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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偏执 江枫愁眠 29395 字 25天前

“不,我不讨厌。”韩尘霄紧握住邱芜澜的手,看见她的皮靴后又自责,“我把你的鞋子弄脏了……”

他的回答似乎让邱芜澜松了口气,她旋即笑了起来,“你要赔我么,这双鞋可不便宜。”

韩尘霄赶忙道,“多少钱,我一定赔偿你,不够的话你从我工资里扣。”

“我怎么会和你要钱。”邱芜澜松开他,目光移向床上的那件裙子。

“我的裙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尘霄哑然,好一会儿才羞涩地回答,“对不起……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晚,我担心你。”

“你是在睹物思人?”

她脸上的笑多是商业礼仪,私下时连礼仪性的笑都不多见,感到愉悦时也只是眉眼舒展一些。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韩尘霄鲜少看见。

他尴尬地点头,一边又沉溺在绝美的笑靥中,为她倾心。

邱芜澜提起裙子的一角,上面有几处褶皱,显然是被韩尘霄攥出来的。

“我不要你赔我的鞋子,作为替代——”她对他说,“穿裙子给我看吧,霄霄。”

韩尘霄惊诧地抬头。

邱芜澜展眉,“捏得这样用力,你很喜欢这件,是么。”

要是舔鞋还有点勉强,那就慢慢来,先从简单的做起。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怎、怎么样?”韩尘霄拉扯着两边裙摆, 邱芜澜个子不矮,裙子套在他身上 ,长度方面倒不尴尬, 尴尬的是胸口和腰。

邱芜澜的腰身没有一点赘肉,她也并非过分火爆的类型, 这种量身定制的尺寸将韩尘霄的身体死死勒紧。

他单手掩着前胸,宽厚的肩膀和胸肌将衣料撑得发白, 紧绷之下,胸口无可避免地出现突起。

邱芜澜倚着桌沿,欣赏韩尘霄扭捏的姿态。

“别这么古板, ”她鼓励他, “现在只是我看, 等你短视频平台粉丝过百万了, 按照习俗, 可是得上传女装视频的。”

“那不一样。”韩尘霄小声说。

“把手拿开。”邱芜澜上前, 拉下他挡在胸口的手臂。

她端详着穿她裙子的青年, 他已是面红耳赤,羞得浑身冒热气。

邱芜澜抬手,指腹触上了他裙领边的锁骨, 鉴赏文物般地向下滑去。

“好热。”她给出了评价。

“有点闷。”韩尘霄压抑着渐重的呼吸, 极力吸腹, 试图让腰部的衣料宽松些。

“闷吗。”游移的指腹停在他饱.胀的前胸,“但也很舒服, 不是么。”

韩尘霄胸口起伏着, 这件裙子下,他呼吸时每一寸肌肉收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舒、舒服?”

他不能理解邱芜澜怎么会觉得他这个状态很舒服。

“我小时候,会喜欢躲在狭窄的地方。”女人的指尖继续向下, “全封闭的堡垒只容得下我一个人,没有人能进来,也就没有人能打扰我、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被紧紧包裹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安心。”

她的声音潺湲舒缓,听得韩尘霄放松下来。

他感受着呼吸时被布料束缚的紧绷感,整个上身的皮肤都被覆盖,紧到骨骼、内脏都隐隐感受到包裹感。

他渐渐觉得,确如邱芜澜所说,这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异样心安。

看着腹前的柔荑——或许称不上柔荑,邱芜澜的手形很美,皮肤很白,但掌心指腹有着薄茧。

受压迫的皮肤敏感至极,她的触摸被赋予一层新的官感。

韩尘霄的呼吸趋于平缓,邱芜澜抬眸,浅淡地笑,“感受到了么,很舒服,对不对。”

这一次韩尘霄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不确定这种感觉算不算舒服,可他想和邱芜澜有“同感”。

“为什么大家都热衷于稳定的工作,”邱芜澜自他小腹前划过,“工资低、事情多,哪怕一眼看得到头,可只要稳定,就让人趋之若鹜。”

“同样是被支配,越是稳固、越是具体,就越让人幸福。”

她绕到他身后,露出桌子后的立地镜。

她自后环着他紧束的腰,另只手撩起了他的裙摆,让他出现在镜子里。

韩尘霄随着她平和的语调,徐缓地呼吸。

他感受到了宁静,脸上却无端泛着薄红,眼睛也懒倦地半敛。

这条不合身的长裙搭配他的表情,流露出诡惑的慵懒妩媚。

邱芜澜啄吻过他的侧颈,清浅的兰草香洒在他的颈窝。

“我的霄霄身材这么好,不穿紧身衣,可惜了。”

这一天的经历让韩尘霄精神力有些溃散,他撑着桌沿,沉浸在裙下的快感之中。

他昏昏然地顺着邱芜澜的话回答,“你、你喜欢我这么穿么……”

“很美。”邱芜澜收拢裙下的五指,对着镜子里的他呵气,“不过,只能在我面前。”

韩尘霄颤抖着趴去桌上。

他全身烧灼般滚烫,偏偏心跳沉稳,感受到了祥和的宁静。

哪怕是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可当被支配感足够稳固、足够具体,就能产生足够的幸福。

韩尘霄的人生从未如此幸福过。

……

这一趟C国之行,合作进展得还算顺利,邱芜澜长距离出差的惯例,最后一天是留给员工的休假。

他们可以选择在当地游玩一天,也可以提前回国休息。

邱芜澜自己通常是提前回国的,但这一次,她同样多留了一天。

拉上窗帘的酒店不分昼夜。

简提前得到了邱芜澜的通知,没有去打扰她。

第三天上午,简站在门口等邱芜澜出发。

当门打开,看见韩尘霄的时候,简不由得愣了一下。

眼前的青年穿着来时的衣服,他没有化妆,没有做任何改变,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一股说不出的媚态萦绕在他眉间,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邱芜澜身上——不再是从前那种青涩的少年暗恋,像是经过了催熟的水果,变得软烂多汁。

韩尘霄对邱芜澜更上心了,这对简来说算是好事,但也有奇怪的地方。

他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邱芜澜身上,看也不看地自简身边经过,再不像从前那样礼貌客气地和她打招呼。

简想到了某些转正的员工。

试用期时对谁都殷勤热情,转正合同一下来,就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上级,对其他人一脸冷漠。

这不能说是坏事,只能说是明确了工作范畴和工作职责后的人之常情。

上了飞机,邱芜澜照旧要处理工作。

她拿出平板和触碰笔,刚刚开机,平板便被人接过。

韩尘霄坐在她旁边,双手托着平板,充当了人体支架,免去她拿的动作。

“谢谢。”邱芜澜接受了他的好意,“要吃点什么,你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我不饿。”韩尘霄摇头。

单手托平板不够稳固,他空不出手吃饭。

邱芜澜滑动着界面上的几张表格,嘉奖般揉了揉他的头。

简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印象里,韩尘霄可不是这么有眼力见的主儿。

这一周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彻底。

简眼看着韩尘霄维持了近四小时的弯腰斜肩姿势,直到邱芜澜结束工作,他才得以休息。

简不由得感叹,上心和不上心的区别。

从前韩尘霄只是喜欢邱芜澜,现在才有了认真的姿态。

这也难怪,在外面经历了一遭,被梁勤文收拾过了,才知道她们小姐的好。

没了小姐,这样的男偶像遍地都是,谁都能在他头上踩一脚。

韩尘霄能意识到这一点,还不算笨,比当年自命清高离开小姐的华君润强不少。

飞机落地,直升机等在外面。

韩尘霄亦步亦趋跟在邱芜澜身后,她突然停下,在直升机前转身望向他。

“辛苦了,你可以回宿舍了。”

韩尘霄一愣,这些天他从来没离开过邱芜澜的住处。

像是一场绮丽的美梦,现在梦醒了,他又要回到自己的员工宿舍、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活动,再难和她长时间相处。

他眼睫微垂,流露出浓浓的失落。

“回宿舍收拾一下。”

清冷的女声再度响起,韩尘霄抬眼,对上邱芜澜柔和的面色,“明天开始,搬到我的公寓。密码是你生日。”

韩尘霄瞳孔微缩。

邱芜澜转身上了直升机,她在窗边落座,冲他挥手告别。

韩尘霄心跳如鼓,强烈的喜悦冲得他耳膜闷疼。

宽松外套下的紧身衣里,是紧绷的肌肉。

直升机高去,邱芜澜收回视线,对简吩咐,“把门锁改成他生日后,你就下班。”

“好。”简点开人事名册,开始查韩尘霄的生日。

飞机落在别墅区的停机坪。

抵达时,国内已是深夜。

邱芜澜看了眼时间,季尧应该睡了,那些礼物明天带去公司给他。

她揉了揉长途跨国后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折腾了一天半,多少有点疲倦。

进院子的时候,邱芜澜下意识看了眼隔壁季尧的别墅,那里灯光全暗,也不知道他是睡了,还是不在。

按照以往的经验,邱芜澜有心理准备,进门后,看见客厅沙发上的人影时,不免有些无奈。

果然又是这样。

“姐姐!”

