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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41

他这话说完,徐念溪沉默一会儿,收回视线,轻声道:“是的,我还有家。”

事实上,徐念溪回平城的这两天,冯沛艺还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问她吃饭没,什么时候回来,她和沓漫都想她了……

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看着徐国超和徐依宁一点亲密接触,就嚎啕大哭的人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因为害怕和胆怯这一切,都毅然决然改变志愿,去南大读书的人了。

只是……

“对,所以没必要再为这些人浪费情绪。”程洵也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不值得。”

车内光影明灭,衬得他整个人有种平日难得一见的锋利薄凉,脸上的表情也缀着层薄冰。

好像是觉得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好像又是在心疼她。

心疼她……

本来不算清白的心思,在这一刻又慢慢又重重地活跃起来了。

她不能否认,在听到程洵也那句“你还有家”时,有过隐秘的畅想。

他和她的家……

那个不算牢靠,但真实存在的小家。

徐念溪捂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入肺,那么一点埋藏在心里的野望,又一次被压了下去。

很快到了西津。

徐念溪下了车,脚踩地面的同时,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

可能是平城这一趟,时间不长,但收获很多。

恍然之中,她身上的重量好像变轻了不少。但同时又不会过分轻,因为依旧有个支点,支撑起她。

程洵也停好车过来,徐念溪正想往前走,程洵也拦住她。

徐念溪一愣,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程洵也半蹲下身,胳膊往后伸,命令她:“上来。”

“?”

她的茫然不像是假的,程洵也“啧”了声,觉得她笨死了:“上来,我背你。你不是一直想要人背吗?”

徐念溪确实想要,也确实心心念念了很久。她左右望了一圈,嗓音压得很低,“……可我已经这么大了。”

虽然有句话叫,人终究会被年少所不得之物困扰一生。

但已经过去这么久,她早就不是那个只是看到徐国超背徐依宁,就痛哭流涕,感觉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的高中生了。

程洵也却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动了动胳膊,催促道:“快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

他一副“让他背人可是很宝贵”的语气。

但没有这个店就没有这个店吧,徐念溪其实没有很想要。

有行人经过,看到这一幕,会心又暧昧地笑了下。

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拿着跟棒棒糖,也不走了。就那么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像是觉得他们在玩什么新花样一样。

徐念溪顶着小男孩直勾勾望过来的目光,更加尴尬,程洵也还催:“快点。”

她不上来,他不罢休似的。

“……”

徐念溪一个头两个大。闭了闭眼,就当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趴到程洵也的背上。

程洵也很瘦,背肌却并不单薄,徐念溪能明显感受到肌肉起伏的痕迹。

像重峦叠嶂的山峦。

他背起她来也丝毫不费力,像她没重量一样。

围观的人,包括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见已经背上了,没热闹可以看,也不再盯着看,渐渐散开。

徐念溪见状,连忙道:“可以了可以了,快放我下来。”

程洵也“嗯”了声,也不磨蹭,蹲下身,徐念溪从他背上刺溜一声滑下来,人落了地,心才一下放下来。

说不上是害羞,还是尴尬,总之无所适从得紧。

她这副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挑动了程洵也的神经。

他盯着她皱眉,神色较真,幼稚又硬邦邦地:“不是,徐念溪。你这是不相信我?”

徐念溪一口气松到一半,才意识到她表现得太过了一点。

理智回笼,她连忙摇头:“当然没有,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额,对,我只是一时有点害怕,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程洵也将信将疑地看她。

徐念溪摆出张诚恳脸,和他对视。

只是不知道这次她的演技有破绽,还是程洵也突然意识到她就是在敷衍他,程洵也面色犹疑:“你确定?”

“嗯。”徐念溪肯定。

“你很认可我的实力?”

“嗯。”徐念溪再度肯定。

“我背你你很放心?”

“嗯嗯。”徐念溪三连肯定。

“……”

“如果我再背你,你愿意?”

“嗯……嗯?!”

她头点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是个语言陷阱,但很显然已经进退两难了。

顶着程洵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徐念溪扯起唇角干笑了声,婉拒道,“那什么……我挺重的,要不留到下次再背吧。”

但很显然,程洵也并不认可她的提议,还开始活动筋骨。

一副要展现自己实力的认真样儿。

箭到弦上,不得不发。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发,重新趴到他背上。

程洵也揽住她腿,直起身,这次和刚刚的浅尝即止还不一样,程洵也似乎存心想给她炫耀一下他的肱二头肌,于是她整个人“噌”一下腾空而起,离地面半米。

徐念溪惊呼出声,下意识闭上眼,希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时间过了好久似的,徐念溪颤颤巍巍睁眼,才发现她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相反一切都正常。

程洵也早在她叫出声的那一瞬,停了步,他说话的震动身,顺着他的身体传过来:“没事吧。”

徐念溪为她的大惊小怪而觉得丢脸,匆匆道:“没事。走吧。”

“嗯。不舒服和我说。”

“好。”

程洵也重新迈步,细微的颠簸顺着传到徐念溪身上,一晃一晃的。

没有她想象的可怕,相反像小时候坐过一块钱的摇摇车,很安全。

恐惧褪去,新奇迭起。徐念溪抬了脑袋,四处打量,总感觉她眼前的世界好像变大变高了不少。

她一会儿看看咫尺之间的电线,一会儿挥动指尖,感受上面的空气,好像更凉了一点,一会儿又伸手接住落下的枯黄枝叶,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摸到树枝。

“哇。你平时都是这个高度啊。”徐念溪情不自禁。

程洵也理直气壮,炫耀似的:“那是,我那么高,一米八六呢。比你高那么多。”

“……”

徐念溪的兴奋劲儿还没消,不和他计较。

她之前听过一句话,人之所以想要登月,是因为从未放弃过对更高处的幻想。

她对登月没什么兴趣,却不知为何记住了这句话。

但随着她身高定型,目光所及之处视野已经固定,更高处对她来说,就成了一个不再需要幻想的词语。

因为再也不能得到。

可眼下她亲眼看到了更高处,好像年少时那些心心念念的渴望、那些想要却没有的岁月、那么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依旧露出马脚的青涩笨拙,一瞬间被人抚平。

原来她从来不是不想要,而是不再敢期待。

“程洵也。”

“怎么了?”

“谢谢你。”

谢谢你带来的一切。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证明我自己。”

他还是熟悉的自恋态度,好像做什么都只是随手而已。

徐念溪把脸埋在他背上,声音发闷:“那也要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好到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遇到你。”

他们只是协议结婚,他更是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

明明应该和她保持距离的,让她知难而退的。

但他还是愿意,在看到她的渴求时,伸出手。

他是那么一个好到让徐念溪觉得难以形容的人。

任何词,任何话语,放在他身上,都词不达意。

她话落,程洵也脚步停了一瞬,很快又往前走。

因为严肃,他嗓音很低。

“徐念溪。不是你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到我。而是你本来就很好。”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遇到好事,就能被世界上任何人喜欢。”

“当然你也有可以喜欢世界上任何人。”

程洵也话说完,空气仿佛变得极度安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声慢慢传过来,这可能是徐念溪度过的最漫长的几个瞬间。

月色洒在他们身上,像批了一层银纱。

徐念溪觉得他太犯规了,她本来就忍不住喜欢他,忍不住想和他见面,忍不住幻想着一个几不可闻的可能性。

她没有自制力的。

他还说这种话。

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放纵,徐念溪闻着他身上的柑橘香,看着他随着走路而摆动的黑色发丝,简直是鬼迷了心窍:“那我也可以喜欢你吗?”

第42章 042

她这话就那么说出了口。

像块玉石在玻璃茶几上跳跃来,脆响又大变小,直至彻底消失。

引人注目极了。

时间好像被暂停住。

程洵也也没往前走了,而是停在原地,侧过脸看她。

徐念溪心脏好像被关了只小麻雀,噗通噗通跳了不停。

她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补救的办法:“那个,我还是先下来吧,也快到了。”

她也没等程洵也的回复,大着胆子就往下跳。

安全落地后,发现确实已经到了小区了。

剩下的路,徐念溪全程一路快走。

到了房子里,她和程洵也说了声晚安,就往卧室走。

刚开始还是镇定的,但越走出他的视线,徐念溪脚步越快,快得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

徐念溪走后,客厅就剩程洵也一个人。

他愣了良久,才回神,“啧”了声,皱了下鼻子。

觉得他是不是耳鸣了。

要不然徐念溪怎么会说,她能不能喜欢他。

卧室里,徐念溪抵住门,捂住自己的脸,刚开始只是捂住,但是很快控制不了地当面团似的那么揉。

天呐!

徐念溪,你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

她能不能喜欢程洵也!

她怎么能喜欢程洵也呢!

他不是都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还凑到他跟前说,她能不能喜欢他,这不是让他更快和她摊牌吗?

啊啊啊!

徐念溪!你怎么想的啊?

说不尽的懊恼在身体里四窜,徐念溪一个人实在是难以排解,找了鲁惟与的微信,崩溃地打字:小鱼,我今天做了件无法挽回的事[大哭大哭]

鲁惟与回得很快:什么事,别哭别哭,抱抱。

徐念溪把她做的事说给鲁惟与听,还用了一连六个大哭emoji作为收尾。

鲁惟与先是为徐念溪的所作所为吃惊,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了。

她倒是没徐念溪这么悲观:溪溪,不要慌,说不定程洵也没听清楚呢。而且就算听清楚了,说不定程洵也愿意你喜欢他呢。

徐念溪完全不相信,只觉得鲁惟与在安慰她: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愿意。我们商量协议结婚那会儿,他还特意问过我,会不会喜欢他[大哭大哭]

鲁惟与帮她分忧的心思强烈:没事啊,溪溪。他那会儿不愿意,但谁说之后不能愿意。人是可以改变的啊。

徐念溪的注意力被她这句话吸引了大半,犹豫地说:能变吗?怎么变?

