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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偏执 江枫愁眠 29395 字 25天前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韩尘霄再一次端茶上来时, 邱芜澜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了。

剔透的骨瓷盛着淡玫红色的茶汤,茶汤边缘被瓷白稀释,呈现柔和的渐变边。

她抿了口, 眉心舒展。

韩尘霄期冀地询问:“怎么样?”

邱芜澜冲他招手。

他俯下身,被她扶住侧脸, 哺给他口中的茶。

馥郁的花香留在了韩尘霄唇上,将淡色的唇镀上潋滟的水光。

他顿了下, 旋即偏头,红着眼加深了这一吻。

邱芜澜接受了。

半晌,她轻拍他的脸, 示意他退开。

韩尘霄低喘着, 湿润地望着她。

邱芜澜将茶杯放去了手边, 第一次收下了韩尘霄的茶。

“后天我要去C国。”她道, “一周左右, 你陪我去。”

韩尘霄想要抱她、想要埋在她的颈窝里嗅闻那股兰草香气, 可邱芜澜已然抽离, 将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他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大脑燥热了好一会儿才分出精力去理解邱芜澜说的话。

“一周……”韩尘霄为难道,“塔丝纳音乐节请我过去, 他们和我们这边的宣发都做完了。”

别的工作可以推、可以协调, 但这是他出道六年来第一次被邀请上塔丝纳音乐节, 双方宣发一周前就开始全网预热,不止是韩尘霄期待这一次露面, 粉丝们也期待已久。

“让阿尧代你去吧。”邱芜澜随口道, “就说你病了,组织方和粉丝们能理解的。”

韩尘霄没有立刻应下。

邱芜澜抬眸,看向了他。

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舍。

“那, 算了。”邱芜澜回正视线,移动着鼠标,“不用这样,你不愿意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没有。”韩尘霄慌张地搭上她的左手,“我和你去,让季尧代我去音乐节。”

邱芜澜莞尔,转过椅子,抚上他的侧颈,在他唇角留下一触即发的吻。

“分开那么久,我也想和你待在一起呀。”她在他唇畔呵气,“霄霄,我会加倍补偿你的……陪陪我,好么。”

淡雅温热的兰草气拂过唇瓣,韩尘霄咬着口中的软肉,双眼走向迷离氤氲。

他椎骨酥麻,没能忍住,将邱芜澜小心地抱进了怀里。

她想和他待在一起。

她也想和他待在一起……

他开心得手足无措,这份饱胀的情愫无处发泄,只能更用力地咬住口腔内壁,用疼痛压抑激动。

韩尘霄很快下去和唐知行沟通行程。

唐知行上午不在,带着季尧和罗浩炆录制早安广播,中午才把人送回来。

季尧掐着时间,把外套往休息室一丢就要上楼给邱芜澜准备午餐。

“季尧。”韩尘霄叫住了他,“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季尧回头,示意他说。

“下周的塔丝纳音乐节……”韩尘霄冲他笑了下,“你替我去好不好?”

“塔丝纳音乐节!”一起回来的罗浩炆震惊看向韩尘霄,“尘霄哥,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也不影响那一天啊。”唐知行翻了下行程,“还不到一天,就大半天。”

“芜…邱总要出国。”韩尘霄轻声道,“她让我和她一起去。”

休息室倏地静了下来。

迥异的视线汇集到韩尘霄身上,片刻,唐知行先开了口,“尘霄……”

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复杂,措了会儿辞才接着道,“要不再和邱总商量商量?她每个月都出差,塔丝纳两年才一次,你清楚它的含金量。”

他向来是最支持韩尘霄去接触邱芜澜的,这是头一回反对。

“我知道。”韩尘霄一点头,认真道,“我考虑过了唐哥。塔丝纳含金量虽然高,但它只是个荣誉、是一个结果,我去不去,都不会影响我的业务能力。我被邀请,知道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大众认可,这就够了。”

“你知道有什么用,得投资方知道,你的报价才能抬高啊。”唐知行纳闷,“邱总不知道你要参加吗?”

邱芜澜的前任不计其数,但公司员工都清楚,她是绝对的事业脑。

别人家的艺人就算了,韩尘霄可是他们自家的艺人,邱芜澜怎么会色令智昏到这个地步。

听见唐知行的反问,韩尘霄面色一变,急忙改口,“她没想让我去,是我非要跟着她。”

他已经在梁勤文、叶太太那里丢了邱芜澜的脸,不能再破坏她在公司里的形象。

“你疯了吗?”唐知行一时没绷住,脱口说了出来。

他倒不是在骂人,纯粹是惊疑到了极点。

有这个必要吗,为了那几天把塔丝纳推了。

这个出差蕴含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深层内涵吗?难道和邱芜澜出国一周就能成为她的丈夫?要真是这样,那他倒还能理解。

“唐哥,别问了。”韩尘霄不想和别人聊他和邱芜澜的私事,“我有我的理由。”

他那样背叛她,她竟一点儿也不责怪他。

这样好的邱芜澜吻着他的唇角,撒娇说想要和他待在一起,韩尘霄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他会努力工作,但工作只是工作,永远没有爱人重要。

“让季尧代我去吧。”

“为什么是我。”季尧问。

韩尘霄掩下眸中的情愫,“邱总提议的。”

仅仅只是提起这个名字,他的语气便温柔下来。

季尧敛眸,松开了门把。

磨砂玻璃弹了回去,小幅度地摇摆了几回。

季尧走了,唐知行扶额,“好吧,你有你的打算,我不干涉。”

换作其他几个,唐知行少不得拎着耳朵破口大骂,但韩尘霄是上进懂事的,他既然觉得这次出差比塔丝纳重要,那应该是有他的理由。

“谢谢你,唐哥。”韩尘霄真诚地道谢,唐知行摆手,“提高你的业务水平,比什么感谢都要强。”

“我知道,”韩尘霄颔首,“现在就去健身房。”

“健身房?”罗浩炆嘀咕了一句。

唐知行听出他口吻中的疑惑,“怎么?”

“没什么。”罗浩炆耸肩,“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韩尘霄很少会拿这种整块的时间去健身,特别是中午这种不尴不尬的中间段。

韩尘霄和姐姐复合了——

虽然他们从未分手,但对季尧来说,这就是一次盛大的复合。

他躺在邱芜澜办公室沙发上摁游戏机,瞳孔却并未聚焦。

他停在最终boss的房间,等待它复活,然后一点点砍死,再等待复活、砍死、等待……不停地机械重复着。

那个即将要死在华君润手里的男人身上缠绕了烟丝酒气,沾染了女人的香水,他已是夏天忘记放入冰箱的西红柿,烂得化成了脓水。

这样恶心的东西,姐姐却俯身亲吻了他。

他溃烂得提不起来了,姐姐便用双手将他捧起。

季尧无比恶心。

“邱总。”简带着刚打印出来的一沓资料匆匆入内,“客户临时要改合约。”

邱芜澜接过,迅速浏览一遍后递回给简,“拿给外贸和法务。”

简接过,却没有动身。

邱芜澜扫了眼屏幕右下角,后知后觉地揉了揉太阳穴。

已是十一点,不止是下班,员工们恐怕都要入睡了。

“应该还有人醒着,我去联系一下。”简说。

“专业名词太多了,这个点翻不完的。”邱芜澜制止了她,把那份合约重新拿了回来。

“内容有点多,后天早上的飞机,等明天上班再翻译就来不及了。”简还是想今晚找两个人过来加班看一下。

“我会处理的。”邱芜澜道,“今晚我不回别墅,去旁边的公寓,你回去休息吧。”

这两天在韩尘霄身上花了点时间,邱芜澜自己手头上的事还没结束,她将那份合约拿了起来重新看了眼。

二十多页,又追加了三页。

首次合作的新公司需要慎重, AI翻译后还是得人工查看一遍,算下来和人工翻译没什么不同。

时间有点赶了,找外包么……邱芜澜抬眸,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季尧。

“阿尧。”

季尧倒仰头看向邱芜澜。

“看一下。”她将那叠合约递给季尧,“明天下午前,能翻译好么。”

季尧微怔。

他已经很久很久,连这样的辅助工作都得不到了。

邱芜澜的语气中残留着犹豫,她将工作交了出去,可也还在思量——这么做可以么。

诚然,哥哥对季尧的态度似乎是有所放宽;

但,他到底是真的对季尧有所改观,还是单纯在赶时间,没空和她争辩这种小事?

