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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年轻男人,体型偏瘦,眉眼漆黑苍冷,整个人像一把雪亮的刀锋,漂亮又凌厉。

但顾行驰没有被唬住,因为这人他还真认识。

“林如西?”

被叫到名字,男人微微皱起眉,盯着顾行驰瞧了几秒才下来,伸手想去扯他面前的围巾,手指刚落到脸前就被白玉京拍开,啪的一声充满警告意味。

“哎哎!误会误会!熟人熟人!!”

眼见对方脸色阴沉下去,顾行驰赶忙左三圈右三圈把捂得严严实实的围巾拆下来,凑过去一指自己的脸:“我,顾行驰!林少爷你不记得了?”

林如西一时间没说话,只定定地盯了他一会,缓缓吐出三个字:“你胖了。”

开玩笑!

顾行驰如受当头一棒整个人咔的裂开,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保持体重140斤身高182cm的标准好男人!!

林如西已经移开视线,冷冷地打量着旁边的白玉京:“这你男朋友?眼光有待提高。”

顾行驰了解林如西,性格冷脾气烂嘴巴毒,要不是一张漂亮脸蛋撑着,早晚让人套麻袋揍一顿狠得。

不过白玉京更是目空一切的人,对于别人的意见评价压根不过耳,只又盯了对面一眼,对顾行驰道:“他身上有地下的味道。”

顾行驰闻言愣了下,大学毕业后他就再没和林如西见过面,算算也已经有两三年时间。大学期间两人虽是舍友,但林如西常年不住校,他们家应该是挺有钱,生意门路都广的很,林如西也整日天南海北各地跑,相处时间不是特别多。

话落林如西一眼扫过来,目光裹挟着几分锐利:“什么意思?”

“额……”顾行驰想了想,索性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林如西轻描淡写:“公司团建,来旅游。”

骗鬼呢!顾行驰默默腹诽,大冬天冰天雪地的你个少爷能愿意来这里?

林如西眯起眼瞧着他们俩,瞳孔近乎压成一线,看着寒浸浸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什么叫地下的味道?”

顾行驰觉得有点棘手,林如西这人可不好糊弄,于是半真半假道:“来参加葬礼,有长辈去世了。”

林如西哦了声:“那什么叫地下的味道?”

顾行驰卡了下,正想该用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抬眼间忽然就看见有道影子从林如西背后飘了出来,一下钻进了半层的那扇黑门里。与此同时,楼道间的顶灯突然熄灭了。

第36章 闹鬼 白玉京垂眸瞧着他,忽然笑了:“……

楼道走廊一下陷入黑暗, 顾行驰心里一惊,下意识扯住白玉京的手臂。

但出乎意料,白玉京十分平静, 没有一点预警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半层那扇黑门上, 有点疑惑,但很快又兴致缺缺地移开了。

林如西一直在观察他们两个的表情,见状心下似乎也有了盘算, 微微一点下巴:“先跟我来。”

顾行驰跟着他上了四楼,期间经过那扇黑门他还特地仔细瞧了瞧, 确实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防盗门, 应该是刚装上没多久,看着还挺新。他抬手敲了敲墙壁,绝对实心,后面没有空间。

但刚刚林如西身上的那道黑影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眼花还是光影错觉?顾行驰拧起眉, 自己最近出幻觉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林如西觑见他的表情,以为是在忧心这里的情况, 倒是难得安慰一句:“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顾行驰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眉头微挑, 看来他这老同学也不完全是金贵少爷,毕竟白玉京在这方面的判断从不出错。

林如西的房间是405, 顾行驰特意看了,这层没有404,不少地方的宾馆酒店都会刻意避开这些数字。

405号房间是招待所内唯一一间套房, 进门是个不大的客厅,陈设有些老旧,但胜在干净整洁。

“坐。”

林如西也根本不和两人客套, 开门见山:“你们两个到底是做什么的?别把我当傻子。”

顾行驰有点好笑:“想要我坦诚你也得有点诚意吧少爷,说出来团建这话谁信啊?”

林如西语气轻飘飘:“没骗你,我现在自己单干,带人出来干活顺便团建。”

顾行驰微微眯起眼:“所以你的活是?”

林如西思索了两秒,手指轻轻点着膝盖:“我来找东西,我母亲的一些遗物遗失在北方,我需要找到它们。”

顾行驰顿了顿,语气略微抱歉:“我是不是不该追问?”

林如西摇摇头:“我其实已经在这个村子呆了将近一周,但是一无所获,这个地方有问题。”

顾行驰刚从太岁村苟活回来,一听这话条件反射就想走人,他这是变身地下版柯南了吗,怎么他人下到哪里事就出在哪里。

思考几秒,顾行驰决定先从刚刚的关灯和黑影说起:“这个有问题是不是也指刚刚的情况?”

林如西点了下头:“这个村子里的房屋,只要是二层及以上,在楼梯半层的平台上,都会有这么一道门。”

“这扇门叫堂门,是这边的一种习俗,有点类似于东北出马仙立的堂口,当然,肯定没有出马仙那么讲究,象征震慑的意味更多一些。”

出马仙一说顾行驰还是有些了解的,狐黄白柳灰、出马要设堂,堂口内又要设四梁八柱,细分成掌堂大教主和十位分堂教主。

这十个分堂里,其中一个分堂叫扫堂,扫堂属于安保部门,主要就是保证堂内的秩序,把堂内不好的仙家和看完事后滞留在堂内的外堂仙鬼清出堂外。

这堂门也有这个意思,它主要是负责把误闯进来的孤魂野鬼抵挡在外和驱赶出去,用以保卫家宅安宁。

如果主家的卧室设在二楼,这个堂门就会放在楼梯拐角,恶鬼无法上楼侵扰;如果主家是一楼小院一般就设在入门主厅旁,哪怕是贴个巴掌大的门型粘贴画也行,主要就是图个象征威慑的意思。

顾行驰听着就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招待所里的堂门,是不是有点过于多了?

林如西看出他的疑惑,淡淡地嗯了声:“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招待所里闹鬼。”

“每一次灯灭,就说明有东西进来了。”

特尼格尔这个村镇位置比较偏僻,在科尔沁右翼前旗内也不属于特别富有的村落,但是这个村子草地资源丰富,畜牧业发达,路上来时顾行驰就注意到了,这村子周围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是落了雪的草原。

而像这种人烟稀少、土地面积却广大的地方,最容易闹出诡异传闻。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人类痕迹少,自然痕迹就会多,草木疯长怪石嶙峋视觉上就容易闹乌龙,而且这地方又是一大片雪原,世界上就没有哪处雪地没闹过雪妖,他老婆都漂亮成这样了,晚上要出去走一圈估计明天跳大神的就得到。

所以对于闹鬼这个事,顾行驰一般来讲是不太相信的,闹鬼事件的背后,往往都存在着特殊罕见的底层逻辑,人们见得少所以才会觉得恐慌。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话是林如西说出来的。

林如西绝对是顾行驰见过的最冷静的人之一,和白玉京不同,白玉京是属于完全没情绪,底色就是空白。但林如西的情绪底色是冷静,平时玩闹归玩闹,却从来不会自乱阵脚,他身上总有一种‘我见过比这更糟的事所以眼前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淡定,简而言之,林如西是个能在最后兜底的角色,他都用上闹鬼这俩字了,只能说明这里的事情真的有些棘手了。

顾行驰无声叹了口气,心想真是流年不利,等干完这一票立刻就带老婆回家,过个没有鬼全是人的吉祥年!