这正好问到了鲁惟与的强项上去了,她挽了挽袖子,娓娓道来:能啊。他现在不是还没和你摊牌吗?那趁着他还没说,你就拼了命地刷他的好感度,让他喜欢你。

徐念溪还在犹疑,觉得她这办法很冒险,并不可取:可是……我要是越刷,他越想摊牌怎么办。

她不是个很会社交的性子,她万一在程洵也面前反复出现,让他更加看不惯她的存在可怎么办。

鲁惟与信誓旦旦:怎么会呢,你想想都这么久了,你们还一起去了平城。他都还没和你说,这就说明他也在犹豫,也在权衡。就是这个时候,你越要主动出击,要不然后面他摊牌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鲁惟与这话一出,徐念溪仔细想了想。

好像。

说得是有道理的。

这两天在平城这么好的机会,她和程洵也面对面了那么久,他都没说。

说明他可能还是有顾虑的,可能是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可是……

徐念溪咬唇,正犹豫时,鲁惟与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鲁惟与当了几年牛马,深韵老板画大饼的精髓,开口就用诱哄的语气道:“溪溪,你想想。万一你成功让程洵也喜欢上你了,那从此以后,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和程洵也在一起了。”

“你可以堂堂正正地介绍你和程洵也的关系,你可以关心他,可以一直和他说话,要是有别的异性靠近他,你也可以直接宣誓主权,你更可以和他一辈子都在一起。”

“一辈子哦,那么漫长的时光。”

鲁惟与的话好像什么唯美的乌托邦一样,在徐念溪面前缓缓拉开一面宏伟蓝图。

比起现在的松散和随时都会断开的关系,在这个蓝图里,程洵也是能和她一起相伴到老的,她和他也是有更多更深的羁绊的。

他们不再是协议结婚,相反他们是真正的相爱相知相守。

她也有权利,和他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徐念溪不是个赌徒性格,相反她是个纯粹的小市民。

她的所有钱都会放在余额宝里,每天守着零星几块钱的收益,但她也从没想过,拿这些钱去投资。

和收益成正比的,是风险。

而她一向是惧怕风险的。

可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个惧怕风险的人。

她不愿意靠近,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而程洵也对她来说,恰恰就是她魂牵梦萦都想得到的王冠上的那颗珠宝。

只要得到了,好像,她这辈子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徐念溪呼吸有点重,掌心也有点湿,心跟着蠢蠢欲动起来,跳得有些激烈:“小鱼,怎么做呢?”

说到这里,鲁惟与就来了兴致:“简单。溪溪,你先经常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习惯你。与此同时,你给他一些是是非非的暧昧信号,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对了,还得经常夸他,男人嘛,都是受不住夸的。”

“出现、给出信号、常夸。”徐念溪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我记住了。”

鲁惟与传授的心重,拉着徐念溪说了好一通,说得徐念溪连连点头。

等挂了电话,徐念溪握着发烫的手机,感觉自己像得道升天了。

要说自己懂了什么,好像也说不出来。

但是说什么也没懂,也不对。

总之就是一种玄而玄之的状态-

次日,徐念溪醒得很早,出卧室门时,正好撞见程洵也。

西津不知何时已经升温了,再过几天就立春。

程洵也照样穿得不多,只一件墨绿派克大衣,黑西装裤。今天的穿搭出乎意料的很熟男。

居高临下看她的样子,带着点攻击性。

不知道是因为这一身穿搭带来的,还是徐念溪有吃窝边草的心思,所以做贼心虚。

徐念溪按耐住心虚,镇定表情,和他打招呼。

她这么一连串动作。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昨天那个说“能喜欢他”的那个人影子了。

但是程洵也心中还有疑窦,叫住他:“徐念溪。”

徐念溪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神色捎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程洵也视线凝在徐念溪脸上,神色探究:“我昨天背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徐念溪自然是记得的,但她可不敢说。

她顿在原地,神情莫名,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又很给面子地努力回忆:“那会儿我说话了吗?说了什么啊……我想想……”

徐念溪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似乎还是一无所获,眉头打开,小心翼翼地看程洵也,语气带着点心虚,又带着点解释意味,怕他责怪似的:“那个,你知道的,一个人每天要说2000-10000字。”

她嗓音更轻了几分,虽然依旧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儿,但又认真地为他排忧解难道:“我说的是什么很重要的话吗?有什么提示吗?要不我再想想?”

程洵也抿紧唇,神色有些紧绷,觉得失望又觉得果然在意料之中。

见他表情,徐念溪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怪事,神色更无措了。嗓音很轻,很愧疚似的:“那个,对不起啊,都怪我忘了。”

“……”

她这一番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依旧很努力配合,甚至还因为他这不知所云的一句话而道歉的表现,衬托得程洵也很坏。

像动画片里的因为主角一句话就大动干戈的超级大反派。

明明是他自己揪着这事不放,道歉的却是徐念溪。

程洵也一下子就内疚了,觉得他这人怎么这么坏:“不需要道歉。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

徐念溪和他说这种话的几率本来就小得可怜。

前段时间,她对他的逃避不是假的。

徐念溪疑惑地眨眨眼,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说“真的吗”,但许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乖乖地“哦”了一声,又征求他意见似的:“那我先进卧室了?”

程洵也已经确认够了,也不再阻止:“好。”

徐念溪走后,程洵也站在原地,揉了揉太阳穴。

只觉得,他真是没事干,所以在这里欺负人-

没一会儿,徐念溪又从卧室出来了,不同于刚刚的白色毛衣,现在的她换了件墨绿色大衣。

见程洵也看她,她欲盖弥彰地看了开着的窗一眼:“天气有点冷,我多穿一件。”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一起走出门。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上班。

初次体验,让人觉得奇妙。

他们俩又都是一身墨绿,乍一看都有点情侣装的意思。

走着走着,徐念溪的嘴角就勾起了点。

她正开心呢,快她半步的程洵也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解又莫名:“你干嘛呢,捡到钱了?”

徐念溪立马端正表情,回他:“没有。”

“那你平白无故地,干嘛这么高兴?”程洵也依旧疑惑,看她的目光明晃晃的,像她很奇怪一样。

徐念溪刚想胡说八道两句,又想到,鲁惟与昨天晚上的教诲,好像是让她说些是是非非的暧昧话。

徐念溪迟疑两秒,盯着程洵也的脸,眨了下眼睛,认真地说:“就不能,因为和你在一起,而觉得高兴吗?”

“……”

闻言,程洵也愣了下,脸上有点始料未及的茫然和震惊,也不说话。

空气安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程洵也忽的扭过头往前走。

程洵也腿毕竟比她长了一大截,一旦不等她,徐念溪就追得辛苦,疑心这话是不是太过于暧昧了,把他腻歪得转头就走。

程洵也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有小动物着急忙慌的脚步声。

一听就知道是徐念溪。

也不知道她干嘛要追他,又不是同一条路。

他“啧”了声,也不停,只放慢了脚步。

徐念溪好不容易追到他,脸上多了一层红,人也有点儿气喘吁吁,抬脸看程洵也,疑惑地说:“怎么了吗?”

程洵也没看她,硬邦邦地丢出句:“没怎么。只是我上班要迟到了。”

徐念溪见他这么说,心就放下来了,嘀咕了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被恶心到了,还说下次不和别人说这种话了。”

“别人?”程洵也脚步一顿,回头盯她,神色凝重,像抓到她什么把柄似的,“你还和别人说过这种话?”

“……”

徐念溪仔细想了想,她很难和人交心,但在鲁惟与那里,这套法则并不适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和鲁惟与说过这种话,便道:“有可能。”

程洵也表情更严肃了,凶巴巴地指责她,一副她做错了事的模样:“你怎么能随便和人说这种话?”

徐念溪无措:“不、不能说吗?”

“当然不能。”

徐念溪虽然不懂,但被他的态度给震慑到了,认错的态度很配合:“那我以后不说了。”

他们再接着往前走,程洵也看正默默沉思着什么的徐念溪。

从他这个角度看,徐念溪顶着个圆乎乎的发旋,两腮还有点软肉。

看着很是无辜。

她本来就是个不善于和人交际的性格,分不清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也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程洵也又有点愧疚作祟,觉得他好像有点凶了,明明可以和缓语气好好和她解释的。轻咳了一声:“那个,你要说还是可以的。”

徐念溪思绪已经绕到这个不能说,那还能说什么上去了。

听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疑惑地“嗯?”了声,仰头和他对视。

程洵也以为她在疑惑他的态度为什么前后不一,耐着性子道:“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你得分清对哪些人能说这些话。就比如,你不能和我说这种话。”

“你不能吗?”徐念溪被他弄得茫然,不太能理解其中的逻辑。

程洵也肯定地“嗯”了声,紧接着眉头又是一皱。

他想到之前徐念溪对他做的种种。不论是突然夸他一句,还是刚刚的话,都充分说明她这个人就是会干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她背地里,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这种话。

程洵也觉得她这个人实在是太分寸了,比起解释,让她理解,还不如直接从源头制止。

有了这个想法后,程洵也语气也凶起来了,气焰极其嚣张。近乎于命令:“不对。从现在开始,是所有人都不能。所以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了。”

“哦。”徐念溪虽然不理解,但很能听他的话。只是难免觉得可惜,嘀咕了句:“那连鲁惟与也不能说了。”

“鲁惟与?”