少年不知坐了多久,在她开门的刹那起身,冲她露出粲然的笑容。

“你回来了。”

“嗯。”邱芜澜将两只纸袋递给他,“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姐姐。”他接过袋子,放去沙发上,帮邱芜澜脱去外套。

邱芜澜坐去沙发上,就见茶几上摆着一壶淡色花茶。

她端起抿了一口,温度正好,馥郁的香气洗去了长途的窒闷。

“还顺利么?”季尧挂好衣服后,坐来她身边。

邱芜澜颔首,她起先以为是灯光的缘故,现在看着,季尧的脸色有些不对。

她拧眉,拂过他似乎尖了的下巴,“生病了?”

“没有,就是熬了两天夜。”

“再加上没有好好吃饭?”

少年冲她人畜无害地笑。

口齿间的花香让邱芜澜压住了怒意,她看了眼时间,“今天太晚了,明天和我去见菲安。”

她用目光点了点他身侧的纸袋,“看看,买对了么。”

季尧果真拉开袋子,一个个检查,在一众周边里发现了一张枫叶。

“这是什么?”

“刮到我帽子的树叶。”

季尧一顿,回想起邱芜澜走时,自己对她说的话——

「我没什么想要的,但是如果有树枝刮到了姐姐的帽子,就把《冠军岛运动会》的周边带回给我吧。」

邱芜澜拂过季尧柔软的发丝,轻声警告:“检查好了就上去睡觉。这些东西我先没收,视明天的体检情况再决定给不给你。”

季尧捏着那片叶子,蹭了蹭邱芜澜的手。

在她的抚摸之下,几日来的剧痛如潮褪去。

他瞌眸呢喃,“姐姐,阿尧好想你。”

最后一天,他躺在地板上无法动弹,痛得差得想给她打去视频。

邱芜澜以为他在用撒娇转移话题,可她准备支开他的头时,骤然瞥见了季尧眼下的青黑。

推拒的手一顿,她松松地回抱住他。

“真的想我,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说,“阿尧,别让我担心。”

她只有这一个健康的弟弟。

“我现在就去约菲安。”

季尧仰起脸笑道,“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姐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他极力调整呼吸,掩藏着惶恐的心虚。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放纵了自己,有心理准备,”邱芜澜安抚道,“你不用担心。”

季尧维持笑意,身旁的五指收拢,告诫自己冷静。

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没有显示出异常,他还年轻,肌体扛得住几天断食。

不用紧张,他不可能露馅。

他会永远是姐姐健康的弟弟。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回国第一天, 堆积了一个礼拜的事务等着邱芜澜处理。

工作上再忙,她还是分出了时间在季尧身上。

早些时候邱芜澜便察觉到,季尧不太会照顾自己。

他精通家务, 和上过新娘课程的名门闺秀一样无所不能,但他很不在乎自己。

通宵熬夜、不吃正餐, 她离开的时间稍长一些,他就会散漫怠惰得消耗自己的身体。

邱芜澜撞见过一次自己离开后的季尧房间。

楼上楼下所有窗帘都紧闭着, 电脑永不关机,多个大型游戏同时运作,主机热得发烫, 厨房却冷得积灰。

他身边散落着一点饼干糖果的包装, 甚至还有布洛芬的盒子。

那副模样, 和普通宅男毫无区别。

季尧过于早熟, 邱芜澜理解他内心保留了孤独的一面, 只是这样的生活实在有害健康。

她没有邱锦那么严苛, 不许季尧吃一点儿快餐炸鸡, 可他也不能把自己折腾成从网吧通宵出来的样子。

好在季尧听话,她说过之后,状况好了很多。

偶尔邱芜澜发现了, 只要不太过分, 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和邱泽然相比,季尧的叛逆期已经足够晚、足够乖了。

在季尧低血糖入院后, 邱芜澜意识到, 她的阿尧只是更加狡猾了而已,并不是真的有所改善。

昨晚一时心软放过他,今天早上邱芜澜立刻带着季尧去了医院做检测。

“邱总。”

菲安将刚刚得到的数据交给邱芜澜。他没有说话, 只是瞥了眼跟在身后的季尧。

翻过两页,邱芜澜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她好言好语地哄过他,温柔耐心地叮嘱过他,知道他那会儿在为韩尘霄闹脾气,也冷了韩尘霄几个月,让他安心。

他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所以,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当一回事。”邱芜澜搁下报告,看向季尧,“你需要我下次出差时,装上监控么。”

季尧真切感受到了邱芜澜的怒意。

他在进门前先看过了报告,红细胞将将卡在4上、几个微量元素偏低,这些不重要,要紧的是神经方面的检测结果。

尽管昨天晚上姐姐回来后,躯体反应全然消退,他又特意吃了药,保障睡眠安稳,来医院的路上戴着耳机,听了会儿舒缓的音乐,无奈谷氨酸、乙酰胆胺还是超过了正常值,兴奋递质和抑制递质的数据也不在范围内。

菲安的团队很特殊,季尧没办法买通。

大约是十岁开始,姐姐越来越重视他,开始为他安排周密的体检,尤其重视他的脑功能。

那是季尧和邱芜澜最亲近的日子,他的焦虑反应并不明显,检查出来的数据还算说得过去。

十五岁后,季尧尝试过用药物调整身体数据,却没有把握完全骗过菲安的尖锐团队。

那一年邱芜澜抛弃了他,收走了他手上所有工作。

邱芜澜的心情并不比他好,季尧利用了她的愧疚。

在菲安带他去做脑部检查的时候,他压抑着狂跳的心脏,站在原地,冷淡讥笑:“有必要么?”

菲安不明所以。

季尧转身,从邱芜澜身旁径直走过,没有看她,话对着菲安说:“基础检查都结束了吧,我要回家打游戏了。”

两步之后,季尧听见,身后邱芜澜的呼吸湿重了两分。

他的心脏随着那呼吸一并湿冷、一并坠痛。

如季尧所预料的那样,邱芜澜没有叫住他,从此之后,季尧冷硬地拒绝了所有脑神经方面的检查。

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

不久前他低血糖晕倒,已经让邱芜澜起疑;昨天晚上看见他的脸色后,邱芜澜更是有些恼火。

他没办法再利用她的愧疚逃避检查,只能尝试当年实验过的所有方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健康。

不幸的是,他果然没能瞒过菲安的团队;

幸运的是,那些偏差的数值不算太高,姐姐不会一下子就往精神疾病方面联想,他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邱芜澜的质问下,季尧沉默了片刻。

他不能照实说。

头痛恶心、情绪低落、无法控制身体,这听起来太像生病。

他是那座庄园里唯一健康的人,无法助力姐姐的事业后,“健康”是他唯一能姐姐感到欣慰的成就。

季尧不想让她误会自己生了病。

“为什么不听话?”

他没有病,他只是太想念姐姐了而已。

这种情绪太深,才会看起来像是生病。

“对不起姐姐。”这不是适合蒙混的话题,可季尧编造不出理由,只能用优先级更高的事情转移邱芜澜的注意力。

“我不会再这样了。”他面色苍白,宛如低血糖发作,脚下一软,往地上栽去。

邱芜澜当即拥住他,和韩尘霄相比,季尧要轻一些——他不该是这样的,这一周近乎绝食的静态生活,让他变得瘦弱无力。

邱芜澜心情差极了,在国外完成两件作品的喜悦都不能拉平此刻的心情。

她冷然俯望怀里的少年。

这一刻她甚至庆幸自己遗传的是性.瘾,不会像哥哥那样,心烦意乱后出现暴力行径。

“跟着菲安去。”她抚过他消瘦了的肩胛骨,“我会让唐知行暂停你的工作。”

季尧嗅着她身上的兰草香,残留痛意的大脑像是被针线缝合,感受到了愈合的恬静。

他轻轻抓住邱芜澜的裙摆,“姐姐,不要生阿尧的气。”

邱芜澜无可奈何地叹气。

她对着菲安抬了抬下巴,菲安在看见报告结果时就有准备。

他扶住季尧,“邱总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季尧。”

邱芜澜没有如他以为的那样离开,而是道,“我和你一起。”

菲安微讶,“您要留下来等吗?时间会有点久。”

“没关系。”邱芜澜率先朝等候室外出去,“走吧。”

菲安低头看了眼季尧,这一会儿的工夫,季尧似乎已经缓了过来,自己站直身体,不需要他搀扶了。

前往治疗室的路上,季尧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邱芜澜脸色虽然不好,但看起来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她大概以为是他这段时间少食熬夜打游戏多了,导致的神经数据偏差。

进入私立医院顶层,这一层需要坐专梯刷卡进入。

比起医院,这层更像是研究室,纯白的墙壁地板,走廊上看不见人影。

他们穿过走廊,抵达一间挂有“心理舒缓”铭牌的门前。

菲安按了指纹,灰白色的门向两侧打开。

邱芜澜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治愈是祥和的,但每次来这里的理由都不太愉快。

和她混乱记忆里的场景一样,房里依旧是纯白的,灯光比走廊上更加柔和。

不论是邱芜澜还是季尧,对这里都不陌生。

房里坐着菲安团队的助理,菲安对她打了个手势,她起身去调整房内的休养舱面板。

菲安对两人致意,“我给季尧开了点补剂,他这一周作息太差,神经功能有些紊乱,先花半小时放松一下大脑。”

