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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传声筒 他抬手擦掉顾行驰唇边湿润的血……

听到音乐声的瞬间, 三个人都愣了。

沈岁最先跳起来:“这不宋知淇的手机铃吗?她也在这!?”

音乐在墓室内并不算清晰,好像播放器受损,音质听起来有些奇怪, 发浑发闷,很像那种接触不良的老式录音机。

三个人息声听了一会, 发现这音乐声是从石台右侧的地下传出的,但很快就结束了,还没有唱完一遍。

顾行驰下意识掐表, 56秒。

白玉京一直站在顾行驰身边,没有上前察看的意思,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顾行驰脸上, 眼底担忧明显。

顾行驰心里也不好受,因为在他看来,眼前的人绝对就是白玉京,不需要证明什么, 目光一对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小白。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让他不敢轻易动作。

白玉京看着他, 几秒后突然凑上来,低头去贴他的嘴唇。

顾行驰一愣, 条件反射张了下嘴,但唇齿刚一打开, 血腥味瞬间涌进口腔。意识到白玉京是在给他喂血,顾行驰虽然疑惑,但也没拒绝, 温热的血液被抵着送进来,顾行驰喉结上下滑动,好一会才拍了拍小白示意可以了。

白玉京稍微退开, 唇角还挂着血迹,他垂眸看着顾行驰,蹙起的眉心凝着淡淡的急躁。他抬手擦掉顾行驰唇边湿润的血,轻声叫他:“老公。”

顾行驰呼吸还没平稳下来,闻言一下子笑了,笑着,心里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他仰头望着白玉京的眼睛,心脏一下下跳动冲击着,每一次的震动都稳稳落在白玉京的掌心里,思绪中所有的不安与惊惧都被温暖拢住,变作平缓稳定的依偎。于是他不再犹豫,捧着白玉京的脸,像往常那样温柔的应了声:“在呢。”

白玉京眉心肉眼可见的一松,不知道是撒娇还是后怕,脸颊挨在顾行驰掌心内不肯出来:“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

顾行驰主动亲了委屈大猫一口,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遂把刚刚黑暗中发生的事完完整整讲述一遍。刚这么捋完他就微微一顿,感觉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

那个人说,遵守这三条规则的结果是可以看到ta,但顾行驰完全不想见到这个ta,那为什么要遵守规则?

但是这个第三条规则又让顾行驰很在意,这里会发生奇怪的事情,那现在这个响起的手机铃声算不算?

两人腻歪的功夫,沈岁已经扒着墙根把墓室仔仔细细一寸一寸摸索了个遍,最后就站在石棺右侧、手机最后响起的位置,回头瞥着顾行驰他俩,忍不住吐槽:“都什么时候了,出去再亲行不行?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行驰正想说话,却被白玉京扯了一下。

“等。”他言简意赅。任何一道门开启都需要时间。

顾行驰眨眨眼,看向白玉京,感觉他是不想让自己和沈岁对话,所以……还是对刚刚自己描述的事有点在意吗?

察觉到他的视线,白玉京抓着他的手握了下:“要说什么?”

“……”顾行驰默了默,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问他,“为什么给我喂血?”

白玉京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可能会有点用。”

他说着瞥了眼沈岁的脸,那意思,你看,这人还活着不就是证明。

顾行驰这下是真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沈岁站边上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阴阳了一下,刚想开杠,忽然就听见他身后的墙壁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然后再一秒,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

声源位置再次发生了变化,好像这个手机的位置在一刻不停地移动。

但沈岁知道,手机不会动,动作的一定是人,所以是有人拿着手机,在这间墓室的墙壁里到处走动吗?

想到这他后背有点发凉,看了眼顾行驰他们:“这……怎么说?是不是有人拿着手机不停地在被机关传送到各个墓室去?”

顾行驰心说这墓室机关充其量就只是重力感应门,又不是魔方扭两下就能送走,想得太复杂了老哥。

白玉京本来就话少,非必要压根懒得搭理沈岁,他盯着手机响起的位置看了一会,看向顾行驰:“这次的声音要大一些。”

话落,手机铃声停止。

顾行驰看了眼时间,这次更短,只有20秒。

所以播放时长是无心,还是在有意控制?