邱芜澜拿捏不准。

她已经用过一次季尧了,拿着他努力收集情报收服了乔尹、成功推进了迟迟没有进展的ASHS改革。

才过了几天,她又要用到季尧么……

可这次只是翻译而已。

季尧还是大三,这个年纪的学生还有英语考试,就当是一套练习……邱芜澜告诉自己,在确定哥哥态度之前,这只是份给学生练手的英语作业,和工作、和公司并无关系。

邱芜澜递出资料的姿态充满了不确定性,随时有可能打消决定,季尧迅速回神,握住了她递来的文件。

他大致翻了翻,露出一侧尖尖的犬牙,“好长,对面的法务是有网络小说的副业么。”

他果断接了过去,让邱芜澜犹豫摇摆的心思定了下来。

算了,就这一次,这只是套英语习题。

“他们公司的文件就是又长又晦涩。”就算是她,也忍不住要抱怨两句,“冗长就算了,还总是修改。连我都不忍心再叫法务过来加班了。”

“至少说明他们很上心。”季尧拍拍手中二十多页的合约。

邱芜澜展眉,“是的,态度是诚恳的,就是外贸这块刚起步,还不成熟。”

“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女孩,一小时检查六次背包,担心被偷被骗。”

邱芜澜失笑,“很形象。”

她招手,让季尧靠得更近。

待季尧绕过桌子,来到邱芜澜身边时,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小盒奶酥。

“下午客户送的,配料表还算干净,我就留了一份。”

“为什么下午不给我。”少年脸上那双圆眸睁得更圆了,佯装不高兴,“姐姐藏着是要给谁?”

“给第二天的你。”邱芜澜将精致的糕点盒放去季尧手上,“合约留在公司,再两个小时我们回公寓,剩下的明天做。”

她本来快要走了,这份突然加来的合约绊住了邱芜澜。

七点吃的晚饭,加班回去后实在太晚,邱芜澜手边没有别的,否则也不愿意让季尧半夜吃甜点。

季尧接过,“我给姐姐做点什么吧。”

“没关系。”回去的时间推迟了,邱芜澜整理了下其他工作,“我的胃一顿两顿救不回来了,你的要好好爱惜。”

季尧看向手中的奶酥。

从邱芜澜接纳他开始,就将他当做弟弟来爱护,对他的身体和对他的学业一样上心。

在她无法启用季尧的才能后,重心更是完全倾轧向了季尧的健康方面。

毕竟,邱家健康的孩子远比优秀的孩子更加罕见。

因此,季尧不敢告诉她,不规律饮食已是他的常态。

他不是故意叛逆,只是姐姐不在的时候,他的头总是眩晕刺痛,吃不下东西。

办公室没有第二张办公桌,季尧便坐在邱芜澜对面,支着一只手机,在平板上进行翻译。

他面前还铺了张纸,右手松松持着一支笔,左手腕上戴了一根纯黑的发圈。

仲春的夜晚还冷,中央空调输送着暖气,窗外是不息的车流和晶莹璀璨的高楼大厦。

凌晨一点,邱芜澜摘下防蓝光眼镜,捏了捏鼻梁。

抬眸,对面便是对照文件的季尧。

她好久没有看见这样认真的季尧了。

一瞬间,邱芜澜像是回到了大学初期。

她刚接手秋叶娱乐时,手忙脚乱的,整一年的平均睡眠没有超过六个小时。

那时候哥哥还没有对季尧的存在提出异议,他陪在她身边,帮她整理资料、处理表格、制作PPT演讲稿、分析评估各项数据。

彼时的季尧还未读高中,他的学习力相当惊人,邱芜澜便同意了季尧休学,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他不仅帮她处理了繁琐的辅助工作、獬豸般帮她观察身边的人,还包揽了她的一日三餐。

正是那个时候,季尧在邱芜澜心中的分量慢慢超过了两个叛逆期的弟弟。

一开始,她只是想用他去刺激弟弟们上进;

可经历过那样形影不离的岁月,她很难不对季尧生出真情。

如果不是哥哥提醒她,季尧是小三的儿子、是试图僭越母亲地位的女人的儿子,现在的季尧会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有一间独立办公室,而不是龟缩在桌子一角,用一两万的平板处理上千万的合约。

季尧将文件翻页,开始做第八页的翻译时,手中的平板被邱芜澜抽走。

“到点了,下班。”她将平板上的文档保存,然后关机,收进抽屉里,“明天再做。”

“姐姐……”季尧咬着唇,“我还没保存。”

“我保存了。”

“我开了两个独立文档,后面还有一个。”

邱芜澜顿足。

那张清冷矜贵的脸上显出片刻怔忪。

她旋即回身,将抽屉里的平板拿出来,一边开机一边对季尧说,“有自动保存……你有设置每分钟保存一次吧?”

比起安慰季尧,更像是在安慰有点慌张的自己。

季尧扑哧笑了出声。

他抓着座沿,笑得灿烂似春,浅淡的瞳色如同阳光下的玻璃糖,折射出璨然泽光。

邱芜澜开机的动作一滞。

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把抽屉重新推上,将披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转身就走。季尧赶忙跟上。

“姐姐,生气了么。”

“真幼稚。”邱芜澜嗔了他一眼,“你小时候也没这么幼稚。”

季尧讨好地唤她姐姐,呼吸之间是奶酥的香气,这味道和刚到邱家的季尧一样,婴儿肥尚未褪去。

邱芜澜感觉到了季尧的开心。

她抿唇,在季尧烂漫的笑容里,心脏隐有刺痛。

那只是一份英语作业,并不是交给他的工作……

她并没有打算重启他的能力。

“后天去C国,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么。”最终,她只能给出这样的补偿而已。

从秋叶娱乐到公寓只需十分钟的步行,他们没有开车,就这样迎着清凉的夜风走回去,让春夜荡涤工作后的沉乏。

人行道的右侧是彻夜不熄的CBD,左侧是来去的车流。

凌晨时分的瑚城褪去了些许喧嚣,得以嗅到远处大海的气息。

季尧倒退着走,他没有特意盯着脚下,但一路踩在了同一列地砖上。

“我没什么想要的,”他对邱芜澜笑,“如果有树枝刮到了姐姐的帽子,就把《冠军岛运动会》的周边带回给我吧。”

邱芜澜捏着下巴想了会儿:“那个三花猫的游戏?”

“姐姐居然知道?”季尧顿了顿,蹙眉道,“姐姐居然不吐槽?”

“老游戏了,我怎么会不知道。”邱芜澜勾拢被风拂开的发丝,回答了季尧后半句话,“你那样戏弄我,我才不接你的包袱。”

“这可不是大热门的游戏。”季尧愈感兴趣。

“再过几年要接手文娱板块了,也该开始了解了。”

“姐姐。”

“嗯?”

“为什么不让尘霄哥去音乐节。”

这话题起的突然,季尧不想破坏这样好的气氛,可他实在好奇。

邱芜澜脸上的暖色淡了些,她收起了面对家人、面对季尧时的温柔,平和地开口:“艺人这份工作,太忙。他得留在我身边才行。”

不留神,季尧脚跟踏向了砖线外。

邱芜澜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低呼一声,“小心。”

季尧扭头,也跟着啊了一声,“好险,差一点就‘死掉’了。”

他说着话,掩饰心中的波澜。

连这种小学生都不玩的幼稚游戏,邱芜澜也愿意和他一起。

她注意到了他、看见了他。

只有她会真正在意他。

他回到了“安全线”内,继续方才的话题,“他推掉音乐节的时候,连唐哥都不太赞成。尘霄哥付出了不少,姐姐不觉得可惜么。”

邱芜澜勾唇,“对他来说,我的管家工作远比当唱跳歌手更加体面。”

“尘霄哥很努力。”季尧说。

“他的努力是为了钱,为了名。”邱芜澜不以为然,“你们队里真正追求音乐的,恐怕只有杨木,也只有纯粹的音乐家才会在娱乐圈里如此痛苦。”

“韩尘霄不是长袖善舞的人,端着清高,又渴望名利。退出娱乐圈,跟在我身后,他会更加开心。”

人际关系简单、不擅长应酬,又有一点爱慕虚荣——这是邱芜澜选择韩尘霄的主要原因。

这样的人,太适合做季葶那样的角色。

但季尧不可以。

邱芜澜看向季尧的眸色微深,身后灯火辉煌的夜景将季尧衬托得愈发珍贵。

韩尘霄的能力平平,他穷极一生,至多不过是个一线明星;

可是季尧——她花费多年心血培养的弟弟,他是个毫无疑问的天才。

哪怕哥哥反对、哪怕他的存在有悖母亲颜面,邱芜澜都不舍得他埋没在家务琐事里,和他妈妈、和她的母亲一样,一辈子圈禁在华丽冰冷的宅院内。

季尧,她的阿尧还有更长更远的路要走,她不忍为了那一点儿占有欲折断他的羽翼。

再等等……邱芜澜想,再等等,她总会帮季尧找到方向的,一个既不伤害兄弟母亲,又适合季尧发展的方向。

……

那份合约在第二天中午翻译完毕。

一个专业翻译两三天的活儿,被季尧在七小时里完成,拿去了法务和外贸协商评定。

明天就要出国,邱芜澜在对各部门做最后的交代。

她下到ASHS的楼层时,正好有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华君润的办公室。

开门的刹那,男人温润的眉宇间携着一抹阴鸷,他上身前倾,正欲前行,猝不及防看见廊上的邱芜澜。

那抹阴鸷瞬间化为错愕。

邱芜澜忽视了他异样的神情,对他颔首致意,接着便要去到乔尹的门前,和他商量改革事宜。

“芜澜!”