徐念溪老老实实,态度很是诚恳:“嗯。我只对你和鲁惟与说过这种话。”

程洵也动作一顿,惊讶地看着她,眼睛都睁大了点:“你就对我和鲁惟与说过?”

“对。”

程洵也看着她,表情很奇怪。几分钟后,他也不看徐念溪了,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确认,“你为什么不对别人说?”

徐念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疑惑:“别人又不会让我觉得高兴,那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

程洵也决定收回他说徐念溪没分寸的话,她哪里没分寸,她简直是全世界最有分寸的人。

他心情不错,表情也带出了几分。

“你很开心啊?”徐念溪看他两秒,疑惑道。

程洵也颐指气使地看她,表情很是嚣张:“不行啊?”

徐念溪老实摇头,表示她没这个意思,但很快又指出:“你来回情绪变化有些大。”

程洵也脚步顿住,盯着徐念溪。

模样有点凶,恐吓她似的,让她不要说一些多余的话。

但因为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笑意,这个凶也没有凶到哪里去。

相反整个人显得更奇怪了。

徐念溪觉得他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尝试用他的逻辑,告诉他真的很奇怪:“你是不是刚刚吃菌子……”

“……”

她顿了下,小心翼翼地看他,一副生怕他突然暴起的胆怯样儿,但话语和表情相反,就那么认真地说出了口:“吃中毒了?”

“……”

她这话一出,空气安静。

程洵也眼眸睁大了点。三秒后,他反应过来了,简直被她气笑了,嗓音都溢出几分情绪。

“不是,徐念溪,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啊?”

徐念溪盯着他看,表情琢磨着什么似的,也不说话。

这下,程洵也又耐不住了,催她:“你干嘛不说话?生气了?”

徐念溪摇头,“没生气,只是……”

她顿了下。

程洵也好奇心起来了点,“只是什么?”

徐念溪看他两秒,慢吞吞的:“只是……你不止情绪变化大,你还人身攻击。”

“……”

他这样,怪谁,她心里没数吗,她还委屈上了?

程洵也觉得她这个人真是,气得他脑子都嗡嗡的,但让他道歉也是不可能的。

他哼了声,也不知道和谁在发脾气,就那么不说话,往前走。

徐念溪跟着他后面,不近不远,小尾巴似的。

他又觉得不行了,停了步,看徐念溪,“快过来。”

徐念溪“哦”了声,跑过来。

他们并肩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徐念溪终于反应过来了,脚步一顿,看程洵也,惊喜道:“你的意思是,我能说和你在一起,很高兴的话了?”

程洵也还懊恼自己没出息呢,也不理她,诚心让她猜:“你说呢。”

徐念溪便拧眉沉思一会儿,忽地像想清楚这一切似的,捂住嘴巴,但话语虽然挡住了,眼睛里的笑意却还是溢出来了。

她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高兴得太明显了,程洵也觉得她这人情绪太外放了,比他还没出息,轻轻地“哼”了声,说她:“没个大人样儿。”

徐念溪可不知道他口里的大人样是什么样。

而且程洵也,可比她幼稚得多。

她也学着他的语气,“哼”了声。

程洵也很容易被挑衅,停步看她,找茬似的。

“你哼什么?”

徐念溪想了想,回:“你哼什么,我哼什么。”

“……”

行吧,程洵也忍气吞声。

很快就到了岔路口,徐念溪去地铁站,程洵也去开车。

他们默契地选择自己的方向,只是临走前,徐念溪叫停了程洵也。

“程洵也。”

他回头,“怎么了?”

就见徐念溪仰着脑袋,对他笑呢。

“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她道。

要是有好心情的同时,能想起她就更好了。

程洵也“哦”了声,转身往前走。

走前,像是突然记起了还有礼貌这种东西,丢给徐念溪一句话。

“你也是。”

徐念溪到了公司时,脸上还有点笑意。

姜颂已经在了,见她过来。

“溪溪姐,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徐念溪点头,眼眸中还有点笑意:“有很好很好的事发生。”

第43章 043

晚上六点,徐念溪准时从公司下班,去了超市买菜。

她不知道程洵也喜欢吃什么,但想让程洵也发现她这个人还是不错,继而喜欢她的心强烈。

于是,看见她认为程洵也可能喜欢的东西,就往推车里放。

不知不觉,车里堆得很满,都快溢出来了。

等结完帐,徐念溪看着三大袋,沉默了一瞬。

一会儿走一会儿停的,勉强才把东西拿到了超市门口,叫了辆车。

正是下班的点,徐念溪等了好久,依旧没等到有司机接单。

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徐念溪给程洵也打了电话。

程洵也估计还在公司,身边还有小方咋咋呼呼的声音。

“怎么了?”

徐念溪因为心虚,嗓音有些低:“那个,你要下班了吗?”

程洵也看了看正运营的程序,也没说是不是,只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去了趟超市,东西买得有点多,现在拎不回去了。所以……你能不能来接接我?”

程洵也想了想便道:“行,你等着。”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小方,小方见他要走,连忙问:“老大,你干嘛去?不加班啊。”

程洵也随口应付他:“我去接人。”

小方眼睛一亮,“是接嫂子吗?你们感情可真好。”

程洵也脚步一顿,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敷衍地一挥手。

徐念溪在超市门口,等了没多久,程洵也的车开过来了。

没等她把东西拎起来,程洵也先下了车,把那三大袋沉重得跟砖头一样的东西拎到后备箱。

徐念溪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搞得有些愣,上了车就盯着他看。

程洵也被她盯得瘆得慌,神色带着点防备,“你干嘛这么看我?”

徐念溪也发现自己太明显了,收回目光,拧了拧安全带,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热,随口胡诌:“你头发有些乱了。”

这句话对程洵也这么个自恋患者可是一大忌,他对着镜子,认真地研究了会儿,又狐疑地看徐念溪:“没有啊,挺好的。”

徐念溪也假模假样地看他。片刻后,恍然大悟似的:“肯定是刚刚你扭头,把弄乱的头发,给弄回去了。”

她一副“天呐,这可真是神奇”的语气。

“……”

程洵也觉得他的智商好像被她鄙视了,但认真想了想,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

车往前开。

程洵也等绿灯的功夫,忽然想起刚刚拎的分量惊人的三大袋,问徐念溪:“你买什么了?”

这话可是问到徐念溪的心里了,她兴冲冲的,伸出手指,比划给他听。

“买了很多肉,猪肉、鸡肉、鸭肉、牛肉。还有很多青菜,冬瓜土豆菠菜……”

她一样一样数,数到后面,徐念溪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干脆总结道:

“就这么多吧。”

从刚开始就闷不吭声听她絮叨的程洵也这时终于有了反应。

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就,这么多?”

徐念溪也和他对视,以为他没听懂,认真地说:“确实就这么多。”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完全不给她面子:“徐念溪,你是有什么新的职业规划吗?”

“……”

什么意思?徐念溪不明所以,和他对视。

就听程洵也眼皮微抬,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吐槽:“你买这么多,是要去开餐馆,还是在超市进货自己拿去卖,做个二道贩子?”

徐念溪眼睛瞪大了点,看着程洵也连连摇头,觉得他错怪她了。

程洵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什么一样,退了一步:“哦,那我知道了。”

徐念溪松了口气。

下一秒,程洵也笃定地开口,底气十足:“你想两个生意都做。卖不完的菜,你再拿到餐馆去。”

“……”

天呐。

他这张嘴。

为什么有的时候这么噎人。

徐念溪脾气好,实事求是地问程洵也:“会很多吗?”

程洵也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别说吃一个星期,一个月都够了。”

听他这么说,徐念溪倒吸一口凉气,她虽然饭做的少,但知道很多食材,尤其是蔬菜都得吃新鲜的。

一个月,估计这种东西都不能吃了。

徐念溪向程洵也寻求帮助,因为心虚,嗓音还小:

“那怎么办?”

程洵也想了想:“分出去一些吧。”

这个提议是合适的,徐念溪和他回了房子。徐念溪先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冰箱,又眼巴巴地盯着程洵也的动作。

他也拿了些菜,也往冰箱里放。

土豆、番茄、青椒……

徐念溪一个又一个记住。

把冰箱填得差不多,东西却还有很多,两个大袋子,程洵也问徐念溪:“怎么分?”

徐念溪想了想,和程洵也兵分两路。她把王君兰会喜欢的食材拿出来,程洵也把冯沛艺他们会需要的食材挑走。

徐念溪买的时候不觉得多,分的时候才觉得,真的不少。

程洵也拎着满得快溢出来的袋子,先去更近的冯沛艺家,把东西给他们。

冯沛艺看着这些东西,也震惊,说徐念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该说不说,长辈的眼力确实是很好的。

顶着程洵也望过来的困惑目光,徐念溪佯装镇定,“没呢,阿姨。就是一时买多了。”

好在冯沛艺没有深究,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他们又去了王君兰家里,王君兰不在家,他们放了东西就走。

等徐念溪和程洵也回来时,已经不早了,外面天色黑得出奇。

徐念溪把包放下,跟着程洵也进了厨房。

徐念溪会做的东西,还是不多,但她将功补过的心很强烈。

全程跟着程洵也跑出跑进。

中途的时候,油壶里的油空了。没等徐念溪行动,程洵也像拨弄萝卜似的,把她拨远点,再自己把油灌进油壶里。

待程洵也把油放回去,一转身就看到徐念溪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目光。

突然这一下,难免吓人。

程洵也整个人都后退了两步,看着徐念溪,很警惕:“不是,你干嘛又盯着我看。”

徐念溪没想到会被他抓到,愣了一瞬。但她反应很快,装失忆把这事带过:“有吗?”

