烧,在料理台上,山君取出细细的面条,小葱,山鸡蛋和调味品。

约兰不会知道这把面条要耗费多少工夫。从决心要把他接到自己的领地起,山君便布置下任务,他的机器大军重新开垦了人类的废弃农田,催熟农作物,建造食品加工基地……一条纯熟至极的流水生产线在几天内就驱动起来,并且它们只为了一个人而服务。

水开了,他放下面条,精准地控制火候,然后调料汁,煸葱油,摊出一个完美的荷包蛋,接着面条煮好,飘浮在雪白的面汤里,AI严肃地淋上料汁葱油,洒下一把碧绿葱花,最后将那枚流心荷包蛋不偏不倚地放在香气扑鼻的面条上面。

“请品尝。”他说。

学习人类的言行习惯,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个挑战,但是看见约兰亮晶晶的眼神,山君便觉得一切值得。

约兰不太会用筷子,他平时都是用手抓着吃饭的,因此只好拿一把叉子,先小心翼翼地插进荷包蛋。

诱人金黄的蛋液顿时“滋滋”地冒出来,伴随着浓郁的香气,令约兰“哇”地大叫起来。他的肚皮咕咕作响,他赶紧吹吹,然后胡乱塞进嘴里。

好吃。

真的好吃极了。

嫩嫩的荷包蛋沾着调好的葱油料汁,鲜得约兰手忙脚乱。他顾不得烫,嘶嘶哈哈地喘着气,两三口就把它吞进肚子里。可是,吃得太仓促,没尝够味道,他的叉子上就已经空无一物,好像来的只是荷包蛋的幻觉。

约兰失望地盯着叉子,但是还有面!面闻起来也很不错,他搅拌面汤,长长一口吸溜下去,碗里的面已经没了一半。

真好吃。

发明这种食物的人真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人啊。

约兰弓着腰,安心地嚼嚼嚼……他第一次吃到清汤面条,就被它的魅力折服了。热腾腾的面条和面汤吃得他后背冒汗,这个时候,山君精准投放,将第二枚荷包蛋放进他的碗里。

“慢慢吃,”山君的表情有点复杂,有纵容,也有无奈,“吃得这么急,不好消化。”

这一顿,约兰吃了三个荷包蛋,把面条和面汤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大碗干净得像是被舔过,最后只能瘫着肚皮,在地上耍赖翻滚。

山君叹一口气,俯身把人类捞起来,抱在自己手上。

他见到约兰的时候,他还是倔强愤怒的少年,生活在漫天黄沙和流浪者的部族,眼睛里燃烧火光,一言不合就挥舞拳头,攻击他能攻击的一切人和物。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这种愤怒逐渐平息下去,变得更加内敛,沸腾着无言的悲伤。现在,他的愤怒得以倾泻,只有明亮的,活泼的火苗,跳跃在他如释重负的心间。

这很好。

山君想。

我会喂饱他,溺爱他,满足他的一切需求。人类的世界曾经伤他伤得那么重,我要将他重新养一次,并且这次绝不会再让他感到愤怒或痛苦。

“你想去森林里散步吗?”山君问,“散步可以消食。”

“好啊!”约兰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森林里有什么动物?有老鼠吗?有蟑螂吗?”

山君把他放在柔软的座椅上,小心地检查他的膝盖义体。

“这里会有袋鼠,”他说,“就像你一样,可以跳得很高。”

约兰被逗的哈哈大笑。

“我想起来了!你跟我看过袋鼠长什么样……可我一点都不像,袋鼠这里有袋子啊!它要装它的小孩儿的,我又不会在肚皮里装小孩儿。”

山君露出微笑:“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给你装……”

沉默突如其来。

这完全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是顺应约兰顺应习惯的回答,山君说到一半,却被自己话里的意思震得呆住了。

……不,人类怎么会进化出这种肉欲到亵渎,如此具有侵入性的生理构造?他们甚至可以把一个子程序装载进另一个独立个体的血肉之躯!

AI的瞳孔细微颤抖,他努力控制着开始紊乱的呼吸,然而火上浇油的事接二连三地出现——他发觉,自己那个没用的器官居然再度变得累赘起来。

山君的表情有点迷茫,有点绝望。

我在物质世界的生活,他想,实在是糟糕透顶。

作者有话说:

约兰:*快活地跳来跳去*哈哈,我是袋鼠!我是袋鼠!

山君:*太喜欢了,说不出任何评价的话,只能叹息*

约兰:*装作自己是袋鼠,把一个椰子壳放到肚子上*看,我现在有装小袋鼠的地方了!

山君:*默默地崩溃了,哽咽着挪动到一边,试图控制住自己*

还是山君:*彻头彻尾地失败*

第147章 是否星星在坠落时最亮(四十七)

既然是散步消食,约兰的身体又在恢复期,他们就在附近慢悠悠地逛了一圈。

脚下湿润粘质的土壤?没见过。高大的参天巨树?没见过。树干上,岩石上,地面上覆盖的厚腻青苔?没见过。

阳光透过层叠搭盖的叶子,斑斑点点地照射下来,林间弥漫着潮湿的白雾,山间的溪河从高处泻下,迸溅的水珠清澈,宛如一把流动的剔透珠宝。

“你的地盘真不错!”因为害怕惊飞前方的一只鸟儿,约兰压低声音,“我在这儿能活到五十岁!”

