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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老宅坟场 顾行驰挨在白玉京颈侧亲了他……

顾行驰闻言一愣, 徐本昌他儿子不是死——

“哦……”他旋即想到什么,松了口气,“你是说他小儿子吧?”

这下轮到老板纳闷了, 挠挠头:“啥小儿子?老徐家不就一个儿子吗?”

徐本昌大儿子死得早,他们又是最近几年才搬回的蒙东, 老板以为他家只有一个小儿子倒也正常。

顾行驰也没再多嘴,看了看桌上照片,确定没有有用信息, 才谢过老板和白玉京回到楼上房间。

对于手机视频里的声音,顾行驰还是没什么头绪, 想再听几遍却被白玉京拒绝。

“你在担心什么?”顾行驰不解, “只是声音而已,又不是贞子能爬出来。”

白玉京摇摇头,把他的手机收起来,脸上有很明显的抵触:“在古藏文的记载中, 苯教的苯(Bon) 有‘反复念诵’的意思,指的是重复念诵各种苯教的咒语, 这个声音你一定不要回应,否则可能会有东西立即生效。”

顾行驰看他面色严肃, 就点了点头,保证:“我不会回应的。”

话落他稍微一怔, 脑海中一下想起在太岁村时,石台下那个声音告诉他的三条规则:【第一,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前, 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能回应。】

难道那个声音说的情况就是指现在这样?对方竟然还是友军吗??

白玉京自然也能想到那三条规则,但他却并不认为提前的提醒是什么好事:“地下的东西的话, 一个字都不要信,它们都有自己的目的,绝对不是发善心帮助你。”

顾行驰对于这话倒是赞同,任何东西长时间待在地下,都会沾染上‘阴气’‘死气’,倒不是说封建迷信,而是地下环境本就阴冷压抑,只要是活物,不论人、动物甚至是植物,在这种环境下生长方向和精神状态都会出现问题,从而变得阴翳扭曲。

“我不会相信他们的。”顾行驰挨在白玉京颈侧亲了他一口,“我只相信你。”

白玉京显然对这话十分受用,蹭进顾行驰怀里黏糊了好一会,最后顶着一头糟乱的白毛哄人睡觉。

醒来已经快要十点钟,还不是自然醒,是被手机短信音吵醒的。

顾行驰睡得迷迷糊糊不愿睁眼,埋在白玉京怀里哼声:“谁?”

白玉京点开手机看了眼:“是沈昭,她联系不上你,消息发到了我这里,他们已经到达徐本昌老宅。”

顾行驰稍微清醒了一点:“他们?沈昭不是说要自己来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身边那两个姐控,估计也是够呛能放沈昭一个人来这冰天雪地挨冻。

顾行驰打了个哈欠,往白玉京怀里钻了钻,懒洋洋地:“你给沈昭回,让她找机会偷拍一下徐本昌他儿子的模样,发来给我瞧瞧。”

白玉京一边打字一边问:“怎么想着要看他儿子的照片?”

顾行驰还犯困,闭着眼回话:“嗯……有点说不上来的在意,可能是老板提起他儿子的表情有点奇怪吧……”

白玉京看他昏昏欲睡的模样觉得可爱,手动给他捏住嘴:“先睡吧,不说了。”

可真让他睡,又精神了,毕竟人类向来就是如此叛逆。

顾行驰闭眼躺了一会,开始在床上蛄蛹,一会拿脑袋顶白玉京肩窝,一会脚尖不老实地在小白腿间瞎蹭。

直到被白玉京按着腰不轻不重捏了一把:“不睡了?”

顾行驰顺力往前一扑,在白玉京下巴上咬一口,坐起身:“不睡了,起床吃饭,咱们去徐本昌老宅那边看看。”

老宅在村子最北边,和前面规整的砖瓦房隔了一条排水沟,冬天,水沟早就干涸,盖了一层厚厚的雪,雪上还有不少白钱,看来出殡之类的仪式已经结束了。

顾行驰和白玉京沿着排水渠一直往上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看到老宅的正门,不由惊叹徐本昌这老头还挺有家底,老宅面积居然这么大。

宅门前挂了两个白灯笼,大门敞开着,依稀能看见灵堂,但是很奇怪,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都去送殡了?那也不能一个人不留吧?”

顾行驰有点纳闷,口袋里白玉京的手机震下了,是沈昭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是个胳膊上带着黑色孝布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正站在棺材前出神,应该是徐本昌的小儿子。

看照片里的光线,那会应该时间还挺早,怎么照片现在才发来?而且他们人跑哪去了?

顾行驰给沈昭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奇怪,人呢。”顾行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进门看看,别是再出了什么事。

白玉京抓着他的手又看了会照片,似乎有些在意。

“怎么了?”顾行驰问。

白玉京看起来有些疑惑:“徐本昌的小儿子和他一点都不像。”

顾行驰只见过发疯版本的徐本昌,胡子拉碴也看不出个五官模样,如果拿百度百科上的照片作对比,确实是没什么相似之处,顶多只能说是嘴巴下颌这块勉强能看出点血缘关系。

宅前的大铁门是开着的,两人走进去,看到院子里搭的临时暖棚还没拆,塑料座椅横七竖八摆放一地,纸杯里茶水冰冷,地上还有很多被踩了鞋印的白色纸币,甚至花圈也倒在一旁,上面的挽联没黏住已经随风吹到了大门口。

整个现场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忽然间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大家都一股脑地跑走了,根本顾不上尊重逝者。

小院后面直接就是主屋,一般是来招呼客家,不会停灵。门大敞着,顾行驰往屋里瞧了眼,连灯都没开,看起来阴森又冷清,还有一股烧炭后留下的呛烟味。

“这老徐儿子怎么办的丧事。”顾行驰眉头蹙起,看着混乱的场景,“人仰马翻的。”

白玉京已经走到主屋后面,这里自建了一道高墙,把后面的区域完全隔开了,只有一道小门,装得居然还是加厚合金防盗门,不知道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还是担心外面会有人进去。

两人都没有贸然进去的意思,而是又屋前屋后察看一圈,顾行驰还特意出了老宅院子顺着来路往下走,大概百米的长度范围全部都被高墙围着,看不见一点墙里面的情形。

顾行驰正想着再给沈昭他们打个电话,忽然就看见水渠对面走过来几个人,应该也是本地村民,提着大包小包,看样子是刚从集市上回来,并不是来参加葬礼的。

瞧见有人过来,顾行驰就想上去问一句情况,结果还离着老远就见几个村民脸色一变,拐个弯就往别处走,根本不想和他搭话。

什么情况?顾行驰摸摸脸,心说自己这人见人爱的笑脸还是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怎么了?”白玉京从后面跟过来,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水渠对面的目光,那目光倒不是说有恶意,而是有些讳莫如深的感觉。