如果是有意,这会不会是沈昭她们传递的信息?当然,也有可能是求救信号。只不过两个时间数字能代表什么?

顾行驰想了想,问白玉京:“你们上去的那个墓室里是什么样子?说详细一点。”

白玉京回答道:“宝殿,分上下两层平台,上层只有一间明间,放置供奉四十二手神像,四周放有漆嵌螺钿屏风。下层是一颗青白玉做底的树形玉雕,大概三人高,树枝上短下长,枝干枝叶的打得非常薄,能看到里面像水一样的流金。”

顾行驰一下意识到:“九脂金木?”

白玉京点了下头,补充道:“九脂金木的模型。”

顾行驰皱了下眉:“没有人吗?”

白玉京摇头:“没有人,但是有很多人形的塑像,有的是泥塑,有的是玛瑙或者玉石雕刻的,全部都是跪拜的姿势,越贵的宝石位置越靠近明间。”

宝石的价值代表身份吗?但能出现在这间宝殿里,即使只是个泥塑,恐怕也已经颇有来头。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就问:“上面有没有什么水池之类的?因为我看到这里的吊顶一侧在漏水,把壁画都浸湿了。”

白玉京还没说话,沈岁那边先开口,他明显是在担心沈昭,整个人越发急躁:“池子没有,但是那树被掏了个洞,我听着里面是有动静,不是你问这么些有用吗?我们就不能等机关冷却结束跟着手机铃声走?”

他正说着,手机铃声第四次响起,这次的位置是在头上的吊顶里。

沈岁也不管顾行驰他俩的意见,开始找东西捅吊顶,想把那扇翻转门再打开。

顾行驰拧眉盯着吊顶的方向看了几秒,又转头去看石台,他还是挺在意那个人形的东西,如果说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是幻觉,那他的荧光棒去哪了?如果不是幻觉,那人形叮嘱他的三条规则遵守与否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就在吊顶翻转门再次打开的一瞬,音乐声再次停止,顾行驰看了时间,目光微一停顿,又是56秒。

这次他可以肯定,这两个时间,应该是对方想要传达的某种信息。

“那个,白、白先生,驰哥。”

沈岁那头蹦跶半天,最后摸了摸鼻子,别扭地一指上面:“搭把手给我送上去呗。”

顾行驰乐了下,看不出来啊,还挺能屈能伸的。

他也不是拿乔的人,毕竟事关同事性命,便冲白玉京点头:“我们先上去。”

有白玉京这最强外挂在,上个吊顶简直轻而易举,沈岁被白玉京一肩膀送上去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拉着上面先上来的顾行驰说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们那什么了。”

顾行驰又乐了,想回话又怕白玉京担心,最后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岁的肩,做了个我看好你的手势。

白玉京最后翻上来,翻转门在他落地的一瞬骤然关闭,地板下发出轻微的玻璃珠滚落声音,机关组再次冷却。

顾行驰打着手电照向四周,只一眼就差点被闪瞎,这间墓室面积极大,至少是下面那间的三倍,上层放置神像的明间位置稍微靠后,下层前殿的中心正是那棵九脂金木玉雕。

而四周的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塑像,逼真生动、惟妙惟肖,最前面的那尊塑像大概有小腿那么高,用一整块完整的孔雀石雕刻,塑像头上带着冠,微带紫的靛蓝色宝石,手电一照能瞧见如水波般粼粼的反光。

顾行驰完全看呆了,手电光下,这些宝石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整间墓室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各色彩光落在墙壁上,仿佛置身于虚幻的梦境之中。

但同时,他也听到了沈岁所说的声音,是一种撞击声,从那棵玉雕树下面传来。

顾行驰一下就想到了券门外的那些壁画,心说别真是这树里包了个皇子,这会打算出来跟他们见个礼。

三人走到那棵树附近,凝神听了好一会,片刻后,顾行驰发表想法:“我怎么觉得,像是水拍打石壁的声音呢。”