“所以,这个进来的东西是什么?”顾行驰想了想刚刚自己看到的黑影,询问,“鬼?”

“问题就在这。”林如西皱起眉,“我不知道是什么,这一周我从来都没和这东西打过正面,我的几个下属倒是见到过,但是每个人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

顾行驰追问:“不一样的意思是?”

林如西想了想:“这么说吧,我有个家里信佛的下属,他来这第一天晚上就做了个梦,梦里佛爷带着他往西北走,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站在屋子的西北角,但是在这之前,他从来不会梦游。”

梦里的神佛哪能信,那都是野鬼伪装骗人的。顾行驰心里摇头,心说林如西这手下还得再锻炼,接着问:“还有呢?”

林如西继续:“我另一个下属,幼时有个对他非常好的太爷,但是已经去世快十年了。他来到这个地方后开始水土不服,发烧的时候看见了他家老太爷。”

那这不纯纯烧傻了吗!顾行驰就想劝他,别整这鬼啊神的了,先带人去看病吧!

但下一秒,林如西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串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光泽鲜艳温润,漂亮极了。

“第二天他醒来后,发现这串珠就放在他的枕头边。”林如西把东西放到桌上,轻轻点了点,

“这是他太爷盘到死的东西,也跟着他太爷一齐下葬。他的房间我检查过,没有其他人进出的痕迹,这串珠是凭空出现的。”

天色已晚,顾行驰和白玉京听完这一通鬼故事,就先别过林如西回了302。

走廊上灯光照明已经恢复,一楼食堂已经开饭,菜香味顺着楼梯往上飘,下面人声鼎沸餐具相碰杂乱响亮,整栋招待所特别有烟火味,哪有一点闹鬼的样子。

回到房间,顾行驰也没急着收拾东西,往床上一躺开始放空。

徐本昌的事还没开始呢,又先闹出别的幺蛾子来了。如果不是距离徐本昌老宅这么近,他是真的不想管,但就怕两者之间有关系,毕竟徐本昌一个湖南人跑到蒙东定居,一定有特殊的理由。而且他刚看见的那黑影也属于‘进来的东西’吗?但这黑影于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含义啊。

白玉京坐在他身边,手里还把玩着那串串珠,这是串红珊瑚,纹理自然颜色鲜活,碰撞时响声清脆,哪怕不是特别懂行的都能看出来是件俏货。

顾行驰也撑起身,看着这珊瑚绕在他老婆指间,更衬得白玉京手指莹白,顾行驰歪着头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扣进白玉京的指缝,细细摩挲着:“我老婆手真漂亮。”

白玉京垂眸瞧着他,忽然笑了:“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顾行驰也跟着笑,倾身凑上,歪头靠在白玉京的肩头,自下而上望着他,暖光顺着纤长的眼睫垂落,积攒在眼尾,像极了昨晚那一捧氤氲湿热的水汽,“昨晚我说什么了?”

白玉京说起调情话来也不害羞,低头在顾行驰唇边亲了下,轻声说:“你说手指太长也不好,你都坚持不了太久就……”

“好了好了。”顾行驰忙不迭捂住他的嘴,“这话留着在床上说吧,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白玉京眨眨眼,拍拍床,那意思,这不就在床上吗。

他这一拍,就听啪嗒一声,刚随手搁在床沿上的珊瑚珠顺着滑溜溜的床单掉了下去,这边招待所都是水泥地,冬天东西又都脆,等顾行驰再捡起来,就看到珠串其中一颗珊瑚珠裂了道痕。

顾行驰有点心疼这好东西,但毕竟老婆也是不小心的,所以啥也不能说,只得握着串珠摩挲了两下。

这不摸还没事,一模顾行驰就是一顿,翻过手来,看到指腹上多了一块米粒大小的碎片。

这珊瑚珠居然完全摔碎了。

白玉京看顾行驰不生气,也就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只伸手把串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珠子是中空的,里面藏了一块类似指甲的东西。

这指甲片细长,肯定不是人的指甲,但要说是什么动物的,又不太像,因为不够尖锐。

串珠里有这么个东西,路子就不太对了,毕竟一般来讲,像指甲、头发、牙齿这种东西,往往是用来下咒比较多。用来当法器的倒是也有,不过大多是在密宗中使用,更加违背伦理道德,现代人基本无法接受。

所以顾行驰看着这片指甲就觉得特别奇怪,心说难不成这其实不是珊瑚珠而是老太爷的舍利子?不然完全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包了片指甲。

思索无果,顾行驰干脆把东西用纸巾包起来,往口袋里一揣,起身冲白玉京示意:“走,上去找林少爷问问,顺便还能蹭顿饭。”

白玉京向来指哪去哪,乖乖起身跟着出门。

刚走出房间两步,顾行驰一摸口袋:“手机没拿。”又折回去刷卡开门。

叮的一声,房门打开,顾行驰推门而入,屋外招待所的雪灯光亮透过窗户落进屋内,照得地面惨白。

顾行驰还没来得及插房卡,忽然就被白玉京扯着手臂拽到了身后。他一个激灵,瞬间就明白有事发生,条件反射地顺着白玉京的视线侧头看去。

就见床边那条被夜灯照得透亮的窗帘后,居然立着一道窄瘦的人影!

下一个瞬间,屋外楼内灯光骤然熄灭,窗外的人影一下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37章 绝望的声音 顾行驰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

人影和黑暗都来得突然, 顾行驰没有立刻追过去察看,而是抬手去抓白玉京,确定人在身边才安心, 调虎离山的伎俩他见多了,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分开。

白玉京反握住他:“要过去看看吗?”

顾行驰没动, 先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往窗帘后照了照,果然已经没有东西了:“你觉得那是什么?会是人吗?”

虽然他们是在三楼, 但对于像白玉京这种身手矫健的人来说,爬到窗外应该也不是难事, 但问题是那东西的形体和人类不太搭边, 非常细瘦,特别像国外恐怖片中的瘦长鬼影,不过是矮版的。

白玉京摇了下头:“感觉不到气息,应该不是活物。”

顾行驰皱起眉, 刚来到这的第一天就有东西找上门,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 那目的是什么?徐本昌选择特尼格尔的原因会不会和这些东西有关?