“没事。”顾行驰摇摇头,带着白玉京往老宅走,“再回去看看,不行就报警,光天化日的还能把人丢了不成。

白玉京嗯了声,跟着走了几步,回头就看到那几个村民还在看这边,嘴里议论着什么,眼神里竟有种类似于畏怯的情绪。

顾行驰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但这里既不是无人矿场也不是人去楼空的太岁村,特尼格尔村镇派出所离这里撑死十公里,正道的光打倒一切怪力乱神。

天色阴沉,大雪在云层后酝酿。

两人很快返回老宅,围墙前的房屋只有三间,一间主屋客厅,一间起居室,还有一间生火做饭的厨房。主屋里面有小太阳和火炉,但是炭火烧得烟味太重,不好关门,还有电灯也不是很灵光,时亮时灭,不过暴雪天电路不稳也算是常态。

白玉京忙着生火,顾行驰就在主屋里转悠,屋内面积不大,开窗也窄小,整个屋里不进光,呆久了只感觉十分阴沉逼仄。

顾行驰实在想不明白徐本昌怎么会在这地方养老,研究所的家属宿舍都比这强百倍,如果说是固守他那落叶归根的思想,可这也不是他真正的老家啊。

“没碳了,炉子烧不了太久。”

白玉京用火勾捅了捅炉膛,收回时意外带出来一条东西,虽然已经烧得碳化,但还能看出来应该是条手链。

顾行驰瞧着愣了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红珊瑚手串,两相一对比,竟是像极了:“这东西是批发的吗?怎么哪都有。”

顾行驰用火勾拨了拨串珠,烧得太狠,已经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指甲了。

除了这条手串,炉膛里面炉灰不少,而且看残渣应该不止是碳块,应该还烧了其他东西,不过也都看不出原貌。

顾行驰啧了声,正想说话,忽然就见面前的白玉京猛地一抬头,目光盯着窗外。

“怎么了?”顾行驰下意识跟着看过去,但没看到什么东西。

白玉京走出主屋:“有声音,从屋后面传来的。”

顾行驰跟过去,两人几步走到屋后,就看到高墙上那扇防盗门居然被打开了,黑色合金门向外推开一条缝隙,风雪不停地往里灌。

两人对视一眼,白玉京轻轻拉开门,顾行驰在后向内张望。

出乎意料,门后既没有人也没有屋,而是一片面积非常大的坟场!

顾行驰一下愣住了,回过神先去厨房拎了把菜刀用来防身,又找了劈柴的石墩当门挡,这才跟着白玉京走进门后。

没了两侧围墙的遮挡,视线更加开阔,整片坟场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坟塚只有墓碑没有坟包,粗看过去得有几十个,排列工整有序,有点西式墓园的感觉。

白玉京绕到最前排的墓碑后跺了跺地,一摇头:“实心的。”

顾行驰微微蹙眉,衣冠冢吗?

他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齐望云,去世日期没有写明,但立碑日期是在三年前。

这名字很陌生,他没听说过,又挨着左右看了看,没一个认识的,不过立碑日期都是三年前,看来是徐本昌在来到蒙东后才定制了这批墓碑。但这老头不是疯了吗?怎么还会想着给其他人立碑?

就当他疑惑之时,兜里手机响了,是沈昭打来的电话,顾行驰有点意外,立即接起来:“你跑哪去了?”

沈昭那头乱糟糟,感觉是围了很多人,乌央乌央的:“别提了。”她头疼道,“在县医院,屋里烧炭取暖结果一堆人一氧化碳中毒了。”

顾行驰闻言简直无语:“我说宅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老徐这是想顺便带走一拨人吗?”

沈昭苦笑一声,接着道:“对了,我是想给你说,办葬礼的这个主事人好像不是徐本昌的儿子,而是他侄子。”

顾行驰一怔:“什么?”

“是,我听见他打电话了,人家有爸有妈的,肯定不是老徐儿子。”沈昭啧了声,也奇怪,“徐本昌葬礼让侄子来主持,他儿子去哪了?发讣告的可是他儿子啊。”

顾行驰觉到事情不对,就打手势给白玉京,示意先离开这:“我听招待所……”

话还没说完,顾行驰才堪堪转过身,忽然就看到身后那扇合金黑门的后面冒出来了一张人脸!

那张脸上的肌肉非常扭曲,整张脸已经完全变形,像一个长条茄子。它就这么看着顾行驰,眼神是极度的阴冷。

第42章 是个活人 顾行驰看着那张脸一下呆住了……

对视的一瞬, 顾行驰还没做出反应,就感觉后衣领被人一扯,整个人踉跄后退半米, 耳边一道劲风一下窜出去。白玉京简直比北风还要快,眨眼就已经落到了合金门后, 随即不见了踪迹。

等顾行驰追过去,就看到合金门后的地面上居然出现了一个一人宽的大洞,从上能看到下方蜿蜒盘杂的地道。

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追上去,情况不明, 他不好下去添乱, 而且如果白玉京一时间没有追上也不会丢下他在这不管,肯定会回来找人。

退回到院子里,顾行驰没敢深入,只挨在齐望云的墓碑旁, 刚刚白玉京说这下面是实心的,应该不会忽然开洞漏下去。

顾行驰一边提防四周一边在网上搜了下齐望云的名字, 并没有百度词条,看来不是像徐本昌这样有声望的学者。他心里有些疑惑, 又搜了旁边几个墓碑名字,但都没有查找到具体信息。

此时风雪越发猛烈, 北风吹得脸生疼。顾行驰收起手机搓着手往外走,想去门后看看情况,刚走到门边上, 他就发现好像有点不太对,合金门打开的角度,似乎比刚刚小了些。

是被风吹得吗?顾行驰谨慎地用菜刀顶了下门,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响,向后打开,没什么异常。

顾行驰定了定神,心说别自己吓自己,举着刀跨出门槛,随手带上门,但几乎是下一刻他就看到,合金门的后面居然站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军大衣戴着个非常厚实的户外钓鱼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站在门后看着顾行驰,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顾行驰脑子里嗡的一下,这人是什么时候站这的?他完全没有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他到底是不是活人??

身体一下紧绷到了极点,顾行驰心说关你什么妖魔鬼怪,先下手为强!挥刀就要往下砍。

“哎,别冲动!”

刀刚落,面前人就动了,倒不是说攻击,而是手举起来做了个投降的无害姿势,一手去拉脸前的面罩:“是人!人!!”

面罩随之拉下,顾行驰看着那张脸一下呆住了,一瞬间仿佛浑身血液都被冻结,只剩震惊凝滞在脸上。

眼前这个人,居然是何中秋!!

顾行驰完全傻了,他看着男人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更是惊愕,这、这居然还是个活人?!

可何中秋不是死在矿场下了吗?尸体都要泡烂了啊!

“哎小兄弟,怎么不说话?”对面‘何中秋’冲他晃晃手,“回神!”