华君润倏地上前,挡住了她。

他下颚紧绷,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隐藏着焦虑。

“有时间么,有件事得告诉你。”

邱芜澜视线下移,看见了他手中紧握的东西——

体检报告。

姓名:韩尘霄。

她了然应允,随华君润去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了?”邱芜澜在小沙发上坐下,“难得见你这么急。”

华君润打开了玻璃墙的雾化模式,阻断了外界的窥探。

他眉间紧皱,几次都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将手里的东西先拿给邱芜澜看。

“韩尘霄的体检报告……行政错发到了我这里。”

“放着吧,他们会过来换的。”

“我不是说这个!”华君润将首页翻开,送到邱芜澜面前,“芜澜,他有艾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秋叶每年都会为员工和艺人安排体检, 本该是年中,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提早了。

华君润在自己办公桌上看见了韩尘霄的报告,他猜是行政不小心送错了, 还回去之前,随意翻了翻。

在看见韩尘霄报告的诊断结果时, 华君润被当头棒喝愣在了原地。

顾不上隐秘,他第一时间在公司联系了梁勤文, 质问他怎么回事。

梁勤文身边的那些男的女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有没有病。

因此华君润一早就和他交代过,灌酒、戏弄甚至扒光了殴打都可以, 但邱芜澜还要用韩尘霄, 在她厌弃他之前绝不能让韩尘霄沾毒沾黄。

梁勤文被华君润问得大脑空白, 连连否认。

他确定自己没有给韩尘霄找过女人, 就是第一次拍韩尘霄艳照, 都没有口对口的接触, 只是找了两个女的搂抱他而已。

“哥, 我绝对没有,我发誓。”他的语气打颤,韩尘霄得了病, 那邱芜澜岂不是也……这可是母婴传播的病, 邱芜澜还没有孩子, 要真得了,那就是直接断了她子孙后代, 他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华君润咬牙, “你没有,你手下那些人有没有?”

“这个、我……”三个月,近一百个日夜, 他没法确保每分每秒都在他掌控之中。

“立刻去问!”华君润低吼着挂断了电话。

他焦躁地在办公室踱步,自回到秋叶以来不曾出现过的灼痛感攀爬上了脊背,好似被粘稠的火舌不停舔舐肌骨,烫得他想要嘶吼呼救。

他坐不下来,抓着身边可以倚靠的器具。

眼前是刺目的白光,像是拍摄时的影视灯,打得他什么也不看见。

两只眼球在强灯的直射下烫得仿佛化成了脓水,从眼眶中缓缓流下。

他毁了芜澜、他害了她,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听说了么。”

有窃笑声从华君润身后路过,似远似近,他丧失了方向距离的感知,那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他脑海。

“邱总这次出差要带韩尘霄呢。”

“哇哦,邱总不是不搞办公室恋情的么。”

“听说是韩尘霄缠着要去的,我还听说……他不去塔丝纳,就是为了逼邱总和他在一起,要是邱总不同意,他以后就撂担子不干了。”

“我天,这种男的好可怕。这还不解约,等着以后他用跳楼来威胁么?”

“可怕是要分人的,换成没钱没家世的普通女孩,他会这么疯么?我倒是觉得他蛮聪明的,平常塑造了个勤勉刻苦的人设,现在为了爱情抛弃事业,恋爱中的女人哪个不感动?”

“算了吧,邱总可不是恋爱脑,她什么好的没吃过?别说感动了,恐怕只会糟心。”

“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同意带上韩尘霄了。”

出差……

华君润猛地惊醒。

他抓着报告出门。

或许还不晚,年末年初是最忙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没有……他必须将事情告诉芜澜,不能再让他们接触下去!

“艾滋?”

然而,邱芜澜怔忪的表情给了华君润重重一击,打碎了他最后那点侥幸。

他退了半步,随即猛地上前抱住邱芜澜,与她深吻交缠。

血腥味在邱芜澜口中漫开,她尝到了华君润的血。

他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大口吞咽她的唾沫,发出啧啧水声,忘我地沉浸在这汹涌的吻中。

邱芜澜皱眉推拒,让他退开。

感受到她的抗拒,华君润更加用力,他死死抱着她,呼吸愈发炽热,舌尖也愈发深入。

腥甜的铁锈味混合着唾液交换传递,这一吻的滋味近乎癫狂。

邱芜澜不再多费力气,等着华君润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他才退开半寸,揽着邱芜澜的双肩,在她唇前呢喃,“芜澜,别怕,我和你一起。”

他的气息滚烫湿重,满载血腥。

邱芜澜抽了张纸,拭去唇上的血。

她平静地望着华君润,“他没病。”

“上午医院就打电话来,说新来的护士录错了人名。”

“韩尘霄没病。我只是惊讶这份错的报告居然还在我们公司里。”

华君润呆愣住了。

邱芜澜将染上血色的纸巾递给他,颇有些无奈地同他轻语,“下次,别这样了。”

她起身,越过他离开办公室。

电子锁合上,华君润定定望着那份发皱的报告和染了红的纸巾。

他瞳孔骤缩,身上的灼痛几何倍翻涌,如同火海要将他葬在其中。

「下次,别这样了」

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和梁勤文的联系,知道韩尘霄身上发生了什么,她调整了年中体检时间——体检距离韩尘霄第一次接触梁勤文刚好三个月。

性病抗体检测的窗口期正是在12周内,部分如淋病、梅毒在十天左右可以初步检测出来。

十天、十天……华君润陡然想起,RNI年前参加了一场献血公益,提供了血液样本——韩尘霄醉宿未归的第一晚起,邱芜澜就知道了!

怎么会……

华君润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为什么邱芜澜会那么早地知道一切。

梁勤文不敢告密,只可能是他手下的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自己对韩尘霄下手。

华君润抓着报告的五指微收,霍然之间,另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季尧。

他很快否定,季尧是邱芜澜的表弟,他和他不存在竞争关系,自己能进入秋叶,还是当年季尧推荐的。

在季尧心中,他或许不是个讨喜的姐夫,但韩尘霄同样不讨喜。

韩尘霄抢走了邱芜澜的注意力,以至于季尧甚至告状告到了他这里,想让他出手收拾韩尘霄。

季尧没有动机。

况且,自己也从未将计划与他说明。

邱芜澜把季尧保护得很好,他身边的那些二世祖、纨绔子弟终究也还是一群乖小孩,以季尧的阅历,是绝想不到那么多的。

华君润很快将季尧排除在外。

事到如今,到底是谁告诉的邱芜澜已不是最首要的问题。

梁勤文从没有安排女人给韩尘霄,如果是知情者告密,那就不会提到性.病。

既然如此,为什么邱芜澜会立刻安排检测……

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华君润心脏抽痛。

原来在她眼中,自己已是恶毒到了丧心病狂,要用这种手段去报复她。

“呵…呵呵呵……”华君润跌坐邱芜澜方才坐过的沙发前,掩着额角低低地嗤笑出声。

难怪她对他这般冷淡。

在她心里,自己已是如此的卑鄙下作。

他的回归在她眼中疑云丛生,是经营不下去工作室、无法独立;是历经挫折后内心扭曲、仇富恨权;是看着她无缝衔接,恨她花心滥情……

她对他有那么多揣测,唯独没有想过那个最简单的理由——

他爱她,他想她了。

她要他在签约之前就做好病情诊断,防止他控诉秋叶娱乐压迫艺人、让艺人换上了心理疾病;

她唯一一次和他亲近,发病之际都不忘拿走他的手机,关机锁进抽屉。

口中的铁锈味还在蔓延,伤口不断出血。

他抱着毅然的决心,吻她之前咬破了自己的口腔。

她尝到的是怎么滋味?

是可笑,嫌恶,还是烦躁?

她就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自作深情的自导自演。

华君润低头,抚着发红的嘴唇。

到了这个地步,他感受不到一丁点恼羞成怒,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绝望和回味。

喉结滚动,他咽下混着血的唾液,闭眸品尝口中残留的兰草香。

他还是爱她。

韩尘霄,那种惟利是图的懦夫,凭什么能得到她的青睐。

……

韩尘霄看了眼手机。

六点的飞机,邱芜澜和他约了五点半见面。

他担心会来不及安检、候机,打车到了目的地后,才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此一举。

“来了。”

私人小型飞机内,邱芜澜已然落座。

她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到,手中是工作平板,看见韩尘霄后便对乘务长道,“出发吧。”

“好的邱女士。”穿着制服的空乘冲她颔首,“需要为您准备早餐么。”

邱芜澜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韩尘霄,“为他准备一份。”

韩尘霄扫过乘务长的制服,有种说不出来的眼熟。

注意到他的目光,邱芜澜问:“怎么了?”

韩尘霄摇头,“这套衣服好像在哪里见过。”

邱芜澜颔首,“你应该是见过的,是瑚航的制服。”

见他露出茫然的表情,邱芜澜笑了。

“想什么呢,”她说,“一套航班组的开销可不低,需要办的资质也很多,为了每个月一两次的通勤,我也没有钱到这个地步。”

韩尘霄惊讶地喃喃,“我以为他们都是你的人。”

“我长飞的频率不高,这架飞机虽然是我买的,但托管给了瑚航。就算我要用,也得提前预约。”邱芜澜望向他,“所以,现在可以坐过来一点儿了么,我们之间的距离没你想象得远。”

韩尘霄心尖一跳,他低下头,红着脸从边缘挪向了邱芜澜一些。

她怎么能这么细心、这么亲切……

“您的餐点。”

他想说点什么,被乘务长打断。

相处了几个月,韩尘霄知道这种预制菜邱芜澜是碰都不会碰的,但要让他一个人大快朵颐,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正想问问邱芜澜早饭吃过了么,就见邱芜澜将手机压去了耳旁。

她唇角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这是和面对他、面对公众、面对员工时截然不同的笑,是未经意识焕发出来的笑意。

韩尘霄隐约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怎么了。”

他听见她轻柔地询问。

毫无疑问,对面是季尧。

“嗯,已经起飞了。”邱芜澜的目光从平板上移开,“早饭吃过了?”