女助理已经调好了休养舱,季尧看向邱芜澜,邱芜澜对他点头,“去吧。”

他熟稔地走向休养舱。

这座全封闭的胶囊舱是菲安团队十年前研发出来,专为邱家人舒缓放松用的。

舱门合上,形成隔音空间,只有侧面的孔洞发出细微安稳的循环换气声。

脖颈、大脑枕在仪器上,贴合磁头,不到五分钟,睡意便涌了上来。

季尧放松身体,顺着这股睡意闭上眼。

等他醒来,舱门正好打开。

天花板上柔和的白色灯光照亮了他的视野里,并不刺眼,只是让他有些恍神。

刚结束深度睡眠的大脑尚有些迟钝,他像是被格式化的程序,一时忘记了焦躁的情绪、压抑的秘密,整个人松弛地躺着,连骨头都在发懒,眷恋这一段舒适的休息。

柔和的灯影下,季尧看见了邱芜澜的脸。

她抬手覆上他的额角,拨开微乱的发丝。

季尧冲她露出迷离的笑,还未清醒。

“喝点水。”菲安从另一侧出现,递来一只玻璃杯。

玻璃糖似的漂亮眼睛顿时清明,他从舱里坐起,接过杯子喝着水。

那不是普通的水,喝起来有点稠,有点甜。

季尧尝出了蛋白粉、葡萄糖、电解质和某些矿物质的味道。

“康复计划已经制定好了。”趁着季尧喝水的时候,菲安把平板送到季尧面前,“你掉了太多肌肉,这是今天的训练和饮食,可以接受么。”

“姐姐看过了么。”季尧半敛着眼睑,懒得看上面的内容。

菲安答:“邱总已经看过了。”

季尧把杯子还给他,“那就开始吧。”

“这边来。”菲安带他出门,过了走廊拐角,刷开另一间面积更大的房间。

一入门,满室新型器材摆满了房间。

两名穿着运动衣的教练已经就位,将房内的温湿度调到了合适的数值。

邱芜澜去了水吧边上的座椅落座,看着季尧进了更衣室。

出来时,他穿了一套灰黑色的贴身衣,衣服有点厚度,紧贴着身体,布料下隐约可见线路和芯片。

他脚上的鞋子也换过了,和衣服颜色一致,接近布鞋的形状。

菲安走到季尧身后,捏了两下衣服里凸起的按键。

这一套监测仪,按下开关,立即将季尧全身数据传到了菲安手中的平板上。

他在菲安的指示下,由两名教练陪同进行训练。

十一点,两个小时的康复训练结束,季尧进了浴室洗澡,出来换上了新一套监测衣。

在他身体数据让邱芜澜满意之前,这套监测仪衣都必须如Hloter一样贴身穿戴。

季尧在监测仪衣外面套了自己的裤子外套,菲安看了眼时间,带季尧离开训练室,去到隔壁休息室用餐。

送来的营养餐卖相平凡,比不上季尧制作的一半。

邱芜澜自己是下不了口的,却对季尧嘱咐:“不许剩下。”

“好。”季尧乖乖拿起筷子,从蛋白质开始吃起。

菲安浏览着上午的康复数据,对季尧说:“这是这三天的作息时间表。”

“接下来每天上午过来做一次训练。食物我会找人送过去。除计划表上的运动外,你也可以做少量的轻度运动,但是除了我们送来的食物外,请尽量不要摄入其他饮食。”

他翻了一页,又补充,“康复期间,禁止刺激性活动。”

季尧吃着饭,没有说话。

邱芜澜问:“需要多久?”

菲安道,“预计八到十天就能达到邱总您满意的效果。”

“今天就到这里了么?”

“是的,今天吃完这顿饭就结束了,之后您提前一个小时告诉我晚餐要送到哪儿就行。”

邱芜澜点点头:“辛苦了,你也去吃饭吧。”

菲安笑了下,“随时叫我。”

他离开了休息室,邱芜澜的目光放去了季尧身上。

营养餐做得很考究,但看起来十分寡淡,这是提前准备好的菜品,没什么热气,只有些许余温,邱芜澜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

将心比心,她对未来八天都得吃这种东西的季尧生出两分心软。

“还好么,”她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季尧含着筷子回答:“感觉很好。”

邱芜澜抿了抿唇,“阿尧,我知道这过程不好受,但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低血糖我没有深究,这一次,不能再忽视了。”

“我明白的,姐姐是在关心我。”季尧微笑,“我真的没有觉得难受。”

邱芜澜当然不信这话。

别说青春期的男孩,任何人都不会乐意被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更别提一日三餐、几点睡觉,甚至连穿什么都要被严格监管。

“乖一点。”她心里也并不好受,“不要背着我干坏事,早点恢复,就能早点结束。”

季尧弯眸,“好。”

他没有再解释,他真的不觉得难受。

不仅不难受,在邱芜澜关切的目光下,他觉得舒服极了,像是浸泡在热水里,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懒洋洋地舒张放松。

虽然定制日程表的是菲安,但所有运动、所有食物全都经过了邱芜澜,是她做出的最终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他从睁眼开始,一切活动都将遵照邱芜澜的心意执行。

他的每一次呼吸、心脏的每一次搏动、喝了多少水、排出多少□□,全部都会传到邱芜澜眼前。

她会密切关注他,掌控他的作息、饮食和所有活动。

这种被邱芜澜支配的感觉为季尧带来安稳的幸福。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

……

结束了上午的治疗,邱芜澜带季尧回了办公室,依照菲安的建议没收了他的电子设备。

他要避免刺激,只能捧着本邱芜澜书柜里的外文金融书,一页一页打发时间。

看着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读书的季尧,邱芜澜又想起了那份体检报告。

她被上面的指标气到了,在医院里只想着尽快修复季尧的身体,忘记追问季尧伤害自己的原因。

邱芜澜翻出菲安发给她的电子档,觉出了一点违和。

菲安不是专攻精神心理方面的医生,思忖片刻,她联系了泽安泽然小时候的主治医师。

对方是儿童行为问题领域的权威。

收到她的问题后,医生没忍住发了个笑的表情。

“孩子不肯吃饭?也没有吃很多零食?听你的描述,像是网瘾。”

“他是喜欢上网,但不至于不吃不喝的程度。”

“平时家长管得太严,是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加倍爆发的。”

“我没有限制过他上网。”

“好吧,孩子多大了?”

“20。”

“……”

“邱总,我只研究儿童行为心理。”

“他离开19才不过几个月。”

“我建议您还是去咨询成人心理的专家,您身边应该有不少资源,我就不向您推荐了。”

邱芜澜越过显示屏,看向沙发上的季尧。

那本书大概是很无聊,他看着看着睡着了。

季尧随妈妈长了张娃娃脸,躺着的时候,脸上有了点肉感,愈如天使般纯真无邪。

成人心理……会不会太大了点儿,至多也该是青少年而已。

邱芜澜有点排斥让季尧去看心理医生,但也知道这件事不太对劲。

折中之后,她给简发了消息:“去季尧房子装几个摄像头。隐蔽一点。”

她需要弄清楚,季尧虐待自己的原因。

季尧的情况让邱芜澜有点烦躁,她无视了列表里韩尘霄不断冒出的红点消息。

本想多给他一点甜头,现在没这个心情。

韩尘霄的服从性已基本满足保密需要。邱芜澜预备让他在公寓待半年做过渡,等他彻底退出娱乐圈后,再进别墅。

那不过是以防万一准备的应急药,连季尧的替代品都算不上,她在韩尘霄身上花费的精力已经够多了,眼下还是季尧的身体重要。

邱芜澜去到沙发边。

“阿尧。”她唤他,“醒一醒。”

季尧翻了个身,埋进邱芜澜怀中,困倦喃语:“姐姐。”

“你上午在医院睡过了,再睡会头晕。”邱芜澜轻柔而坚决地把他挖了出来,“去跑步机上散散步,清醒一下,回来做饭。”

少年挺立的鼻梁抵在邱芜澜侧颈上,发出尚未清醒的鼻音,“姐姐,我没有病。”

邱芜澜微滞,她望向季尧的发顶,不知道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在为自己的检测报告狡辩。

“那就起来。”邱芜澜撤开。

醒过来的季尧坐在沙发上,朝她露出讨好的笑脸。

邱芜澜所见讨好之中,唯有季尧能如幼崽讨好母兽那般与生俱来,自然无瑕。

这是犹如水果的自然甜度,没有任何人工添加剂,是在邱芜澜舒适区的味道。

她暂且放过了他,等着下一次出差时的监控给她答案。

季尧在员工用餐时间内做好了邱芜澜的晚餐。他自己的那份由菲安的助理送来。

邱芜澜给他请的是病假,唐知行没说什么,他给季尧安排的工作向来不多,反正这小少爷从来没有要在娱乐圈打拼的想法,参加的大半都是慈善公益秀。

接手季尧三年,唐知行都琢磨出了规律,只要邱芜澜出差,她回来后的那一周,季尧肯定是无心工作的。

这一周不用邱芜澜请假,他本来也没给季尧接活儿。

唐知行管不着季尧,倒是自己押的常青树最近屡屡出现问题。

“你再说一遍?”