动作神态语气声音都没问题,活人一个。

顾行驰微微呼出口气,骤然发力,一个箭步蹿到‘何中秋’身边,单手直接扣住他的手臂往后一卡,菜刀紧贴在对方脖颈上:“你是谁?三秒内不回答我会立刻割断你的喉咙。”

“哎,怎么还突然动手呢!”男人慌了下,意识到顾行驰是来真的,赶紧道,“我叫何十五,是给老徐当护工的!”

顾行驰一顿,很是匪夷所思:“何十五??”

他思考了半秒,试探地问:“何中秋是你什么人?”

“额……”

何十五没立刻回答似乎是在犹豫,忽然间却猛地使了个巧劲一下从顾行驰的桎梏下挣了出来,但顾行驰早有防备,直接抬脚一绊,把人绊了个狗吃屎。

“还想跑?”顾行驰跟过来,用刀背点了点何十五的腰椎,“你们老何家有一个算一个,腿脚都不怎么好,你能跑过我吗?”

何十五确实是一幅腰腿不太好的模样,就这么趴雪地上拧了好一会都没转过身来,能感觉到他的腰部发力有问题,比起扭腰转胯,更像是在瞎扑腾。

“你是谁?”何十五面色警惕,“怎么会知道何家的事?”

顾行驰又盯着他看了会。

其实仔细来看何十五跟何中秋的长相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不过何中秋的脸在顾行驰记忆中已经很模糊了,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所以猛地一瞧见何十五他才差点吓掉魂。

知道认错了人,顾行驰讪笑一下,扯着何十五的军大衣把人拽起来:“我是徐大爷的远房亲戚,冒犯了哈。”

“呸,你少在这跟我胡扯!”何十五却一点不领情,甚至表情更差,看顾行驰的眼神像在看诈骗犯,“还远房亲戚,老徐三服内的亲属都没通知,你个远方的哪来的消息?”

顾行驰愣了下,没想到这葬礼宾客居然这么不安常理,一时间没想好怎么答。倒是何十五又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微一眯眼:“但我瞧着你是有点眼熟。”

顾行驰只好叫他:“何叔叔,我是顾行驰。”

何家祖上据说是满清进士何俊的后代,正儿八经的一品世家。他们家早年呆在苏州,建国前后北上,从经商转至从政,和顾家关系还算亲近。顾行驰小时候过年那会还会去给何家老爷子磕头,而且每次磕得都特别真心实意,因为何家压岁钱总是给得相当大方。

对于何十五这个名字,顾行驰是陌生的,但他的另一个名字顾行驰挺熟悉——‘我那个叛逆的儿子’。

至于是如何叛逆的,是说出来招笑又无语的程度。

何家古鳞虫因为骨骼问题,一般在出生的时候大致就能判断出来,何十五也是如此,所以他出生时何家老爷子非常高兴,知道家中迎来了这一代第一个古鳞虫。

但何十五这个人怎么说,性格非常轴,认定的事死不回头,撞死在南墙下都不回。他年轻的时候拥有了一个对于何家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的爱好,田径长跑。

一条鱼你想上岸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跑?

为此何老爷子没少跟何十五生气,最后放狠话,你不是想跑吗,只要你能拿个奖杯回来,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要不说人被逼狠了除了数学题什么都能做出来,何十五答应了,然后转头报名了残运会,甚至还真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差点没把老爷子气死。

后来年纪大了,何十五就退役去读书了。本来毕业后他是要跟着何中秋一起去西南参加那几个水下项目,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田径练多了,非常不喜欢下水,自己改了分配志愿,跑去大西北挖遗址,又给老爷子气够呛。

自那之后何十五这个人就在何家销声匿迹了,连何老爷子都不怎么提起,说儿子也只说何中秋一个人。

顾行驰一直觉得,何老爷子对于何十五的绝口不提是一种失望,但在经历过矿场一事后才倏然发觉,这可能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旁边何十五在听到名字后也稍微一怔,眼底露出了一丝惊讶,他又盯着顾行驰看了一会,忽然问:“你是不是顾勤锋带回来的那个小孩?”

顾行驰猛然一听这个名字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勤锋是他小叔,不过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何十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坟场院子,冲顾行驰勾勾手:“过来过来,你不该来这里,你会出问题。”

顾行驰愣了下:“为什么?”

何十五啧了声,似乎没想好要不要解释。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地下那个大洞内忽然传出咚的一声,还挺响,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去了。接着下个瞬间,顾行驰就看到白玉京翻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个白色的东西。

是那个长条茄子形状的脑袋。

但是看起来似乎比之前那个人影脑袋还要长一些,是个特别长的茄子。

白玉京落地后一眼就看到了何十五,同时何十五就像见了鬼一样嗷的一声拔腿就跑,白玉京没有任何迟疑凌空一跃膝盖直接顶在何十五后背,眨眼就把人按倒在地。

“卧槽,是人啊?尼玛吓我一跳!”何十五被按地上后反而踏实了,也不挣扎,重重呼出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以为他们跑出来了。”

顾行驰不解:“他们?”

白玉京指了下地上的脑袋:“下面是个迷宫地道,尽头有个类似地窖的空间,里面全部都是这样的虫人,不过门已经不结实了,用不了多久就都会跑出来。”

何十五看了一眼白玉京:“你居然知道虫人,西南来的?”

白玉京没理他,目光盯着地上的脑袋,表情有些奇怪:“这里的虫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因为这些根本就不能称为虫人。”何十五看着雪白的地面,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有一丝悲伤,“快走吧,你们根本不该来这里,尤其是你。”何十五指了下顾行驰。

“为什么?”顾行驰示意白玉京松开人,把何十五拉起来,“何叔,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何十五没说话,先示意两人靠边,接着蹲在洞旁摸索了一阵,忽然抬手揪住一根非常细的链子往上一起,就听一阵‘哐啷哐啷’锁链撞击声,洞侧面缓缓移过来一块石板,把洞口严丝合缝的挡住了。

何十五又把链子埋回雪层下面,捡起地上的脑袋看了看脸,起身走进坟场,目标明确径直走到了其中一块墓碑后,开始刨土。

顾行驰一下明白过来,坟场里这些人其实就是地下那些伪虫人。他们虽然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一块像样的墓碑是他们作为人的最后的尊严。

他沉默了几秒,也蹲下身帮着用菜刀掘土,边掘边问:“你之前说你是徐本昌的护工,这几年一直是你在照顾他?墓碑也是你的主意?”

何十五点了下头:“老徐非常害怕下雨,尤其是暴雨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会很不稳定,这边雨水少气候干燥,他偶尔会比较清醒,会和我一起刻碑。”

土坑挖出丈深,何十五把脑袋放进去,静静地看了一会,他明显是认识这个人的,但表情并不悲伤,反而有些欣慰的样子。何十五谢绝了顾行驰的帮助,自己慢慢把土盖回去,把脑袋埋在了大雪下。

做完这些,何十五才重新看向顾行驰,对他道:“你不要留在这,他们都会觊觎你。”

顾行驰蹙起眉:“什么意思?”

何十五看着他,淡淡问:“顾勤锋没有告诉你吗?”