思绪翻涌间,楼下停车场内突然灯光大亮。

白玉京眼疾手快捂住顾行驰的眼睛往后一带, 刺眼的白光一下将雪地照亮,整栋招待所前瞬间亮如白昼。

“什么情况?”

顾行驰半眯着眼慢慢适应亮光, 拉开窗帘就看到光源不再是雪灯,而是停车场内那几辆体型庞大的高地越野。

林如西站在车队最前,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顾行驰的视线, 自下而上面无表情地望过来,锋利的眉眼在白光下清晰夺目,像白描中唯一一笔浓墨, 冲击力令人心惊。

他安静地和顾行驰对视几秒,嘴唇微微动了动,而后转身上车,四辆越野车很快驶出小院,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灯光远去,黑暗再次扑袭,只有几点手电光亮,应该是招待所老板出去察看情况。

顾行驰关掉手电退回床边,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林如西的口型,他说的是:‘我看到了。’

什么情况,来这里一周都毫无头绪,他一来立刻就能和孤魂野鬼连线了?自己是什么信号接收器吗?

但要说林如西是故意逃跑了,顾行驰觉得应该也不是,毕竟在他林少爷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落荒而逃这四个字。

难道是这次的的‘它来了’和之前的都有所不同?

顾行驰拧眉思索着。在此之前他没有见识过‘它来了’的威力,听林如西的描述,这东西似乎只会引人在梦里相见,留下些令人浮想联翩的饵钩。但这次却有所不同,这次他见到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中。而这是否也正是林如西得以看到‘它’的原因?

可是让‘它’变化的契机是什么?那片指甲?而且‘它’为什么会改变以往的出现方式,或者说,真的有改变吗?

想到这顾行驰倏然一顿,终于从繁杂的思绪中拔出来,抬头就见窗外的光点已经消失,整个空间内是一片漆黑的寂静。

“老婆?”

顾行驰察觉周围不对,连忙再次打开手电,就见房间内空空荡荡,白玉京不知所踪。

不是,他就愣个神的功夫老婆都能不翼而飞??顾行驰简直要被气笑了,房间就这么大,连个大点的衣柜都没有,白玉京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他也没沉思到连老婆离开都不知道的地步吧。

知道有问题,顾行驰也没坐以待毙,举着手机出了房间。走廊依旧漆黑一片,让他感到不妙的是,不仅楼上无声,楼下也是一片寂静,明明十分钟前他还能听到一楼饭厅喧杂的声响,但在黑暗再次降临后,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吞没,沉寂如死海。

顾行驰顺着走廊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白日来往热闹的前厅空无一人,只剩一楼前台的电脑屏幕亮着,微弱的光亮笼罩台内一小块区域。

这么多人不可能同时间一起消失,那东西要真有这么大能耐就不会只在梦里勾人了。

顾行驰捻着口袋里的串珠思索片刻,决定先下到一楼去刚刚人最多的饭厅看看情况,经过半层平台的那道黑门时,他还特意用手电照了照,没有任何问题。

但就当他想接着下楼时,手中手机忽然震响,顾行驰愣了下,翻过手机一看,发现是一条视频短信,发信人是陌生号码,而且视频只有三十秒。

他想了想,先按了屏幕录制才点开视频。

镜头中画面在不停地晃动,奔跑与喘息透过声筒在空荡的招待所内荡开,大概有十几秒钟的时间根本没有人脸,画面里只有昏暗,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地面。

顾行驰觉得奇怪,但还是没有扯动进度条,耐着心看下去。

不寻常是从最后十秒开始的。

就见晃动的镜头终于平静,粗重的喘息也消失了,画面角度一下拔高,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人脸陡然出现在屏幕上。

是徐本昌。

顾行驰一下愣住了。

镜头里的徐本昌还算年轻,顶多也就五十冒头,但是整个人非常狼狈,头发蓬乱、脸色奇差,蓬头垢面的出现在画面里。他看起来非常惊恐,嘴巴蠕动着,似乎在说话,但顾行驰完全听不到,好像已经恐惧到失声。

顾行驰按大音量键,听筒搁到耳边,又再一次重新播放,这才勉强听到一点他的声音。

‘我们都错了,会回来的,我们都会回到这里,ta会找到——’

视频戛然而止,后面一句没能录制进去,或者是被裁剪掉了。

顾行驰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眉心皱得很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同时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底迅速蔓延,与其说是恐慌,不如说是紧迫,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些东西随着这一段视频而苏醒,在向他发出信号。

他看了下号码,归属地在云南。

巧合吗?当时徐本昌出事的大墓也在南边,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眼下突然冒出一个来自南边的号码确实可疑。

顾行驰思索半秒,伸手点了拨号,给这个云南的号码拨了过去。漫长的忙音后,出乎意料的,电话居然被接通了。

顾行驰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接起,顿了顿才开口:“你是谁?”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

顾行驰也不急,一边等对方的回应一边下楼梯,在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他忽然就听见电话里面隐隐约约终于有了声音,但不是说话,而是呼吸,非常剧烈的呼吸,声音逐渐变大,似乎是由远处靠近。

“你在听吗?”他皱了下眉,“是遇到什么麻烦才给我打电话的吗?”

几乎就在他话落的这一秒,电话内的呼吸豁然停止,转而传出一道年迈喑哑的男声:“我们回不去了。”

他的声音非常绝望,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他的万念俱灰:“何濛死了,宋问樵被那些东西从树上拽了下去,我听见他的惨叫,但是我救不了他……林观月不见了找不到了……只剩我和老邓,老邓的腿被他们拧断了,他跑不了,我背着他……可我们还能去哪……”

顾行驰完全呆住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陡然升起,他试探着去问:“徐本昌??”

对方没有回应,只继续自顾自道:“我们的研究是错的,不要来这里,不要做交易,不要回应,一旦ta发现你,你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这里不是神宫,是——”

声音停止,顾行驰拿下手机,看到电话被挂断了。他立刻重新拨打回去,但那头的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屋外风似乎更大了些,黑暗中的山和树仿佛都要被厉风吹倒,呼啸的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落入顾行驰耳中却变成老人苟延残喘的呜咽。

那真的是徐本昌吗?不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顾行驰手脚发麻,扶着柜台好一会才换了个动作缓解已经僵硬的双腿,脑海中徐本昌的声音翻来覆去地出现,一字一句剖开揉碎了解读,却只有绝望。

当时的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南边的大墓其实是座神宫吗?

还有这几个名字……

顾行驰按住眉心,细细琢磨着徐本昌那颤抖的发音:何濛,宋问樵,林观月,邓秋鸣。除了邓秋鸣,其他三人全都是陌生的姓名,从未被研究所记录在册。所以是在南方大墓变故发生后,将当时的参与者全部抹去了?