“有啊。”程洵也眼睛不瞎,证据也很确凿,振振有词,“开车回来的时候,你盯着我看。我刚刚倒油的时候,你又盯着我看。”

他一副“这下看你怎么狡辩”的语气。

徐念溪沉默一会儿,想胡诌个理由,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便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头发又乱了。”

“……”

连话术都不换一个。

程洵也都无语了,但他毕竟还是在乎形象的,这次他也不扭头,直接进了卫生间。

程洵也去照镜子的功夫,徐念溪站在厨房,摸了下正怦怦跳的胸口。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她看到程洵也那些顺手的动作时,立马跟着不讲道理地跳动着。

让她不受控制地盯着程洵也看,却没想到会被他发现。

徐念溪又摸了下耳朵,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有点热,赶紧打开水龙头,拿水降了降温。

程洵也很快又出来了。只是他神情就像抓住她什么错处一样,语调也讨债似的:“徐念溪,我头发根本没乱。”

徐念溪没想到他这样紧抓着不放,便开始胡说八道:“那就是刚刚你走动的时候,风又把它吹正了。”

“……”

程洵也嘴角抽了抽,觉得她完全在瞎说,但又找不到证据。

见她成功把程洵也给弄得哑火了。

徐念溪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肯定似的。

但一时的胡诌并不能长久,她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于是剩下的时间,徐念溪严格管住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敢盯着程洵也看。

等把饭做好,已是晚上八点半。

无论是程洵也,还是徐念溪都很少吃这么晚的晚饭。

比起晚饭,更像是夜宵。

他们俩都是吃饭不怎么说话的人,把饭吃完,徐念溪回到卧室,洗漱完,应该要睡觉了。

但她还是坐不住,想凑到程洵也跟前去。

起了身,想去客厅看看程洵也在不在。

出乎意料的,他在,正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脑。

明明灭灭的电脑光打在他脸上,从徐念溪这边看,只觉得他侧脸尤其立体,起伏痕迹很明显,鼻梁高挺,眉骨凸出,薄凉得让人觉得很不好接近。

和平日里的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徐念溪脚步顿住,一时之间,有点迟疑,不太敢上前。

正这时,程洵也像是发现了她的目光,侧过脸看她。

视线突然相交,徐念溪难免有些愣神,下意识想移开目光,但目光刚一动,又觉得不对,只好定在那儿。

和他半尴不尬地对视着。

程洵也倒是像被她这来来回回的动作逗笑了似的。嘴角扯了下,嗓音里也多了点笑意,颐指气使地问徐念溪:“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我?”

“……”

他这一说话,平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还是很明显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是纯粹自恋,还是真抓到她偷看他的画面。又想到鲁惟与的话,让她常夸,徐念溪迟疑了一瞬,还是老实说了实话。

“是的。”

她这话一出,反倒是程洵也措手不及了,他愣了瞬,和她对视。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了,轻咳了声,故作淡定:“你干嘛偷看我?突然发现我很帅了?”

眼前的程洵也一身黑色家居服,明明是很日常的打扮,却因为他的长相,格外吸引人。

徐念溪点头,言辞恳切:“确实很帅。”

“……”

她这样,顶着张诚恳脸,说这种让人无法招架的话。

程洵也觉得他今天可能不适合和徐念溪交流,敛眉,也不理她了,移开视线看电脑。

他不说话,徐念溪反倒有些无聊了。

走到他身边,坐到沙发上,只见电脑屏幕上是一串她看都看不懂的代码,正自顾自地往下翻着。

程洵也盯着屏幕,神情专注极了,对她的走近无甚感觉似的。

徐念溪胆子便大了点,悄咪咪地坐到离程洵也不远的地方。

坐了会儿,就有点困了。

她也不想回卧室,撑着下巴看程洵也敲电脑。

键盘声咔嚓咔嚓的,像什么催眠曲。

徐念溪听着听着,睡意就更重了点,抗争了一小会儿,闭上了眼。

程洵也就感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时不时蹭他脖子一下,又很快移开。

力道也轻。

像被蒲公英轻轻扫一下似的。

他刚开始没在意,但第四次扫过来时,他下意识侧脸看过去。

只见徐念溪抱着抱枕,眼睛闭着,睡得不算踏实,因为她时不时地靠过来,忽的反应过来似的,整个人一个激灵,又坐直了身子。

来来回回的,简直像只不倒翁。

他脖子刚刚估计就是被徐念溪的头发扫到了。

程洵也挠了挠脖子,觉得有些痒,刚想移开点位置。

下一瞬,徐念溪又是往他这边一靠。

发丝扫过程洵也的下巴,不仅痒,还麻,像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

程洵也连忙后退了点。

但他一退,徐念溪又没了支撑似的,整个人都往他这边靠。

被程洵也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才没摔下去。

徐念溪就听耳边有人说:“徐念溪。醒醒,回房间睡。”

她似睡非醒的,这人又像只苍蝇似的,不停嗡嗡嗡。

徐念溪拍了拍说话的人,力道不大,但是不配合的程度很重。

程洵也隔着抱枕,又戳了戳她:“徐念溪,起来。回房间。”

徐念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像是认出来了是程洵也,很给面子地“哦”了声。

只是“哦”完,她人也没动,相反抱着枕头,很满足地闭上了眼。

一副要在这里睡到天昏地老的模样。

也不知道她在“哦”什么,程洵也“啧”了声,语气带点威胁:“你再不起来,我背你了。”

徐念溪抱着抱枕,人没动,但几秒后,她的胳膊往前伸,脸也跟着扬出来,认真看程洵也,还挺期待似的:“你背。”

“……”

程洵也觉得她不是睡着了,而是睡傻了。

但徐念溪胳膊晃了晃,像在催他似的。

程洵也只好蹲下身,任由她趴在他背上。

程洵也背着她往前走时,徐念溪思绪也清醒了不少,但她也没让程洵也停,而是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

卧室门被打开。

这是程洵也第二次进徐念溪的房间。

不同于之前的空荡,现在里面多了不少东西。

程洵也甚至还看到他们一起吃饭那次拿回来的大熊,就靠在沙发旁。

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

把徐念溪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这个过程中,她还是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呼吸都不带乱一下。程洵也忍不住笑了下,说她是佩奇。

说完,他便走了。

待关门声彻底消失,徐念溪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摸出了手机。

在搜索引擎中找到了佩奇的意思——猪。

“……”

他说她是猪。

她应该要生气的,但徐念溪把被子紧紧往上拉,挡住了自己的脸。

热气从耳朵开始往旁边扩散,她没有摸,但依旧能感觉滚烫。

天呐。

他背了自己。

虽然是她装睡带来的,但徐念溪依旧心情像揣了什么东西一样,忍不住在被子里打了会儿拳。

好不容易才睡着。

隔天,徐念溪很早就起来了。

她出卧室门时,程洵也正在厨房,火开着,还有隐隐的水沸腾声。

她走进去,探过身看锅里。

锅里漂浮着像水母似的小馄饨。

见她出来了,程洵也关了火,盛出来两碗,也不等她问:“我妈早上送过来的,也有煮你的份。”

徐念溪道了谢,端出去自己的。等它不烫了,咬了一口,立马朝他竖起大拇指:“超级无敌好吃。你和阿姨都好厉害。”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才知道啊,算你有眼光的臭屁话。

就怕她突然石破天惊的,来一句,她觉得没错。

解决完馄饨,程洵也洗好碗,交代句:“我走了。”

徐念溪被他这来去匆匆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下意识问:“你去哪儿?今天不是周末吗。”

程洵也看了眼手机,严岸泊已经在催他了,回:“我和严岸泊他们约了踢球。”

踢球。

徐念溪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程洵也:“我能跟着去吗?”

她一副憧憬的语气,又怕他拒绝似的,“不能也没关系的。我其实都行的。”

她这么一套又可怜兮兮又很体贴人的联合招下来,轻而易举地程洵也心软了,他“啧”了声,有些不满自己的没原则,便道:“我只等你五分钟。”

五分钟也够了。

徐念溪眼睛瞬间亮了,里面像有小星星似的,语气也格外喜悦,“知道了。”

她几口把馄饨吃下去,又快速地把碗洗了。

穿上外套,跟着程洵也跑出去的脚步很是轻快。

程洵也看她那儿兴奋样儿,也不计较他的原则被打败这事儿了。

他们到了运动场。

严岸泊他们换了球衣,一个两个架势很够地正在热身。

见到他们,尤其是徐念溪,一个两个,都很惊讶。

和徐念溪打完招呼,又说足球场在维护,只有室内篮球场可以用,他们只能改打篮球。

本来今天出来都是为了陪严岸泊的。程洵也打什么球完全不在意。

等他们热好身,篮球赛正式开始。

程洵也和严岸泊他们是一个队。另外一个队队员都很年轻,看着像是大学生。

体力自然而然比严岸泊这些常坐办公室的强,尤其里面还有个走两步就得喘一下的公孙修竹。

局势很快一面倒起来,也就程洵也和李伟豪时不时能进两个球。

不过程洵也似乎对这种局面不是很在意,玩玩似的。

很快到了中场休息。

程洵也他们下了场,徐念溪把水递给他们。

严岸泊累得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上来。公孙修竹更是,脸上的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淌。

程洵也和李伟豪倒是还好。程洵也甚至还有空看看徐念溪。

“还看吗?”