顾行驰有点无奈:“我小叔已经去世很久了。”

何十五闻言表情非常惊愕,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他死了?”

顾行驰叹了口气,猜测两人曾经应该是十分要好的朋友,那这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怪不得你会出来……”许久,何十五才喃喃道,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起身示意两人跟他来。

三人走到坟场的尽头,顾行驰就发现这里的围墙上也是有一道门,不过颜色跟墙体十分相近,离远根本看不出来。

何十五拿钥匙打开门,后面是个两进的院子,几间屋面积都不大,但明显比最前面的主屋有人气得多,甚至还安装了电暖气。

三人在屋里坐下,何十五给顾行驰他们倒了茶暖手。顾行驰四处打量着,就看到屋里有很多手工品,大部分都是塑像,还有没完工的木雕和珠串。

顾行驰看到几条眼熟的红珊瑚,就把口袋里那条也拿出来:“这是你做的?”

何十五扫了眼,摇头:“不是,这是正品,我这些都是假货。”

顾行驰:……还挺诚实。

“但你这个有点邪性。”何十五也不接过去,就这么隔着段距离看,“从哪来的?”

顾行驰就把住进招待所后的事情老实讲述一遍,末了问:“那老板说照片让徐本昌儿子拿走了,但我听说徐本昌儿子根本不在这,主持葬礼的都是他侄子。”

何十五砸吧着茶点了下头:“他儿子确实不在这。”

顾行驰有点意外:“去了哪?”父亲葬礼居然都不回来看看吗。

何十五淡声道:“就你说的那个,什巴苯城。他儿子去了那里。”

“为什么?”顾行驰很不理解,“那地方应该挺凶险的吧?老徐大儿子都折了居然还会放小儿子也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何十五闻言却乐了:“谁告诉你徐本昌有两个儿子的?”

“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儿子。”

第43章 什巴苯城 没想到是命中注定我爱你。……

顾行驰微微一怔, 既然只有一个儿子,那他怎么能又死在云南佛塔下又出发前往了什巴苯城,除非……

“他儿子当初在云南的时候, 没死?”

何十五啧了声,看向顾行驰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你知道的事不少嘛, 是你自己查到的,还是……有什么东西告诉你了?”

顾行驰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什么东西?不应该是什么人吗?不过他没露怯, 而是顺势反问:“我怎么知道的你不清楚?”

何十五一下笑了,那笑容有点调侃的意思:“别装了小子,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顾行驰很烦对方这种故弄玄虚, 也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他面上跟着笑,状似随手握了下白玉京的手背:“那可不一定,而且如果我想, 很快就能知道,你说是吧, 何叔叔。”

何十五敛了笑,却是摇头:“你不用威胁我, 这件事我没法告诉你,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说了我会死。”

顾行驰只当他夸大其词,拍了拍白玉京手背:“我老婆在这, 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话落,何十五觑着他的表情一下变了,非常古怪, 好像在纳闷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很大逆不道的样子。

“你不要再问我,我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不想找死。”他站起身,在后面大堆的塑像里翻找着,“但是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

顾行驰随着他的动作看向这些塑像,仔细观察后有些惊讶,这些塑像风格和太岁村那栋农民楼里的泥塑风格很像,当然,这里的这些并不像白玉京,都只是些宗教形象,显然太岁村那尊泥塑还是独一无二的。

他想了想,问何十五:“这些塑像都是谁做的?你还是徐本昌?我以前见到过差不多的。”

何十五回答:“老徐做的,他发疯的时候给他块泥巴比吃药好使,他做了挺多,不过都送出去了,谁家怕鬼驱邪的就过来拿一个。”

顾行驰追问:“全都是神像吗?就没塑点别的?”

何十五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那手艺就已经很不错了,有不少商家大户想找他做塑像供祖祠都被拒绝了,他给我说过,泥塑立人这个东西是不能乱做的。”

泥塑最开始是用做殉葬,后来做佛像膜拜,近些年才开始做“耍货”玩赏。市面上大部分泥塑都属于粗货,造型夸张主供把玩。徐本昌的泥塑是细货,制作精良,多是艺术形象,比如佛道神像、戏剧泥人等等。

给真人塑像的情况不多,活人立像更是罕见,因为这东西一旦立起来就跟生祠差不多,属于是‘有功德于民’者才能有资格这么干,但很多人其实根本达不到这个程度,立起来就是扰乱荣誉体系,会被划进‘越份之祭’的淫祀范畴。

徐本昌作为国家级专家心底肯定也门清,但他还是做了个和白玉京特别像的泥塑把他放在了太岁村接受香火供奉,而且这东西确实起到了一定震慑驱邪的作用,说明他对那里、对白玉京的情况绝对是清楚的。

顾行驰盯着那些泥塑,像在看一个又一个复杂的谜团,这些谜团在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又刻意的安排。

“怎么了?”白玉京对顾行驰的情绪向来敏感,动了动手腕,反手扣住他的手指。

顾行驰看着他:“没事,就是一直以为咱俩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是命中注定我爱你。”

白玉京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隐喻,但是明显很喜欢我爱你这三个字,抓住顾行驰的手牵到唇前亲了亲:“那不是也很好吗?”

顾行驰闻言微微笑了下:“是很好,你在的故事就很好。”

该他面对的谜团他不会胆怯,需要他承担的责任他不会推卸,和他有关的一切他会选择参与而不是逃避,况且,有白玉京在的旅程总归会让人安心。

他们精心策划让白玉京出现在他的人生中,但可能没有想到他竟然愿意和白玉京携手走完全程。

“哟,怎么又牵上了。”何十五回头就见两人你侬我侬,不由有点头疼,“找个男媳妇……嗨哟……”

顾行驰瞥他:“又不是你家的事,你操什么心。”

何十五啧了声琢磨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一点头:“也是个好事,何叔叔祝福。”

顾行驰一噎,倒是边上白玉京神色自然地说了句谢谢。

“给你,拿着。”

何十五递过来一把黄铜钥匙。

顾行驰愣了一下才接过来。他见过这种钥匙,在矿场的资料室,当初胡主任手里的就是这种黄铜钥匙。虽然有一些花纹上的细微差别,但是整体风格非常相近。

“这是哪的钥匙?”他垂眸敛了下情绪才抬头询问,“这钥匙可不多见了,老货?”

何十五坐回座位上捧着茶继续砸吧,不疾不徐:“这是顾勤锋宅子的钥匙。”

“什么?”顾行驰皱眉,“我小叔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顾家几栋楼都没有这种门锁。”

何十五呵呵笑:“你知道什么,拿着回去找就是了,他应该给你留了东西。”

顾行驰收了钥匙,抬头狐疑地看他:“你既然能有我小叔宅子的钥匙,那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为什么连他去世你都不知道?”