顾行驰思绪一片混乱,脑海中有一根线若隐若现,从地下矿场开始,一直到特尼格尔村镇,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其中沉浮,但是始终没有浮上明面。

是那些状似千手观音的神像?还是那些诡异细长的虫子,或者是三番五次困扰他的幻觉。

想到这顾行驰忽然一顿,连忙点开手机相册,之前他在地下矿场时曾经有过一段录像,不过那时他被寄生虫寄生,无法分辨所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后来又有九脂金木、虫人,各种事情接二连三的撞上,导致他始终没有时间恢复手机云盘数据,以至于将那一段录像忘之脑后。

但现在,这通电话、这段视频提醒了他。

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虫子,或许能发现不一样的东西。

进度条缓慢走动,数据开始恢复,顾行驰握着手机长长地舒出口气,靠着柜台揉捏眉心。

白玉京还没找到,其他旅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么多人凭空蒸发,当这里是漫威世界吗只需要一个响指。

顾行驰搓了把脸,想趁着时间进饭厅看看情况,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风从身后吹来。他心里咯噔一下,缓慢回过头,发现只是侧面的窗户没有关紧,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空气中还有雪的味道。

他绕进柜台内侧,抬手关紧了窗户,低头间看到这张老式柜台的玻璃下面压着几张旧照片。

因为时间久远,照片磨损严重已经有些掉色,但能看到照片上方的字体:《1995年留影于什巴苯城》

什巴苯是古代苯教较早时期的一种文化形态,比起后来的雍仲苯教,什巴苯时期则更加原始血腥,具有浓厚的巫术性质。不过什巴苯教活动范围较小,信仰辐射地区应该没有到达蒙东,而且大部分仪轨早已失传,更没有一个完整的村镇城池。

顾行驰心里有点疑惑,他把照片从玻璃盖下抽出来,上面六男三女,样貌都有些模糊,但其中一个还算清晰的女人引起了顾行驰的注意。

这个女人与林如西有五分相似。

这是林如西的母亲吗?顾行驰皱起眉,看来林如西确实没有说谎,最起码母亲的遗物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之一。而他的离开,或许是真的找到了什么东西。

其他人的身份暂时没有办法知晓,顾行驰把照片折起收进了口袋,转身先往饭厅方向走。但就在转头的一刻,他倏然发现了不对。

招待所的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那道窄瘦的人影就站在门口,冲他轻轻挥了挥手,声音随之落入耳中。

“顾行驰?”

第38章 曼山旧事 这下不仅是顾行驰,白玉京的……

顾行驰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昏暗的房间,床头夜灯的暖光落在被面,他正躺在被体温烘得温暖的床铺上。

“顾行驰?”

白玉京正坐在床侧, 表情看起来有点担心:“做噩梦了吗?”

顾行驰怔怔地看着白玉京,惊愕与寒意一下从心底蹿上, 他猛地坐起来,目光扫视着整间卧室,心脏狂跳不止, 惊惧和困惑似乎穿透了梦境将他紧紧缠绕。

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吗?

“顾行驰?”

他脸色实在太差,白玉京担忧更甚, 手指一直在蹭顾行驰是脸颊, 擦掉冷汗,双手捂热他冰冷的皮肤:“梦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

顾行驰呼吸还没平稳下来,却也顾不上回答,起身扑到窗口向外看去, 就见屋外雪灯明亮,停车场内空空荡荡, 林如西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闭眼冷静了几秒,顾行驰转头问, “在林如西他们离开之后吗?”

白玉京给他披上外套,表情也不好看, 弯腰把赤脚的顾行驰抱起来塞回被子里:“是在他们走后,你坐在床上想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行驰按着他的手, 脑子里跟拉锯似的一阵阵钝痛,不能是梦境,视频、电话、徐本昌……不可能是梦境!

“我的手机呢?”顾行驰抬头询问。

白玉京从床头柜上拿过来递给他。

手心满是冷汗, 顾行驰按了好几下才打开指纹锁,他飞速点进收信箱,目光却一顿,只见最新的一条短信是电话余额通知,而并非那条三十秒的视频。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真实的梦境?!

顾行驰不信邪再次点进相册,他录了屏,不可能……

颤抖的手指终于悬在了屏幕上。

相册内最新一张是白玉京睡觉时的侧颜,在暖光下,柔软、自在、毫无防备,与那条阴冷的地下视频毫不相干。

顾行驰完全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半晌才抬起头,目光茫然又无措的去寻求最可靠的依靠:“白玉京……”

白玉京轻轻叹了口气,把人抱进怀里,抖开被子像罩起一层厚重严密的防护网一般,将两人紧紧裹住:“我在这。”

顾行驰蹭在他的下颌,感受到温热的体温与呼吸才渐渐从那种无望的恐慌中稍微挣脱。他按着眉心一遍遍思索梦境中的细节,忽然想起什么,又点开手机云盘,发现数据并没有恢复的痕迹。

居然一直都是梦吗?他无声叹了口气,随手点下数据恢复,闭眼沉了沉心绪,才问白玉京:“你有没有听说过何濛、宋问樵、林观月这几个名字?”

本来顾行驰也没指望白玉京这失忆人员能提供什么有用信息,但出乎意料的是,白玉京在听到其中某个名字时,神色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顾行驰没有错过,一下坐直了身:“你知道林观月?”

白玉京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犹豫了一下。

“白玉京。”顾行驰从他怀里爬起来,双腿跨开撑在他大腿两侧,一副严肃审问的模样,居高临下盯着,“这件事不许瞒我!”

“没想瞒你。”白玉京勾住他的腰,把人重新拉进怀里坐好,“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顾行驰狐疑瞧他:“什么意思?”

白玉京想了想道:“林如西,长得和林观月很像。”

顾行驰愣了下,又想到了梦境里的那张照片,下意识伸手摸进裤兜,照片他当时是放进了口袋,不过碍于只是大梦一场,想必也不会——

动作忽然一下顿住,指尖上传来尖锐又冰冷的触感。

梦中的惶恐与冷意似乎卷土重来,顾行驰掌心内已渗出潮湿的冷汗,几秒后,他才慢慢从口袋中抽出手,指缝间夹着一张单薄发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字迹清晰:《1995年留影于什巴苯城》

它来过了。

这下不仅是顾行驰,白玉京的脸色也变了。他确定自己一直在顾行驰身边没有离开过,不可能有东西悄无声息地靠近顾行驰。

顾行驰微微吐出口气,示意稍安勿躁:“你能确定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是能确定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秒钟睡着吗?”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我记得咱们回来的时候是刚过七点,现在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将近五个小时,你一直都没有睡着吗?”

白玉京迟疑了。

一般情况下,他待在顾行驰身边总是很安心,即使没有睡觉也会放空自己盯着顾行驰的脸愣神。可这并不意味着警惕程度会降低。正相反,在这种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旦察觉到危险,白玉京是会立即下死手的。

之前有一次下地考察,沈岁手贱,拎着条干了的死蛇跑来吓唬顾行驰,结果刚靠近就让在边上发呆的白玉京一脚踹出去两米远,蛇干断成两截,沈岁腰痛一周。

在白玉京放空时进行攻击是很愚蠢的行为,没有思维控制只有身体本能反应的情况下,白玉京和野兽并无二致。

所以他可以肯定,这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里,绝对没有危险的实体靠近顾行驰,不然结果只会和那条蛇干一样,断成两截。

但如果对方不是实体呢?