“唐哥,我最近要搬家,能不能把这两天的工作推了。”

唐知行一口气没上来,对着休息室里的其他两人道,“杨木,浩炆,你们先去车里。”

察觉气氛不对的两人立刻回避,房间里只留下唐知行和韩尘霄。

“尘霄,和邱总出差已经浪费了一整周,你搞清楚,是邱总出差工作,不是你出差工作,上一周你完全属于请假。

“你现在是上升期,活儿不论大小,都是越多越好,临时让我推了那么多单子,现在回来了,又说自己有事。”

唐知行翻出排程给韩尘霄看,今天必须和他好好谈谈了。

“你真的有急事,我不会逼你,可是搬家——你宿舍出什么问题了,一天都不能住了?”

看着行程表上一排的红叉、红圈,韩尘霄略感歉意,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唐哥,我出道以来,每一天都是上升期、是关键期,以前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发烧四十度也没有缺席综艺,小腿骨折一样录歌练琴。这两天我真的有事,通融一下可以么。”

“就是因为你以前叫人省心,所以我才连音乐节都给你通融了!”唐知行将反复修改的行程表摔在沙发上,“小祖宗,你还没玩儿够呢?”

“不是玩。”韩尘霄正视唐知行,清俊的五官覆上了一层薄霜,“艺人只是我的工作,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唐知行怔了下。

韩尘霄向来是谦逊礼貌的,那偏冷的长相在严肃的表情下,极富攻击性。

像是被一手养大的小狗突然咬了一口,唐知行恼羞成怒地沉声,“现在十点半,我没时间和你争论,先出发,等今天拍摄结束了我再和你谈。”

“今天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韩尘霄问。

“还没开始你问什么结束!”唐知行真有点发火了,“下楼!”

韩尘霄看了眼手机。

他给邱芜澜报备了今天的工作,但邱芜澜没有回复。

“我还有点事,”他想当面和邱芜澜说一声,“你们先走吧,晚点我自己打车过去。”

“韩尘霄!”唐知行忍无可忍,“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但我警告你,这一单违约金两百八十万,你算好你的存款再做决定。”

韩尘霄终于有所动摇。

最后,他还是先和唐知行上了车,想着抓紧时间,早点回去。

拍摄过程非常顺利,可邱芜澜始终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韩尘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顾不上从前那样和工作人员一一道谢,先行一步打车回了公司。

七点半,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邱芜澜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

韩尘霄匆匆赶来,越是靠近,越是莫名心慌。

他在门前站定,整理了下衣服,压住急促的呼吸后,敲了敲门。

“进来。”

听见熟悉声音的刹那,韩尘霄抑制不住地流露出笑意。

他推门而入,正对上收拾餐盘的季尧。

办公室打开了新风系统,没什么气味。刚刚吃完晚饭的邱芜澜坐在办公桌后,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

她没有看韩尘霄,韩尘霄顿了顿,走去季尧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盘子,低声说,“我来。”

季尧弯眸,松了手,“好哦。”

他的笑不及眼底。

那份自作的男主人姿态,令季尧犬牙发痒、唾液分泌。

他抵着牙尖,自后方打量弯腰收拾桌子的韩尘霄。

不一样了。

季尧若有所思地回看了一眼邱芜澜。

和以往的男人都不同,韩尘霄身上发生了莫大的转变——他发自内心地对姐姐上心了。

一个原先只会做白人饭的男明星,如今收拾桌子之余,还会把远处地板上的发丝捡起来、放进垃圾桶里。

韩尘霄收拾好桌子,见邱芜澜始终没有搭理自己,便主动轻唤了一声,“芜澜,你还要一会儿吗?”

邱芜澜终于抬眸,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这段时间不用等我,你回去吧。”她说。

青年脸上的期待登时化作无措,“你…你这几天比较忙吗?”

邱芜澜向后靠去。

她坐在椅子上,分明要比他低许多,视线却像是自上而下的审度。

“尘霄,”她淡淡开口,“出差一周,你知道我回来第一天会很忙。我推掉了客户和会议,推掉了六点下班后的所有工作。”

“今天,是我们同居的第一天。”她凝望着他,缓缓开口,“可你好像,不是很在乎。”

韩尘霄呼吸一滞。

他猝尔上前,“芜澜,我…”

“我不想听解释,一个半小时前就下班了,我得走了。明天开始我会很忙,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打扰我,有什么事都等过一阵子再说。”

邱芜澜起身,唤上季尧,“阿尧,走了。”

“好。”季尧拿好邱芜澜的外套和包,冲韩尘霄弯眸,“尘霄哥,记得把垃圾带走,再帮我关一下空调和灯。”

做家务的未必是男主人,也会是保洁。

他既然那么乐意做事,他也不好意思不吩咐。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可以让他离开的。”季尧在书房点上熏香, “那是姐姐的办公室和公司,凭什么是姐姐避着他。”

邱芜澜翻阅着娱乐行业今年第一季度的各家财报,回道, “我回来不是为他,是为你。”

她转眸看向季尧, 少年站在飘出的袅袅香丝前,浅淡的兰草香浸透了他, 她冲他抬手,季尧意会地走来,抚着座椅的扶手, 在邱芜澜身边蹲下。

邱芜澜扶起他的下巴, 凝神打量了一会儿。

“气色好了不少。”她抽手, “快十点了, 去睡觉。”

“白天睡过了, 睡不着。”季尧搭着扶手, 浅色的圆眸望着邱芜澜, “作息表规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姐姐,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他低头点熏香时, 发上沾染了兰草的气味。

邱芜澜梳理过他微卷的发梢, 倏尔蹙眉。

她的手顿在那携了兰草香的发间, 在抽回和抓握之间僵持。

“姐姐?”季尧觉出了她的异样。

邱芜澜骤然抽手,方才那霎, 她差点就想抓住季尧的头发, 迫使他仰头,露出漂亮的脖颈。

躁痒。

新换的药效果很好,哪怕韩尘霄失神地瘫跪在她脚下, 难耐地摇晃腰尾,邱芜澜都能克制住欲望,准点出发回国。

但此刻,仅仅是意识到季尧染上了她惯用的香,那股躁动便疯狂膨胀蔓延,吞噬着她的理智。

即便是艺术品,也有高低之分。

花费两小时制作的卖花女,已能调动起她的亢奋情绪;

投入十五年心血培养而成的季尧,实在是令邱芜澜欲罢不能。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季尧的占有欲高涨到了失控的地步。

她该让季尧离开,季尧却凑上来,主动拱进了邱芜澜掌下。

“怎么了姐姐?”他浑然不知,“不喜欢我新换的发膜么。”

话即出口,发根便传来紧绷的痛。

邱芜澜提着他,俯身轻嗅。

她冰白的肤色漫起薄红,像是被烟丝熏面的瘾君子,靡靡享受。

半晌,邱芜澜睁眸。

她拿起平板和那一沓财报,走去了后方沙发落座,食指点了点身侧空位。

距离不远,季尧就着蹲姿,膝行向前。

她身后是玻璃柜,从C国带回来的周边没收在里面。

“我喜欢。”

邱芜澜回答了季尧方才的话,伸入周边纸袋,随手摸了几只发夹出来。

勾起季尧的几缕头发,她把贴着三花猫头的一字夹一个个别了上去。

季尧跪坐在她身前,仰头瞻望她,玻璃糖般的瞳孔清澈明亮。

邱芜澜垂眸,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发夹上呆萌可爱猫头。她的视线掠过季尧腕上的发圈,继而又回落在季尧脸上。

“不许出来。”她道,“你的身体还要养。”

季尧喉结微滚,乖巧应道,“好。”

邱芜澜喟叹低吟,淡雅的兰草熏香在书房飘荡,一丝微弱的歉意被澎湃的欲海卷席吞没。

不会太久,韩尘霄已基本成熟可用,一年、半年——半年之内,她会还季尧自由,彻底结束这另类的姐弟关系。

只是在这之前,他和她都需要一点过渡时段……

……

“季尧!”

唐知行匆匆自后赶来,叫住了准备上楼的季尧,“看见韩尘霄了吗?”