怕她觉得无聊似的。

徐念溪点头,虽然她不是很能看懂规则,但有程洵也在,她也不会觉得无聊。

下半场很快开始了。

程洵也丢了毛巾,和严岸泊他们上了场。

和上半场的激烈比起来,下半场整体风格节奏平缓一点,估计是两个队伍的体力都耗尽了。

原本这场比赛,应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的。

只是个子很瘦高,带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带球过程中,被公孙修竹撞倒了,只是正常冲撞。

但他非要说公孙修竹犯规,见裁判不认可,他又对公孙修竹开始人身攻击。

说他这么胖,打什么篮球,明明走路都费劲。

徐念溪就看到程洵也的脸色不好起来了。

他这人一旦不笑,脸上的骨骼轮廓就格外明显。很不好接近的样子,眉宇之间还带着点戾气。

盯着黑框眼镜的目光,格外寒。

严岸泊拍了拍程洵也,那意思好像是,让他冷静。

程洵也听了,但整个下半场,他人似乎有了干劲,不像上半场一样玩玩而已。

他也不针对别人,就针对黑框眼镜。

导致后面,黑框眼镜甚至连球都摸不到一下。

等裁判吹哨,程洵也那一队出乎意料的比大学生队,还高出三分。

“行啊,不愧是我哥。这么久没打篮球了,还能碾压他们。”公孙修竹边对着程洵也狂拍马屁,把他吹得天花乱坠,边冲着正不服气的黑框眼镜翻白眼。

程洵也这时候表情又挺正常的,哼了声,挺嘚瑟的样子。

甚至徐念溪不用听,就知道他会说什么。

他们又打了几场,很快到了中午。

严岸泊还想打,但程洵也没让了。

唤了徐念溪回去。

车往前开。

车内,徐念溪盯着程洵也看,目光稀奇的,像他是个超级赛亚人一样。

哪怕程洵也脸皮再厚,也容不得徐念溪这么盯,他“啧”了声,不耐烦似的:“徐念溪,看前面,不要看我。”

徐念溪“哦”了一声,乖乖地盯着前面看。

只是没看多久,她又悄咪咪地侧过脸,盯着程洵也。

“……”

她好像觉得他这么一套动作天衣无缝似的,程洵也都被她弄无语到了,敲了敲方向盘,叫她名字。

“徐念溪。”

又一字一顿地:“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不能这么看。”

徐念溪眨了下眼,很是可惜地说:“不能吗?”

程洵也语气斩钉截铁:“不能。”

她还想挣扎一下:“真的不能吗?”

程洵也语气重:“真的不能。”

见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徐念溪“好吧”了一声,这才收回视线。

到了房子,程洵也去洗澡,徐念溪拿了手机出来,就看到鲁惟与给她发了消息。

鲁惟与:溪溪,怎么样了?

徐念溪想了想,实话实说:更喜欢他了。

不论是,程洵也无意识的绅士举动。

还是他性格里的护短一面,都好像什么璀璨且绚烂的东西,准确地击中她。

让她真的很想,朝他靠近。

鲁惟与很快回复了,是一条语音。

她嗓音里还带点笑意,说:“溪溪,我是问你和他怎么样了,不是问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了。”

徐念溪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地感觉尴尬。她揉了揉耳朵,想了想,又回鲁惟与:好像还是那个样子。

鲁惟与:进展不大吗?

徐念溪:是的。

鲁惟与先替她打气,又催促她,加快速度。

徐念溪应了,关了手机。

她想了想,出了卧室。

程洵也在客厅,电视机开着,他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

她坐了过去,轻咳一声,没话找话。

“你在看什么啊?”

程洵也拿下巴点了下电视屏幕右下角。

那意思,看那里。

徐念溪便装模作样的“这样”了一声。

她安静会儿,又开始没话找话。

“放广告了,不换个频道吗?”

程洵也只当她不乐意看广告,把遥控器给她:“你自己换。”

这和徐念溪想和他说话的目标不符。

但她也不能直说,只好“哦”了声,随便换了个频道,又开始装模作样地:“这个你喜欢看吗?”

程洵也瞥了一眼,“还行。”

还行就是一般的意思,徐念溪再换,“这个呢?”

“还好。”

再换。

“这个呢?”

“都行。”

来回几次,徐念溪又指着电视机问:“这个可以吗?”

程洵也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还行”“还好”“都可以”,他神色奇怪地看着徐念溪。

徐念溪和他对视,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程洵也表情变了,看笑话似的。

嗓音带着点笑意,随口提醒她:“没有。只是这是深夜付费频道。”

“……”

徐念溪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进展。她指尖一缩,努力绷着脸,把遥控器还给程洵也:“那你调吧。”

程洵也接过遥控器,随便调了个频道。

一时之间,客厅只有电视机的声响。

徐念溪人已经缓过来了,咳嗽一声,又开始没话找话:“你饿吗?”

“还好。”

安静会儿,“那你渴吗?”

“还行。”

又安静会儿,“那你想睡午觉吗?”

“不想。”

“……”

他们已经把能聊的话题都聊了个遍。

徐念溪揉了揉脑袋,正苦思冥想的时候,程洵也起了身:“走吧,去做饭。”?

为什么突然做饭?

程洵也看她,语气像看破了她似的:“你不是一直侧敲旁击,试图让我知道你又渴又饿,还想睡午觉吗?”

徐念溪懵了一瞬,想说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程洵也已经打开了厨房的门。

徐念溪又想到了早上的馄饨,权衡一下,赶紧跟着进了厨房。

待程洵也做好饭,徐念溪吃了一口,又对他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程洵也依旧不说话,跟没听到一样。

整个周末,徐念溪就一直围着程洵也转,再时不时夸他几句。

像只空不下来的花蝴蝶似的。

第44章 044

周末很快过了,只是徐念溪围着程洵也转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只要程洵也出现在客厅里,徐念溪都能听到似的,用不了多久,就出现在客厅里。

然后和程洵也没话找话。

一会儿说说这,一会儿说说那。

时不时,再突然丢出来句,很是诚恳的话。就比如,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今天见到你真的很开心等等。

如果是徐念溪是花蝴蝶。

那程洵也就好像成为了,她爱围着的那朵花。

哪怕一贯自信到自恋的程洵也,都被徐念溪这种做法,难得的弄的有一点沉默起来。

他也不太敢轻易自恋了。

就怕徐念溪接一句,她也觉得。

但哪怕是这样,徐念溪还是能找到机会似的。

时不时就来上一句,简直防不胜防。

严岸泊正和公孙修竹他们看球赛回放,见程洵也来了,就给他让出一点位置。

“快快快,下半场刚开始。”

程洵也坐下了,却没怎么看。

等严岸泊他们骂完假动作那么明显,裁判不给黄牌,肯定有黑幕时,严岸泊才发现程洵也异常的安静。

严岸泊撞了撞他,纳闷地说:“你干嘛呢?今天突然没长嘴了?”

“……”

程洵也觉得严岸泊很讨嫌,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严岸泊被他这么忽视,相反更有兴趣似的,戏谑道:“怎么了?念溪又不喜欢你了?”

程洵也睨了他一眼,因为不爽,语调硬邦邦的:“你别说话。”

严岸泊可不理他,又撞了撞他,“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他不听到不死心似的,程洵也被他弄得烦了,“啧”了声,因为难得的有些迷惑,声音很低,问严岸泊。

严岸泊屏住呼吸,指望听什么大料,再去嘲笑程洵也的,就听到他来了句。

“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优点?”

“……”,严岸泊无语了一瞬,觉得自己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又看程洵也那样,严岸泊不用想,就知道这事肯定和徐念溪有关,猜测地问:“怎么?你发现,你在念溪那里,完全没有优点了?”

程洵也听出了他刻意扭曲他的话,瞪了他一眼,又一字一顿:“正好相反。”

据不完全统计,就这两天,徐念溪都夸过他不少次了。

说他帅、说他厉害、说很高兴认识他。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些。

逮着机会就来一句,跟夸奖不要钱似的。

可偏偏徐念溪语调真诚,神情诚恳得好像是,肺腑之言一样。

但肺腑之言,也不能这么频繁吧。

程洵也便合理怀疑,是他自己优点太多,所以徐念溪能夸成这样。

严岸泊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纳闷地嘀咕:“这也没发烧啊。”

“……”

这下,程洵也是完全不想搭理严岸泊了,任凭他说什么,程洵也都懒得分他一个眼神。

他们聚了没多久,李伟豪要去找女朋友,便散了。

至于严岸泊则被程洵也的无视弄得不停的叨逼叨。

正叨逼叨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程洵也、严岸泊?”

严岸泊也没叨了,往声源看过去。

是徐念溪。

她是出来吃午饭的,没想到刚好碰到了程洵也和严岸泊。

见到是徐念溪,严岸泊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吃饭。

徐念溪应了。

是家烤肉店。

徐念溪一个人坐在对面,程洵也和严岸泊坐在一起。

这俩个子都高,坐在一起,时不时肩膀就撞肩膀的,彼此又看对方很不顺眼。

徐念溪提议:“我这边还空,你们来个人和我坐吧。”

最后是程洵也和她坐在一起的。

徐念溪坐在里侧,不太好出去,所以程洵也时不时会帮她拿一碟新蘸料。

徐念溪每次都会和程洵也说谢谢,态度礼貌客气,完全没说程洵也身上都是优点。

严岸泊瞥了程洵也一眼,只觉得他这人真是自恋。

等这顿烤肉吃完,他们起了身。

刚出了店。

程洵也想起什么似的,留下句“等我一下”。

严岸泊便和徐念溪聊了会儿天。

这期间,徐念溪行为举止也极其正常。

完全不像,那个会去夸程洵也的人。

还经常,三番五次地夸。

严岸泊便合理怀疑,程洵也可能是做梦了,才会梦到这些。

没等多久,程洵也又出来了,随手似的把手上的大衣给徐念溪:“你的外套忘了。”

徐念溪愣了下,才想起来,进店时,觉得热,把大衣脱了给服务员收着。

如果不是程洵也想起来,徐念溪后面又得自己赶过来一趟。

想到这个可能性,徐念溪的话说得真心实意的。

“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

她这话一说完,严岸泊的表情立马就不对了,指着程洵也,不可思议地问徐念溪:“他细心吗?”