她忽而蹙眉,“第三天了,扔掉。”

这句话说完,邱芜澜就从语音通话里听见了酥脆的咀嚼声。

“季尧。”她语气严厉起来。

季尧倚着衣柜,舔舐手指上的奶酥渣。

几点碎渣落进了他手腕戴的发圈里,他叼开发圈,舌尖舔去内里的碎渣。

“嗯。”季尧在邱芜澜微愠的呵斥下撒娇,“姐姐,我想你了。”

邱芜澜一顿。

季尧有多久没有这样和她撒娇了。

他的每一句“姐姐”都充斥依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讨好,可这样胆大包天地“顶撞”她、这样直白的表白却很久未曾出现了。

邱芜澜眉心不由得松开。

“等我回去,你这个月没有垃圾零食了。”她说着,挂断了电话。

韩尘霄愣愣地看着她,他鲜少见到邱芜澜这么柔和。

他就在她身边,可她和季尧语气中的熟稔形成了特定的小世界,让他无法踏足其中。

这一刻,哪怕知道季尧是和邱芜澜有血缘关系的表弟,韩尘霄心中也生出了几丝嫉妒。

他想起了不知在哪听见的传闻——

邱芜澜对季尧,比对自己亲弟弟更加温柔,他们之间,不仅仅是邱家的家族观念而已。

心口有些发堵,错过了问话时机,韩尘霄嚼蜡般吃着面前的飞机餐。

他余光时刻落在邱芜澜身上,自开头那几句寒暄之外,邱芜澜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全程持着平板工作阅读。

六个小时的飞行,那顿早餐之后,韩尘霄很快无事可做。

邱芜澜还在工作,他不好意思睡觉,拿出手机,又不知道网络密码。

当着邱芜澜的面拿出耳机听歌未免太不礼貌,他反复划拉着无连接的网络界面,乘务长去了前舱,他不想像个乡巴佬一样大声询问密码是什么。

出发时的喜悦被行程的枯燥冲灭,他想和邱芜澜说话,可她的目光没有一分留给他,而他对她手上的工作没有半分了解,无法插话。

长时间的沉寂下,濡湿的低落包裹了韩尘霄。

邱芜澜介绍飞机的体贴变了味儿,韩尘霄后知后觉地双颊滴红,为自己在邱芜澜面前流露的无知感到羞耻。

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她的生活、她的工作,他的认知和她相差天差地别。

整六个小时的独处,他竟找不到一句共同话题。

韩尘霄拨弄着音量键,看着音量一格格升高,又一格格降低,毫无意义地消磨时间。

“女士,”乘务长掀开帘子,向邱芜澜汇报,“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着陆了。”

邱芜澜扫了眼时间,将平板关上。

“我睡一会儿。”

“床单枕头都换了新的,”乘务长道,“落地前我会来叫您。”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

肩膀微沉,韩尘霄愣了下。

邱芜澜倚在了他的肩上,几缕发丝垂在了他胸前,漾着幽幽的兰草香。

她五指扣握住他的左手,“起得那么早,一起睡吧。”

韩尘霄的右手霎时忘了收力,音量倏地被开至最大。

他红着脸瞄向被邱芜澜五指交握的左手,结结巴巴道,“没、没关系,我不困。”

“好吧。那就等到酒店再睡。”邱芜澜闭上了眼,“C国的水晶梧桐道很漂亮,等我回酒店后,一起去?”

韩尘霄呼吸一滞。

水晶梧桐道。

他没有去过,但知道那是热门的情侣网红景点。

他小幅度扭头,看着倚在自己肩上的邱芜澜,倏地鼻尖发涩。

邱芜澜每天四点就要起床,六个小时的飞程,她工作了五个小时,落地就要和合作方见面、开会。

忙成这样了,居然还特意挤出时间同他约会,嘱咐他在酒店好好休息……

他收紧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回握住邱芜澜。

那些人根本不懂,什么音乐节、什么拍摄都无足轻重。

她这么好,她才是最重要的。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简和对接小组比邱芜澜早半天抵达, 这样的长距离飞行,正常人都需要点时间调整和收拾。

从落地到结束工作,回酒店已是当地晚上十点。

“你上去吧。”

到达酒店, 邱芜澜将腿上的笔记本合拢,交给简, “车停在这里就好,一点前我会回来。”

简知道她今晚的安排, 邱芜澜是个省心的老板,也是个省心的小姐,从小就会主动报备自己的行程, 不会出现安然少爷那样突然消失, 整个庄园都没人知道他去哪的状况。

作为贴身助理, 简不该编排主人家,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 两位小少爷的能力要比兄姐差一些。

生完双胞胎后, 夫人便断断续续生了病, 无力教导两个男孩儿。她的身体不能抚慰先生的瘾症,先生也不能将女人带回庄园,回家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和邱芜澜邱承澜相比, 双胞胎虽然更加健康, 但父母缺位, 十分弱势,毫无竞争力。

父母的原因固然有, 另一方面, 小姐也对失去双亲的弟弟们太过宠溺。

“简助理。”

简未进酒店,就遇上了下来的韩尘霄。

除了相差两岁的华君润,邱芜澜所交的男朋友没一个比她年长, 最近的年龄差是越来越大。

虽说年轻男人的保质期长,但简总觉得原因不止如此。

她和韩尘霄打过招呼,瞥见邱芜澜推开车门,从后座换去了驾驶座。

简发现,邱芜澜对年轻人更加宽容。

她习惯当姐姐了。

跨越了半个地球,这一天相当漫长。

任何人都会感到疲倦,那些刚入公司的年轻人开完会都有点发蔫,韩尘霄在酒店里给邱芜澜发了消息,和她商量今天就别去玩了,回来好好休息。

景点而已,随时能去。

邱芜澜没有回复,等传来新消息时,只有一句:

[我在酒店门口,下来吧]

韩尘霄惴惴不安地看着开车的邱芜澜。

“我来开吧。”他说。

“下次吧。”邱芜澜扫过导航,“你还没有国际驾照。”

韩尘霄一赧,陡然意识到这是国外。

邱芜澜工作的时候,他在酒店休息,如今约会居然也要邱芜澜给他当司机。

“对不起……”他低声道,“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邱芜澜是温柔的,韩尘霄以为自己会听见她的关心和安慰。

可两分钟过去,车内安静无声。

韩尘霄一怔,看向邱芜澜的侧脸。夜色之中,她眼下似乎有几分疲惫。

她果然很累……

她在迁就他,而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成了她的负担。

她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烦躁困倦?是不是觉得他废物没用,自怨自艾得像祥林嫂一样讨厌?

她皱眉了,是后悔带上自己了么?

韩尘霄低头,在手机上搜索起国际驾照相关信息,浏览完后,又翻起了季尧给他的茶谱。

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的余光始终放在邱芜澜身上。

车窗外的视野逐渐明亮起来,驶过十数公里无人的公路后,水晶梧桐大道出现在了路前。

邱芜澜倒好车,尚未完全停稳,韩尘霄便推开车门,急着走向她那一侧,为她开门。

邱芜澜有些惊讶,旋即眸里噙了笑。

这样的眼神让韩尘霄恍惚回到练习生时,被老师当堂表扬。

邱芜澜从后座拿了只黑色口罩给他,自己也戴上了一朵白色的大宽檐帽。

“戴上吧,”她说,“这里国人也不少。”

韩尘霄不由得有些紧张,他被认出来顶多上一阵热搜,掉点女友粉,可邱芜澜要是被发现和公司艺人半夜约会,那影响的会是整个公司。

她方才皱眉,是因为反应过来和他约会的风险了么……

“还是算了。”韩尘霄抓住邱芜澜扶着车门的小臂,“我们回去吧。”

“几十公里,来都来了。”邱芜澜力道不减,从车中下来,压了压帽檐。

“还好天不热,”她捻着宽大的檐边笑道,“夏天出来约会,你可真是受罪。”

她玩笑着调侃,却令韩尘霄心脏一抽。

跟独立艺人约会,和跟自己公司的艺人约会,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他的确让她为难了。

“布景很好,”邱芜澜扭头,眺望停车场外的梧桐道,“走走吧。”

“好。”韩尘霄闷闷点头,跟在她身旁,揣摩着她的脸色。

邱芜澜的表情还算愉悦,身上的赫本长裙裁剪得体,头顶的那朵欧式大宽檐帽愈添优雅。

韩尘霄不知不觉落后了邱芜澜半步。

他着迷地望着邱芜澜的侧影,她漫步在梧桐道间,上方的梧桐枝藏了暖色的灯带,华灯将叶脉照映而出。

梧桐影打在纯白的大宽檐帽和裙摆上,婆娑成纹;四周斑斓如水晶,她步步窈窕,像是要走进上世纪的黑白电影里。

“要拍照么?”韩尘霄试探着挑起话题,“我帮你拍。”

“不用。”

“但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邱芜澜回眸,看向韩尘霄。

韩尘霄指了指她的眼角,“你很高兴。”

他已经能看懂一点她的微表情。

邱芜澜承认,“我喜欢这里的气氛。”

“这里是很漂亮。”韩尘霄抿唇微笑,“难怪各国都有情侣赶过来。”

邱芜澜弯了弯眼眸。

她欣赏这里的成功,喜欢这里的商业气息。

“三年前,这里只是一条普通的街道。”她往前走去,徐徐回忆,“C国多雨,到了秋天,阴天的冷风一卷,树叶扑簌簌地往下掉,那副场景堪比鬼片。”

韩尘霄跟上了她,听邱芜澜的口吻,她似乎很早就来过这里。

“满地的落叶给城市清洁带来了麻烦,这个镇子并不富裕,有官员提议,撤掉三分之二的梧桐树,把它们送去首都,不仅能减少清洁费用,还能填补财政。”

韩尘霄问:“后来呢?”