何十五有些遗憾:“我2000年后就再没出过蒙东,一开始和朋友们还有联系,时间久了就都淡了。”

“顾勤锋他……”何十五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声音很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08年,那年办奥运,家家都想看电视看比赛,我们村子信号不行,他跟着通讯信号大队一起来的,还给我买了台新电视。”

他说着指了下面前的电视机,是那种比较旧的大头款式了,但是能看得出用的很爱惜,擦得非常干净,上面还摆了个福禄公的小木雕,就是雕的有点丑。

顾行驰默默听着,心底除却意外还有惊愕,千里迢迢来给人送电视,这能是他小叔干出来的事?

在他记忆中,顾勤锋和他爸很不一样,虽然是亲兄弟,但他爸是纯酸腐文人,讲情怀风骨,对顾行驰也是搞君子淡如水那一套,父子俩相处不温不火。

而顾勤锋是个脾气火爆性格大咧且没什么文化的糙汉,虽然也很疼他,但是顾行驰小时候也是真怕他小叔,犯错惹气了顾勤锋抄起什么算什么,一路能给他从院头抽到院尾,十个他爹都拦不住。

后来顾勤锋被国家特聘进了地质勘测队,一走就是数年,基本只有年节才会回来。直到顾行驰十四岁那年,噩耗从贵州传来,他小叔在一场泥石流事故中牺牲。

“顾勤锋在这呆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何十五盯着顾行驰手里的黄铜钥匙看了会,“这钥匙也是那时候他给我的,我出不了蒙东,你拿着回去看看吧。”

顾行驰闻言不解:“出不了是什么意思?”

何十五不愿多说,敷衍道:“你就当是我活下来的代价吧。”

顾行驰蹙起眉,神色稍有晦暗:“何叔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故弄玄虚谁不会?看在我小叔的面子上,你也多少告诉我一些吧。”

何十五没说话,垂头捧着茶,徒劳而固执地坚守着让人无计可施的沉默。

就当顾行驰即将要失去耐心之时,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顾行驰。”

顾行驰一愣,下意识转头去找,余光却看到坐在一旁的何十五正给他摆手使眼色,嘴唇翕动着做出口型:

“不要回应。”

顾行驰一下怔住了。

何十五能听到。

那个声音又叫了两次才消失,和之前在招待所一样,都是喊了三遍顾行驰的名字。

屋内再次恢复安静,顾行驰看向何十五,那意思,没事了?

何十五点点头,继续呲溜茶水。

顾行驰目光落在何十五平静的脸上,半晌挑了下眉角:“何叔叔,你是信徒?”

何十五蓦然抬眼。

顾行驰的目光与他隔空对视,寒气似乎透过厚实的墙壁浸入室内,呼吸间的氧气都变得冰冷。

“我说过的,何叔叔,我不见得是什么都不知道。”顾行驰捧着茶杯又添了茶,微微笑着,“你有你的顾虑我理解,但是我也需要获得一些信息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何十五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几秒后才妥协般呼出口气:“你想问什么?先说好,我真的有很多东西都不能说,你既然知道信徒的事就应该明白,有些东西的存在已经超出了我们现在的认知范畴。”

顾行驰点了下头,也不打算为难他,先问:“2000年南方大墓的事你清楚吗?能说吗?”

何十五摇摇头:“我当时就已经在蒙东,但是1995年的时候徐本昌来找过我,带着他儿子一起,要去什巴苯城。”

他回忆着,脸上慢慢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他儿子当时的状况非常不对劲,很像虫人,但是比那还要糟,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我感觉他儿子根本没有人的属性,更像是一个怪物,披了一层人类的皮。”

顾行驰闻言就问:“什巴苯城到底在哪?真的存在吗?”

何十五轻轻点了下头,眼底划过一丝妖异的光亮:“存在啊,但是那个地方,活人是进不去的。”

“所有去过什巴苯城的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顾行驰心说胡扯,真要从世界上消失了,那照片上的人怎么解释?

何十五继续道:“什巴苯城是曾经什巴苯教的都城,是远古时期原始神明和信徒居住的地方,据说规模比穹窿银城还要大,整个城池玉石铺地黄金为门,堆放玛瑙珊瑚的库房比小山还要高,绿松石像无边的湖水一样多。城里有一棵齐天高的树,就像巴比伦塔一样,神明们都住在这棵树的最顶端。能进入什巴苯城的人都是通过所有考验的人,从此与神明建立联系,不会再被世俗的琐事困扰。”

顾行驰顺着问:“考验是指?”

何十五一摊手:“不知道,我没去过。”他说着手指指了圈四周,“但是我能听到,越靠近那个地方,声音会越大,所以勉强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猜测,徐本昌当时想送他儿子进去,是因为他儿子的状态根本活不了多久,或者说根本不能算活着。与其在外面吊着个人形,还不如进去碰碰运气。”

顾行驰若有所思,看来在车子冲进山林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徐本昌的儿子从‘死亡’的状态下‘活’了过来,但是徐本昌把这一事实隐瞒下来,对外宣称儿子去世,又捏造出一个小儿子,好应对不时之需。

后来就到了2000年徐本昌参与南方大墓项目,之后的故事顾行驰已经大致了解,想到这他突然问:“徐本昌的死因是什么?”

何十五回他:“心肌梗死。”

顾行驰拧眉:“在老宅的地窖里?下面关那些伪虫人的地方?”

“倒也不是。”何十五犹豫了一下,起身往门外走:“其实这老宅之所以占地面积这么大,是因为下面有座墓,墓主人身份比较特殊,为了防止有人误入地宫,才在上面修建了院落,算是一种保护。”

顾行驰他们跟着何十五走出屋拐进后面的小院,里面也是三间的布局,何十五进了右厢房,是间厨房,但是能看出来很久没有使用,灶台积了厚厚一层灰,灶膛也已经封住了。

何十五随手抄起锄头,一下砸上封灶的砖墙,尖头把砖块砸出一个小洞,里面是中空的,只垒了外面一层砖做伪装。

“搭把手。”何十五开始往外掏砖头。

顾行驰也跟着拿了两块,伸手时就感觉到明显的冷风,下面空间应该不小。

等砖头全部拎出来,就看到灶台下是个斜切着向下通道,何十五示意顾行驰二人跟着他下去。

通道不算长,只有二十米左右,落地直接就是墓室,墓室四周有一些壁画,这些壁画明显经过保护处理,精美完好,没有一丝氧化斑驳的痕迹。

顾行驰盯着壁画看,看到上面画得是一颗非常粗壮高大的树。

“老徐就是死在这里了。”何十五道。

顾行驰有些费解,打量四周一圈:“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难道温度太低才是诱发病因?

何十五唔了声,犹豫了一会才稍微往后退了几步,指了指墓室的中心:“这间墓室其实是虚冢,这下面还有一层,我那天发现老徐的时候,他是跌坐在墙壁前,目光死死地盯着中心的位置,表情非常狰狞,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

“我怀疑,他是打开了地下那层的墓室,然后看到了什么,被活生生吓死了。”

顾行驰一歪头:“那你打开啊,来都来了,正好我们下去看看。”

何十五一摊手:“问题就在这,在这之前,我和老徐都不知道下面这间墓室该怎么下去,我不知道他那天是怎么打开的,等我下来的时候,墓室早就恢复原样了。”

顾行驰闻言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他看着昏暗的墓室沉默几秒,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有没有种可能,那个把徐本昌吓死的东西,也一直没有回到下面的墓室里去呢?”