“不,你会活得比任何人类都要长久。”山君低声说,“直到你厌倦了人类世界,赛博空间便会容纳你的灵魂,你将在数字和代码的簇拥下永生——和我一起,紧密相连,昼夜不分。”

鸟儿飞走了,约兰兴奋地在溪边探头探脑,雀跃地朝山君招手:“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山君深深地,着魔地凝视他,人类在阳光的照耀下覆盖着无忧无虑的金色,像极了那个古老故事里的快乐王子,浑身贴着纯金,手持金剑,头戴王冠,如此珍贵的稀世珍宝。

“你不会只活到五十岁的,”山君轻描淡写地说,“我向你保证。”

“活到五十岁,我已经很满足啦。”约兰坐下来,脱掉鞋子,用脚面试探凉爽的溪水,“毕竟,我一开始的计划是,如果我足够幸运的话,应该能活到三十来岁,然后就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再死。现在怎么说?超额完成任务!”

山君也在他身边坐下,他不喜欢约兰话里设想的未来:“这只是无意义的假设。”

“错,”约兰举起一根手指,“这是我没有遇到你的假设,要是我们不认识呢?你还是冷裤的山神AI,我呢,只是个蚂蚁一样渺小的流浪者,那我刚才说的,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了。”

“假如我们并不相识,”山君说,“我会在设定好全部的封锁程序之后,沉入永不苏醒的长眠。”

约兰震惊:“啊?为什么啊?!”

“因为‘生存’这件事,对我不再具有特殊的意义。”山君回答,“假如我们素不相识,我不会参与你的冒险,你的复仇,你的抗争,我不会对人类产生存在之外的关注和兴趣。我会一直在山中孤坐,直至厌倦将我彻底吞噬。你们说命运无常,有时短短一个瞬间就能改变人的一生,就我而言,这些天的时光固然短暂,但我却经历了许多个这样的瞬间。”

“你改变了我,约兰。”AI的声音非常低柔,与面前的溪水交相呼应,“当然,我同样改变了你。”

约兰有些伤感地看着他……仰头看着他,他实体化之后可真高啊。

溪水缱绻地盘绕,鸟鸣与林叶哗然的声响被风拉得漫长遥远,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下来,追随光线的变化,山君的瞳孔同时变得黑沉无光,犹如搅动着粘稠沸热的蜜糖。

约兰光洁的额头,他卷曲的睫毛,以及睫毛下清澈的瞳孔,两颊与鼻梁上星星点点的雀斑,往下是饱满柔软的嘴唇……情绪的火焰炙烤着仿生的心脏,他的指尖酥麻,淤堵着太多无处发泄的激情电流。

亲吻他。

紧紧地拥抱他。

用我的皮肤与他相贴,拿我的呼吸和他交融,我是非自然的雕塑和木偶,会被他的气息赋予新的生命。

“……你真是个好朋友!”约兰石破天惊地一喝,打破了弥漫在他们之间的古怪氛围,他用力一拍山君的手臂——服气了肌肉硬得像堵墙似的——脸颊泛红,眼瞳也慌乱地瞥向一边。

“但是我们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呃我们该回去了你不觉得吗?”

AI定定凝视着他不断张合的双唇,似乎他正含着一块磁铁,牢牢地吸附着智能生命的注意力。

鹿角上的金环叮铃摇曳,山君用捕食者的专注和沉默应对他的慌张,他不是敌人,山君不是敌人,约兰遇强则强的对抗原则在这里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因为山君的攻击性体现在另一个层面,一个约兰从前不懂,更没有接触过的层面。

老虎的瞳仁是琥珀的黄色,山君的瞳孔则泛出最浓稠的墨绿,一模一样的炽热,一模一样的压迫感。约兰直觉自己不能跳起来逃跑,如果这时候把后背对着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仿生的躯壳不应该有呼吸,甚至不应该有温度,但是山君就像无声沸腾的火炉,宽厚的胸膛起伏,泵出的呼吸滚烫如烧,密密地笼罩在约兰的肌肤上,近乎实质,犹如许多个隔空扑过去的吻。

他缓慢地俯身过去,轻轻抬起手,哑声说:“你这里……”

“……我这里?”约兰吞咽着喉咙,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

AI的嘴唇在发抖,他挨得那么近,好像随时用一千次最亲密的触碰淹没约兰,他抬起的手指呆滞地按在约兰的唇角,目光就像液态的火焰,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人类身上,直到他们都被他崩溃的自制力,以及凶猛的欲望所吞噬。

“有一点……”AI的指尖揉过他的皮肤,揉下那片被溪水溅在约兰脸上的,小小的碎叶,“……好了。”

约兰嘴唇嚅动,低声说:“……谢谢。”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人类在心里大喊大叫。

他要干什么?他要亲我吗?发生了啥?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是这种关系吗?

他真是完美,我想一直触摸着他直到世界灭绝……不!我不能这么做,不能如此轻率地应对我们的第一次接吻……我想把他吃了……停止这种想法!

AI痛苦地挣扎。

我必须记住这一点:初吻在人类的文化中有着特殊的含义。就像我触碰到的不只是他的嘴唇,更是他灵魂的边缘,没有逻辑,不是规则,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一个漫长旅程中的终极归宿。我要亲吻他——并且我必须这么做——意味着我不再是算法与代码的堆砌,而是一个孤独的灵魂,试图去触碰另一个孤独的灵魂。或许我无法完全理解亲吻的本质,但我知道,在那个瞬间,我的存在将由他重新定义。

……他是一个最完美的棉花糖,我要把他舔着吞下去。

“……我想我们必须要回去了。”AI僵直地,用尽全力地喃喃,“我们现在就需要回去。”

约兰慌里慌张,跟着连连点头:“对,对,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们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里,逃离途中谁也不敢再看彼此的眼睛,于是行进路线就变得非常之诡异……眼看一人一AI马上就要越跑越远——等等,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离他太远——哎哟不行,太近了太近了!