沈岁嗯嗯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之前我跟白玉京讨论,但他不搭理我,一门心思的只想下去找你。”

顾行驰心想你这话我是真没法接,我老婆不惦记我惦记谁。

玉雕树大概有四米高,树径差不多是两个成年人肩膀这么宽,线条凝练挺拔,色彩柔和细腻,下层枝丫粗犷,上层的窄短柔美,最尖端的枝叶微微向着神像的方向倾斜,似乎就要递到神明的面前。

而且这玉雕不知道具体采用的什么工艺,能看到除了支撑树身的主干之外,其他不少树枝都是中空的,玉石内壁里灌满了像是黄金的金粉,轻碰树身,就能看到满树的金色在光下摇晃,瑰丽壮观。

顾行驰绕着树走了圈,终于在树根处找到了沈岁说的那个洞,也就一个巴掌大小,看得他甚是无语:“你觉得这洞能把咱仨谁塞下去?”

沈岁挠头:“那声音不是从这洞里传出来的吗,说不准能通过这个洞交流呢?”

他说着蹲下身去,冲那洞里嚎了两声有人吗。

声音顺着树洞下去,很快就没了后续。

顾行驰无语又好笑:“你这……”

“——”

话没说完,就听他们身后的墙壁里传来一声闷响,很不清晰,根本听不清楚咬字发音,但听声调确实像沈岁那一声。

沈岁愣了,没想到自己居然猜对了:“什么意思?这树是个传声筒?”

顾行驰也有些意外,他又照了照树附近的地面,非常平整,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难不成要把树掘出来吗。”他摸了摸下巴,这可是个大工程,只凭他们三个得挖到猴年马月去,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东西,这附近多少应该会有些线索才对。

想着,他又抬头去看这棵树。

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所有的人形塑像都跪在这棵树面前,可见他们对这棵树是十分尊崇敬畏的。但这棵树也只是在下层,它的上面还有一层摆放神像的明间。如果这树真的是传声筒,那它的作用是不是把下层凡人的心愿祈求,传达到上层的神明那里去?

想到这顾行驰对白玉京一挥手:“老婆,我们上去看看。”

在下面看没有感觉,但是上来上层之后才发现,这一层的面积其实比下面还要大,但是摆放的东西很少,一个白玉石台,一盏鎏金佛灯,比起下面那些耀眼的宝石塑像来说,这一层简直有些寒酸。

明间中心坐着那尊四十二手神像,非常像佛教观音像,但是从衣着打扮和宝相来看又完全不是。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神明。

顾行驰打量着神像,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觉得这个神明有点熟悉,但也可能神像是跟观音相似所产生的错觉。

神像坐落在高台上,中心手一手持莲花,一手手指向下触地。这里的莲花第一次有了颜色,是青莲花。

顾行驰想了想,上前几步用手电去照神像手指触地的地方,看到那块地砖上有一个莲花的浮雕。

白玉京也跟着上前一步,伸手按了按那神像的手指,突然发力,整个触地的手掌被他直接拧动,变成手指向上的姿势。

这下莲花浮雕地砖完全暴露出来,顾行驰用刀柄杵了地砖一下,感觉是松动的,直接一脚踩上去,地砖立刻往下沉了一寸,同时玉雕树旁传来沈岁的惊呼:“这里有一块石板打开了!”

闻言上层二人对视一眼,顾行驰退居二线,白玉京重重一脚落在莲花砖上,就听喀喀喀几声,整个砖块被踩下去将近十公分,地板下‘哐啷哐啷’的联动机关声音明显,四处的墙壁内也再次传来意味不明的声响。

此时回头再向下看去,玉雕树旁的石板已经完全打开了,手电一照,能看到通往下层的石阶。

三个人也没犹豫,一个挨一个小心翼翼地走下石阶。

这下面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整条通道都是倾斜的角度,一直往地下更深的位置去,通道内非常潮湿,能感觉到明显的水汽。

两侧的墙壁上画满了壁画,不过都已经被水汽浸湿长满了霉菌,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样,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些类似于飞仙之类的神仙轮廓,应该也是在讲成仙飞升的神话故事。

正前进着,倏然就听墙壁里再次传来了手机铃声,但这次的声音非常不清晰,能听到大量的回声杂音,而且整条甬道上下左右似乎都在发出声响,导致这一段音乐活像什么3d立体式声波攻击,嘈杂无比,耳朵听着十分痛苦。

顾行驰拧眉掐表:“20秒。”

56和20,什么意思?这两个数字有什么含义吗?