“镇长是一位老派的绅士,他觉得送走这些老树太可惜,于是向全镇征集解决方案。”

韩尘霄扭头望向熙攘人群,“然后,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一个大学生不经意的设计,这个小镇的财政翻了四倍有余。哪怕网红景点只是昙花一现,可这‘一现’也创造了足够多的价值。”

这一策划、这条街道,足可称为艺术品。

邱芜澜仰头看向头顶熠熠生辉的梧桐枝,“财阀垄断了一切,却始终不能垄断艺术,我总是担心自己错过某个不经意的角落。”

夜风习习,一片梧桐叶飘然落下,刮在了邱芜澜帽子前檐。

她摘下那片树叶,回眸望向韩尘霄。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弯了唇角。

那双清冷的美眸里点了二三笑意,人影幢幢,韩尘霄眼中徒留这道倩影。

邱芜澜没有提一个“情”字,她像是财经院系的教授倚在讲台上闲谈案例,可韩尘霄无端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对他说:

[幸好我没有错过角落的你]

噗通、噗通……

韩尘霄被自己的心音吵得耳热。

只可意会的暧昧让他难以招架,无法回话。

直到稚嫩的童音自他身边经过,五六岁的棕发小姑娘仰头望着他,“Sir, do you need flowers?”

她前背着一个竹框,框里是包扎好的一束束玫瑰。

这条情人街上,到处都是流动的卖花姑娘。

韩尘霄看向邱芜澜,邱芜澜捻动着手里的梧桐叶,并不干涉他的打算。

他心下一动,刚要开口说好,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外币。

“抱歉,”他歉意地对小姑娘说,“我们不需要。”

“why?”小女孩天真地望着韩尘霄,“那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韩尘霄一时哑然,对方已上前一步,用小肚子将花框往前顶出了些许,“买一束吧,先生,求您啦。”

句末的please拉得又长又软,奶声奶气又有点委屈的声音让韩尘霄心软不已。

这么小的女孩深夜还工作,他不忍拒绝,为难地看向邱芜澜。

“芜澜,你带外币了么,我和你换一点。”

邱芜澜摇头,“我也没带。”

小女孩听不懂中文,只看见邱芜澜摇头,连忙转去她身前。

她从框里抽出三束玫瑰,直接将花递给她,“美丽的女士,你和玫瑰一样漂亮。”

邱芜澜没有接下,“Thankyou, I dont need it.”

她不喜欢强买强卖。

“为什么!”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女孩子都需要花。”

“你说得对,”邱芜澜颔首,“所以我不忍心从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手里抢走玫瑰。”

韩尘霄轻咳了一声。

前一刻他还觉得邱芜澜博学稳重,这一刻和五岁小女孩诡辩的样子,又幼稚得让他觉得好笑。

邱芜澜欲走,小丫头疾声呼喊,“不!女孩不需要花,我刚刚说错了,是爱情需要花!买一束吧,漂亮的女士,它会为你带来甜蜜的爱情!”

死缠烂打的商贩遭人厌恶,但软萌的童音说出这样成熟的话,让人啼笑皆非。

邱芜澜驻足,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不到半人高的女孩。

“芜澜,我去换一点吧。”韩尘霄以为她心软了,“这里应该有不少国人,我去找人换点外币。”

邱芜澜制止了他。

“很吸引人的理由。”她俯身询问,“可为什么一定就是你手里的花?和旁边的花店、和那些花车相比,你的花有什么不同么。”

女孩愣了,她从没遇到这样的顾客。

从前只要她仰着头,甜甜地叫一声“Beauty”,那些游客就会喊着“好可爱好可爱”,然后掏出钱来。

面前的这位优雅女士有着温和的嗓音,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觉得她可爱。

她平静地、探究地打量她,像是在看一朵小花——普通的野花,不漂亮,不惊艳,但有点新奇。

“因为…因为……”小丫头支吾着,给出了答应,“因为我可爱。”

邱芜澜倏地笑了。

她像是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蹲下身,和女孩平时。

“宝贝,你的父母呢?”她问。

女孩不自然地别过脸去,“他们有自己的事。”

邱芜澜唇边的笑愈深了两分。

她没有深究这个让女孩不快的问题,赞同了她前一句话:“是的,你很可爱,可还远远不够。”

她拿出手机,在软件上草草指绘。

“正如你所说‘所有女孩都需要花’,那么你也应该听说过,‘所有女孩生来就是公主’。”

“你很可爱,但你缺少一顶公主的王冠。”

她将手机转向女孩,屏幕上,是一顶玫瑰头冠的设计草图。

三十余朵彩色玫瑰簇在一起,纤长的食指在手机某处轻点了一下,骤然间,宛如魔法般,那平面的头冠立体起来,薄涂的花色变得浓厚鲜活,花瓣舒展,娇艳欲滴。

这盛大而华丽的花冠显现在屏幕顶端,其下的白色背景如水退去,变成了一面镜子。

前置摄像头照映出了女孩的脸,她出现在镜子里,AI将花冠融合在她头顶。

“卖火柴的小女孩和灰姑娘有着相似的困境,结局却截然不同。亲爱的,你知道其中的原因么?”

小姑娘震惊地看着屏幕里佩戴花冠的自己,又茫然地看向突然变得亲切的邱芜澜。

“因为……灰姑娘有王子?”她眼中的邱芜澜,像是仙女教母一样神奇。

“不,因为灰姑娘有水晶鞋。”邱芜澜抚过她的碎发,虚触向花冠所在的头顶,“Dear,你不能穿着这么平凡的衣服,你需要一点装扮,像是水晶鞋一样,一种连王子看了都念念不忘的装扮。”

小姑娘目光落在手机中自己头顶的玫瑰头冠上,“就像这个?”

“就像这个。”邱芜澜微笑,“我可以把这顶头冠送给你,但就像你送给我花一样,这需要一点报酬。你来决定要不要买。”

“我、我没有很多钱……”方才成熟老练的小推销员一下子弱气了起来。

“别担心宝贝,”邱芜澜说,“我只需要你这一天的收入。”

小女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连韩尘霄都有些震惊。

“你知道这并不贵。”邱芜澜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对面的商业街,“看看,那些花店布置得如同花园,那些大人推着的花车如此琳琅,我可怜的小家伙,你又有什么优势去从他们手中抢夺客人呢?

“你连‘名字’都没有,来这里的人们买花,会去某家好评如云的花店、会去占据路口的花车,会从比你更可爱的小姑娘手里买。”

“你在这条街上藉藉无名、平凡普通,没有人知道你。哪怕你有着最甜蜜的笑容,可只要你换一身衣服,那些夸赞你为天使的人马上就会认不出你。”

“当迪士尼的公主们站在一起,谁是辛迪瑞拉——有水晶鞋的那位就是。”

“有了这顶头冠,你就和辛迪瑞拉一样拥有了‘姓名’。”

小姑娘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店铺。

“来这里的无一不是心中有爱的有情人,比起花店花车后的中年老板,他们难道不更愿意从一个小小的玫瑰公主手里取得鲜花么?”

她覆在她耳边低语,“想一想,你是想做冻死接头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是想做穿上水晶鞋的辛德瑞拉,摆脱每天凌晨起床进花、十一点半还要在街上兜售的生活。”

女孩犹豫了很久,不能完全理解邱芜澜的话,但这位优雅的女士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她懵懂地觉出了她的不同寻常。

半晌,她扭头问向邱芜澜,“可它要是不起作用怎么办?”

“这就要由你来判断了。”邱芜澜说,“你可以选择不买。”

又是长久的迟疑。

良久,小女孩从小背包里掏出了一把零钱。

邱芜澜勾唇,“亲爱的,你今天赚的可不止这点儿。”

“你怎么知…”女孩脱口而出,随即红着脸递出一把玫瑰,“其他的钱是找零,我要留着。去除明天进花的钱,我只留了三块。求你啦,再算上这些花好么,我还得买明天的早饭。”

邱芜澜勉为其难地接过零钱和花,“well,deal.”