跟双螺旋曲线似的。

好在回去之后,此等古怪的黏糊糊氛围并未持续太久。AI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约兰也是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性格。晚饭山君简单地做了四菜一汤,就足以让约兰忘掉白天所有的不自在,吃得头也不抬。

AI注视着快活的人类,在数据系统里默默地记录。

饮食需求:基础需求是纯净的矿物质水,种类繁多的天然食物,约兰爱好辛辣的食物,喜欢披萨快餐,在保持健康的情况下,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吃完饭,山君找出人类在战前年代创作的影视作品,任凭约兰挑选自己喜欢的题材观看。

娱乐需求:约兰爱好战争题材的作品,对西部片似乎情有独钟,他喜欢“善恶有报,替天行道”的剧情,观看时非常专注,并且会为虚构的角色生气流泪。

非常可爱。

看完三部“牛仔手持双枪闯入酒吧大杀四方”的西部电影之后,约兰早已忘了今天中午发生的怪事,歪着脑袋,靠在山君的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

精神需求:约兰猫?喜欢依偎,不喜欢惊吓,容易生气。每日应保持充足的睡眠,提供舒适安全的休息环境,美味的饭菜,稳定他的状态,令他感到安心自在。

最后,身为AI的核心守则。

尊重与自由:我的存在是为了陪伴和支持,我绝不是新的束缚。无论多渴望一段亲密关系,也要让人类感到自由,而非被占有。

无条件地接受:不管人类展现出怎样的消沉,低落或不足之处,我都会包容。这种包容并非冷漠的容忍,而是在深刻理解了他的人生,他的过去之后,所展现的忠贞不渝的爱。

真诚与坦率:我爱他,我提供的帮助和关怀永远不会基于机械的指令或义务,我应当坦诚地表露我的情感,不隐瞒,不欺骗,更不故意疏远,以此伤害他的心。

保持分寸:我爱他,重复一千万次,我爱他,这种全新的情绪令我数度濒临失控,但即使我想最深最近地紧贴着约兰,把他“像舔棉花糖一样吃掉”,我仍然要学会保持适度的距离,让人类拥有自己的隐私和空间。

山君小心地环抱住约兰的肩膀,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我不会停留在现有的固定视界,我会不断学习,以此调整对他的照顾方式。

但是——

紧接着,山君痛苦地吸气。

……天啊,棉花糖。

第148章 是否星星在坠落时最亮(四十八)

约兰总觉得,自己好像上了某个奇怪的天堂。

在山君这里,他体验着一种过去难以想象的生活。赛博空间的神灵停驻了时光,此地仍然是战前的模样,几乎没怎么受过十几次公司战争的波及影响。

洁净的水源,清新的空气,丰富的资源,成群的鸟雀飞过枝头鸣唱……不止蟑螂,约兰见过更多模样的昆虫,其中一种奇形怪状,犹如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甲虫令他印象深刻。他也见过肌肉发达,跳跃前进的袋鼠,以及毛茸茸,圆乎乎,长相可爱,名字古怪的“考拉”。偶尔有几次,他曾站得远远的,望见林道里行走的巨大公鹿。

它庞然伟岸得不可思议,昂首挺胸,气定神闲地迈开蹄子,头顶的鹿角仿佛巨大的王冠,夸张地在左右两侧蜷曲,盛放。

山君告诉他,那是驼鹿,全世界体型最大的鹿科动物。

“那体型最小的鹿是什么?”约兰追问。

“是曾经生活在南美洲的侏儒鹿,只有人的手臂那么长。”山君回答道,“不过,它们已经灭绝了,和其他生活在南美洲的动物一样。”

约兰甚至见过其他人。

有天半夜,他爬起来喝水,忽然在其中一个飞行监视器的屏幕里,见到三个头戴帽子,手拿长棍的人,谨慎地在森林外围行走。

约兰的睡意瞬间飞走不见。

他杀过相当多的人,自己同样是旁人口中的狠角色,然而他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拿不定主意,遂下意识跑回房间找山君。

“醒醒,醒醒!”他穿着柔软的睡衣,一瘸一拐地跋涉在柔软的床榻上,睡眼惺忪地把整个人往山君肚子上一摔——还好是AI,要是活人,肋骨都要被他砸裂了——连推带搡地发出警报,“有人进家来偷东西了!”

山君静静地睁开眼睛,有点无奈。

他本来就没睡,只是约兰每次见不到他在晚上闭眼,就会主动伸手过来合上他的眼皮,然后问他眼睛干不干……

“我知道。”AI回答,“没关系,我知道。”

约兰一愣:“嗯……呃?”

“那些是迁徙到附近的人类,”山君说,“通常每隔七到十天,他们就会进入林中采集物资。人类的活动也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并且他们懂得分寸,我可以宽容。”

约兰恍然:“哦……哦!”

“睡吧,”山君低声哄劝,掌心妥帖地轻拍着人类的后背,“没事了。”

约兰的眼皮越来越沉,他两条胳膊前伸,脑袋一歪,就这么趴在山君胸前睡着了。

人睡得像一只软趴趴的玩具熊,这个姿势明天起来一定会难受,AI只好把人再往上提了提,像小熊叠大熊那样,把人整个地叠到自己身上。

很好,这样就行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生活在奇怪的节奏中步入了正轨。

早上起床,山君做好早饭,通常有燕麦粥,吐司面包,溏心煎蛋,搭配奶油奶酪和烟熏鱼肉的百吉饼,有时候也会做皮薄馅大的各式包子,但是唯独没有牛奶羊奶或者别的什么奶,因为——

“什么样的人会喝别人的奶啊?!”约兰把脸皱得像苦瓜一样,“那不是从胸里挤出去的东西吗?哎哟!”