第44章 神像 “它是自己凭空出现的。”……

此话一出, 墓室内阴冷瞬间翻倍。

何十五干笑一下,搓搓胳膊:“你小子别吓人啊。”

顾行驰摇摇头,问旁边一直在看墓室地板的白玉京:“老婆?怎么说?”

白玉京蹲下摸了摸地板的几块砖, 指了下雕刻的纹路走向:“这里有点奇怪。”

这墓室中心是四块大的青白玉砖,四处对角各有一对小砖, 做的是半圆切割,横砖竖放,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白玉京手掌在小砖和青白玉砖的连接处停留几秒, 又转身四个角挨个试了遍,目光最后落在右上。他接过顾行驰递来的刀具, 刀刃嵌进地砖的缝隙间往上撬起, 手指探进去摸索几秒向下一按,就听地板下传来一阵门轴转动的摩擦声,紧接着就见四块青白玉砖从中分开,啪的往下一敞, 变成了两扇石门。

何十五在后面惊呼一声,直说后生可畏。顾行驰听得想乐, 心说跟我老婆比你才是那个后生才对。

三人身上都没装备,顾行驰那意思要不要上去拿点防身的东西, 没想到白玉京却摇了下头,他低头看着漆黑的深层墓室, 表情微变:“这个地方我来过。”

顾行驰惊讶:“什么时候?”

白玉京想了想:“很早了,几十年前。”

顾行驰默默比了个stop的手势,再说下去他就要从老公变孙子了。何十五在后面听着, 不知道想到什么,再看白玉京的神色有些复杂。

白玉京完全不觉得自己又放了重磅消息,找顾行驰要了个火机点燃扔下去, 看到火点在空间内继续燃烧便道:“下去吧。”

下面这层墓室比上面的墓室高度要高不少,顾行驰找了绳子顺下来,何十五没跟着,留在上面看着绳子。

墓室空间很大,但不是主墓室,而是墓室前殿,分上下两层,跟当初太岁村下面的地宫布局很像。上面一层的明间是一尊多手神像,但是下面没有塑像小人也没有九脂金木,而是很多道类似屏风的一字影壁墙。

影壁墙是正对着大门作屏障及装饰用的墙壁,古时人们认为自己的住宅中会不断有鬼来访。如果有影壁墙正对大门的话,鬼看到自己的影子就会被吓走,从而不会进入住宅。

但在这放这么多墙干什么,把进来的盗墓贼吓走?顾行驰费解地瞧了眼白玉京,那意思,解释一下?

白玉京拉着顾行驰走近一些,打开手机手电去照墙壁。等人眯着眼适应了光线,他才缓缓调高亮度。就看到这些墙上有很多雕饰壁画,前后内容相连接,组合起来就是一片完整的壁画故事。

“额……这墓主还挺有个性。”顾行驰又照了下四周,果然墓室的四面墙很干净,而且用的石料很特殊,非常光滑,不仅灯光会反射,甚至还能隐隐照出人的影子。他不由感叹,“这真是走在墓室装饰前沿了。”

白玉京闻言却摇了下头:“有原因的。”他说着指了指两人面对的这面影壁:“这是背面。”

顾行驰愣了下,理解了一下他的深层含义:“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影壁墙的作用,是为了阻挡上层的那尊神像吗?”

下层内的影壁墙少说也得有十道,全部都是非常高大工整的一字型,做工十分考究,雕刻繁复石料贵重,能用这种规格的墓主非富即贵,但往往也是这种人更加迷信神佛,怎么能把神像拒之门外?

白玉京摸了摸离他最近的这一道影壁墙:“这一扇是新添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加一道墙壁,最前面那扇影壁墙应该已经破损严重,完全失去功能了。”

顾行驰闻言就用手电往前照了照,影壁墙一层一层重叠而立,看不太清整体,但是从檐头雕饰工艺来看,确实建造时间不一。

“为什么要设这些墙壁?”顾行驰好奇,“墓主人既然不想拜神干嘛要塑个神像在这?”

白玉京轻轻蹙了下眉,脸色在白光下有些苍白,发梢与眼睫都隐隐浸着寒气:“因为这尊神像不是墓主修建的。”

“它是自己凭空出现的。”

顾行驰没接话,以为白玉京没说完后面还得接点什么,结果左等右等就是没下文,白玉京还扭过头来瞧他,眼睫毛忽闪两下,那意思,怎么不回应我。

“没了?”顾行驰有点懵,“然后呢?这塑像肯定不能自己活动啊,真相是什么?”

白玉京回答他:“真相就是,它是自己凭空出现的。”

顾行驰嘴角抽抽,手电光照过去,在塑像上晃了下:“不是老婆,它说白了就是个石头人啊,石头怎么突然出现?孙悟空?”

白玉京摇头:“这里是科尔沁左翼扎萨克和硕亲王的陵墓,1665年下葬封陵。他的后人在定期检查陵寝时发现了盗洞,遂派人下来察看情况,发现主墓室前多了这个塑像。”

白玉京按着顾行驰的手,让手电光落在最远处的影壁墙上,可以看到墙壁上的壁画,整个壁画故事应该就是在讲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札萨克亲王是满清外藩蒙古世爵的第二级,与宗室爵位相似,基本都是蒙古部落的首领,墓葬规格非常高,而且在封建时代地宫中任何设置都是有着严格的等级区别。

所以当时下来的守墓人看到这尊神像的时候都惊呆了,因为从神像的规格尺寸以及材料来看,这东西应该属于大汗,根本不是他们亲王配用得上的。

消息很快传回王府,当时亲王的儿子,也就是二代亲王也傻眼了,心说这工匠真是要死了,老爹也是大胆了,这东西传出去绝对王府上下都要治罪,于是他私下招募了一批工匠和一位佛教高僧深入地宫,决定先把这尊神像请出来。

但等守墓人带着这批工匠下去的时候又呆了,因为这尊神像不见了。

二代王爷非常气愤,心说你居然敢耍老子玩?但守墓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这墓里绝对有一尊神像,况且守墓一般是两人一组,下墓更是三人同行,没道理三个人都来骗人,对他们自己也没好处。不过来都来了,王爷就干脆让高僧诵经做做法事,给他老爹消消火,自己也不是故意弄来这么多人打扰他安宁。

壁画到这里已经过了大半,而且这些影壁墙年代都比较久远,看得出是在亲王时代建造的,剩下的几道墙就明显新很多,应该是后人补上的,可能就是白玉京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间。

为什么要补上影壁墙?后面出了什么事?