“你什么时候给我!”小姑娘立刻追问,带着点警惕。

“三天后。”邱芜澜将零钱收下,把花送给了韩尘霄。

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张外文名片,对待正式客户一般,把名片双手递交了女孩儿,“上面留了我的指纹,这里还有监控,所以,要是你没有收到货,可以去警局寻求帮助。”

她转身走了,摘下帽子,扣在前胸朝那小小的女孩低头致意,仿佛在说“感谢惠顾”。

和来时略有疲倦的表情不同,回去的路上,邱芜澜愉悦热烈。

韩尘霄无法理解她的行径。

他第一次知道邱芜澜原来精通绘画,还会多种外语。

收下女孩的钱后,她还附赠了一些赠品——

她告诉女孩如何从细节去区分同一大洲、不同国家人的面貌长相;教会了她“请买一束花”和“谢谢”这两句话的五种不同语言。

她一字一句带着她读,确保她发言准确,能实际运用到游客身上后,才摘帽告别。

他们约会的两个半小时里,有两个小时都花费在了那个陌生的女孩身上。

“怎么一直盯着我?”邱芜澜扶着方向盘,只开了一遍,回去的路她便撤掉了导航。

今晚的邱芜澜有些不同,韩尘霄从不知道,她会有这样鲜活的一面,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芜澜,你很喜欢孩子么?”

“嗯?”

韩尘霄道,“我看你一开始要走,还以为你不喜欢那个小姑娘呢。”

“我确实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硬推销,不过,你不觉得她很特别么。”

韩尘霄点头,“这样的年纪,在那些卖花女里都少见,也不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情况,好在她特别坚强。”

邱芜澜哂笑,“不,我不是说这个。”

“三年前,这个镇子闭塞落后,可如今,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居然会同时说出‘女人需要花’‘爱情需要花’和‘我不需要花,我只需要钱’这三句话来。多么神奇。”

那睁开不过五年的稚眼,看见了老虎的皮,不仅没有受其迷惑,反而清醒地一把将其扯下,披在自己身上。

五岁,只是五岁而已,她居然已懵懂地套用起资本家的话术、找到了自己的竞争优势,毫不吝啬地利用那份天真可爱赚取金钱。

只是运用得有些生硬,尚未掌握窍门,一股脑地全都推到消费者身上,容易起反效果。

五十分钟的回程没有让这份愉悦消退。

邱芜澜兴致高涨,她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剥开了韩尘霄的上衣。

来不及开灯,凭借窗外的灯光,她在昏暗中对上了韩尘霄意外又羞涩的眼。

邱芜澜有点可惜,如果在这里的是季尧,她便能同他多说几句。

“太、太晚了……”

凉水般的丝缕长发落在韩尘霄皮肤上,他红着脸抱住邱芜澜的腰,“你明天上午还有工作。”

“所以,我得尽快入睡。”白皙的五指拂过韩尘霄的额角,随后向下。

邱芜澜俯身,在他唇边轻吻,“尘霄,我睡不着。”

韩尘霄溢出一声嘤咛,出口的瞬间他脸颊爆红,为这软弱的声音感到羞耻。

邱芜澜那修剪得宜的指甲搔刮着,他用尽最后的理智同她抗衡,“回来的路上、嗯…简助理还和我说,让你早点休息。”

他水漉漉地望着她,眸中满是对她的关心,可邱芜澜只觉得烦闷。

“不要管她。”她捧住韩尘霄的双脸,让他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尘霄,你应该听我的话。”

“我只是不想你太累…唔。”

他被邱芜澜封住了口,这一吻如暗流,平静下澎湃汹涌。

“哈…”当它结束,韩尘霄喘息着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邱芜澜,她脱下外套,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那张清淡如水墨画般的脸像是被点了胭脂,微卷的青丝凌乱地布在她身上,如同一片片破碎的蛛网。

她伸手去韩尘霄手腕摸了一阵,片刻弯腰去捡地上的手包。

她从包里拿出一根黑色发圈,反手收拢粘在身上的长发。

丝丝缕缕的乌发被纤长的手指尽数聚合,从她的锁骨、肩胛、脖颈上抽离,束成一股。

她慢条斯理地扎着发,一边凝视他,像是系着餐巾、打量一道可口的佳肴,思考着从何处下口。

韩尘霄怦然心跳着,他一直将邱芜澜视为纤尘不染的兰,可这一刻,她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妖冶,让他无法思考,只能痴痴地注视她。

最后一圈发圈扎完。

她俯下身,覆在了他身上。

韩尘霄紧绷起腰,溺死在了丝丝缕缕的蛛网中。

混乱的室内,打开的手包内,有一片梧桐叶滑了出来。

它刮到了邱芜澜的帽子,被她摘下。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邱总, 这样可以么?”

第三天傍晚,简将制作好的两顶头冠拿给了邱芜澜。

她找了两家工坊加急赶制出来,按照邱芜澜的设计图, 分别用了绢花和绒花工艺制作。

近三十朵玫瑰制成的头冠盛大华丽,分量不轻;若减少花数, 就又不够吸睛。

为了控制重量,两顶花冠的选材十分苛刻。

邱芜澜看过送来的两个成品, 将工艺较为简单、形态更加逼真的绢花交给简,让她送去。

这之后,她照旧每日开会、谈判、游览, 再没有过问卖花女孩的事, 把那个平凡的小姑娘抛却脑后, 将休息时间留给了韩尘霄。

自出国以来, 除了第一天去水晶梧桐大道, 其他时间韩尘霄都待在酒店。

他偶尔在四周走走, 因为没换外币, 也没国际驾照,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酒店的设施很齐全,连运动也不必出门, 健身房和游泳池就能满足需求。

事实上, 连健身房和游泳池也不用, 他每日都有足够大的运动。

“嗯……”青年撑在床上,抿唇压抑着喘息, 细密的汗水将鬓角湿透。

微凉的手指抵在他唇边, 撬开了他的牙关,压在他的舌上。

嘴巴被迫张开,粗重的呼吸再也掩饰不住。

他像是吐着舌头喘气的狗, 迷离地望着身下的邱芜澜,无声冲她哀求。

舌上的指尖勾了勾,深入喉咙。

韩尘霄难受得干呕,更难受的是被发圈绑住的某处。

“合格的男朋友可不会让恋人找不到发圈。”邱芜澜缓缓抠刮着他的喉咙,“宝贝,我得走了,希望我回来时你认识到了错误。”

嘴巴无法闭合,逐渐有唾液自唇角流下。

她仰头舔去他嘴角的水色,将手从他喉咙里抽出。

“帮我穿衣服。”

韩尘霄狼狈地跪在床上,无助地仰望邱芜澜。

这样的状态,他怎么能起身帮她穿衣服。

“快点儿。”邱芜澜轻拍他绯色的脸,“我要迟到了。”

他咬着下唇,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哪、哪一套?”

“你来决定,我听你的。”她说,像是再乖巧不过的小女友。

韩尘霄颤抖着为她换上新衣,在邱芜澜拉开门之前,磕绊地开口,“芜、芜澜…这个可以解开么……”

邱芜澜回眸,视线往下扫过。

这赤.裸裸的打量让韩尘霄愈发羞耻,他当然明白邱芜澜的态度,可这样绑着,等她回来会、废掉的……

片刻,他听见一声失望的重叹,邱芜澜推门往前走去,乏味地回道,“算了,你实在想,就解开吧。”

韩尘霄一怔,张了张口,未及说话,门已在他面前闭合。

莫大的恐慌笼罩了他,他帮不上邱芜澜的工作、做不出能让她入口的饭菜,现在连邱芜澜的欲望也无法满足。

他还剩下什么?她为什么要叹气?她讨厌他、厌倦他了么?

她那样温柔善良,连他出去鬼混、去巴结别的小姐太太都选择原谅,又怎么会无的放矢伤害他。

她一定是知道不会有事,才这样要求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

答应显而易见。

她和别的男人试验过。

那个男人做到了,而他却推三阻四地拒绝……

韩尘霄咬牙,他不能比她的前任差。

……

“今天结束得比预计早。”简一边开车,一边问邱芜澜,“后天就要回国了,您要和韩尘霄去哪里逛逛么。”

邱芜澜看了眼时间,倏尔开口,“去两个地方。”

“带上韩尘霄一起么?”