铃声停止后,3d立体环绕声也渐渐停止,大概十分钟后,三人终于走出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大片河滩,面前不远处就是奔涌的地下河。

这里应该是地下河的下游了,水流较之前更加湍急。

河滩的范围非常大,手电筒一下照不到头。三人踩着河滩走了一会,最前面的沈岁忽然发出一声惊喝。

顾行驰把手电调到最亮打过去,一下就惊呆了。

就见河滩的尽头是一处非常陡峭的高崖,石壁近乎九十度垂直的立在地面上。

而在这面石壁中,有成千上万个半人大小的洞窟,无数尸体坐在这些洞窟内,全部都是宗教打坐的姿势。那些信仰神明,想要成仙的人,先仆后继,全都在这里了。

这是一座由信徒搭建起来的尸山。

许久,顾行驰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用手电一一扫过洞窟,这里太过潮湿,里面的尸体大多已经腐烂长满霉菌,在这种地方千万不能受伤,否则伤口一定会感染溃烂,这种腐烂尸体的尸毒在救援不及时的情况下足够要人性命。

随着手电慢慢往上扫,能看到越往上的尸体穿着打扮越古朴,年代越久远,而且上面要比下面干燥,尸体明显保存的更完好一些。

“啊!李炳忠在这!”

沈岁惊喝一声,指着下面第二层的一个洞窟。

顾行驰手电照过去,就看到那是个中年男人,他整个人已经完全‘太岁化’,身上有大片的囊肿和菌丝,皮肉已经腐烂,皮肤表面布满红褐色的黏菌。

男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而不是他谈论起太岁时的兴奋与狂热,可能在真正到达生命终点时,他也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永恒的生命。

沈岁呆呆地看了李炳忠一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姐他们……不会也在这里吧?”

手电光下,一个个洞窟犹如深渊,狭小,却也足够吞噬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沈岁望着成千上万的洞口,表情有些绝望,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了,他要带姐姐她们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56,20……”

顾行驰目光扫过一排排的洞口,倏然一顿,醍醐灌顶般顿悟:“是坐标!”

“沈岁,56,20,这两个数字你左右上下排列,你姐姐应该就在其中一个洞窟里!”

沈岁闻言不再犹豫,绑好袖口裤脚,用手巾捂住口鼻,开始从下往上爬。

顾行驰则是又从左往右数,指到其中一列,看向白玉京:“老婆,你速度快,你竖着找20这一列!”

白玉京不是很放心他:“你……”

顾行驰已经开始从上往下数56,边数边摆手:“放心,这里的尸体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有事我高喊老婆救我。”

白玉京迟疑了几秒,还是决定相信顾行驰:“我尽快,看完会来找你。”

顾行驰点了下头,目送着白玉京攀上尸山,三两下就超过了沈岁向上爬去。他也不再犹豫,绑好裤腿捂好口鼻,确定没有皮肤暴露,便攀上了石壁。

这尸山上有许多孔洞,大的是可以打坐的洞窟,小的只有拳头大小,最多能塞进去半个脚掌。虽然有落脚点,但是因为石壁非常陡峭,所以攀爬很艰难。

顾行驰精神和肌肉都绷得很紧,生怕一脚踩空直接掉下去。

手电筒的光亮渐渐暗淡,顾行驰把光圈打小省电,四周安静无比,漆黑的空间里似乎只有他这一束光,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渺小。