顾行驰拧起眉,觉得不妙了,实体危险非常好解决,沟通不行就上拳头,但面对非实体的东西,武力是最鸡肋的威胁。

而且让他还十分怀疑的一点是,真的有这么个非实体的东西存在吗?以前下地时他不是没见识过超自然的力量,但和现在的情况都不太一样,尤其是白玉京的反应,他没有察觉到危险逼近,但诡异的事却发生了。这是最蹊跷的事情。

思索许久都没有头绪,顾行驰索性先把注意力放到照片上,问白玉京:“你认识林观月?和这个什巴苯城有关吗?”

白玉京点头又摇头,指了指照片:“这个地方我没去过。”

“但是我听他们提起过。”

他们。

“所以这些人,”顾行驰手指在照片上圈了一圈,眼神微微闪动,“你都认识?”

白玉京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语速加快几分,飞速解释:“不,没有都认识,我是在看到林如西的时候想起来了一些,他的母亲林观月曾经在西南一带频繁活动,和徐本昌比较熟悉,我是被她介绍给徐本昌的。”

*

1990年,云南勐海县。

亚热带季风气候,长夏无冬,雨量充沛。

曼山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雨,雨水冲塌了村子的后山,露出来一座非常古旧的建筑,看外形像是座庙宇,但受损严重,浸泡在雨水中,摇摇欲坠。

村里有孩子好奇跑进去探险,却就此失踪。当地村民和山林救火队自发组织寻找营救,结果前后一共又丢失七人,全都在进入这座庙宇后失去消息,属于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时曼山的村长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人力可以解决的了,不过他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个村长具体姓名此处不提,只知道他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缅甸法师,名叫谢昆拉。

谢昆拉据说是佛教著名禅师马哈希尊者的弟子,和他师父一样,谢昆拉对上座部佛教十分了解,教义历史烂熟于心。他到达曼山后仔细察看了寺庙的外围建筑,确定这其实是一座上座部佛教佛塔,依据建筑风格判断应该是在宋元时代建造,但塔身不高,只有不到三米,塔前照壁上有巴利语刻字,大意是:欢迎你们来到这里,求知的人。

这种话在佛教文献典籍里都很常见,所以谢昆拉并没有在意,但周围围观的村民里却有人忽然道:“这里还有一些字符,是用婆罗米字母书写的。”

谢昆拉有些惊讶,婆罗米字母是印度古代最重要的、也是使用最广泛的字母,但到近现代其出现最多的地方是梵文著作残卷,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字母看起来和鬼画符没什么两样。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人是一个女人,非常漂亮,五官有一些混血感,能一眼看出绝对不是云南本地人。

男人嘛,在漂亮女人面前卖弄是本能。谢昆拉闻言就饶有兴趣地问这个女人:“你能看懂写的是什么吗?”

女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警告。”

谢昆拉愣了一下,扭头去看那行字,但是很尴尬,他没能看懂。

正规的婆罗米字母是一种音节字母,字母上面、左面或右面还会另加不同的符号,这些字母都有拉丁字母转写出来的字母表,可以勉强阅读。

但眼前的这行字不是用来书写梵文著作的正规军,更像是民间加入口语化之后的地方用语,字母表对应不上了。

谢昆拉作为佛教法师,自然也是有那么些气度的,所以他很谦虚地询问女人,这些字母是如何阅读的,有没有能与之对应的拉丁字母。

女人很不耐烦地告诉他:“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也不要进去,不然就是白送。”

“我的朋友马上就要来了。”她说道,“现在,带着这些村民离开这里,不然夜幕降临之后,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谢昆拉看女人的表情很笃定,他想了想,让村长带着其他的村民离开了,自己则是留在庙前,开始祝圣水、祝护符之类的仪式。

女人也没有驱赶他,只是默默地看着。

仪式快要进行到最后的时候,有人穿过茂密的丛林来到了这里。

那是一个浑身雪白的男人,白发白脸甚至连眼珠颜色都浅淡,如果不是面无表情气质冷漠,谢昆拉几乎就以为是白象王菩萨现世。

这个男人来到后只是看了眼眼前的神佛塔,直截了当的告诉女人:“救不了。”

女人摆了下手:“带他们出来总可以吧?其中一个失踪者是我老朋友的儿子,我欠他一个人情。”

男人想了想:“那我欠你的人情也还完了。”

女人表情明显有些肉痛,觉得是亏本买卖,但思索后还是点了下头。

男人闻言就走进了庙里,什么都没带,没有任何装备和后援,独自一人走进了那座佛塔。

这一走就是四五个小时,太阳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树林间,后山完全被黑暗笼罩。

谢昆拉坐在庙外,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也是凶多吉少,虽然是一身白,但可能只是看起来比较能唬人。

他太年轻,又太自负,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任谁都无法保佑他。

谢昆拉之所以没有离开,一方面是他需要看到结果,好决定后面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另一方面,他已经准备好了送这个年轻人最后一程。

这期间,那个女人也一直没有离开,只不停地拨打着电话,一会用中文,一会是英语,还有其他更多谢昆拉听不懂的语言。

他通过这些语言的使用大概能猜测到这两个人身份都不普通,但再不普通也是无用的,有时候人确实是要保持一些敬畏之心。

时间走过,当满月置于头顶之时,谢昆拉站起身开始准备念经,但就是他刚刚捻起佛珠的瞬间,忽然看见一道雪白的人影出现在残垣断壁间。

男人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

月光落在男人头顶,顺着白发跌落周身,为冰冷森白的面孔镀上一层银霜。谢昆拉满脸错愕的盯着他,一瞬间竟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神。

但更让他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就见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串人影,不多不少八个,正是之前失踪的村民和救援人员!

谢昆拉完全傻眼了,他不明白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但很快他就沉下神,意识到当务之急是先检查几个人的身体状况,只不过他还没有走到那些人面前,就被男人拦下。

“不要看。”

男人对他说:“不要和他们对视。”

谢昆拉不明白,但是对男人的话有种本能的畏惧和遵从,于是他走到那几个人的身后,用布条围住了他们的眼睛,看向男人:“这样可以吗?”