顾行驰耐下心继续看。

因为要给老王爷诵经安魂,仪式做得很大,二代王爷也亲自抄了经文摆上法坛,高僧在坛前站定,诵经声缓缓传出。

一开始声音很小,逐渐变大,从一个单一声线的诵念,到仿佛无数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二代王爷听着还觉得这高僧确实有几把刷子,一个人硬生生念出了梵音不绝的气势。

直到他听到啪的一声。

抬头去看,就看到是站在墓门的高僧手里念珠掉落。

高僧盯着墓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诵经声也停止了,仪式被迫中断。

二代王爷很不高兴,就质问高僧是不是故意的,怎么连经文都没有念完,是不是诚心跟他王府过不去。

高僧脸色十分难看,不是因为王爷的威胁,而是恐惧。他盯着墓门又看了好一会,弯腰去捡念珠,但是刚刚捡起寸许,串珠的络绳却骤然崩断,念珠洒落一地。

这下是连大师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高僧立刻让王爷带人离开,并将整个地宫都封锁起来,二代王爷觉得奇怪,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高僧看着地宫漆黑的入口,半晌才开口:“经文不是我在念。”

“墓室里有东西,诵经声是从墓室里传出来的。”

“嘶……这么刺激?”顾行驰搓搓胳膊,感觉后背有点发凉,“所以是那尊神像跑到主墓室里面去了?”

白玉京点了下头:“主墓室是用封石完全封死的,王爷的人进去时都费了好一番功夫,也不知道那个神像是怎么进去的。他们进到主墓室后就看到老王爷的尸体被从棺材里拖了出来,跪在棺前的空地上,而棺材的位置,坐着那尊神像。”

顾行驰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强买强卖的宗教信仰,怎么连死人都不放过。

“高僧见状就建议王爷,把神像留在地宫中,他会日日来诵经做法,省得这尊诡异的神像去霍乱四周,也算是功德一件,老王爷定然转升天界往十方净土。”

高僧虽然这么建议,但二代王爷却不同意,心说这到底不是你爹的坟,把你爹和这妖魔鬼怪的放一块你能乐意?

没办法,高僧就又道,可以把这尊神像请到护国寺去,由千佛看护镇压。这个方案二代王爷还是同意的,于是便定了日子,请护国寺大师一同来做法请离。

但就在神像即将被请离地宫的前一天,二代王爷死了。

二代王爷死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下人们发现的时候他是跪在床下,面冲西南,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但把人翻过来,就看到尸体的脸部十分扭曲,是极致的恐惧。

王府上下人心惶惶,新世袭的三代王爷也不敢再提把神像请离地宫的事,只得询问高僧该怎么办。

高僧就告诉他,这种情况,要么是这尊神觉得你们家地宫位置不错,祂就喜欢呆在这;要么是你们家祖上供奉祂和祂做过交易,但是现在祂没有拿到应有的报酬,所以不会离开,强行请走你们全族上下都要遭殃。

三代王爷闻言就有点心慌,因为他祖父喝多时曾提起过,他们家这个亲王位来历不正,当时的四大扎萨克亲王原本轮不到他们家,是他祖父不知道求了哪位才获得了现在的王位与荣华富贵。

于是他便道:“那祂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就是。”

话落,就看到这个高僧一下看了过来,眼神是无法形容的妖异。

“哦,这高僧和神像是一伙的?”顾行驰听得兴致勃勃,开始举手抢答,“还是被上身了?”

白玉京摇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这个高僧此后再也没有离开地宫,王爷一族上下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一人寿终正寝,全部都是因病而亡,且死状痛苦凄惨。”

顾行驰闻言就叹了口气:“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求来的东西早晚是要还的,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感叹完几句,顾行驰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你觉得那个把徐本昌吓死的东西就是这个神像?祂又活了,出去把徐本昌吓死了?”

白玉京点了下头。

“不能吧……”虽然壁画故事讲得很真,但顾行驰还是抱有怀疑,因为这东西怎么看都只是个石头雕的,这胳膊腿能打弯吗……

他一边嘀咕一边又用手电去照,却在光线落定的一瞬蓦然一顿。

就见原本放置神像的二层明间内空空荡荡。

那尊神像不见了。

几乎是同时,白玉京一扯他的手,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顾行驰察觉到他的视线变化,余光跟着扫过去,发现他是在看光滑墙壁上映出的影子。

他的、白玉京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灰黑的影子。

啪嗒,

一颗念珠忽然从头顶上掉了下来。

顾行驰无声地吐出口气,缓缓抬头去瞧。

就看到一个形似观音的东西,正趴在吊顶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第45章 说谎 何十五是缺德辣,他老婆是又美又……

顾行驰呆了一下, 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仔细看就发现,这东西根本不是观音,只不过头戴头冠, 身上是发黑的僧袍,似乎是故事中那个诡异的高僧。

它的脸上已经长满寸长的黑毛, 指甲奇长,浑身上下有很多佛教佛宝,都是珊瑚玛瑙之类东西串成的串珠, 随着它的爬动的动作不停地往下掉。

顾行驰抬手挡住掉下来的珠串,心说这高僧怎么跟个散财童子似的, 走哪掉哪, 但是人别掉下来就行。刚想完,就看到高僧手一松,上半身倒吊着直接从天花板上一头栽了下来,身体像拉面一样拉出两米多长, 脚还在天花板上挂着。

这场景简直san值狂掉,顾行驰瞳孔地震还不忘揪着白玉京逃跑, 手掌刚落下就感觉触感不对,侧脸一看, 发现身边站着的早不是白玉京,而是一尊三米多高的神像。

卧槽这特么什么情况?!

神像微微垂着眼,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行驰。神像的脸完全没有宝相庄严的感觉,反而特别的诡异。因为它的面孔非常拟人化,但是你又能明白它根本不是活人, 所以接受程度会非常低,特别像那种面容逼真的机器人带给人的感觉,只有毛骨悚然。

顾行驰呼吸一滞, 就看神像眼睛弯了下,似乎是在看着他笑。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他下意识侧身躲开,同时高僧尸体已经扑到眼前,顾行驰就感觉后衣领一紧,被人拎着往后一滑,极限躲避,堪堪离开高僧的攻击范围。

“老婆!这什么情况?!”

白玉京带着人三两下跃回墓室入口,把绳子往顾行驰腰上缠紧:“很麻烦,高僧尸体要处理掉,你先上去。”

顾行驰知道他的能力,闻言也不添乱,只握了下他的手:“我在上面等你。”

回到上层墓室,墓室内空空荡荡,何十五不见踪迹。

顾行驰心说这老小子这么贪生怕死居然先一步跑路了,不过白玉京在下面他也不敢离开去找人,只蹲在洞口边上揪心地观察下方情况。

下层墓室内漆黑一片,白玉京单人作战的时候其实不需要照明,在完全黑暗中也能更好的隐藏身形,顾行驰也不好开灯察看战况,急得直挠头,却听啪嗒啪嗒几声,有东西从羽绒服帽子里掉了出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些蜜蜡玛瑙之类的珠子,应该是刚刚高僧身上落下来的,但其中一样比较特殊。

那是个军用识别牌,俗称狗牌,是一种身份识别物品,通常是部队现役官兵佩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行驰捡起来看了看,牌上有编号和血型,以及士兵姓名。目光落在姓名一行,他动作一顿瞳孔骤然缩紧,狗牌上的名字,居然是何十五!