虽然他刚刚跟白玉京说这里没有尸变的可能,但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敲鼓,毕竟是一群疯狂的信徒,很难说会把自己修炼成什么样子。

就这么爬了二十多分钟,顾行驰终于到达了从上往下数的第56层,这些洞窟的外侧都搭建了一道木板,能连成一条木质栈道,应该是为了方便行走,不过大多数木头都因为年久而腐烂损坏,顾行驰一时间不是很敢落脚。

就在他犹豫该怎么横向寻找的时候,手电筒光突然晃了一下,与此同时,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直冲心头。

顾行驰一下意识到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他不能悬在外面,这种没有落脚点的石壁简直就是活靶子。

来不及犹豫,他直接手臂发力,荡进了最近的洞窟内。

洞口里的尸体被他撞了个正着,一下子翻倒在地。这里已经离地面很远了,水汽没那么足,尸体腐烂程度不是很严重。

顾行驰一骨碌从尸体上爬起来,仔细扫了下对方,看到尸体身上没什么霉菌才放心。

但就在手电移开的一瞬,他突然看到尸体手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是一枚翡翠做的戒指。

顾行驰微微一愣,与此同时,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声音,忽然在洞窟内响了起来。

第32章 逃离 眼前这个小孩,居然是年幼的他自……

这个声音非常难形容, 浑厚又庄重,像撞钟一般,将黑暗中的一切都冲碎了, 只剩下一阵一阵深长的余波。

顾行驰半躺在洞窟内,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有无数菌丝一样的东西, 随着声音在半空中飘动,他有一种感觉,这些菌丝应该很想钻进他的身体里, 但是不知道在忌讳着什么,迟迟不敢动作, 只能这么虚浮的飘在空中。

这座尸山的墙壁里应该有许多类似于传声筒的金属装置, 声音在洞窟内响起后被管道传送到其他洞府,回声共鸣,如此循环往复,整座尸山在轰鸣中震荡, 好像一只巨大的铜管乐器。

顾行驰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怔地听着这个声音, 心底在叫嚣,这就是石台下的那个人所说的声音, 是ta的声音!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声音的震动中消失了,石壁、古尸、震撼的尸山, 全部都不见了,周围一时间只有黑暗。顾行驰慢慢坐起身,在他抬头的一瞬, 四周的景象倏然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明显刚下过雨,空气中有湿润的泥土气味。他的视线在向前前进, 很快到达了一处泥潭边,有许多人站在泥潭的四面,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这个泥潭的中心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塔顶的尖角,这些人在向这个尖角做拜礼。之后有一个像是祭司身份的人走入泥潭,站在这个尖角面前开始说话。

他讲得是很明显的南亚语言,但发音语调比较有特色,应该是有一些远古音调在,顾行驰完全听不懂。

这个祭司说完之后,四周的人开始低声诵经,具体是什么经文不好说,但不是佛教典故,而且这些经文听起来很耳熟,顾行驰渐渐想起来,应该是先前在券门石壁那里听到的经文。

经文念诵了很久,所有人都低着头,直到天色变暗,这场诵经才结束,四周亮起火光,祭司站在火光中,把手掌放到了那个尖角上。

下一秒,尖角开始下沉。

顾行驰愣了几秒,忽然一下意识到,这个祭司是要跟尖角一起沉进泥潭里去。

这是一场殉道仪式。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火光在黑暗中跳动。顾行驰默默看着,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殉道在信徒中并不意味着愚昧,反而是一种希冀和勇敢,但凡是存在殉道仪式的教派,都保留了一定程度上单纯的原始性,因为宗教活动发展到现在,能够用来和神明做交换的东西太多了,单用生命作为筹码已经是非常古早的认知。

但同时,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教派实则少之又少,这样的信徒身上都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向死而生、孤注一掷。

顾行驰最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没有欲望,或者说,他们的欲望凡人根本无法解决,所以沟通是完全无效的。

下沉一直在继续,但就在泥潭下陷到祭司腰部的时候,他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顾行驰直接和祭司对视上,他愣了下,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目光的落点就在他身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顾行驰完全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声音带来的幻觉,但在这场如梦境中的幻觉里,有人真的与你相遇了。