季尧站定,“他室友不知道么。”

跟着唐知行一块儿来的罗浩炆摇头,“他前天和邱总出差回来,晚上就收拾搬家,昨天一早叫车搬走了,后面再没回过宿舍。”

“他也没说要搬去哪,就说附近。”唐知行扶额,急得满头是汗,“给我发了‘请假’两个字后,怎么打电话都不接,消息也不回。”

“既然都请假了,那就不是失踪。”季尧迈步,“销假了自然就会出现。”

唐知行抓住他的肩膀,“季尧,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比如……邱总附近的房子。”

季尧振开他的手,“姐姐七点半就到公司了,她自己都没请假,怎么要求别人为了她请假。”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真不是时候,”季尧转身,瞥向唐知行身后的罗浩炆,“杨木的身体也不好,看来这段时间只能让浩炆哥顶着了。”

罗浩炆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目光逐渐躲闪,不再急着寻找韩尘霄。

韩尘霄不在,季尧也请假,杨木又有病,唐知行手里的资源只能给到他了。

“唐哥,尘霄哥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大。”他转变了态度,反过来劝唐知行,“你想想木木。逼得太紧,也不好吧……”

唐知行生出莫大的无力感。

他看着被季尧一句话策反的罗浩炆,RNI这个组合里有实力派杨木,有圆滑会来事的罗浩炆,有保障资源的季尧,还有兼具实力、外形、经验和努力的韩尘霄。

这样一副好牌,才走了三年,就分崩离析。

韩尘霄自己不愿意,他就算打听出了他的新家,也不可能把他强拽出来工作。

眼下该做的是重新排单,让罗浩炆和杨木代替韩尘霄出场、和活动方道歉解释。

希望真如季尧和罗浩炆所说,韩尘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很快就能复工。

甩掉了唐知行,季尧去了艺人餐厅。

邱芜澜中午在外和客户吃饭,不需要做饭的时候,季尧通常用简餐和速冻应付——最近不行,邱芜澜把他的饮食盯得很紧,他只能来公司餐厅,吃菲安送来的营养餐。

中午时分,艺人餐厅坐了半满。

季尧找了靠墙的角落坐下,他左手拿着筷子,散漫地挑着鱼刺,右手在刷云书热搜。

“阿尧。”

温润的男声自侧面传来,季尧抬眉,看见一身风衣的华君润朝自己走近。

“一个人?方便拼桌么。”

季尧弯眸,示意他自便。

“谢谢。”

华君润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后方卡座里是三个要好的二线小花。

“看热搜看热搜!”娇滴滴的女声兴奋扬起。

“哇塞,咱们邱总是哪本营销书成精啊,出国一周,一分钱不花就又出圈了。”

华君润眸光微瞥,扫见对面少年手中的屏幕,上面同样也是邱芜澜的消息。

他跟着拿出手机,打开云书第一眼就看见了迅速上升中的词条——

#邱芜澜 卖花女孩#

抬起这个话题的,是一条网络新闻。

“近日,在C国著名的情人景点‘水晶梧桐大道’上,出现了一位头戴花冠的小女孩。”

“她头上的玫瑰花冠十分特别,受到了众多游客瞩目。”

“据了解,这位C国女孩佩戴的花冠,是由我国传统手工工艺‘绢花’制成的。‘绢花’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所制成品形态逼真,具有独特的观赏价值。”

“一个出生在C国的卖花女孩,竟然拥有一顶这样技艺精湛、价格不菲的定制绢花花冠。”

“不仅如此,据当地游客说,这名可爱的卖花姑娘还有一个绝活——她能一眼分辨出不同国家的游客,且掌握了多种国家的语言。”

“记者采访了这位神奇的小姑娘。”

“I met her there.”

“who?”

“Wulan Qiu.”花冠之下的小丫头拿出了一张外文名片,“She taught me and……gave me this.”

镜头聚焦在了那张名片上。

记者追问:“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是希望你联系她吗?”

女孩摇头,“她收了我的钱,说这上面留了她的指纹,如果她没有按时把花冠带来,我可以拿着这个去报警。”

“你给了她多少钱买这顶花冠呢?”

“九元十五分。”

……

“当地论坛刊登了小女孩的信息。原来这位卖花女的父亲肢瘫,无法工作;母亲在餐厅打工,一边照顾丈夫,一边还要照顾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姥姥。”

“我们联系了论坛版主,也就是C国儿童关爱协会的工作人员,他们告诉记者,帖子是当地分会的副会长发布的。”

“哦,你说那个孩子。”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出现在了采访画面中。

“大概一周前,邱芜澜联系了我。”她说着笑了下,“我本科和她是校友,比她大两届,当时我就参加了学校的救助组织,邱芜澜是我们出手最大方的出资人之一。”

“她说自己在这附近出差,把照片发给了我,让我想办法帮助一下那个孩子,还说对方自尊心很强,让我不要直接资助她。”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花冠和外语就是她教给那位小姑娘的。这倒也符合她的作风。”

……

“得知这些消息后,我们马上联系了秋叶娱乐。秋叶娱乐方面称,他们并没有收到相关通知,对整件事尚不知情。”

三个小时内,这则四分半的视频上升到了热搜榜第七,广场上讨论十分热烈。

国外、人文、财经、女性、公益,各领域的博主都参与了其中。

“太细了,太细了——其他博主已经做了很全面的分析,我这里再粗略评析一下邱芜澜的三个细节。”

有博主为此写下长文。

“第一,名片。

邱芜澜不是直接资助,而是给了一张‘带指纹’的名片,这是把女孩当做客户来尊重,让她知道自己不是被同情,是作为甲方购买了一款产品;要是之后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可以通过名片上的号码联系到她。

“第二,选用非遗‘绢花’。

这顶头冠显然是邱芜澜经过慎重思考的。鲜花效果会更好,可保质期太短;国内另一项非遗技艺——‘绒花’更具艺术性,但一来会把顾客的注意力从花篮里的普通鲜花上引走,降低鲜花对游客的吸引力;二来“‘绒花’较重,会压迫小女孩稚嫩的脖颈。

邱芜澜抛弃了常见且便宜的塑料假花,选择了工艺复杂、成本昂贵的‘绢花’,我相信她是有意识地在向世界展示我国宝贵的非物质文化。”

“第三,打造商业名片。

回到根本,为什么邱芜澜做这样一顶花冠。

当我们发现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我们报道她、在网上帮她发声,即便她的样子被很多人看到了,人们也很难记住她,遑论在人来人往的旅游景点里找到她。

有了这一顶显眼的花冠,不仅能让想要帮助女孩的人快速找到她,也让女孩有了自己的商业名片,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口碑。

“我看到有人说邱芜澜教女孩多种外语,是一种很有‘心机’的表现,会给女孩带来负面影响。

比起担心未来会不会出现一个坏女孩,我们更该关注的是当下女孩的饥饱问题。

她没有偷窃,没有贩卖劣质产品,这难道不就够了吗?

如果这位卖花女真的因为邱芜澜的影响,成为了一名野心勃勃的商人,那么我只想说——干得好。”

华君润只看完了新闻和最热门的第一篇点评。

他看见对面季尧还在不停往下翻广场。

“不愧是她,”华君润出声感慨,“只是出国谈个业务,都能为自己博到这么好的名声。”

季尧的目光离开了手机,“好人会有好报。姐姐做的好事多了,有一两件被人发现,很正常。”

华君润玩味地重复季尧的用词,“好人?”

从前他也曾这么想过,后来才知道,“公益”和“慈善”,全都不过是悉心设计过的营销。

季尧听懂了他的不以为然,“姐姐很聪明,不妨碍她很善良。”

“作为‘姐姐’,她确实温柔善良。”华君润敛眸,“阿尧,听说韩尘霄请了长假,发生什么事了么。”

季尧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剖开的鱼腹,不甚在意地回答,“不知道。”

华君润担忧,“他可在上升期,这么久不出来,对资源影响很大。”

“他不会在意的。”

“什么意思?”

“姐姐太善良了。”季尧淡淡道,“他发现了这一点,死皮赖脸地赖在姐姐的房子里,姐姐狠不下心赶他走。”

那双浅色的瞳孔对向华君润,“韩尘霄现在,用不着努力工作了。”

华君润握着筷子的指节微白,他笑道,“这是你姐姐的私事,没必要告诉我。”

“哦?”季尧单手托着腮,“我还以为君润哥坐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这些事的。”

“虽然我不是你姐夫了,但也算看着你长大。”华君润和颜悦色,“别这么提防我,我只是担心韩尘霄会影响到你。”

“君润哥,你果然与众不同。”季尧咧唇而笑,“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的事业,连经纪人都不会为我操心。”

“你早晚要独立的。”华君润将筷子收入托盘,“能一辈子待在你姐姐羽翼下的,只有她丈夫而已。”

“还有三个月就要进组,”他改换了话题,笑吟吟地开口,“怎么样,第一次拍戏,有压力么。”

季尧了然,“原来君润哥是拿到男一号了。”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国内最热门的青年演员非华君润莫属。不论是人气还是实力,华君润都独占鳌头。

这部名为《红丝鸳》的大型古装剧于十月开机,演员们会提前三个月进组学习。

八月,秋叶影视城落地剪彩,这部剧是用来温居的开门红。

华君润整理好了自己的碗筷,起身同季尧告辞,“剧本已经寄来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我讨论。阿尧,把这当做一次转型的机会如何?”