“不,你和我。”

简收到邱芜澜发来的地址,吃惊道,“来回三个小时?您要去买什么,我让人去买好了。”

“别人挑不好,时间还早,去吧。”

邱芜澜划着腿上的平板,八格监控录像正对着她居住的酒店房间。

她点开了有人在的那一格,检查完韩尘霄的状态后退出,处理起国内的工作。

车子跨了州界,停在不起眼的小巷口。

邱芜澜将未处理完的表格保存,对简嘱咐:“二十分钟,在车上等我。”

她迈入了宁静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家冷清的小店。

藏在这样的地方,却不影响它名扬四海。

邱芜澜对着手机确认了下店名,推门而入。

熟悉的风铃声响起,和她去过的大多冷门的谷子店一样,这类小店喜欢挂铃。

入目,花哨的零碎商品挤满了视线。

店里无人,她不急着叫人,先从最近的橱架开始挑选。

整个店狭而窄,不到十二平米,两侧墙壁做成了货架,中间又立了一条长长的双面架,分割出两条仅一人宽的走道。

邱芜澜拿起一张像素三花猫色卡,无论如何,游戏主角得要一张。

这是家贩卖游戏周边的店铺,卖的都是些冷门游戏,她在网上搜到了这里。大营销时代,这种不怕巷子深的店铺已是凤毛麟角。

邱芜澜在琳琅的橱窗前踱步,赞叹店主的品味。

一个纯粹出于个人爱好开办的小店,能从一众网红店里脱颖而出,归根结底,质量依旧是每个时代不可或缺的成功要素。

邱芜澜欣赏营销,也看重品质。

水晶梧桐大道和这迷你的小店在她眼中一样漂亮。

将影视城项目推进正轨,她就要进入集团。

邱芜澜会接手文娱板块,将秋叶集团原有的漫画、小说、游戏三大业务和秋叶娱乐进行整合。

三大文娱产业里,前两者只是近几年的顺带,重头戏还在游戏上。

作为科技公司,秋叶集团除了3C产品和智能家电这一系类微电子产品外,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游戏。

跨越洲际来到这家店,是为季尧,也为了学习。

季尧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被他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游戏,亦或是食物、衣饰,全都有可取之处。

邱芜澜挑好了周边,进到深处的柜台结账。

她按了柜台上的铃,过了会儿,门帘后走出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

看见邱芜澜,他愣了下,似乎是觉得她的气质与这种小店格格不入。

邱芜澜适时地挽发,流露出一分不自然,“我在这里出差,弟弟让我帮他代买一些东西,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方便的话,您能帮我推荐一下这款游戏的热门产品么。”

“哦,当然没问题,您对您弟弟可真好。”店主笑了起来,“一般大人出差,只会带精品礼物和食物给孩子呢。”

“礼物得送对才有意义。”邱芜澜道,“否则只是浪费钱而已。”

“说得没错。”

店主看过邱芜澜选择的周边,愈发讶然,“哎呀女士,用不着我推荐了,您已经把销量前三的拿齐了。”

“那就好,看来我和我弟弟还没有太大代沟。”她又问,“销量最低的是哪些?您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踩雷。”

“销量低的就多了。”店主笑道,“这种冷门游戏周边,多得是一个月都卖不出去的谷…卖不出去的货。放心吧,您眼光很好,选的都是有销量的。”

邱芜澜追问:“哪些是卖不出去的?”

“喏,这几个、那几个,还有那边的钥匙扣。唉,电子锁和智能手机可真项糟糕的发明,七年前钥匙扣和手机挂件可是卖得最好的产品,现在基本只有学生会买了。”

邱芜澜倒是颇感兴趣。

她逐一看过拿些卖不动的周边,不动声色地拍照保存,状似抱怨地开口,“您的店实在是太难找了,连车子都进不来。开在这样的地方,还能赚到钱么。”

“哈哈,”店主一边给她打包,一边道,“平时生意是不多,我们这样的店主要是等漫展。不过这也就是我的个人爱好,不亏本就够了。”

这种模式的店比邱芜澜预想得还要艰难,看来就算好评如云,也只是薄利而已。

面向御宅族为目标群体店铺不设网店,效果确实要差一些。

哪怕是秋叶游戏的周边利润,也一直是线上高于线下。

不过对于这样个人经营的小店来说,线上的麻烦事也不少。

她接过店主装好的两个纸袋,他特地从一众花里胡哨的袋子里为她挑了简约款,纯白的袋子上只含蓄地印了三花主角的猫猫头,以免这位成熟的女白领走在路上尴尬。

邱芜澜顿了下,向他道谢,“谢谢。”

真正的热爱永远能出其不意打动人心。

秋叶对销售人员有很多人性化的条约准则,比如不主动推销介绍产品,但那些要求全部用在了电子销售上,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不起眼的周边也能做出细致入微的服务。

她多付了一笔小费,感谢他参与调研,更感谢他提供的这一服务灵感。

给季尧买好了礼物,接下来,该去看看另一个孩子了。

抵达梧桐大道时,天已透黑。

简将车停在梧桐大道路旁,邱芜澜没有下车,隔着车窗,远远的便看见了零散聚集的人群。

人群中央是一个戴着盛丽花冠的女孩。她头顶是团簇的彩色玫瑰,身前抱着的篮子里是包扎好的花束。

那小小的身体被上下两团玫瑰遮掩,像是穿戴了两团彩云,煞是醒目,茫茫人海,隔着几十米就能一眼注意到她。

不少人在远处拍照。

女孩视若罔闻地卖着花,奶呼呼的小手臂玫瑰中伸出,递向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

“Sil vous pla?t acheter un bouquet de fleurs.”

“喔。”对方和同伴惊愕道,“天呐,你会说法语。”

“un peu.”小女孩仰头,睁着大眼睛,软软地重复,“Sil vous pla?t acheter un bouquet de fleurs.”

“当然,当然。”她们笑着打开钱包,不仅那位女士,她的同伴也跟着买了一束,“宝贝,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法国人?”

这句女孩听不懂了,接过钱,茫然地看着对方。她们便又用通用语说了一遍。

“我们和本地人有什么不同么,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法国人呢?”

「Dear,注意看,法国人的雀斑会比当地人少一些,她们的穿衣风格也会偏向于更明亮的色彩。」

「这不是绝对的,在你没有把握之前,可以选择正在交谈中的旅客。听到他们和同伴说的语言后,你就可以拿着花上去了。」

「在异国他乡,用对方的母语打招呼,会比任何溢美之词都让人感到亲切。」

「那我不需要知道他们的特征,只要偷偷听他们说话就好了呀。」

「嗯……还是最好记住,你会用到的。」

女孩弯眸,“我猜的。”

「宝贝,如果有人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来自哪里的,你只要回答——」

“我觉得您有一种法国的气质。”

“噢~”女人和同伴捂着嘴笑着低呼起来,“法国的气质?什么是法国的气质?”

「国家的气质?女士,什么是国家的气质?」

「亲爱的,你不用知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稚嫩的童音回答道。

“你太可爱了宝贝。”女人眉开眼笑地打开钱包,又取出五元,“给你的,小公主。”

“merci!”小姑娘高兴地收下钱,抱着半身长的花篮,对她鞠了一躬,走向下一个客户。

“她真像个玫瑰精灵。”女人和她的同伴望着那两团玫瑰远去,脸上的笑容久久未退。

“不可思议的女孩。”“太神奇了。”

邱芜澜支着头,唇角随之上扬。

真漂亮。

宛如一件艺术品,只差了一点知名度而已。

邱芜澜拍下了人群中的女孩,将照片发给了许久未联系的一位大学校友。

“露,我在梧桐大道这边出差,发现了个特别的女孩儿。”

她发送了照片,在对话框内打字,“她家庭情况不太好,你愿意帮她一把么。”

“不需要直接资助,我和她聊过,这个女孩自尊心很强。”

对方很快回复。

“好特别的花冠!”

“我明天晚上过来看看,可以的话帮她做几个推文。”

邱芜澜再次看了眼街道上的小姑娘。

这条艺术品般的商业街上,出现了另一件艺术品,他们的创作者不同、创作时间、创作初衷都不相同,却相得益彰地组成了一副美妙的景色。

邱芜澜升起车窗,靠在椅背上,对简道,“回去吧。”

她将平板倒扣于腿上,盖住屏幕上的酒店监控录像。

该回去看她另外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五点半。

韩尘霄扶着墙壁, 踉跄地从厕所走出。

他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根据这几天的经验,距离邱芜澜回来最多还有半个小时。

这一天对他来说宛如一场沉梦。

他不能上厕所, 于是没有进食,喝水也只是在渴到极致时润一润嘴唇而已。

吃饭喝水倒无所谓, 做艺人多得是一天下来顾不上吃饭;为了拍摄,他也有不少脱水的经历, 但自下午起,胀痛的膀胱让他度秒如年。

邱芜澜绑得不紧,他完全可以偷偷取下来一会儿, 可韩尘霄选择了硬挺。

他不想比她的前任差, 其他男人能做到的事, 他也一定可以。

靠着墙壁, 他挪到沙发前, 艰难坐下。

为了让时间过得更快, 这个白天他断断续续睡了近七个小时, 过多的睡眠让他进入轻微的醉睡状态,大脑睡得缺血,整个头又昏又沉, 动作之际还有些刺痛。

上升期的偶像往往都是缺觉的,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睡多了会这么难受。

韩尘霄的生活从来没这么慢过, 以往每天一睁眼就是经纪人的消息。

他少有休息的时间,即便是没有行程的日子也要加紧塑形健身、创作歌曲、练习舞蹈乐器, 还要应付一些推不掉的应酬。

唱跳偶像的花期比女明星更短, 他回国后为了上学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再也不敢拒绝工作机会。

这样喘不过气的生活节奏里,韩尘霄偶尔也会感到迷茫。

秋叶娱乐是一家好公司, 他的存款余额越来越多,可依旧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连市中心的一套小别墅都买不起。

他察觉到自己的金钱观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在娱乐圈这些年,看惯了豪车别墅,看惯了七位数一套的衣饰,他越来越想不起自己学生时代的金钱观。