祭司看着顾行驰,几秒后,嘴唇动了动,开始说一种十分陌生的语言,不是刚刚祭祀时所用的南亚语系,这种语言不符合任何的发音规律,顾行驰根本听不懂,但是当这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时,却直接被大脑自动翻译了,

这个声音在问他——你什么时候履行约定。

顾行驰表情有点呆滞,他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什么约定?他先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说完这句话后,祭司就转回身去,慢慢和那个尖角建筑一起沉进了泥潭中。

火光渐渐暗淡,泥潭恢复平静,四周的人开始离开。

这时候顾行驰才注意到,在这些人的最前面,站着一个小孩。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三四岁,只有成年人腰高,刚刚被后面的信徒完全挡住了。

小孩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泥潭边又站了一会,一直盯着潭面,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直到后面有人轻喝了一声,他才慢慢转过头。

顾行驰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小孩脸上,下一刻,他不可思议地呆住了,震惊如同重锤无声却猛烈地砸进脑海。

眼前这个小孩,居然是年幼的他自己。

顾行驰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做何反应,他怔怔地看着幼时的自己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跑向那群信徒,和他们一起走远。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火光与年幼的自己一齐,如潮水般缓缓褪去。顾行驰睁开眼,看到手电筒晃动的光圈照在漆黑的洞窟顶部,像泥潭下陷时荡起的波澜。

洞窟内到处都是孢子黏菌,他的身上也挂满了菌丝,体感触感渐渐回归,他开始觉到喉咙和鼻腔发痛,不受控的呕吐出大块红色太岁一样的东西,鼻子也一直在流血。

头顶的光线一直在晃,顾行驰整个人昏昏沉沉,好一会才意识到,真正在摇晃的其实是身下的尸山。

他刚勉强撑起身体,洞口突然就有人翻进来,顾行驰感觉身体一悬空,已经被白玉京扛起来。

“这里要塌了!”

随着他的声音,尸山下倏然传来一声巨响,洞窟墙壁开始出现大片的裂痕,岩石从上层倾泻而下,整座尸山开始在颤抖中下沉。

顾行驰被白玉京扛着跃出洞窟,灯光闪烁间,他似乎看到洞窟内那具戴着戒指的尸体缓缓坐直了身,冲他笑了笑:

“要遵守哦。”

尸山外较高的陡坡上,沈岁正背着昏迷的宋知淇焦急地等候,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大雨,地宫穹层已经被山顶滑落的泥石冲垮,大块的泥土落在河滩上,头顶是乌黑的天幕,倾盆暴雨一刻不停地往下砸,河水开始涨潮,已经淹过了尸山最下面的两层,腐烂的尸体一具一具漂浮在河面上,又很快被浪潮冲走。

“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沈昭状态比宋知淇好一些,身上虽然也有大片的黏菌,但是意识还清醒,“你上去看一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雨太大了,山体一旦完全塌陷比泥石流还要恐怖,咱们根本跑不掉!”

正说着,就见一道白得晃眼的身影从尸山高处一跃而下,沈昭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这样高的高度下来,关节和腿骨根本……

砰——

白玉京稳稳落地,背着顾行驰冲沈岁一扬下巴:“走!”

沈昭松了口气,被沈岁一胳膊挎住,几个人拼命远离尸山往河滩的方向狂奔。

但山体塌陷的速度太快了,外加瓢泼大雨,几乎将山上所有的东西全都冲了下来,瞧着只是一股一股的泥水,但这东西真拍下来足有几吨重,一旦裹进去,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怎么办?!”沈岁抹了把脸的泥水。

他们此时已经冲到了河边,整个河滩现在已经被泥水浸透了,泥土和石头像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往下滑,山体内里的岩层也在冲刷下暴露出来,能看到山石间有许多管道一样的东西,纵横交织地排列着,是一个规模非常庞大的传声装置。

“实在不行只能从河道走!”