他走了。

季尧拨弄着鱼肉,右手滑动屏幕。

刷新后的广场上弹出了最新一条实时云书——

#邱芜澜 卖花女孩# 邱芜澜真是人美心善。

季尧勾唇,点亮了右下角的赞。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网民并不知道季尧和邱芜澜有什么关系, 他的点赞淹没在秋叶娱乐其他艺人的赞里。

自家老板做了好事,大家少不得捧捧场,甚至有一线女星直接发文——

“我永远不后悔签约秋叶娱乐、成为邱芜澜的艺人。”

季尧翻了下她的主页, 这是慈善晚会上,拿了姐姐红绿柱石耳坠的杨芸。

看主页发布的活动, 最近两个月,杨芸的业绩似乎回温了一些。

瓷器相碰的轻响落在季尧侧前。

邱芜澜放下茶杯, 杯中仅剩一寸茶汤,季尧为她蓄满。

手机震动了下,季尧收到邱芜澜发来的一张图。

那是被人群环绕的一名卖花小女孩, 笑得软萌可爱。

“裱起来。”

“好。”他去书房连上打印机, 等待出图的时候, 云书弹出了特别关注的推送。

邱芜澜:感谢大家的关心, 心意收到了, 希望媒体朋友和爱心人士不要过度打扰她的生活。再次感谢。

滴——

高清的图片被机器推到季尧面前, 他拿起微微发热的照片, 隔着这张纸遥望向那名五岁的异国卖花女。

他伫立着看了一会儿,将照片装进小号的金色相框内。

是家里最小尺寸的相框,季尧觉得应该足够了。

他带着相框离开书房, 推开杂物间对面的房间, 房内没有窗户, 四面遮光。

房门打开,智能灯柔和地亮起。

顷刻间, 密密麻麻的大小相框涌进季尧眼帘。

上百张人物照排列于此, 墙壁被分割为一列列玻璃展柜。

入门最醒目的,是季语薇的照片。

十五岁开始,一直到二十九岁, 各个年纪的季语薇霸占了第一条玻璃展柜的八个隔层。

季尧在嫣然柔媚的女人面前,静默地站立。

高中之前,这里的八个隔层,有五层摆满了他的照片。

后来,他被从这间收藏室里移除,再也看不见痕迹。

季语薇的第一展柜之后,其余的十三展柜里,照片杂乱了起来。

多数是年轻人,包括秋叶娱乐里前三梯队的艺人;如今小有名气的艺术家、研究员;低谷期后重返巅峰的商人政客……

这几百张照片里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如今都过得还算不错。

季尧将手中小小的金色相框摆到最后的展柜中。

离开之前,他回眸看了眼身后。

密密麻麻的人像对着他咧嘴而笑。

季尧曾是其中的一员,他本是占据最大篇幅的首席,是邱芜澜最珍爱的作品。

他的照片已被从中抹除,或许很快,连他本人也再无法踏入这间收藏室,会有别的男人代替他照顾邱芜澜的战利品,接着照顾邱芜澜的起居。

智能灯暗下,人像们隐匿进了黑暗。

……

回国的第七天,这是韩尘霄第二次长时间脱离娱乐圈。

列表弹满了灰色的消息点,他屏蔽了所有人,整日盯着置顶的对话框。

清俊的凤眸中血丝弥漫,他长久地坐在靠近玄关的沙发上,电视机二十四小时不停轮播着邱芜澜的活动访谈。

待在邱芜澜公寓里的这些天,韩尘霄发现了一些异常。

比如,他并没有看见大众津津乐道的那只鹦鹉。

不像是邱芜澜把它带走了,柜子里没有鸟粮、没有尿垫玩具、没有任何鸟用品,连绿植都没有一棵。

衣柜里只有几套正装和常服,鞋子、首饰寥寥无几。

这里没有多少生活痕迹,唯一符合邱芜澜在《去你家做客》里描述的,只有那间引起热议的“婴儿房”。

里面空无一物,只打了一面柜子。

韩尘霄隐约洞悉了点什么,可他不在乎。

他只记得自己搬来的那个早上,用生日打开密码锁的喜悦;

他只知道,邱芜澜已经七天没有理睬他了。

「我推掉了客户和会议,推掉了六点下班后的所有工作。」

「今天,是我们同居的第一天。可你好像,不是很在乎。」

嗡——嗡——

手机不停震颤着,七天来,各种电话没有断过。

韩尘霄仰头,小臂遮挡住双眼。

他没有不在乎她……他没有!

他和唐知行说过他有事,他说过他想出发前去见一面邱芜澜。

为什么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能给他?

他从来没想过偷懒,从来没奢求过放纵,他只是偶尔需要一点私人时间用作生活。

为什么连这点请求都不能被允许……

列表上的未读消息,从焦急担心变得暴躁恼怒,再到冰冷失望。

“几点了,你在哪!”

“活动负责人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爽约?”

“韩尘霄,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接电话!”

“我把你这周的资源给罗浩炆他们几个了。”

“韩尘霄,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么!”

“看看你的评论区和超话都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让粉丝失望!”

“好,有本事你永远别来公司,别来找我。”

让粉丝失望?

一群从来没见过他、根本不了解他的人,他凭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想法。

那些人干着九点打卡、九点下班,每周都有休息日的轻松工作,他们一边咒骂加班的同事,一边又要求他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作,最好每天都能发歌发图、每天都是演唱会——这种恶毒的双标网民,他为什么要在乎。

每天都是充满戾气的撕逼骂战,每天都是强颜欢笑的营业,镜头面前,他要完美无缺;镜头之下,也不知哪里藏着偷拍的摄像头。

每个活动、每分每秒钟都是上升期,没有一刻能够喘息。

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

六室两厅,这间公寓大得可怕。

韩尘霄蜷缩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却被孤寂逼疯。

嗡嗡——嗡……

好空……四周空荡得恐怖……

这是第七天。

他在C国和邱芜澜朝夕相处了七天,回到国内,又和她断联了七天。

韩尘霄怀抱双臂,牙冠打颤,分不出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在响个不停的手机震动里,他猝然起身,奔向衣柜。

柜子里是几件邱芜澜的衣裙。

韩尘霄迟疑地伸手,落在了最长的裙子上。

邱芜澜所有衣服都量身定制,没有太多宽松的空隙。

韩尘霄拿出那条裙子,轻飘飘的裙摆扫过他的脚背,他猛地哆嗦了下,一股幻觉中的酸麻感传遍四肢百骸,让他下肢胀痛。

他神情恍惚地站在全身镜前,着魔般脱下衣服,套上了女人的裙子。

熟悉而陌生的紧绷感勒紧了皮肤,寂冷和空虚顷刻间被荡平。

韩尘霄痴迷地抚摸自己被布料紧紧包裹的上身。

这七天他瘦了不少,裙子宽松了些,但因为是邱芜澜的裙子,所以依旧令他颤栗。

芜澜……芜澜……

韩尘霄痴痴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好想她,他好想回到在C国的时候,那时他们每晚都相拥而眠,亲密无间。

他终于无法忍耐,打破了邱芜澜的规矩,给她拨去了语音。

近半分钟的等待后,语音被接起。

韩尘霄精神一振,他双手持着手机,迫切地开口,“芜…”

话音未落,他听见了一丝情动的喘息。

“嗯……”

韩尘霄从未听过邱芜澜发出这样的声音。

“怎么了。”

仿佛是他的错觉,邱芜澜接下来的声音平稳如常,韩尘霄死死抓着手机,作为男友,他应该愤怒、应该质问,可他只感到了深深的惶恐。

“芜澜,”他小心翼翼开口,“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私人电话,但你一直没有回消息,我想和你道歉,也有点担心……”

“道歉?”

“是。对不起芜澜,我真的很抱歉,那天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我保证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以后会重视我们所有的纪念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韩尘霄不知道这份沉默是因为邱芜澜不想原谅他,还是因为别的因素。

他听见了啧啧的水声,和一道雌雄莫辩的急促呼吸。

良久,邱芜澜终于有了回应。

“好吧。”她无奈地叹息,“尘霄,我喜欢你,所以还是会原谅你。你知道这是我第几次原谅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韩尘霄连声道,“对不起芜澜,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你在哪?”

“我在公寓。”韩尘霄抿唇,在电话那头不知名的男人喘息中,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在家里。”

“我明天回去。”

结束通话,邱芜澜放下手机,双手抓抱住季尧的发顶。

她略有粗暴地拉拽,将他从腿间扯起,按去颈间,与他全身相贴。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少年的美人沟,停在尾椎上揉圈。

邱芜澜满意他背部的状态,她出差时流失的肌肉已基本补回。

七天过去,季尧的身体恢复了,上午菲安出了报告,下午她便回了别墅见他。

说不清的急切催促着邱芜澜,她想要他,出差七天、康复七天,这半个月,她竟比季尧更加难捱。

邱芜澜抱着季尧的后脑,碾压他的椎骨,在他耳边吐息,“可以。”

下一刻,怀中的身体紧绷至极,有微凉的黏液洒在了邱芜澜腿上。

邱芜澜抚开少年汗湿的鬓发,在他潮湿的额间印下轻吻。

“我忙几天,不许再节食熬夜。”

那双浅色的玻璃糖眼氤氲泛红,他伏在邱芜澜身上,平复呼吸。

“姐姐……”季尧抬眸,指尖牵住了邱芜澜的衣摆。

“五月初,是游戏展。”

“和你的朋友去吧。”

他垂眸,浓密的眼睫颤了下,投下淡淡的阴翳,“我想和姐姐一起。”

这个角度使季尧的脸看起来更加纯稚。

邱芜澜记起来,他才离开19岁几个月而已。

“好吧。”她妥协,“我会记得的。”

“真的吗。”季尧灿然而笑,他支起上身,撑在邱芜澜上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要是那天尘霄哥找你呢。”