那时候去超市买一大包零食是多少钱……一百?不不,不至于这么便宜,一千?可那时候自己好像没那么多钱。

他不仅不记得以前的消费水平,也不记得吃一大包零食是什么感觉了。

韩尘霄回想着自己这两天吃的是什么。

上一顿还是昨天的晚餐,邱芜澜回来的晚,让他先吃,他就从套房的冰箱里拿了一块三文鱼,用黑胡椒、橄榄油简单腌制二十分钟,放去平底锅里煎烤,随手又折了两根芦笋扔进去。

熟透之后撒上玫瑰海盐,这一餐便算对付过去。

无氧必须配合减脂,高强度的健身不代表可以随心所欲乱吃。脂肪率不低到一定程度,大肌肉看起来会臃肿油腻,他必须足够瘦才行。

吃完饭,韩尘霄把厨房收拾干净,又整理了下房间。

保洁每天都来,但每到邱芜澜快要回来的时间,他还是会再打扫一遍。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为邱芜澜做的事了。

起床、为邱芜澜整理衣服、在她洗漱时收取厨师送来的早餐、送她出门、应付三餐、健身、打扫房间、等她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日,韩尘霄几乎没有工作消息。

他有大把的空闲。

这里没有练舞室和练歌厅,不方便练习;与此同时,厨房倒是近在手边。

他不是不想工作,是没有工作的条件,只能将时间用在研究茶艺和厨艺上。

邱芜澜吃得清淡,她不吃重油重盐的食物——不是他那样强行克制自己,而是生来就没有接触过垃圾食品,不习惯那种味道。

韩尘霄为此感到了一丝甜蜜的窃喜。

都说好的恋爱会促人向上,待在邱芜澜身边,和她同吃同住,他也就不再想着那些炸物、甜品。

清心寡欲不是源于事业上的焦虑,他不再想着什么舞台、什么演出、什么竞争,仅仅只是为了邱芜澜而已。

摆脱了梁勤文的糜烂地狱,他在邱芜澜身边的每一天都更加自律、内心也更加安宁,褪去了往日的浮躁。

在她身边,那些歌曲的数据、云书的点击量都不值一提,可笑他从前陷在数据泥淖里,比对家少了几百个赞就辗转反侧数个小时,狭隘又小家子气。

下.体的痛楚似乎减弱了两分,韩尘霄面带微笑,和邱芜澜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在变得更好。

她是最好的恋人,宽容、体贴、引他向上,他怎么能拒绝她这点可爱的恶作剧。

这样想着,他竟从僵硬的疼痛中觉出了一种幸福。

她是喜欢他才这样做的;

如果不是想要和他长久发展下去,她怎么会在乎他手腕上戴不戴发圈。

六点。

往常这个时候邱芜澜回来了,今天却还没有动静。

韩尘霄去到落地窗前,正对着酒店前的马路,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所有经过的车辆。

六点十五

他还没有看见邱芜澜的车,这让韩尘霄有些不安。

六点半、七点、七点半……绚烂的晚霞渐渐沉落,天幕陷于青黑。

他紧紧盯着窗外,一边刷新着聊天记录。

邱芜澜还没有回来。

之前晚半个小时她都会提前通知自己先吃饭,今天为什么没有消息?

担忧和焦虑的情绪从大脑流向痛处,血脉不和的皮肤暗沉发黑,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焦躁让韩尘霄静不下心。

他试着给简发了消息,对方同样没有回应。

芜澜……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有饭局推脱不掉么?还是去见了在C国的朋友?

他对她的工作生活一无所知,她那样迷人,会不会有人把她灌醉?

韩尘霄不知道她这次来见的客户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既然和娱乐公司有合作,就一定少不了美人作陪。

她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是他今早的态度惹她厌烦了吗?

韩尘霄坐立不安,他想给邱芜澜打电话,又记得她说过自己不喜欢工作以外的私人电话。

他想出去找她,可身上没有钱,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八点,邱芜澜还是没有回来。

韩尘霄几度起身,又讷讷坐下,像是出现刻板反应的困兽,在笼前反复走动。

偌大的套房没有一点声息,他回到卧室,抓着邱芜澜的裙子聊以慰藉。

也许只是手机没电了,她总会回来的。

韩尘霄抱着裙子,一遍遍安慰自己:再等一会儿、再忍一会儿,不管邱芜澜是不是生气了,她总会回来的。

等她回来,他和她道歉,她会原谅他的……

道歉、道歉、她会原谅他的……

叮——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韩尘霄猛地回头,就见大门打开,离开了一整天的邱芜澜出现在了门口。

她适时抬眸,和主卧的韩尘霄四目相对。

“芜澜!”韩尘霄急忙起身,趴了太久,小腿发麻,猝不及防摔倒在床下。

邱芜澜在玄关放下纸袋,朝着狼狈倒地的青年走去。

她面色淡淡地审视过他的身体,韩尘霄翻过身,讨好地向她展示:“芜澜,你回来了,你看,我一天都没有拿下来。”

邱芜澜看见了。

她惊讶地掩唇,双眼却流出欢喜。

“你真的照我说的做了。”

她蹲下身,帮他解开,勾起滑落的长发,笑吟吟地望着韩尘霄:“谢谢,我很高兴,你这样重视我说的话。”

韩尘霄如释重负的同时不禁哆嗦了一下,他红着脸道,“芜澜,我、我要去下卫生间。”

他挣扎起身,腿还有点麻,胳膊突然被人搀住。

“我扶着你。”

“谢、谢谢。”

进了主卫,邱芜澜依旧没有离开。

韩尘霄羞窘地开口,“芜澜,可以了。”

“没关系的。”邱芜澜抓着他胳膊的力道不减,“是我害你一整天不能上厕所,尘霄,对不起,我早上太上头了……是不是弄痛你了,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不用。”韩尘霄连连拒绝,没有发圈绑着,他快要忍耐不住,“芜澜,你出去一下,我有点…忍不住了。”

“不行。”邱芜澜担忧地蹙眉,“我要亲眼看着,万一坏了怎么办。”

韩尘霄一怔。

让他在邱芜澜面前……上厕所,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别害羞,尘霄。”邱芜澜温和地安慰他,“我们是伴侣,医院里多得是为丈夫导尿的妻子,这没什么可害羞的。”

“可是…”

“让我看看吧,看看它还能不能正常运作。”

让她看看吧,看看他的服从性到哪一步了。

“不行,芜澜。”韩尘霄可以向她下跪道歉,却实在不能接受这种事。

他抓着她的手腕,试图将她拉开,“芜澜,你出去一下好不好,求你了……”

邱芜澜观察着他的表情,分析他的拒绝到底是出于尚未磨灭的自尊心,还是单纯的羞耻感。

她有了判断,向下扶起了它。

白皙的纤指和缺血的暗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视觉和感觉上的双重冲击震得韩尘霄头皮战栗。

死死压抑了十个小时的闸口再也控制不住,温热的水液当即涌了出去。

韩尘霄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整整一分半,最后,无力的滴洒在了邱芜澜米白色的皮靴上。

他的视线随之怔忪地落向那双皮靴。

忍耐已久后的疯狂发泄让韩尘霄舒爽得尾椎发麻。

震惊、羞耻、绝望、崩溃和生理性的畅快混合一起,他已什么都无法思考。

邱芜澜看着鞋面上的尿液,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今天的收获已足够多,再刺激下去,怕是真的要把人吓跑。

她没有管鞋子,扶着韩尘霄走出去。

韩尘霄麻木地坐回床上,消化方才的一切。

一杯水送到了他唇边。

他傻傻抬头,邱芜澜满脸愧疚地看着他,“是不是一天没喝水了?你嘴唇都发白了。”

温暖的纯净水抵在干燥起皮的唇角,韩尘霄不管不顾地大口噇饮。

他可以自己拿着的,但邱芜澜没有松手,她扶着他的后颈,拿着水杯,一点点往他喉中灌去。

她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到后面喂得有些急了,韩尘霄捂着喉咙呛咳出声。

邱芜澜坐去他身边,轻拍着他的脊背,陪他慢慢调整。

待韩尘霄平静下来,回想刚才种种,他颤抖着弓下脊背,未等消沉,又被邱芜澜捧起了脸。

她深吻向他,轻柔且珍惜。

“呼……”

这一吻绵长,是韩尘霄接过的最温柔的吻。

他氤氲地望着邱芜澜,邱芜澜眸里噙着点点笑意。

“没什么的,霄霄,那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她说,“我们已经坦诚相见很久了。”

“而且,很舒服,不是么。”

韩尘霄呼吸一滞。

他无法否认邱芜澜的话,脸红得几乎滴血。

“你…”他目光躲闪着,嗫语道,“你有那种癖好么。”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邱芜澜沉吟,“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这么做过。”

“为什么——”她迷茫地注视他,将疑问还给了他,“我明明是喜欢你的,为什么会对你做这种事情……”

韩尘霄瞳孔微缩。

一种隐秘的狂喜充斥了他的全身,洗去了羞耻带来的冲击。

她没有对其他人做过……

她只对他而已、她只对他而已!

“你讨厌我这样么?”邱芜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