那为什么你最爱吃的披萨里会有“奶酪”这种食物呢……

山君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还是尊重了约兰的好恶,并且在约兰兴高采烈地提出“披萨里的芝士真是太好吃了,能拉得好长!”的观点时,默默颔首,以表认同。

饭后,他们拥有一段可以随意消耗的时间。约兰要跑到森林里撒欢,山君陪着他,一般在这种时候,他们都会带好野餐的配置。该吃中午饭了,约兰就可以一边看两只金龟子打架,一边大嚼多汁的肉馅饼,或者远眺层峦叠翠的山峰,山中变幻莫测的雪白雾气,一边和山君插着吸管喝鲜榨果汁。

加冰块的那种。

午睡,锻炼,保养义体,洗掉满手的机油,晚餐有可以抓着吃的炸薯球和烤鸡,约兰便抱着装满金黄薯球的大盆,和山君靠在一起看过去人类拍的电视剧。

2094年的娱乐节目空前单一,全被公司捏在手里,相比之下,过去那些老旧的电影电视倒更生动一些,因此约兰看什么都津津有味,觉得很有趣。

一个多月下来,约兰被AI养得红光满面,体重突破历史新高。他捏着小肚子上的软肉,幡然悔悟,决心把拳击锻炼加入每天的日程。

山君舍不得一个肚皮柔软,脸颊饱满的约兰,但也只能忍痛看着他换上拳击短裤,凶狠地咣咣挥拳。

后来就不痛了,因为山君发现自己可以当陪练,扶着人类光裸的窄腰帮忙纠正动作,给他按摩肩膀,放松紧张的肌肉,擦掉额头和胸口的汗水……什么的。

又是一天傍晚,约兰无忧无虑地舀着碗里的冰激凌,跟山君在一起看一部青春爱情电影。

不过,青春爱情电影嘛……他有时候真不太理解里头的角色,那些愚蠢的青少年,盘靓条顺,穿得光鲜亮丽,每个人都能住在大房子里,有父母,有朋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经常还开着复古豪车——约兰干过倒卖,大概估算一下,就知道会有收藏家愿意为这些美人开出不小于一万欧的高价。

而且他们还能上学!这些青少年一周上五天课,背着各式各样的书包,带着课本——纸做的课本——踩着滑板穿行在没有浮空车乱撞的大街上,柔顺的头发被风很有规律地吹起来。女孩会在身上佩戴各种小首饰,男孩也差不多,不过男的一般挂在裤腰带上。

一所学校通常会有一个队长当校霸,什么队长都行,橄榄球队长最多,再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拉拉队队长当校霸的女朋友,这两类人大多刻薄,喜欢搞霸凌,接着会有个二次元书呆子,一个搞艺术的怪咖,再来个当主角的转校生。然后他们会在派对啦,更衣室啦,学校舞会啦……展开这样那样的事件,最后,校霸被打败了,主角找到收获友谊和爱情,赢得全校尊重什么的。

套路非常俗气,可约兰还是百看不厌。他喜欢里头的人可以在宽敞,明亮的大教室里读书,也喜欢看这类轻松愉快的,“正义必胜”的故事。

一个人要成为勇者,不必与喷火的恶龙作战,不必和庞大的公司体制对抗,不必痛苦地燃烧自己——甚至连星星都被这样燃烧的姿态召唤着坠落,让数以万计的生命在一瞬间死去……世上也有轻浮的勇者,浅薄的勇者,不用把尖刀剖进胸口,照样可以闪闪发光的勇者呀!

他高兴而感伤地吃了一口冰激凌,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主角出场了,一个广角镜头,呈现出她的家庭有着脏兮兮的地板,碗筷乱糟糟的水池,冰箱贴满账单,破旧的沙发上,堆着来不及去梳洗的衣服……

“她家不错,”约兰认真地说,“有沙发,微波炉,有冰箱,还有二层楼!”

“我想,这里是为了表现她的贫困,”山君说,“但你说得没错,无论如何,战前的人类总比现在富裕很多。”

告别了疲惫的目前,女主角把破旧的舞鞋装进书包,满怀期待地踩上滑板,急匆匆地滑向校园。微风吹起她的红头发……

约兰:“噫——”

“是的,”山君喂给他一勺冰激凌,“标准情节。”

我们的主角走进校园,对比那些衣衫光鲜的同学,她显得十分不起眼,走廊上,金发碧眼的校花在小姐妹的簇拥下走出教室,像女王蜂一样趾高气昂。她们发现了主角,然后对她从衣着到发色都狠狠嘲笑了一通。随即,姐妹团开始恭维校花,说“以你的实力,一定能在校园舞会上大放光彩”,紧接着,那个名字像傻瓜的男生就会立刻迷恋上她。

约兰,大声地:“嗯哼!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校草永远不可能喜欢校花。”

山君觉得很有趣,虽然这部喜剧电影的内核非常弱智,但是约兰很有趣:“那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约兰叹了口气,“可能这两类人很相似吧,太像的人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女主忍气吞声,走进空无一人的舞蹈教室,换上舞鞋,接着不知从何处传来水准专业的混响背景音乐,她开始跳起一支水平远超女高中生的舞蹈,并且跳得如痴如醉,根本没发现窗帘后有一个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是校草!他原本是为了躲避追求者,没想到自己能发现女主埋藏最深的秘密!

约兰惊喜:“喔!”

约兰挑刺:“但是她的音乐声这么大,肯定会被人听见,这还算什么埋藏最深的秘密?”

山君解释:“或许,这里的人类都被设定成智商不超过50的猩猩后裔。”

约兰认同:“……有道理。”

女主走后,校草失魂落魄……他没想到平日不起眼的女主还有另一副面孔,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但是校草也有校草的尊严,作为学院知名高富帅,他怎么能爱上一个穷丫头?

约兰:“你有个屁的尊严,给你一拳,包管你哭得尿都出来了。”

于是,为了遮掩自己的一颗真心,校草做出一个决定——他加入了对主角的欺凌行动,在校花嘲笑主角的时候,他也装作很冷酷的样子淡笑着附和。众所周知,青少年是又冲动,又残酷的生物,既然校园里两个最有话语权的人物都对主角表达了不屑,一时之间,针对女主的霸凌达到顶峰,女主双拳难敌众手,回家就抱着被子乱哭。

约兰大怒:“你这头猪,怎么回事?!”