男人收回了阻止他的手。

谢昆拉松了口气,开始去摸这几个人的脉搏,刚一上手他就是一顿,入手触感冰凉柔软,这是糅尸的手感。

谢昆拉心头一跳,不自觉缩了下手,却没缩成,有只手拉住他,阻止了他收回的动作。

那是只细瘦的手掌,比成年人的手足足小一圈。

谢昆拉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这是最初失踪在寺庙中孩子的手。

他后背一紧,下意识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那个小孩眼上的布条往下掉了一节,露出了他的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完全浑浊的眼睛。

是一只死人的眼睛。

那只眼睛定定地看着谢昆拉,半晌,缓缓地眨了下。

第39章 哄小孩呢 白玉京一下笑了,意味深长:……

“那个女人就是林观月。”

白玉京看着顾行驰眼睛都瞪大了, 和只震惊小狗一样,没忍住低头在他鼻尖上蹭了下才继续道:“我当时能留在云南,应该是她一手操作的, 所以算欠她个人情。”

“不是,说到高潮了你又开始讲林观月了。”顾行驰都无语笑了, 揪着他领子直晃,“接着说,那个小孩是尸变了吗?谢昆拉没死吧?”

白玉京摇了下头:“不是尸变, 那些人全部都变成了虫人。”

*

谢昆拉在看到小孩眼睛的时候就知道不妙,但有意思的是, 谢昆拉在皈依佛门之前曾经是正统缅甸斌道的短期学徒。斌道, 即缅拳,是与古泰拳接近的武术,攻法凶狠凌厉,十分接近街头打斗的模式。

所以在这个小孩动眼的瞬间, 谢昆拉直接右肩后撤左臂抬高肘击,就听咔吧一声, 小孩脖子直接被肘击顶断了。

声响引来了其他两人的注意,林观月看着九十度抬头仰望天空的小孩, 既没功德也没道德地冲谢昆拉做了个揖:“大师好身手啊。”

谢昆拉惊魂未定,也顾不上林观月的调侃, 正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但更恐怖的事随即发生了。

虽然小孩脑袋已经被完全折了过去,但谢昆拉立刻就看到,他的脖颈喉结的位置, 居然还有一张脸!

而这个孩子也完全没有因为脖颈的折断而停止动作,他整个人像一只守宫壁虎一样僵硬又迅速地向谢昆拉扑了过来。

谢昆拉完全呆住了,一方面因为这东西目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另一方面这个‘孩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几乎是在他堪堪看清脖颈间那张脸的同时,‘脸’就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白玉京抬臂瞬间从侧面切进了尸体和谢昆拉之间,匕首从尸体的下颌插入,用力向下劈去,直接将尸体的脖颈完全切开!

谢昆拉就感觉一股腐烂的阴湿臭味一下扑面而来,他只看了一眼便直接干呕出声,尸体的脖子里全部都是虫子,这些红色的虫子已经将尸体的肉蛀空了,只剩一张柔软的皮和黏连着血肉残渣的骨头。

林观月过来看了一眼,嫌恶地啧了声,又看了眼一直在吐的谢昆拉,表情更嫌弃了:“都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大师你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白玉京则是割开掌心,将鲜血滴在尸体的脖颈间,很快就看到在鲜血的浸泡下,虫子渐渐失去了活力,缩成一个个指节大小的虫球不再动了。

他转头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佛塔,对林观月道:“封起来,不能再进人。”

林观月当时在云南的身份是某研究院的协助顾问,这是个称谓大于职责的岗位,没什么实权,说话没人会听她的。

但谢昆拉不一样,只要顶着马哈希尊者弟子的头衔,当时的缅甸政府和边境大部分佛教徒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这也是林观月留下他的原因。

“你也看到了,大师。”林观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地方不能就这么露着,封山吧。”

“谢昆拉听了你们的话让人把曼山封了?”顾行驰挠挠头,“但后来研究所有同事去过曼山村啊,没看到有什么特别警示不让进入的地方。”

白玉京摇摇头:“谢昆拉和村长商议后,将佛塔原址重新掩埋,又往前推进将近一公里,将附近三四亩地全都重新规划,建造了一座上座部佛教寺庙,将曾经的佛塔镇压在了释迦牟尼铜像之下,每年每月会有专人从缅甸那边过来察看。”

顾行驰点了点头,旋即又想到什么:“林观月说的那个老朋友的儿子……不会就是徐本昌的儿子?徐本昌他儿子那么早就死了?那发讣告的儿子是?”

白玉京就道:“死的是徐本昌的大儿子,他是当时云南研究院的助理,跟着第一批救援人员进入佛塔,但他们进得太深了,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

顾行驰啧了声:“老头中年丧子啊。”

徐本昌得到消息赶往云南,在看到儿子的尸体后十分崩溃,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林观月不允许他带儿子的尸体回去,必须就地火化。

“说真的老徐,你儿子能完整着撑到你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林观月指了下太平间后面的火化场,“其他几个本地人二次火化都结束了。”

徐本昌特别不理解,同时还有些埋怨林观月,那时候林观月才二十出头,还没生孩子,自然理解不了丧子之痛,所以徐本昌干了个什么事呢,他大半夜开车带着儿子的尸体,偷偷跑了。

徐本昌那时候已经是高级研究员,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知识分子,但骨子里的观念还是有些迂腐,非常讲究落叶归根这一套,尤其是他的妻子还在国外没能赶回来见儿子最后一面,说什么都不能让儿子就这么火化。

不过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车技。云南本就属山地高原,山区地形更是复杂难行,徐本昌车子开出去没多远就因为不熟悉山路,直接从陡坡上冲了下去,连车带人掉进了密林。

雨季,茂林中泥土湿滑,所有的雨水都是加速下滑的润滑剂。徐本昌的车子顺着陡坡一直往下跌,直到被一棵巨大的黄果冷杉挡住,这才阻止了车体继续滑落。

徐本昌从昏迷中醒来时感觉到肩膀剧痛,侧头看到自己的左臂被树枝扎穿了,而且树枝还卡在了前后座的缝隙里,他一个人根本没法把树枝拽出来,这下是连下车求救都做不到了。

此时窗外又开始下雨,信号全部中断,根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徐本昌坐在车里后悔不已,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这,接连失去两个亲人,妻儿父母肯定无法接受,这对一个家庭来说宛若晴天霹雳,尤其这种悲痛还是因为他自己的愚蠢与固执才导致的,这让徐本昌内心更加痛不欲生,开始在雨夜中放声大哭。

但就是在他哭泣的同时,车外的茂林中忽然传来了声响。徐本昌一顿,一下息了声,也没敢呼救,毕竟是在深林之中,对面是什么东西也不好说。

他静静听着,这个声音很难形容、发音非常奇特,不像是人,但说是动物的嚎叫也有点勉强,徐本昌听着,渐渐发觉这个叫声是有规律的。任何有规律的声音,都可以看作是一种信息的传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声音不是单一的,周围还有东西在回应它。

徐本昌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无论对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胜算,于是只安静地呆着,连呼吸都极力放轻。就这么待了一会,他开始感觉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他才猛然发觉,声音居然出现在了车子的后座。

不是一开始的叫声,而是后来的回应声,后座上有什么在回应林子里的东西。

徐本昌呆了一下,立刻回头察看,只一眼就开始后背冒冷汗。

后车座上只有徐本昌儿子的尸体,他临行前用裹尸袋仔仔细细包好,怕被雨水浸湿还在外层又套了一层防水睡袋。但不知何时,尸体身上的两层袋子全都被扯落,徐本昌儿子的脑袋暴露在外,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

“这我知道,他儿子也是虫人了,对吧?”顾行驰举手抢答。

白玉京抓住他的手亲亲:“对,真聪明。”

顾行驰斜了他一眼:“哄小孩呢。”

白玉京微微眨了下眼:“有吗?”不等顾行驰说话,他自己先笑了,眼梢弯着,似春水似桃花,只是这么注视都觉得深情,平日里旁人所见的冷漠,好像都只是一场幻觉。

“对我来说,你不算小孩吗?”他轻声问。

顾行驰愣了下,两人难得提到年龄,不过还是那句话,他老婆不觉得他幼稚就行,他绝对不可能嫌弃他老婆,再说他老婆美得和天仙似的,别说大三五十,就是大三五百也完全没压力啊!