他没有问“要是那天有工作怎么办”,他只是问韩尘霄。

邱芜澜想起了《游戏吧》里被季尧踩烂手指的男偶像,不管她怎么做,季尧都得不到一点安全感。

他无时不刻干渴着,渴望得到她的关注,却如履薄冰、卑微小心,连撒娇时都不敢把自己的重要程度和工作划等号,只敢与韩尘霄相比。

“看来,我是不得不去了。”邱芜澜不悦地再三强调,“答应我,我这次去了,以后你不许再把自己和韩尘霄相提并论。”

一滴细汗顺着季尧的脸颊汇集到下巴。

他单臂支撑上身,反手拭去,避免滴落在邱芜澜身上。

“那我应该和什么作比较呢。”

“和我。”邱芜澜仰身,吻去了他下巴残留的水色,“阿尧,你要和我作比较。”

第60章 第六十章

邱芜澜有点后悔在季尧面前接了韩尘霄电话。

她以为几个月过去, 季尧已经没有那么排斥韩尘霄,就像从前的那些男人,季尧起先是会有点不舒服。他会故意刁难对方几次, 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他这边后,就放任流之, 不再在意。

有不少男人曾找邱芜澜抱怨过,季尧的恶名也因此愈添一笔, 但邱芜澜没有插手的打算。

她能够理解季尧的做法。

季葶对季尧有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邱芜澜不知道那个女人私下里是如何对待季尧的,光看她平日对季尧的态度, 就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季尧有着最糟糕的成长环境:不知生父、被母亲厌弃, 幼年居无定所, 寄居在母亲金主的房子里。

这样的环境下, 他很难不敏感缺爱。

邱芜澜把季尧带在身边, 一方面, 减少季葶对季尧的影响;另一方面, 也是安抚季尧,让他知道,自己不会将他丢弃。

小猫小狗护食用不着治, 只要让它们一直吃饱, 知道自己不会再挨饿了, 护食也就不治而愈。

邱芜澜放任了季尧对那些男人的欺压,总归她不在乎那些男人, 季尧也很懂分寸, 过程中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大家相安无事就行。

但这一次,他持续的有点久了。

邱芜澜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对韩尘霄表现得不同以往,让季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然而, 他二十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如亚成年的雄兽,势必厌倦族群,走向独立。

他的身份导致了邱芜澜没法在邱家给季尧一席之地,如果季尧是个平庸之辈,她可以坦然将他留下;但他天资卓绝,不该受困在一个注定无法伸展的空间里。

季尧不能在邱家,更不能去别人的公司,邱芜澜希望他能创业,做什么都好,翻译、游戏、开发程序、设计模型——她将他的银行卡喂饱,支持他的一切兴趣爱好,哪怕只是开个网店贩卖周边,她都乐意支持。

邱芜澜从不为私人感情所裹足。她反感邱岸山,也仅仅是在见面时尽量避免肢体接触,不联系的时候,她也就记不得那份厌恶。

从前两个弟弟令她挂心,随着他们长大,生活顺遂,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朋友,邱芜澜便也不再时刻关注。

唯有季尧,始终令她担忧。

“邱总。”

叩门声传来,“不好意思,方便打扰一下么。”

“进来。”

唐知行反手将门关上。

他去到邱芜澜面前坐下,面色肉眼可见的憔悴。

“邱总,我想和您聊一聊尘霄。”

邱芜澜了然,“出什么事了。”

“他回国之后,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唐知行问,“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员工和艺人休假都很正常,可没有谁是整个休假期间一句消息都不回的。”

邱芜澜抬眸,“他没有回你的消息?其他人的呢。”

“都没有,他谁的消息都不理。只有在我担心他的安全、说要报警的时候,他才回了句让我别管。”

“那确实是有点不应该。”

“邱总,您和尘霄私下里接触比较多,如果您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么?”

邱芜澜靠向椅背,“在这之前,我想先听听你作为经纪人,是如何评价韩尘霄的。”

唐知行不假思索道,“他有天赋,而且肯努力,是RNI中前景最好的艺人,放在整个行业里,也算是可圈可点的青年偶像。”

“那么在你看来,他努力的动力和目标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前一个容易,唐知行想了想,“他无疑是想出名的——这我能看得出来。”

他分析道,“我听说尘霄初中的时候父母出车祸走了,十几岁的小伙子,不尴不尬的年龄,没有亲戚愿意把他带进家里。他拿着父母的赔偿金读完高中就撑不下去了,考了大学也读不起,直接去了餐饮店打工,干了三个月,被之前的经纪公司看中,挖去国外做了练习生。他应该是想要出人头地、过上富足生活的。”

邱芜澜认同唐知行的判断,“他没有文凭和技术,当偶像是他从前最好的出路。”

从前?

联想韩尘霄和邱芜澜的关系,这话令唐知行有所洞悉。

他正色道,“以目前的情形,您是如何规划尘霄的职业道路的呢?”

“我完全尊重艺人和员工的个人意愿。”邱芜澜说,“公司只是个平台,为普通人提供糊口的工作,为上进者提供展现能力的机会,同时,也为所有人提供休息和离开的权力。”

这话说得很官方,唐知行却听得有些心惊。

邱芜澜接着道,“知行,你是个很负责的经纪人,来公司的时间也不短了,以后会有更多艺人划到你手里。你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注意做好分配。”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唐知行的猜测,那么这句话直接一锤定了音。

他苦笑,“谢谢您。”

邱芜澜颔首,“你去吧。关于尘霄的事,我知道了,下次遇见他,我会和他说的。”

“好……不打扰您。”

邱芜澜瞥过桌面上的时间。

距离六点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她按下通向简办公室的通讯器,“帮我买点东西。”

七点不到,简提着几个纸袋回到了公司。

“辛苦。”邱芜澜道,“你可以回去了。”

“您呢?”

“这几天我会去公寓。”邱芜澜关掉电脑,起身从简手里接过袋子,“看一下五月三号那天,有没有什么要紧的日程。”

“暂时没有。”简问,“需要把那天空出来么。”

“嗯,瑚城游戏展,我要去一下。”

“是因为季尧?”

“也是为了调研。”邱芜澜道,“去看看现在的游戏市场。”

简放下心来,欣慰道,“我会尽量安排好日程。”

邱芜澜和她在公司门口分开。

她难得没有带工作回去,只提了几个装了衣服的袋子,像是一名普通的都市白领,在写字楼里结束一天工作后去奢侈品店买了几件衣服犒劳自己。

只不过她手中的不是自己的衣服,是清一色男装。

“芜澜!”

离小区尚有几步,邱芜澜被桥畔的青年喊住。

她侧头,看见韩尘霄匿在鸭舌帽和口罩下。

出口唤她时,他有一瞬的踟蹰,在邱芜澜回望过来时,又快步上前,提过她手里的袋子。

“芜澜,”戴着口罩,仅露出的那一双黑眸便足以看出讨好,他抢着解释说,“我怕在公司楼下被人看见,所以才在这里等你。”

邱芜澜嗯了一声,兀自朝前而去。

韩尘霄紧跟在她身侧。

他落后她小半步,在她进电梯和进门前又加快速度,先一步进门按键。

“芜澜,我买了菜,你想吃什么。”回了公寓,韩尘霄一边去挂她的衣服,一边问。

“随便。”邱芜澜在餐桌前坐下,回复着手机消息,“简单点,我饿了。”

“那我给你煮面好吗?”

“嗯。”

韩尘霄冲她笑了下,“你等一会儿。”

他进入厨房,从揉面开始。

对于普通人来说简单便捷的面条,到了邱芜澜面前则有不同。

程序越是简单的菜,越是考验厨师水准。

韩尘霄将面条放到邱芜澜面前时,不由得忐忑起来,“芜澜,你尝尝看。”

印象中,就连那些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也很难让邱芜澜满意。

邱芜澜挑起了一柱,入口之后,眉间蹙了蹙。

韩尘霄登时心脏发紧,他对照着季尧给的食谱练习了几十次,可没有人点评,他没有半点底。

“怎么样?”他七上八下,连颁奖前夕都未曾如此紧张。

“有点怪。”那轻蹙着的眉间慢慢平展了,邱芜澜看了他一眼,“也还可以。”

刹那间,韩尘霄如释重负,在自己尚未意识到之前便欢喜地笑了,那张清隽的脸上生出了几分开朗。

“别站着,吃你的。”邱芜澜夹起了第二柱。

“好。”韩尘霄在她对面坐下。

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邱芜澜身上,两只碗上的蒸气模糊了邱芜澜的面容,她的表情在雾气中柔和。韩尘霄觉出了她的态度转变,这七天来的空寂,都在邱芜澜出现后被荡平。

她就坐在这里,和他对面而坐,吃着他做的食物。

这一场景,让韩尘霄恍若置身梦境。

邱芜澜吃得不多,几筷子之后,将碗推到了韩尘霄面前,“我去洗澡。别浪费了。”

韩尘霄心头发涩,看来自己做的东西还是入不了她的口。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愣怔。

她强忍着吃了——她那么挑剔,却强忍着吃了难以下咽的食物!