徐念溪不明所以,但很认真地点头:“对,他很细心的。”

没等严岸泊再说话,程洵也横了他一眼,神情带着几分得意。

那意思,看吧,他没说错吧。

程洵也开车来的,可以把徐念溪送回去。

只是等他下车,打开手机,就看到严岸泊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点进去看,就发现严岸泊近乎于胡言乱语:天呐!你怎么可能在念溪眼里有优点,还是很多。你在我眼中都没有很多优点。

严岸泊: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做梦了。

过了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可能性一样,语气平静了点:哦,我知道了。念溪只是觉得你帮她拿大衣的动作很细心,并不是觉得你细心。

严岸泊达成了自我说服,做了最后的总结:所以,我下次帮她拿大衣,她也会这么说我。

严岸泊这意思像是在说,对象不重要,行动才重要。

是他不是他,都无所谓似的。

程洵也嗤了声,给他回了六个句号。

他发完,严岸泊立马发来了满屏幕的叨逼叨。

程洵也实在不想看,放了手机,出了卧室。

徐念溪在客厅,电视开着。

她边看电视,边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

见到程洵也从卧室出来,徐念溪眼睛一亮,站起了身。

程洵也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她突然站起来是干嘛,迎接他吗?

没这个必要吧。

思考的几秒,程洵也已经走到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然后就看到,徐念溪找了个离他很近的地方,也跟着坐下。

“……”

所以,她起来就是为了确定他坐哪儿,然后和他坐在一起?

程洵也想了没两秒,便没想了,因为徐念溪又开始说话了。

先问他想看什么,得知都行。

她想了想,调到运动频道。

刚好放的是篮球赛。

徐念溪上次看他打篮球,就有很多规则不太理解。

这回他刚好就在,徐念溪便一会儿问他一句。

这对程洵也来说没什么难的。

只是他刚答完,就会收获徐念溪送来的夸奖礼包,顺带一个亮晶晶的星星眼。

“……”

哪怕是程洵也,也被她这种毫不掩饰的举动弄得尴尬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难得谦虚起来:“这都是很基础的,你没必要这么夸我。”

徐念溪神情认真:“虽然基础,但我确实不知道,所以夸你很合适。”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的,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程洵也嘴角勾起了点,觉得她确实很会说话。

但转眼之间又想到了这段时间她层出不穷的夸奖。

哪怕是他也有点受不住。

程洵也“啧”了声,叫她名字。

“徐念溪。”

她看过来,神情疑惑:“怎么了吗?”

程洵也动了动身子,整个人坐直了些,很认真地看她:“你最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

徐念溪被他这奇怪的问法问得一愣,有些茫然道:“你不是一直都有很多优点吗?”

“……”

她这人,某些时候。

说的话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程洵也看着她一会儿,忽然侧过脸,也不说话了。

客厅里,一时只有电视机里的球赛声。

徐念溪不懂的毕竟多,时不时还得向程洵也请教。

程洵也每次给出的回答都很通俗易懂,哪怕她一个纯粹的门外汉,也能听懂。

只是,在徐念溪又一次感叹,他真的好厉害时,程洵也什么话都没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低调内敛得不太像他。

徐念溪注意到他异常的反应。看球的间隙,时不时就把目光放在程洵也身上。

他坐得笔直,侧脸线条流畅利落,鼻梁高挺。

但耳朵却有些发红。

徐念溪多看了两眼,他好像发现了她的目光似的,侧过脸,凶巴巴地盯着她看:“看电视,不准看我。”

徐念溪很听话,乖乖的“哦”了一声。

剩下的时间,徐念溪都在努力地看电视。

中途,有些口渴,她起来倒杯水。

只是可能坐太久了,突然一起身,腿便有些软。

徐念溪整个人踉跄了几步,还好没摔倒,因为程洵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程洵也脸色不太好,觉得她冒失:“小心一点。”

徐念溪站直身子,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程洵也,及时拉住她,她肯定会摔出个好歹。

徐念溪转过身看程洵也。

“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肯定又会像上次一样崴伤的,到时又会影响日常生活。”

她一副“他真的很重要很重要”的语气。

程洵也放开手。

徐念溪没等来他的回话,边往厨房走,边一步三回头地回头,观察程洵也。

她人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程洵也突然伸出手,表情没有刚刚的无动于衷了。他有些懊恼似的地挠了挠头,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发丝浮动,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耳朵真的红了不少。

徐念溪脚步一顿,想再看,但程洵也已经发现了她的目光,板着脸,顶着一头乱发,隔着点距离看过来。

徐念溪又不敢再看了,收回视线。

等她喝完水出来,刚坐到沙发上,程洵也就直起身,清咳了一声,“我回房间了,你自己看。”

徐念溪愣了下:“好的。”

程洵也回了卧室,等门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觉得徐念溪这种时不时的直球话语,真的让人招架不住。

看电视的一会儿功夫,严岸泊又发了不少消息来。

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更加不可置信,到最后甚至来了一场胡言乱语:不是,我越想越奇怪。念溪怎么可能觉得你有优点?还有很多?她该不是喜欢上你了吧?

上次也是他,说徐念溪喜欢他。

结果是误会一场。

这次他又说。

程洵也被他气到了,觉得他没事找事,一字一顿道:你是个恋爱脑吧,什么都能往喜欢上扯。

“……”

严岸泊好心好意为他考虑,反倒被他说,那叫一个又愤怒又委屈。

他也生气了:随便你,我懒得管你了-

时间就这么慢悠悠的溜达过去。

徐念溪还是保持着,常在程洵也面前出现、多给出暧昧信号、不停夸他三项合一的综合策略。

只是这策略,也不知道是有效,还是没效。

程洵也在她面前,确实变了点。

但变的方向好像有点偏。

他不再在她面前自恋了,对她甚至还有点防备一样。

像她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形炸弹一样。

徐念溪毕竟经验少,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楚这种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疑惑的时候,有手机铃声,从程洵也的房间传出来。

程洵也从厨房出去,接了电话。

徐念溪把电视声音调小,就听到隐隐约约几声对话声传来。

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了女声。

程洵也没聊很久,就挂了电话。他没有再看电视的意思,而是穿了外套。

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徐念溪想了想,装作不经意:“你要出去吗?”

“对。”

“去哪里?”

“医院。”

徐念溪眼睛睁大了点,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洵也拿了车钥匙,随口回她:“没有。去看个朋友。”

朋友……

徐念溪放开抱枕,扬起脑袋,看程洵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这……”

和上次的果断不一样,这次程洵也带了点迟疑,他思考两秒:“我问问她吧。”

电话接通,能听到清晰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

他们交流几句。

没一会儿,程洵也便挂了电话,对徐念溪说:“走吧。”

徐念溪进了卧室,换好衣服,跟着他下了楼。

车往前开,路过家超市时,程洵也下了车,买了很多零食和水果。

这些看不出性别,可是他还买了芭比娃娃套装。

徐念溪收回视线:“你要看的人是女生吗?”

程洵也想了想,用女生形容那小孩,好像也没错,便点头。

这下,徐念溪的眉头皱紧了几分。

剩下的路程,她也没再问什么。

她不说话,车里就安安静静的。

到了目的地,他们下了车,提着东西,上了电梯。

明黛有给程洵也发房间号,他摁了17层,徐念溪有留意到,这是住院部。

出了电梯,就见一个气质温柔的长发女人。正站在电梯门口,见到程洵也,就朝他笑了笑,言语之中,透着几分娴熟。

“你来了。”

程洵也点了下头,把手上的礼品递给她。她并不推辞,落落大方地接下了。

又看到后面的徐念溪,和她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明黛。”

“你好,我叫徐念溪。”

他们往前走,进了间单人病床。

窄长的病床上睡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蓝白色条纹病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她很瘦,脸色也不好,但通过五官可以看出来,和明黛长得很像。

正好明黛向徐念溪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叫明慈。有先天性心脏病,刚做完手术,手术挺成功的,她便想见见程洵也。”

她们说话期间,小女孩费力地睁开了眼,看见程洵也,就和他道谢。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几丝病气,中气不太足。但她很认真地给程洵也道谢,说她过马路的时候,没有好好看路,还好他救了她。

明慈还要休息,他们没在病房里待很久,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一出来,徐念溪也不说话了,皱着眉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出了电梯,回到车上。

明黛给程洵也发了一条语音,他点开,是明慈的声音。

小女孩说,哥哥再见,姐姐再见。

不知道是因为微信电流声比较大,明慈的声音也没现实中那么虚弱。

程洵也回了她一句:“你好好休息。”

也是用语音回的。

他放下手机,就对上徐念溪的脸。

她看着他,表情认真。

程洵也愣了下:“怎么了?”

徐念溪抿紧唇,她知道这样不好,像查户口一样,但她还是想知道:“你和她们怎么认识的?”