“也没太小吧。”纵使脑内疯狂叫喊猴子荡树,但表面上顾行驰还是故作冷静,“小太多我怕你有心理压力。”

“什么压力?”

白玉京看着他,弯起的眉眼如新月莹莹:“觉得你是宝宝的压力吗?”

话落,就见顾行驰整张脸瞬间烧红,从耳根开始,红意蔓延的太过明显,白玉京轻易就察觉,一下笑了,意味深长:“原来你喜欢听这个,宝宝。”

顾行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熟,忙不迭去捂他的嘴:“没有,别说了。”

白玉京任由他捂着,目光却始终落在顾行驰脸上。

顾行驰现在脸红的时候太少了,前几年还会因为亲昵而脸颊泛起红晕,但现在早已进化成小流氓,就愿意和白玉京嘴一个,能红成这样属实不多见。

白玉京垂眸看着,微弱的光线下,顾行驰眉心微微蹙着,脸上的表情恼怒却生动,薄红自耳根一直向下蔓延至衣领里,窝在他怀中的动作却自然而柔软。

他是喜欢的,白玉京知道。

于是他低头去吻顾行驰蹙起的眉心,轻轻又叫他:“宝宝。”

暖黄光晕下,气氛亲昵又温柔,顾行驰去捂嘴的动作早已卸力,整个人都要被这种温和又柔软的氤氲气氛浸透了,迅速又彻底地深陷进去,无法反抗。

白玉京适时地低下头,轻轻去吻他的唇,几秒后又退开,隔着稀薄的空气和他对视,在看到对方眼底的喜欢后,再次义无反顾地贴上去。

顾行驰喜欢的,白玉京都会知道。

顾行驰喜欢的,白玉京都能满足。

因为顾行驰喜欢的,一直都只有白玉京。

亲吻并不深重,更像是亲昵的纠缠,湿润的鼻息微微颤抖,嘴唇被啃咬又舔舐。即使是这样的温柔下,顾行驰的呼吸却更加急促,心脏不受控制地急跳着,直到被手机的震动所打断,两人稍微分开,他才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没有在这样的厚重严密的温柔中溺毙。

顾行驰低头看了眼,

手机云盘数据全部恢复了。

第40章 声音 顾行驰按下暂停,问:“你听到了……

顾行驰见状稍微后退一些, 扯过被子来想盖一下,有点不自然地拿起手机:“先做正事。”

白玉京按住被角没让他扯动,手指顺着滑进被单内, 声音慢条斯理,一点看不出被子下面的手在作乱:“好, 做正事。”

“白玉京!”

顾行驰忙不迭去抓他手,结果被握着手腕一齐下滑。

热意终于凝成氤氲湿润的一片。

白玉京手掌从后整个包裹住顾行驰的手,不急不缓地动作, 低头去吻他的耳垂、他的后颈,声音裹着笑:“你想先要这个, 对吧, 宝宝。”

将近一个小时,白玉京才起身去卫生间拿湿毛巾,顾行驰瘫在床上喘息,试了好半天才用无比别扭的姿势摸到手机, 还得指挥白玉京:“毛巾别太热,我皮疼老婆。”

白玉京在卫生间应了一声, 又去包里翻东西,找出之前在医院开得止血化瘀药膏, 手里端盆肩上挂毛巾裤兜里揣着药,贤惠又殷勤地回到床边:“抬腿, 宝宝。”

顾行驰啧了声还没说话,看见他的造型先乐了,抬脚踩在白玉京小腹上:“这么贤惠呢。”

白玉京抓着他的脚踝摩挲两下又往上滑去, 顾行驰小腿线条漂亮,骨骼关节也不突兀,皮肤手感特别好。白玉京手掌扶在他的膝盖上, 微微往两侧推开,低头盯着看了几秒,果然红了。

“别看。”顾行驰眼尾红晕还没完全推去,眼见又有烧起来的迹象,连忙不轻不重踩了他一脚,“快弄,我腿都冷了。”

白玉京抓着他温热的小腿也不戳破,应了声弯腰去洗毛巾。

见人确实老实了,顾行驰才轻轻呼出口气,精力终于能放在手机上。

他点开云盘相册,照片正在缓慢加载,最近也没什么时间拍照,所以矿场下的那段录像位置很靠前,十分好找。

窗外又开始下雪,屋子里的网络也时好时坏,录像文件不小,加载了将近五分钟才解压完毕。顾行驰呼出口气,按下开始,如果他没记错,开头应该是白玉京犹如鬼上身一般狂甩埃及手……

嗯?怎么会是黑屏?

顾行驰一愣,以为自己找错了文件,但是看看日期,确实没错,甚至还有位置定位,阳山矿场。

“老婆。”顾行驰伸手抓抓。

“怎么了?”白玉京抬手握住小狗爪,又把上完药的干净小顾塞进被子。

顾行驰裹着被子坐起来,和条蚕蛹似的拱到床边,脑袋靠在白玉京小腹上:“你看这个,能看到东西吗?”

白玉京弯腰去看,手下还捏着顾行驰的脸,指腹轻轻用力,和弹钢琴似的,一下一下按着:“没东西。”他看了一会,有点疑惑地伸手拍拍手机,“屏幕坏了?”

顾行驰莫名其妙被他萌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萌点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摇摇头退出视频,重启手机。

“重启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他道。

趁着这时间,顾行驰又去摸口袋,把照片掏出来问白玉京:“除了林观月,其他的人你认识吗?”

白玉京摇了下头:“什巴苯城我没有去过,她离开云南后,我们没再见过。”

顾行驰觉得奇怪:“既然你最初的活动范围是在云南,为什么我会在西藏阿里地区捡到你?”