她是不想他难过。

韩尘霄捧着邱芜澜吃过的面碗,心脏酸软发烫。

他大口吞吃了邱芜澜剩下的部分,将碗筷收入洗碗机,就着厨房水龙头漱口了几轮。

出门接邱芜澜前,他就洗过了澡,给房间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他惴惴不安地等在浴室侧边,邱芜澜态度的软化让他信心鼓舞;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见不到她,又开始惶恐那份温柔是行刑前的断头饭。

也许,她是要让他离开、和他分手,才最后给点好脸色。

不、不会的!她亲口说过她原谅他了。

可她原谅他时的口吻似有疲态。

韩尘霄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在普通情侣头三个月的热恋期,邱芜澜想带他亮相公开场合时,他醉倒在酒吧里,失联十几个小时;

这之后,他不仅没有悔过,还因懦弱被梁勤文挟持了三个月,每日浸泡在夜场酒色中,甚至答应了帮他权色交易;

她一次次原谅他,在他自毁前将他拉出泥淖,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可他居然在他们同居的第一天,为了一单几万的拍摄,让她在为自己推掉客户后,又在公司空等了两个小时。

回忆他和邱芜澜在一起这几个月,韩尘霄找不到一件自己为她做过的好事。

她厌烦他是情理之中,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值得被她喜欢的理由。

浴室水声停歇,韩尘霄顿时回神。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温热的湿气涌泄排出。

邱芜澜披散长发,身上系着银灰色的真丝睡袍。真丝莹莹,她末端微卷的发丝折出不亚于真丝的润光。

薄薄水汽依附在她肌肤上,携着素雅的兰草气,她活像是一株坠着露水的兰。

韩尘霄不由自主后退避让,生怕玷污了她。

“芜澜…”“唐知行下午找了我。”

两句话同时响起,韩尘霄哑然,看见邱芜澜走去吧台,倒了一杯露颂。

“他谈到你的工作态度问题,说你几天不回消息。”

邱芜澜持着酒杯转身,后腰倚着吧台,“你是怎么想的?”

韩尘霄双手握拳,“……我只是觉得,不能再本末倒置下去了。”

邱芜澜抿了口古典杯中的露颂,示意他说下去。

“芜澜,我反省了我们在一起以来的日子,我真的很抱歉……”青年语气支离破碎,陷在无序的混乱里,“因为工作,我一次次伤害了你——我不是在找借口,可能,我真的没办法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我很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失去你。”他哀望着她,清减了的脸愈显可怜。

邱芜澜不为所动。

“我们交往不过半年。尘霄,不管是作为公司领导,还是作为你的恋人,我都希望你清醒一点,多为自己打算。”

韩尘霄摇头,“我不是一时冲动,这半个月我想了很多。”

“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踏入娱乐圈的初衷。最开始,我只是希望能有个好的生活而已。”

“你正在上升期,再努力五年,会有更好的生活。”

“上升期”三个字狠狠刺激到了韩尘霄,他的语气骤然尖利,带着嘲弄,“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更多的三文鱼和牛肉?芜澜,这不是更好的‘生活’。”

邱芜澜微顿。这一时刻,她从韩尘霄身上窥见了当年华君润的身影。

曾几何时,同样年纪的华君润也是这幅表情语气,和她争吵不休。

每一次他单方面的发泄,都让邱芜澜觉得活泼可爱。

她喜欢在他气得像小狗甩头打响鼻时做一些亲密接触,起先华君润会错愕地睁大眼睛,手足无措的羞涩起来;后来他推拒她,要求和她认真对谈。

他一本正经和她聊那些废话的样子,让邱芜澜愈发喜爱。

直到最后一次,他告诉她,那不是情趣,他已忍无可忍,要和她分手。

现在的华君润已没有了那份可爱,而韩尘霄也没有华君润当年的清傲,他的成长环境更加艰辛更加残酷,也就比华君润更认清得现实。

正因如此,当他说出华君润那些不谙世事的话语时,邱芜澜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韩尘霄对她的喜爱是由权势主导的,现在看来,他远比自己想得更加单纯。

“我不能评判你想法的对错,”邱芜澜将古典玻璃杯搁去身旁,“但我希望你慎重冷静。”

“我很冷静。”韩尘霄扯了扯嘴角,“被繁忙的工作、颠倒的作息裹挟的我,才是不冷静的。”

“别这么匆忙下决定,给自己和我们一个试用期。”邱芜澜再次建议,“我可以去和唐知行协调,把你的工作减少一些。”

她接二连三的拒绝,让韩尘霄一怔,陡然意识到邱芜澜的身份。

“芜澜,你希望我再上一个台阶么?”他问。

在是他女朋友之前,邱芜澜先是他的老板。

他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没有任何一个老板听了会高兴。

韩尘霄急忙改口,“我只是、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了,如果你希望我用心工作的话,我也会更加努力。”

“不。”邱芜澜朝他走去。

她触上他布满焦虑的脸,拇指划过颧骨,“别这么仓促,我说了,希望你慎重。”

韩尘霄迫切地覆上她的手,“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可以努力去做。”

他丝毫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邱芜澜并不恼火,反而觉得韩尘霄愈顺眼了些。

“再过一阵子吧,”她按在他的眼尾上,“我会宣布RNI解散,这样你就不必被组合捆绑,能有更多的休息时间。”

“我…”

“我不想你后悔。”邱芜澜打断了他的话,“我确实需要一个能体贴我的恋人,但我不希望你是为我而牺牲的事业。”

“宝贝,再等等吧,如果真如你所说,娱乐圈的工作让你筋疲力尽,我会很乐意有一个每天在家里为我洗手作羹汤的爱人。”

“像是在C国时一样,”邱芜澜靠近了他,搭着他的胸膛,呢喃细语,“一想到你在家里等着我、只要回家就能看见你,我就抑制不住地开心。”

她微凉的指腹压在眼尾,令韩尘霄无端感到涨热。

“尘霄,我没办法像其他妻子那样围着丈夫转。父亲老了,我会越来越忙,我只能选择一个能帮我打理家庭、全天候陪伴我的伴侣。”

“我可以!”韩尘霄激动地表态,“芜澜,我也怀念在C国的日子。”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邱芜澜抽手,“我不能草率地斩断你的前途。所以,再等等吧。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别有负担,不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韩尘霄疾声问:“如果我选择继续当偶像,那我们……”

邱芜澜没有回答。

她沉默片刻,才道,“感情和家庭都需要花力气维护,我腾不出时间,需要一个能全心照顾我的男人。”

韩尘霄眸色黯淡了下去。

这回答一如他所猜想的那样。

邱芜澜不可能找一个明星做伴侣,她太忙了,如果恋人还是个大明星,那双方之间能有多少时间相处?

她不会要一个聚少离多的恋人。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动用自己的权势,强行逼迫他留下,而是一个劲地劝他以事业为重。

芜澜……

她怎么能如此强大又如此温柔,完美得没有一丝缺陷。

“好,”韩尘霄冲她扬起笑来,“那就按你说的,我会再考虑一段时间。”

他故作释然的笑容里有挥之不去的讨好。

邱芜澜满意这样的表情,这说明韩尘霄已正确理解了他们之间的地位关系。

“我给你买了礼物。”她轻吻他的唇角,“去试试。”

顺着她的目光,韩尘霄看见了被自己放在茶几上的袋子。

他太想念邱芜澜了,也太焦虑了,回来的时候只顾着揣摩她的表情,没注意看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此时熟悉的logo映入眼帘,他微微一滞,旋即涌起了高涨的欣喜。

全部都是男装。

她真的原谅了他!

她今天晚归了一个多小时,原来是去给他买礼物了,还好他安静等着,没有发消息催促。

他当着邱芜澜的面拿出了袋子里的衣服。

一共四件,全部都是紧身的款式。

他面色发红,湿漉漉地睨望邱芜澜。

邱芜澜拿起了未喝完的露颂,“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我去换一下。”韩尘霄抱着衣服准备去房间换上,转身之际,听见一声微疑的鼻音。

“嗯?”邱芜澜略带疑惑地发出轻柔的问句。

这不含任何意味的语气词,让韩尘霄定住了。

缓了一会儿,他侧过身,当着邱芜澜的面,在客厅里脱去上衣。

背对着邱芜澜,裸.露出来的皮肤莫名灼热发痒,韩尘霄蜷缩起轻颤的指尖,随手拿起了一件套去身上。

穿上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一条黑色紧身背心。

布料轻薄,比他正常穿的尺码要小一号,弹性的布料勾勒出胸口突起的弧度。

韩尘霄扯了扯下摆,磕磕绊绊地回答,“你喜欢么。”

他羞赧地去看邱芜澜,却在抬眸的瞬间,对上了邱芜澜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

她很快收敛了表情,露出礼貌性的淡笑。

“嗯,还可以。”她偏头打量他,“就是你最近瘦了,都不太合身了。”

韩尘霄一怔,脸上的红意褪了干净。

他骤然发觉,回国这些日子,自己一味沉湎在消极的情绪中,没有锻炼过一次,也没有补充过蛋白质。

在邱芜澜的目光下,他不自在地收拢双臂,难堪地试图遮掩身体。

穿上时还觉得小了一号的背心,此刻忽地宽松肥大。

衣服当然不会变大,变的是他,他的身材变得干瘪丑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