程洵也想了想:“半年前,我有一次过马路,结果就看到一个小孩,直愣愣地冲过来。”

徐念溪一愣:“那个小孩是明慈吗?”

“对。”

说起这个事,程洵也脸上还有几分后怕:“还好我当时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了回来。要不然她都被货车撞到了。”

这话说完,徐念溪也不问了。

车往前开,很快到了房子里。

徐念溪这次没在客厅,等程洵也出来,而是进了卧室。

和鲁惟与发消息:小鱼。

鲁惟与很快回复:我在,怎么了。

徐念溪吸了吸鼻子:我有点不太敢追他了。

第45章 045

鲁惟与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句话,纳闷:啊,为什么啊。之前不是追得好好的吗?

徐念溪把在医院的种种说给鲁惟与听。

鲁惟与也很意外:天呐,对于那小孩来说,他真的……难怪那小孩一做完手术就要见他。

徐念溪:是吧,我也觉得。

程洵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世界始终是保持善意的,所以他愿意朝别人伸出援助之手。

不论是她,还是明慈,都受到了他的帮助。

只是。

他可能真的有点太好了,如果她真的能追到程洵也,当然皆大欢喜。

可如果她追不到,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从前,她真的能从这么好的人身上,收回感情吗?

或许,像之前一样,彼此能说上几句话,而不继续深入,是最好的。

正好,现在,程洵也有点躲着她的意思。

鲁惟与像是感受到她的胆怯,也不好再鼓励她闷头往前冲,安慰她道:溪溪,你再好好想想吧。

徐念溪:好-

徐念溪这一想就是好久。

她也不凑在程洵也跟前去了,也不时不时就夸程洵也两句。

程洵也晚上回来时,就看到安静的客厅,不复之前的热闹。

周末时,徐念溪更多时候,也只是待在她自己的卧室,不怎么出来。

这一切都莫名其妙的。

严岸泊约程洵也出来打球,这次他还特意看了看,也没见徐念溪。

问得疑惑:“念溪,这次不来吗?”

“不来。”程洵也回。

出门前,他还问了徐念溪,问她要不要过来。

他记得徐念溪当时犹豫了两秒,然后拒绝:“不了吧。”

再加上她最近的种种。

严岸泊纳闷地说:“不是。那她上次为什么要来?”

程洵也本就觉得徐念溪的变化让人费解又烦躁,严岸泊还一直问。

他瞪了严岸泊一眼,凶巴巴的:“你怎么这么多话?”

“……”

球场上,程洵也也没让严岸泊,球风带着火药味儿,打得严岸泊原本还堵着一口气,不想和他说话,但很快破防,骂他没事打那么凶干嘛。

程洵也也不搭理他,打完就撤退。

他回去时,徐念溪就在客厅,见他这么快回来,愣了下:“你回来了。”

程洵也“嗯”了声,表情还有点臭,抬着下巴,眼睑微掀。

和谁置气似的。

徐念溪疑惑了一瞬,但她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拿了水杯,准备回卧室去。

她这样子,特别像那种,突然投入,又突然抽离的渣女。

一直夸他,某一天又突然不夸了。

现在他不开心了,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哪怕程洵也是个心很大的人,都被她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弄得烦躁又不爽。

程洵也“啧”了声,找茬似的,叫她名字:“徐念溪。”

徐念溪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程洵也直视她,眼神薄凉,眉宇间隐隐有几分锋芒。

攻击性十足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

“你最近什么意思?”他一字一顿。

徐念溪比他还疑惑似的,“我最近怎么了?”

她最近不就是在思考要不要追程洵也吗?

也没做别的啊。

程洵也看她那样子,只觉得她在装模作样。

他火气更重了点,和徐念溪算账。

“首先,你这些天总爱围在我身边,这个你能否认吗?”

徐念溪顿了下,她这些天确实总爱围在他身边,这是事实,只好道。

“……不能。”

听她承认,程洵也气焰更足了,几乎是质问:“然后,你总时不时就夸我,还说什么很高兴遇到我,你能否认吗?”

这个也是事实,徐念溪沉默一会儿:“……不能。”

程洵也放重语调:“最后,你突然不做这些,也不说这些了,你能否认吗?”

徐念溪眼眸瞪大了点,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注意到她的变化。

只是程洵也比她更凶似的,命令她:“说话。”

徐念溪吞吐了下,“……也不能。”

听她不否认,程洵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更疑惑了似的,盯着她看:“为什么?”

徐念溪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

程洵也这会儿又耐心很好似的,给她解释:“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变化无常,让人毫无头绪。

徐念溪本就没想到他会留意到这一切,现在听他这么问,一时只觉难以解释。

顶着程洵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徐念溪磕磕绊绊的:“只是……觉得,你有可能不喜欢这样。”

这是实话。

在她围着程洵也的这段时间,他其实没有很多表示。

对她的态度更像是,防备着什么一样。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不说话了。

客厅里一时只有呼吸声。

徐念溪懂他的意思了,垂眸往卧室里走,还没走两步,程洵也突然道:“还好。”

这是突如其来的的一句,徐念溪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和她说的。

但……

她扭头,疑惑地问程洵也:“什么还好?”

程洵也觉得她的理解能力真的是很不过关,“啧”了声,语气也凶巴巴的。

“还好的意思你不懂吗。”

他虽然不理解徐念溪为什么会突然夸他,但他不能否认,他其实是喜欢的。

所以现在,徐念溪不夸他以后,他才无所适从。

徐念溪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拿手挡住嘴巴:“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等她说完,程洵也打断,“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完,也不理她了,往卧室走。

只是进去前,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拿肩膀撞了下徐念溪。

力道不大,但徐念溪没有防备,退后了几步,茫然地看着程洵也。

做出这一切的程洵也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抬着下巴,格外理直气壮地哼了声。

小孩闹脾气似的。

他走后,客厅就徐念溪一个人,她拿着杯子,慢吞吞地坐到沙发上,喝了两口水。

第三口的时候,她的牙齿抵在杯壁,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

有了程洵也这句话,徐念溪又开始了围绕程洵也打转的生活。

程洵也的态度和之前的比,他不怎么躲着她了。

但时不时就会像找茬一样,看她在干嘛。

徐念溪下班回来后,经常能在客厅看到他的身影。

他坐在沙发上,架着腿,宛如领导一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忘了主动和他说话,或者沉迷自己的事,对他不够热情,他就哼声。

说某些人果然很敷衍,很容易变。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自己侧着脸,对着空气阴阳怪气,不知道说给谁听。

但客厅里只有他和自己。

程洵也不是个会自我怀疑的性格。

那很显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徐念溪毕竟还是理亏的,也不能计较。

只好按照他的需求,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他打招呼。

把包放在卧室里,又赶紧出了卧室,到客厅坐好,找话题和程洵也聊天。

时不时还特别有眼力劲儿地,见缝插针地,夸程洵也。

这些东西,程洵也都堂而皇之地受了。

不仅是接受了,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有时候,徐念溪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比较迟钝,所以没发现她在追求他。

还是他已经发现了,只是在考验她-

徐念溪回程洵也的房子时,程洵也已经回来了。

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见到她,立马皇帝似的,叫她的名字。

“徐念溪。”

徐念溪往他那边看过去,“怎么了?”

程洵也问:“你干嘛去了?”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讨债嘴角,徐念溪愣了下,回:“去和鲁惟与吃饭了,不是和你说过吗。”

听她这么说,程洵也才想起来。

他神情之中难得见几分无理取闹之后的悻悻,皱了下鼻子,“哦”了声。

徐念溪把包放在了卧室里,到了客厅,拿了杯子去厨房洗。

她洗的时候,程洵也像是没事干一样,也跟着到了厨房。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颗苹果,拿拖鞋踢了踢徐念溪的拖鞋。

那意思,让开。

徐念溪甩了甩手上的水,乖乖地给他让出了位置。

程洵也洗干净苹果后,也没出去,而且站在徐念溪身后,像监工一样。

一会儿说,徐念溪杯子手柄没有洗干净。一会儿说,徐念溪水杯里的水没有沥干。

徐念溪挺能接受批评的,按照他说的话,一点点整改。

但很快,程洵也又找到新问题。

拖腔拿调的,说,水溅到他身上去了。

徐念溪便把水龙头打小了一点,只有一点水声潺潺,在厨房里滴滴嗒嗒的响着。

但是哪怕这样,程洵也还是不满意,抬着胳膊,把手臂给徐念溪看。

一副她做了错事的嚣张表情,“你看,你又把水弄在我身上了。”

徐念溪关了水龙头,盯着看了会儿。依旧一无所获,有些纳闷地抬头看程洵也。

程洵也伸手指了指,满脸较真地:“就这里,你没看到吗?”

徐念溪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他的胳膊上躺着一颗针眼大小的水珠。

被风一吹,马上就会被晒干了一样。

“……”

徐念溪觉得他小题大做,抽了张纸,给他擦了一下,以为这事就会结束了,结果下一秒。

程洵也就像抓到她把柄一样,神情得意:“你偷摸我。”

“?”

徐念溪耐着性子,“我没有摸你,我就是拿了纸……”

她话还没说完,程洵也认定了什么似的,笃定地开口:“哦,所以你是想隔着纸巾偷摸我。”

“……”

徐念溪看他那张写满嘚瑟的脸。

就算有可能是考验,但他最近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好像不胡说八道两句,他就不开心似的。

徐念溪嗓音安静,认真地说:“你要不别穿衣服了。”

“?”