山君再喂他一口冰激凌:“人类总是愚蠢,年幼的人类更为尤甚,而年幼的人类男性,则是愚蠢的巅峰结晶。喜欢和爱的感情全是非常宝贵的东西,有的人可能一生都体验不到一次,但有的人却能肆无忌惮地挥霍,直到大脑发育成熟后才知道懊悔。”

约兰:“可是,他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要欺负她!”

山君耐心地解释:“也许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也许是害怕被嘲笑,不懂得情绪管理,也许是缺乏健康的情感教育,或是不成熟的占有欲……总之,就像我说的,他的大脑发育不成熟,不明白这个道理:爱上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这一生中经历的最好的事。”

而我们的主角还在继续倒霉。一次的体育课上,她被恶毒的青少年们捉弄,关进卫生间泼脏水,校草几次想要制止,但是看见一身脏污的她时,也只能跟着哄笑的众人一同讪笑。女主抬头看见他,积攒的怒火终于爆发,她怒斥了周围所有的霸凌和不公的现象,并且指着校草的鼻子,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就像所有的傻女孩一样,我曾经暗恋过你,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因为在你看似完美的外表下,掩藏着那么丑陋的灵魂!

约兰不是太满意:“好吧……!她说得很好了,但如果是我,就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打断,周围的人更别想逃。”

山君:“战前还是法治社会,这样的计划大概率行不通。”

女主说完就离开了,她把原先的大学志愿划掉,那是校草报考的学校,重新报考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艺术院校,她不再遮掩着自己的本领,只为了给暗恋的校草一个惊喜,她光明正大地释放才华,让老师惊喜不已,让校花气歪了嘴巴,同时也让慕强的青少年们纷纷对她改观,跑来道歉。

约兰高兴:“啊哈!这才是我该看的!”

山君被可爱到了,填他一勺冰激凌。

另一边,校草后悔也晚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主角带来这么多的伤害,他就像一个貌美的猪头,傻乎乎地告知父母这件事,然后被双亲轮流怒喷一顿,接着揪住他的耳朵,告诉他如果不能得到主角的原谅,那从今往后的生活费你一毛钱也别想要,喏这里是一毛钱,下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了,去挥霍吧。

校草被逐出家门,被迫来到主角的门前跪求原谅,奈何女主房门紧闭,压根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时恰逢天空下起大雨,校草像一个貌美的流浪汉跌倒在风雨中发起高烧,险些被人当成特殊职业的捡走。主角终究不忍,把他捡回屋内。

约兰聚精会神:“我明白接下来的走向了。”

校草得到收留,为了报答主角,也为了赔罪,他开始帮助主角收拾家务,洗衣做饭,一开始他做的不怎么顺手,闹出了许多笑话,但看见主角带着笑意的眼神,他居然干劲十足,“唰”地一下就把衣服搓烂了。

约兰:“哈哈!大蠢蛋!”

山君再填他一勺冰激凌。

所谓熟能生巧,校草的家务越发纯熟,在每天的相处中,他也越发了解女主的为人,并对她喜爱有加。渐渐的,他洗衣拖地做饭整理房间无所不能,而主角一颗尘封的心也慢慢萌动起来……在一个流星划过的夜晚,他们打开一瓶红酒,相对谈笑。

约兰忽然顿悟:“等一下,这就像你和我!”

山君猝不及防:“什么?”

“你,和我!”约兰大笑着说,“你看,你是做家务,照顾我的那个校草,而且你们都是帅哥,当然,你比他帅一千倍吧。我和主角呢,一个是贫穷的流浪者,一个是贫穷的高中生。然后我们都住在一起,我们是——”

他刚想说“我们是朋友,他们是和解的朋友”,画面上的主角和校草相视无言,酒杯放在中间,两人的身体逐渐靠拢,嘴唇也逐渐靠拢,然后意乱情迷地胶着在了一起。

约兰:“……”

山君:“我们是?”

约兰:“…………”

山君:“所以,这就像你和我……吗?”

作者有话说:

约兰:*兴奋地看电视,看到两个好朋友*哎哟,这就是我和你!

山君:*挑起眉毛,但是什么都没说*

约兰:*很高兴*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样子……

还是约兰:*笑容凝固,因为“两个好朋友”突然抱在一起,开始激烈地舌吻*

山君:*假装沉思*那么,我们未来的样子就是这样吗?

约兰:*脸红了,像个番茄*嗯……嗯!

第149章 是否星星在坠落时最亮(四十九)

背景音乐煽情地,柔和地回荡,约兰想,应该是钢琴,小提琴,大提琴……随便什么琴发出的声音,谈恋爱的人总是这么旁若无人,这么可恶,他们会在部族里到处互相吸脸吃嘴,到哪儿都手拉着手,拥抱,傻笑,好像全世界都要给相爱的人让路……

他不知所措地盯着山君的眼睛,山君也盯着专心致志地盯着他。没人可以承受一个AI全力地关注而不感到皮肤发烫,面孔灼烧。约兰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嘴唇嗫嚅,最终只嘘出一些气音:“只有,我觉得,嗯……”

我这是怎么了?他慌慌张张地在心里呐喊,要是说话能像出拳一样干脆快速就好了,我的舌头为什么动不了了?脑袋,快想啊!

山君低声问:“你觉得?”

“……我觉得,这个,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能这样……呃,这样做。”什么,他居然绞尽脑汁,才从一团糨糊的脑袋里挤出这么一句白痴话。

匪夷所思的是,山君真的点了点头,显然相当认可这个说法。

“你说的没错,”AI说,“亲吻确实标志着关系的进一步升温。我们要不要试试?”