白玉京蹙眉思考一会,还是摇头,神情不似作假:“没想起来。”

行吧。

顾行驰抬高手去摸小白脑袋:“能想起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别勉强自己。”

白玉京自然地弯下腰在他掌心里蹭脑袋。

“什巴苯城……什巴苯……”

顾行驰一边撸猫一边思索。

苯教分为原始苯教和雍仲苯教,而原始苯教又称为什巴苯教。

这是一个在鬼神崇拜的基础上形成的原生性、多神宗教。其主要内容是:‘上敬诸神、中调家事、下伏鬼怪’,有很鲜明的自然宗教特色。

而且因为是在藏族原始部落文化基础上逐步积淀演化而成的,所以什巴苯教具有非常明显的民间巫术性质,存在很多用来招福驱邪的仪轨,比如垛、堆、替身等等。*

什巴苯城这个取名方式比较特殊,相当于直接用宗教名称命名,地位可想而知,估计最不济也得是个宗教圣城,比如犹太教、基督教的耶路撒冷,比如佛教的蓝毗尼。

顾行驰对于藏族苯教文化倒是有一些接触,研究所内有老教授曾经参与过古象雄首都——穹窿银城的挖掘。古象雄王国是在吐蕃之前雄霸西藏高原一方的部落国家。王国的第一任国王叫敦巴·辛饶弥沃,敦巴是尊称,因为他同时也是雍仲苯教的创始人。

穹隆银城距今大约有四千年的历史,而什巴苯的时期还要更早。什巴苯城如果真的存在,绝对是非常惊人的存在,属于国际性大发现,会解开更多雪原之上的秘密,有关苯教的历史也会进一步完善。

但很奇怪,为什么只有这一张留影呢?

他们这行人既然已经到达了什巴苯城,而且还把留影带了出来,但为什么就此没了下文?

兀自猜测没用,顾行驰把照片收回口袋,决定等明天天亮去找招待所老板问问情况。他拿起重启完毕的手机,再次点进云盘打开视频。

和先前一样,依旧是黑屏。

“奇了怪了。”顾行驰拖动进度条,先快速往后过了遍,发现后面的录像居然全部都是黑屏,之前白玉京的埃及手不见了,后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也消失了。

“什么情况啊……”顾行驰又点开其他的照片视频看看,播放十分顺畅,出问题的只有阳山矿场。

既然出问题的不是手机和软件,那只能是阳山视频本身有问题了。顾行驰叹了口气,把进度条拉回开头,放大声音耐下心来一秒一帧从头观看。

白玉京去卫生间倒了水回来,就看顾行驰瞪着眼睛披着被子聚精会神地坐在床头看手机。他瞧了眼时间,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宝宝。”

“顾行驰。”

顾行驰按下暂停抬头瞧过来,有点疑惑:“你叫我了?”

白玉京点了下头:“已经很晚了。”

顾行驰眨眨眼:“不看完我睡不踏实。”

白玉京闻言也不勉强,上床坐过来,从后面把人搂进怀里,下巴搭在顾行驰肩头:“一起看。”

顾行驰挪了挪屁股,自然地靠过去,点下播放,漆黑的画面继续:“你看,完全没有画面,也不知道……”

“顾行驰。”

顾行驰蓦然一顿。

白玉京就挨在他颈边,别说出声,就连呼吸都清浅,这声根本不是他发出来的!

他心底有点发毛,赶紧扭头去看白玉京,动作突然幅度又大,冷不丁差点撞上白玉京的鼻尖,后者往后仰了下头:“怎么了?”

顾行驰看他表情似乎没听到声音,于是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把视频音量开到最大,继续播放。

很快——

“顾行驰。”

“顾行驰。”

视频过半,顾行驰按下暂停,问:“你听到了吗?”

白玉京微微皱眉:“什么?”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而且这个声音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他肯定是在哪里听过,但是一下想不起来。

瞧着白玉京摇头的动作,顾行驰心脏微沉,白玉京听不到,所以这又是针对他一个人的陷阱?

白玉京则是微微眯起眼,浅色瞳孔近乎压成一线,像兽类受到威胁发起攻击的前兆。他抬手按住顾行驰的嘴示意先不要说话,而后下床在屋内四处察看,确定没有任何的发声装置后又回到床上,倍速将录像看完,确定后面全部都是黑屏后直接退出将手机关闭。

顾行驰看着他,一歪头,努努嘴巴,那意思,我可以说话了吗?

白玉京掐着他的脸蛋拉过来在唇上亲了下:“等一会宝宝,现在下楼,我有事要问招待所老板。”

凌晨三点半,一楼大厅里,招待所老板睡眼朦胧地坐在两个人对面,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手在小太阳前取暖:“出什么事了?早饭七点供应,空调不行先重启,更换床单叫阿姨——”

白玉京直截了当:“我们想去什巴苯城,你知道路线吗?”

“啥?”老板掏掏耳朵,“啥城?”

白玉京神色稍有些晦暗,又问了一遍:“什巴苯。”

老板摇摇头,表情还还挺纳闷:“这城是我们这地方的吗?我咋没听说过呢。”

白玉京打量着老板的神情,目光寒浸浸地,给人老板看得心里直发毛,也有点不乐意了:“不是我说兄弟,我们这就是个雪窝子,冬天就是没什么好玩的,都搁家猫冬呢,你要想找个啥景点的你接着往东北走啊,那哈尔滨吉林啥的不比我们这有意思。”

眼见对方语气有点冒火,顾行驰适时把话头接过去,笑着道:“您这话说的,没好玩的地方您这生意怎么做得这么红火?”他话说得中听,语气也平和,笑脸更是有亲和力,给老板顺了顺毛:“我们也是诚心想找这个地方,在这边转好几天了,天天冻得膝盖疼。”

老板连连摆手:“我真不知道你们那什么城,你们从哪听说的这么个景点啊?”

顾行驰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便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准备结束话题:“嗨,就是听父辈的人提起过,可能是我家老爷子记混地方了,害我们白跑一趟。”

“哎,等会儿。”老板像是想起什么,把柜台上的杂志一扫,露出玻璃面和下面的照片,“长辈说的地方……那就是以前的景点呗,没准我爸去过,不过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最多帮你找找照片。”

顾行驰白玉京对视一眼:“您父亲去过?”

“对嘛,我爸以前干地陪的,总吹嘘说去过特别多遗址地穴,还说见过秦始皇呢。”老板边找边指指脑子,“老年痴呆啦,一个字都没法信。”

那可不见得哦。顾行驰心说,你家老爷子可能真就这么有能耐。

“奇了怪了。”

老板找半天快给自己找出火了,直接把玻璃一掀,趴在柜台上到处划拉:“我记得之前老多照片了,怎么就剩这么几张了,其他的呢。”

顾行驰闻言有点心虚,不是我,我这只有一张。

“哦对!”

老板一拍脑门,给自己无语笑了:“我给忘了,前段时间让徐家那小子拿走了,说老爷子写书要用,想拿来当插图。”

顾行驰一愣:“徐家小子?”

老板昂了声,一指屋外:“就村尾办丧事的老徐家,徐本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