“反正我都能隔着什么偷摸你了。”徐念溪,“你还不如不穿,直接给我摸算了。”

“……”

这下,程洵也倒是没话可说了。

剩下的时间,难得老实地拿着他的苹果,安安静静地啃。

等徐念溪从厨房出去,程洵也又立马跟着出去。

他坐在沙发上,堂而皇之地命令徐念溪给他调电视看。

徐念溪调了,他又不满意,各种挑剔。

只动嘴不动手的样子,徐念溪忍不住盯他看了会儿。

被程洵也发现,他一副“你是不是忍不住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谴责表情。

徐念溪也不知道怎么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么多东西的。

她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张诚恳脸,“这个节目可以吗?”

程洵也端详她会儿,确认她没有变卦的心思,瞥了眼电视机,勉为其难似的:“也行吧。”-

他们这种奇怪的相处一直持续下去。

有次,徐念溪和程洵也出去吃饭,刚好遇到严岸泊。

严岸泊就眼睁睁地看着徐念溪全程对程洵也又是献殷勤,又是时时刻刻留意他的举动的。

像是个正在讨,难搞心上人欢心的,苦命老实人。

等徐念溪起身去卫生间,严岸泊立马开口:“不是,念溪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吗?她对你这个样子?”

程洵也呵了声,语气拖腔拿调的:“说了你也不懂。”

严岸泊太阳穴跳了跳,“你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程洵也理直气壮的,还反问他:“不用说,就像你会和佩奇说奥数题吗?”

“……”

等徐念溪出卫生间里出来,他们俩的凳子已经离得八百米远了,只留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不用说,也知道。

又吵架了。

严岸泊看见她来了,指着程洵也告状:“念溪,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无理取闹。”

程洵也听严岸泊这么说他,眯着眼扭脸看过来,一脸的威胁。

像是在说,你还敢说我坏话。

见状,严岸泊指着他,振振有词:“你看,他还这个表情,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徐念溪看过去,和程洵也对视上。

他鸦羽似的眼睫抬起来,露出双很亮的眼眸,此时正很平静地看着她。

没什么情绪,但恐吓意味很浓。

似乎在说,你敢帮他试试看。

他表情稚气,记仇的样子特别像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

徐念溪觉得他有点可爱,可爱得让她觉得手痒,想捏捏他的脸。

当即轻咳一声,徐念溪很是昏庸道:“那什么,他还小,你别和他计较。”

严岸泊:“……”

等他们吃完了饭,程洵也的手机里就灌了不少严岸泊的叨逼叨。

都是在说,他到底对念溪做了什么。

程洵也只回了他一个字:呵。

“……”

自打这次和严岸泊吃完饭后,严岸泊对他们关系的好奇心一下子飙升到满格。

时不时就在程洵也耳边说,念溪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对他这么好,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

程洵也每次都敷衍过去。

因为他也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西津迎来初春,气温还好,但时不时就下几场雨。

徐念溪回来时,嗓子有点干,她有预感自己可能会感冒,提前吃了感冒药。

但很显然没什么用。

徐念溪人晕乎乎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程洵也没见到徐念溪的人,原本还以为她是不是终于烦了。

结果找了一圈,在徐念溪的卧室里找到了她。

听见敲门声,徐念溪打起精神:“进来。”

程洵也一进来就看到脸色通红的徐念溪。

他找麻烦似的态度立马变缓,过来摸她额头:“感冒了吗?”

“嗯。”

徐念溪揉了下耳朵,点头:“我吃过药了。”

程洵也看了眼温度计,38.7°,觉得光吃药没用:“去医院吧,好得快一点。”

徐念溪摇头,把被子拉高一点,挡住脸:“不想去。”

程洵也想了想,眉头打开:“也行吧。”

他起了身,拿过来湿毛巾,准备给她敷在头上。

徐念溪还记得上次的感觉,整个脑袋都顶了冰块一样:“不想要这个。”

程洵也和她打商量:“敷毛巾降温能快一点。”

徐念溪把被子再拉高了一点:“不想敷,除非……”

话没说完,又觉得她好像有点任性,嘀嘀咕咕开:“算了,你还是放吧。”

程洵也放了毛巾,在她额头上。

果然很凉。

徐念溪忍不住动了动身子,露出有点想丢开,又有点想忍耐的矛盾样子。

还没等程洵也说话,徐念溪先开口了。

“那个……”

程洵也俯下身,刚准备听,徐念溪又闭了嘴,怏怏不乐似的:“算了。”

“……”

程洵也不满,指责她:“你这人怎么说话说到一半。”

徐念溪眼睛打开一条缝,看他,继续嘀嘀咕咕的:“因为说出来不太好。”

程洵也总算知道严岸泊为什么每次听他说这种话都能一下子暴躁。他皱了下眉,回徐念溪,“你不说怎么知道好不好。”

徐念溪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拉起来,挡住下半夜脸:“那个……我刚刚不是敷了毛巾了吗,所以作为交换,你可以给我买冰糖葫芦吗?”

程洵也刚开始没怎么听清楚,因为她缩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嗡嗡嗡的。

程洵也追问:“你再说一遍。”

徐念溪这时候又半死不活了,把被子拉得更高,逃避似的,“不说了,你没听到就算了。”

本来就不太好,她还在追求程洵也呢,怎么能指示程洵也做这做那的。

程洵也这下更不满意了,隔着被子戳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次。

两次。

三次后。

徐念溪受不了了,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我说,你别戳我。”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大获全胜似的:“那你说。”

徐念溪闭了闭眼,一脸的视死如归:“我说我想吃冰糖葫芦。”

她其实之前也没这么任性的。

只是,可能是现在太晕乎了,晕得她整个人的神智都要没了。

最深处的渴望就浮出来。

她现在好想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程洵也顿了下,有些懵地看着她:“就这?”

徐念溪抿着唇,点头。

程洵也深呼吸一口气,直起身,边往外走边毫不留情地吐槽:“糖葫芦而已,声音这么小,我还以为你想吃人参果不好意思说。”

程洵也走后,徐念溪捂住自己的脸,麻烦别人的愧疚和更多的控制不住的喜悦从身体内部一起溢出来。

程洵也很快就回来了,徐念溪接过他递过来的冰糖葫芦。

咬了一口,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满足感却格外明显。

她吃完了糖葫芦,又重新躺下。

躺下后也不睡觉,而是侧着身子,眼巴巴地盯着程洵也看。

程洵也被她盯得有些受不住,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你看我干嘛?”

徐念溪动了下身子,她这段时间可能朝他献殷勤献习惯了,张口就来:“你长得真好看,我想多看看。”

“……”

程洵也别过脸,没说话。

他不说话,徐念溪可不会不说话,她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程洵也愣了半晌,抬头看她。

徐念溪别开眼,又很快移回来,佯装镇定,振振有词:“你刚刚给我买了糖葫芦,是在关心我,所以我也要关心一下你。”

程洵也这次沉默得更久,眼睑垂着,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才缓缓道:“喜欢主动的,很主动的那种。”

能让他能很明显地看出她的心思。

不用东想西想。

也不用担惊受怕。

徐念溪“哦”了声,没再说别的-

翌日,程洵也起来的时候,徐念溪已经起来了。

正坐在沙发上,见到他就笑,说谢谢他的照顾,又说她请他吃饭吧。

程洵也应了。

出门时,徐念溪特意选了件和程洵也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外套。

吃饭的地儿也是西津有名的情侣餐厅。

他们一进来就收到服务员送的玫瑰。

徐念溪没接,装若无意地,指了指程洵也。

程洵也看着服务员递到他手边的玫瑰,嘴角抽了抽:“不是,为什么会给我?”

徐念溪信口胡说:“可能是你长得比较好看。”

“……”

程洵也被她胡说八道的功力给震慑到了,有些无语地坐到了餐桌上。

一坐下,程洵也就发现不对,餐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他愣了下,看徐念溪:“这是情侣餐厅?”

徐念溪也愣了下似的:“是吗?我看这家店评分比较高,所以才定的。要换吗?”

已经到了饭点,再换位置也没必要,程洵也:“算了,就这样吧。”

徐念溪应了声,又装模作样地点了招牌菜。

等菜上上来,玫瑰花花瓣在碗碟边缘围了一圈,服务员还过来他们桌,放了首告白气球,又带领他们去了餐厅打卡点,拍了照片,还送了相框。

“……”

程洵也自己答应的不换地儿,只好忍气吞声地吃了这一餐。

好在,味道确实是不错的。

回去后,徐念溪也没消停。

程洵也那会儿正在客厅,看她手里拿着照片,逛来逛去。

叫停她:“你干嘛?”

徐念溪回:“想找个地方放起来。”

程洵也就懵了:“还要放起来吗?”

徐念溪“嗯”了声,又反问:“不能放吗?”

程洵也沉默两秒,“没。你放吧。”

徐念溪寻找了一圈,在电视柜那儿找到位置,把相框立起来放好。

粉色玩偶背景墙下,两个人都对着镜头。她笑的幅度比较大,露出牙齿。程洵也则是抬着下巴,模样酷酷的。

不知道是她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徐念溪觉得这张照片放在这儿,明显得,一进这个房子,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到。

程洵也似乎也这么觉得,走过来后,看着照片,神情幽幽地。

徐念溪察他的言,观他的色:“放在这儿不好吗?”

程洵也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却最终放弃了似的:“随便吧,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

徐念溪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把相框放在这儿了,很满意地一点头:“那就这样吧。”

这之后,徐念溪开始每天准时给程洵也发消息,发的内容很日常。

有时候是天空中拍的一朵像棉花糖的云,有时候是在网络上看到的有趣消息,有时候是她突发奇想的碎碎念。

七月二十六日,是程洵也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