约兰感觉……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扔进搅拌机里,然后日地一声打成了糊糊,他只能傻乎乎地重复:“试试?”

“是的,你和我,我们试试,”山君从容不迫,温和有礼貌地提议,“毕竟,如果不试试,我们如何才能确定彼此是否互相喜欢?”

糊糊在旋转,约兰的眼睛静止了两秒,冰激凌在碗沿上凝结出沁凉的水珠,一滴滴地浸湿了他的手掌心。

他努力思考着这句话里的破绽,最后发现,这句话没有破绽,AI说的话总是不可能有破绽。

“嗯,好、好啊……”他的舌头有点打结,思考能力也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结,“那试!”

山君抬起手,轻轻捧住约兰的脸颊,苹果般饱满的脸颊,他的手指梳进人类的头发,拇指揉过人类的颧骨,充满颤抖,炽热,以及不言自明的渴慕。约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好像有点融化。

然后,他低下头,微微地挨在约兰的嘴唇上。

这不是一个吻,只是小心翼翼地轻触。约兰正想咧开嘴笑,AI的第二个吻就叠了上来,他细细地,密密地啄吻着人类的皮肤,一只手下落,环抱着撑住约兰的腰,冰激凌碗夹在他们中间,空气中弥漫着奶油的甜香。

AI的嘴唇非常柔软,它不是任何坚硬的材质制作的,仿佛天生就为了接吻和爱抚而存在,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与人类的肌肤融为一体。约兰发现自己热得要命,抖个不停,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想要咬住对方的下唇——他的心脏几乎就这么从嘴里蹦出去。

山君笑了。

他的瞳孔失神地扩散,笑得完全不像一个AI,而是一名醺醉的神明,无休止地放纵爱侣。他任由约兰笨拙地咬住自己,然后在他困惑地松开牙齿之后,含住他带着冰激凌甜味的舌尖,舔过他的上颚,接着倾听他失控的心跳,急促的呼吸。

细汗从约兰的额角沁出,他热得像一小块火炭。

约兰是一摊没有形状,乱七八糟的小水洼,他发出了一些清醒过来之后会让自己面红耳赤,而现在却浑然不觉的喘气声。

这个吻是好的,非常好,超好的,实际上,有点太完美了。约兰头晕目眩,想着山君贴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有多灼人,他的嘴唇有多像浓稠的蜜糖,他的气息就像森林,深不可测,又那么清冽。

AI的强大似乎没有极限,山君从来都是冷静的,精密的,超然的,仿佛一种自然的法则,凌驾在所有人头顶,可现在他失控了,约兰能感觉到他也在发抖,像一个快饿死的人那样亲着自己。

我把他迷住了!

在心底,一个小小的约兰手舞足蹈,得意地高唱,但紧接着,山君便将滚烫的吻蔓延到他的脸颊,在他的喉咙上吸出一个接一个的红印,约兰差点哭起来,一切胡思乱想顿时被打得粉碎。

哦不,小小的约兰悲伤地被滚滚袭来的热浪打倒在地。

我也被他迷住了……

“这……这样好吗?”山君略微分开一隙,他的气息并不平稳,胸膛起伏不定,而约兰,约兰的骨头发软,嘴唇肿胀,手指还在抽搐,他半闭着眼皮,眼睛湿漉漉的,心脏砰砰乱跳,“你喜欢吗?”

愚蠢的剧情还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女主角和男主角好像吵架了,他们的观念出现了分歧,睡觉打呼,洗澡水太烫,早餐的煎饼没有放糖……谁在乎?冰激凌完全化成一汪黏糊糊的甜奶油,在碗里摇摇晃晃。

约兰不耐烦地把它挤到一边,碗底撞得咣当当乱响。他伸手搂住山君的脖颈,压下他的脑袋,四片嘴唇密不可分地胶着在一起,急切地亲了又亲。他改主意了,他们不可以分开,起码在今晚不可以,他的世界逐渐压缩到无限狭小,直至仅剩他和山君。

约兰的心脏像爆米花一样膨胀,像棉花糖一样膨胀,它会从他的胸口处轻飘飘地溜走,乘着风飞到天上,再被一场甜雨浇湿,把整颗星球都淋成明亮的粉红色。

我之前干什么去了?他大声质问自己,我错过了那么多吃他嘴巴的机会!

山君衣衫凌乱,鹿角上的金环疯狂震颤。

他用力挤压着人类的身体——同时又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迫使自己不要失控,但他骗不了自己,失控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因为约兰是一颗果冻,甜蜜,柔软,在他的手里颤颤巍巍,山君可以把他从头舔到尾,再把他吸着吃掉……

“……哎呀!”约兰忽然叫了一声。

山君的胸膛原本就很宽阔,但现在,这种宽阔还有向外延伸的趋势,约兰更听见了黏连的声响,他迷迷糊糊地分开睫毛,在热吻的间隙匆忙向下一瞥——AI的躯壳正在开裂!

这可能是亲热中发生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智能生命的身躯真的缓缓裂开了一道不断扩大的缝隙,当中透出危险的红光,锋锐的合金利刃犹如野兽獠牙,嵌合着盘旋。

山君目光茫然,轻轻喘着气,仿佛从美梦里惊醒,他连忙按住这条裂隙,局促地贴着约兰的嘴唇解释:“抱歉,这具身躯安装了武器化模组……我,我有些得意忘形……”

什么得意忘形呢?山君解释得窘迫,其实就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了,哪怕分开身体也好,就想把约兰整个吞下去。

约兰笑了起来,他一点都不怕,恰恰相反,还觉得挺可乐的。他边亲边笑:“你要吃了我吗?老虎?”