顾行驰捏着狗牌,几乎是一下就意识到何十五这老小子肯定撒了谎。要么他们碰到的何十五根本不是真正的何十五,要么何十五曾经去过下层的墓室还不小心把狗牌留在了里面。

不管是哪一种,先前发生的一切肯定不会是何十五描述的那样。他和徐本昌,他们两个人应该都曾去过下层墓室,但徐本昌下去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来后死在了上层,可能是逃跑太急导致了心肌过度耗氧、受损坏死。

顾行驰摩挲着狗牌微微眯眼,心里有点不爽。就说何十五怎么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能说,估计八成都是在唬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当然,何十五是缺德辣,他老婆是又美又辣。

心底正骂着,眼前绳子一动,白玉京抓着绳子一下翻了上来,转身往地砖上一拍,两扇青白玉门开始往上合拢。

顾行驰向下瞧去,看到那尊神像就站在入口下面,正仰头望过来,脸上是无比诡异的笑容。

他被笑得头皮发麻,往白玉京身后躲了下,看着神像的身影在合拢的缝隙间越来越小,直到变作窄窄的一道。但还不等他松口气,倏然就见那神像脖颈猛地拔高,脸部紧紧贴在了门下,大张着嘴。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蓦然在顾行驰耳边响起:

‘你什么时候履行约定。’

顾行驰一下愣住了。

地板门终于合拢,将神像隔绝在下层,声音也随之消失。

“怎么了?”白玉京看过来。

顾行驰回过神道:“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白玉京眉头蹙起,表情不太好看,说不上是烦恼还是郁闷,如果他有猫尾巴,这会肯定是在啪啪拍地:“为什么我听不到。”

顾行驰蹭着他的脸哄哄:“没事,我不会回应的。”

“你看看这个。”他把狗牌递过去,“高僧尸体上掉下来的。”

白玉京看了眼,也有些惊讶,想了想就摇头:“那具尸体虽然不是当年那个高僧的尸体,但肯定也死了十年以上,不知道是不是何十五。”

顾行驰闻言就问:“当年的高僧?这墓室真有高僧尸体啊?是被神像吃掉了还是同化了?”

白玉京摇摇头:“上次来的时候处理掉了,这下面最好不要进人,一旦出不去都会变成那种样子。”

顾行驰就感觉高僧尸体这个形态挺熟悉,和当时太岁村地宫里的那具蜘蛛尸有点像,而且那里也有差不多的神像,难不成太岁村的神像也是活的?

想到这他就问:“这塑像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能跑能跳的?”

在下面时他也不小心摸到过神像,手感说石头也不是,更像是那种老硬的牛皮,似乎有一点弹性,但是肉眼看起来又完全就是石头雕刻的塑像,棱角和线条感很强。

白玉京想了想,猜测:“可能是树雕。”

顾行驰灵光一闪:“九脂金木?”

但也不对,就算是树雕它也不能活动啊。

“算了。”顾行驰这会想起那塑像的笑容还觉得后背发毛,也没那么多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他给白玉京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渍,“上去找何十五那老小子算账去,居然敢骗我。”

白玉京自然说好,目光却没立刻移动,还是低垂着望着地板。

“怎么了?”顾行驰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是在看中心那几块青白玉砖。

顾行驰故意逗老婆:“喜欢啊?喜欢撬下来给你带走。”

白玉京也笑,抓着他的手摩挲两下:“可能真的能撬下来。”

他说着指了下方砖四角:“不觉得砖角内的地板有些凹陷吗,这里原本应该也有一块半圆。”

他这么一指出来,顾行驰觉得似乎是有点问题,九十度的砖角内确实存在一个半圆的凹痕,很巧妙的和砖上的花纹图案融合在了一起,看着也不突兀。

“所以这里原本应该是三个半圆吗……”

顾行驰摸了摸下巴:“是巧合吗?三个半圆的符号……难道和那些三堆叠的三角是同一批?但我不知道三半圆是什么意思。”

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冲白玉京一扬下巴:“走,上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发给沈昭看看。”

回到地面上,顾行驰先去逮何十五,没想到屋里空无一人,何十五居然弃屋逃跑了!

“真行啊,亏我还觉得他一人枯守旧宅几十载不容易,和着这故事都是编来骗人的吧!”想着他又摸了摸兜里的钥匙,心说这黄铜钥匙不会也是何十五胡扯的吧?毕竟他小叔一直住在顾宅,名下好像也没什么房产,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宅子了?

正郁闷着,白玉京忽然一抬头:“前面有人过来了。”

后面这些无论是坟场还是墓室都不适合被发现,顾行驰让白玉京把墓室入口的砖块填回去做下伪装,自己则先往前面走看看情况。

刚走出坟场,顾行驰就看到有个身影正从前面主屋里出来,探头往这边瞧,他随手把坟场院门一带,过去一冒头:“哥们儿找谁?”

“哎卧槽!”

对方冷不丁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直瞪眼:“你走路怎么没声呢!”

顾行驰很无辜,走路轻也是错?他看这人有点眼熟,又盯了两秒,微一扬眉,这不徐本昌他侄子吗。

“你是谁?”男人惊吓过后开始疑惑,“刚葬礼上怎么没看到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行驰笑了下:“我是徐老的学生,来得晚了,在外面喊了几声没人应,就进来看看,送葬已经结束了吗?”

男人有些疲惫的搓了把脸:“还没有,敖包那边出了点事,我给何叔打电话拜托他过去看一眼。”

敖包是蒙古语,就是由人工堆成的“石头堆”,一开始只是道路和境界的标志,后来逐步演变成祭祀和祈祷的象征。

原来何十五不是逃跑了,顾行驰心说还错怪他了,又有点不明白:“送葬不是到坟地吗,去那干什么?”

男人解释:“这个村子没有公共墓地,人死了都是埋到敖包后面去,算是一种习俗吧。”

顾行驰哦了声,又问:“出什么事了?”

男人叹了口气:“我徐叔人缘可能不太好,村上没几个给他送葬的,来得都是以前的同事。我又不是本地人,不熟悉这里的丧葬流程,今天送葬才发现和村子里的祭祀时间撞上了,徐叔的棺椁一时半会不能入土,要先等祭祀结束。”

这确实是有点不道德了,但鬼神这种事有时候还真是个通行证,神权压在人权至上,自古以来比比皆是。

不过因为徐本昌选择在这个村子养老,所以顾行驰对这里的东西都有些在意,想了想,他问道:“我能去敖包那里看看吗?”

“可以啊。”男人给他指了个大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