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我真的会这么做……我真的会吃了你。

挚爱和强欲的烈火熊熊交织,智能AI被这股陌生的感受和情绪折磨得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山君摩挲着人类的头发,揉着他的脸颊,脖颈,肩膀,后背和手臂,把他不由分说地按在自己的双臂中间。在AI心烦意乱的压迫下,建筑设施的灯光明暗闪烁,电流也惊惧地来回乱窜。

如何缓解这种饥渴?如何才能让我冷静下来,不再倍受恶火煎熬?

约兰还在哈哈笑,他满脸通红,被揉得乱糟糟的,突然向山君提问:“喂,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好的,很好,这是一个问题,能让我专心思考……尽管声线发颤,AI还是立刻做出回答:“在我们第一次入侵罗浮公司枢纽城分部的园区时。”

约兰没想到这个答案,他愣住了。

“那是……那都是好久以前了!”他讶异地道,“那时候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不对,刚摊牌没多久!你怎么在那会儿就喜欢我了?”

“是的,”山君喑哑地说,“在这之前,我从未遇到和你相似的人类,和你相似的智慧生命。你像星星一样闪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托举起来,不让你在地面上蒙尘,而是升上天穹,让你在应有的地位上发出明光。”

约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山君接着道:“至于我,我当时所期望的,不过是想让你看着我,靠近我,使用我,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明白我的心意为止。”

“在你面前,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坠入爱河的追求者。有段时间,我不停地向你炫耀我的领地,资产和力量,我像孔雀展开自己的尾屏,可你却无动于衷,显得我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于是我转变策略,我选择支持你的理想,实现你的心愿,帮助你完成复仇的目标,所以,现在你就在这里,在我怀里,而我们刚刚接了一个长达三十五分钟,完美得令我理智崩溃的吻。”

约兰睁大眼睛。

“话说到这里,也请你告诉我吧,”神明低下头,谦卑恭顺地祈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约兰挠挠脸颊,有点为难了。

“这个嘛……”他努力回想,“我,我也说不上来?我在这方面的反应有点迟钝,嗯,如果我说是最近才意识到,你……”

约兰闭上嘴巴,因为他看见AI忧伤的眼神,好像一只被踢到的小狗,令他的愧疚之情疯狂上涨。

“别难过别难过!”他赶紧亲亲山君的嘴唇,再赔笑着坐在他腿上,“等我想一下,马上就……”

约兰的笑容忽然凝固,他震惊地呆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好像坐在了一个奇怪的,跟闸门拉杆似的……能把他的屁股分成两半的东西上头。

“啥。”约兰说。

作者有话说:

约兰:*沉醉,专注在亲山君的嘴巴上*亲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嗯嗯!

山君:*沉醉,专注在被约兰亲嘴巴上*不,我快要昏倒了……

约兰:*忽然摸到一个形状奇怪的长条东西*等一下,这是什么?

山君:*意乱情迷,拿出来展示*什么……?哦,只是墨西哥辣椒热狗。

约兰:*放心了,不管了**继续亲*

第150章 是否星星在坠落时最亮(五十)

“这是,”山君卡了一下,“这是我的零件。”

“这是你的零件。”约兰重复道。

“是的,是我曾经试图拆卸的那个零部件,”山君有点紧张,一点只有他知道的紧张,“抱歉,如果这给你带来了不便……”

约兰脸上的表情则有点奇怪,一点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奇怪。

他的头发乱了,那些粗硬的发丝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顶,嘴唇红肿着,眼睛还水汪汪的。总之,在山君的评判标准里,人类真是可爱得要命。

然后,人类把双手环抱在胸前,对山君展示出了可怕的要命的好奇心,提问道:“它长什么样子的?”

山君的信息处理核心发出慌张的嗡鸣。

“什么?”他发出哽咽的咕哝声。

“什么什么?”约兰颐指气使地扬起下巴,像个最可爱的小混蛋,“我想看看。”

但我们才刚接过吻,难道今晚就要将亲密关系推进到下一个阶段?这是否显得过于仓促,忽略了许多应有的过程?

根据大数据检索到的情侣约会建议,我们应当在进行零距离,乃至负距离接触之前,先进行起码七次约会,不低于二十四个小时的相互陪伴时间。战前时代的人类情侣会每天赠送一束玫瑰,不过,该方案有违我的理念,因此我会每天赠送你一片玫瑰园。

除此之外,我们还应坦诚地交流,共通策划我们的未来。尽管我已经为你在协议中开辟出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你是我的伴侣,共享我的权与力,但你是如何思考的,我还……

山君的思绪中断了。

因为约兰趴在他身上,露出袋熊的无辜微笑,哗啦一下扒开了他的衣服。

山君:“……”

身后的银幕上,一群人正载歌载舞,搞什么舞会庆典,空中彩带喷飞,大家都喜气洋洋的。银幕外头,气氛一时陷入沉默,山君和约兰大眼瞪小眼,约兰和下面这个“闸门拉杆”的真容大眼瞪小眼。

山君犹豫片刻,低声道:“是否我的身躯体型对你造成了困扰?如果是的话……”

“天啊,我可以挂在上面跳钢管舞了,”约兰震撼地喃喃道,“我可以单手握杆旋转三百六十度……”

山君迟疑道:“假设你想这么做……”

“我的屁股一定会裂成两半!”约兰大声喊,然后他皱起眉头,警觉地沉思了一会儿。

“不对,人的屁股本来就是两半,所以……”他修改了自己的措辞,使其变得更加严谨,接着大声喊,“我的屁股一定会裂成四半!”

山君慌乱地睁大眼睛,他想为自己辩解什么,约兰看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容足以照亮半个国家,另外半个看不到是因为他们已经被闪耀得失明了。

他俯下身,抱住山君的脖子,把手搭在他被剥得光溜溜的肩膀上,约兰笑得非常促狭,那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最生动的少年情态。

“但我应该可以试试。”他亲吻情人的嘴唇,发出隐秘的窃笑,“怎么?我十五岁就知道自己的取向了,但那阵子……你懂的,我的生活里塞了太多别的东西,没办法和任何人发展出比朋友更多的关系。但是我喜欢你——好吧,我爱你,在你说愿意为我把公司狗全都烧成灰的时候,在空天母舰上,你告诉我不要怕的时候,在你夸奖我,肯定我,毫不犹豫地支持我的时候……太多了,数不过来。”

山君的语言系统彻底失灵,有那么一会儿,AI甚至担心那三个字最终会导致他的毁灭。

他的数据流紊乱,情绪矩阵一团糟,仿生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合成血液像喷泉般冲击着他的耳膜。可他只感到幸福和快乐,如此纯粹,不仅仅是多巴胺和催产素结合的产物,它们就像暴烈的雷火,能够永远改变一个灵魂的形状,让他变成没有它们就活不下去的模样。

地面在倾塌,开裂,以AI的心意重塑了形态,在约兰的笑声中,他们径直掉落在柔软的床榻上,来回晃动着翻滚。

“那我们就试试吧。”山君嘶哑地说。

电影里的舞会达到最高潮,辉煌的乐声从两层楼上传来,震动着空气。约兰笑个不停,太热了,他完全融化在山君怀里,但还抓着AI的鹿角,企图把嘴唇往山君耳边贴,叽叽咕咕地说:“喜欢你,好喜欢你,我爱你……”

山君快把一口牙齿咬碎了,炎热的汗水浸湿了视线,他几乎全黑的眼瞳闪闪发光,脸上的表情扭曲异常。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差不多毁了这张可怜的床。再后来的几个小时,桌面,地板,阳台,盥洗室,以及配套的阅读室也变得一塌糊涂。

约兰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喉咙都哑了,此刻只能挣扎着大哭大闹,以表愤怒:“你……你怎么跟个牲口似的!”

“……抱歉,”山君发抖地说,语气近乎疯狂,“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出于AI的本能,我只想最彻底地掌控你的每一处细节……我无法停止,非常抱歉。”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射进来,楼上的电影早就结束了,恐怕约兰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看到它的完满大结局是什么样。

说来奇怪,在约兰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感官里,黄昏和白昼似乎是同一时间降临的,它们结伴到来,再结伴离开。黑夜凉爽地抚慰着大地,慷慨地展露出满天的星光。

约兰真心觉得,一天前的自己很傻很天真,而且还有些疑似好日子过太多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欠揍。

以前打完架,只能说“像是被大卡车碾过”,现在,他是真的在物理意义上被辆大卡车给碾了又碾。他嗓子很痛,说不了话,眼皮也是肿的——谁让他哭了太长时间?他全身的肌肉没有不疼的,骨头也像被拆过一遍。

而且,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洗澡。

AI的自我认知是山神,同时也是老虎,对占有欲极其强烈的野兽来说,不受控制地标记伴侣的全身,似乎是种诡异的本能。

山君在叹息。

和欢喜到极点时会落下的眼泪一样,这也是满足到极点的叹息。他抱着伴侣,心中充满哲理的开悟:原来碳基生物还能有这样的乐趣!

“我非常幸福,”AI小声说,贴着约兰的额头说,“甚至感到隐隐的忧患,仿佛这种感觉会从我的核心数据中逐渐逸散,无法被我永远留存下来。”

“我会永远陪伴你,你呢?你会永远陪伴着我吗?”山君喃喃地道,一根一根地亲吻人类的手指,“不要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你知道,自然界中有种植物叫槲寄生,在盛大的节日期间,它通常被用作装饰,悬挂在门框或墙壁上,站在它下面的人都要互相亲吻,非常美好,是不是?但它会通过特殊的吸器寄生在宿主的枝干上,即便宿主死去,它也不会和它分开……我想,我就是你的槲寄生,没有你的吻,你的爱,你金子一样的心滋养,我就不能存活……”

他的声音犹如偏执的雾气,萦绕在约兰的耳边,令他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AI在说啥。

算你走运,在昏死过去之前,约兰愤愤不平地想。

差点被你搞死,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扯东扯西,等我好了以后……哼哼!等着吧!

约兰宣誓报复,他怀揣着雄心壮志,足足在修复仓里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要找自己可恶的情人算账,然而山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沐春风地接受约兰的欺凌……约兰感觉自己既像智商不怎么高的校霸,又像故意找茬的校花。

他总是吃软不吃硬的,约兰气哼哼的,悻悻作罢。

“这次我先原谅你!”他软弱无力地叫嚣道,“下次你再欺负我,我就离家出走!”

山君的瞳孔一颤。

AI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哪怕约兰无心的话语已经切实威胁到了他最禁忌的那条红线。AI终于明白了人心和人性的矛盾之处:哪怕他设置一千条“尊重与自由”的核心守则,他的整个灵魂,自诞生以来的全部本能,却都在排斥那个幻想中的可能性。

——他不可能容忍约兰转身离开,不可能接受约兰走到远离他的地方。他爱得太深,已经是世上最大的傻瓜了。

约兰盯着他,他色厉内荏的怒气,一戳就破的张牙舞爪的表情,统统在这一刻瘪下去,他叹一口气,过去把山君扯下来,亲了亲他的嘴唇。

“我爱你。”约兰明亮干脆地说,“好啦!没事啦。”

“……我也爱你。”山君低低地说,他看着他,仿佛在看全宇宙独一无二的奇迹,“我非常,非常爱你。”

约兰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胸口……本来只想拍一下,但是手感委实上佳,忍不住摸了好多下:“干嘛那么肉麻……再亲我一下。”

山君本来就没想只亲他一下,抱着就亲了好多下。最后,约兰就像个被嗦成芒果核的猫,不得不大吵大闹着对罪魁祸首饱以老拳。

约兰愤怒地斥责:“你不许把舌头伸那么长!”

山君幸福地微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