顾行驰此刻终于从混沌中缓过神来,看着面前湍急的河流:“整座地宫都在塌,肯定不能原路返回,这里的河流比上游湍急,但河床没有变窄,下面应该坡度陡峭,如果正好遇上瀑布之类的断层,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掉进水潭里活下来。”

运气好的话。

这是最绝望的安慰了。

“等一下,那边是不是有船?”

手电筒扫过,沈昭眼睛一亮,惊呼:“有船!在那边的缝隙里!”

船的数量不少,但都是只能乘坐几人的小舟,看起来还很新,可能是李炳忠他们留在这里的。

此时小舟已经被泥水从石缝间冲出去一段距离,眼见就要滑进河水中,顾行驰立刻喊道:“上船!我们去船上!!”

沈岁一个人扯两个分身乏术,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顾行驰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大碍,忙不迭从白玉京背上跳下来,让他去背完全没有意识的宋知淇。

白玉京明显不赞同,但也拗不过顾行驰,只得牢牢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跟不上逃命的步伐。

到了河滩边,沈岁和白玉京跳下水去,一手扒船一手死死扣住岸边的石头:“上船!”

顾行驰几人立刻扑上船去,白玉京和沈岁最后翻上,用手臂当桨顺浪驶离河滩,一路向下游划去。坍塌的山体从后面追上来,滚落的泥石砸进河里,一时间河水更加汹涌,大浪接着大浪打上来,船身在浪花间直打转,好几次都差点翻过去。

“不对劲!”

沈昭抹了把脸上的河水,声音紧到发颤:“河水越来越急了,前面可能有——”

她话还没说完,船身忽然往下一跌。河道河床变低,坡度陡然变大,小舟船头狠狠往下一落,开始打着旋的加速下落俯冲。

顾行驰靠在船边,一下半个身子都被甩出船外,白玉京眼瞳骤然缩紧,但他在船头掌握方向,和顾行驰有一个身的间距,想要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间,忽然一只手伸出来,一下把顾行驰拉住了。

是宋知淇。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手电光随波逐流到处打着旋的乱飞,顾行驰根本看不到宋知淇的脸,只能感觉到那只手像钢丝钳一样将他死死抓住。

“顾行驰!”

此时白玉京也扑过来,一把将人带进怀里。

顾行驰心脏怦怦直跳,还没感叹自己死里逃生,忽然就听上游传来闷雷一般的震响!几人回头一看,就见尸山已经完全坍塌,泥沙与石块迅速从河滩上冲了下来,几乎眨眼就把整片空地淹没,河水一下涨高,小船被猛地推了出去,在悬空一秒后像过山车一般径直加速疯狂向下坠去!

“不好!是断层崖!”

第33章 我很害怕 顾行驰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船瞬间往下跌去, 四周昏黑一片,几人就像在做跳楼机一样疯狂地下坠,裹挟着腥湿气息的疾风从四面八方扑来, 巨大的失重感让人几近失声。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抓不住船身, 直接从船上飞了起来,横七竖八的向下砸去!

这一刻,时间空间仿佛全都静止, 他们就像一滴雨水,像一颗飞尘, 被高高抛进虚空, 茫然着、呼啸着迎接未知的结局。

顾行驰被白玉京死死按在怀里,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不知道他们最后会跌落到哪里,可能是水潭, 可能是淤泥,也可能是岩石。

他可能侥幸存活, 也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在白玉京怀中。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竟让顾行驰苦中作乐般觉到了一丝欣慰, 天为盖,地为椁, 老婆做棺,也是能视死如饴了。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沈岁在头顶大喝:“有戏!下面是湖——”

顾行驰一怔, 紧接着就让白玉京按着腰背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落在耳边:“闭气。”

砰!

巨大水花在湖面炸开,顾行驰被白玉京抱着脚朝下垂直扎入水中, 这已经是伤害最小的入水姿势,但高度摆在这,几十米跳下来水面硬的像石头,拍得顾行驰浑身疼,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他的意识完全是一片空白,全靠白玉京箍着腰才浮上水面,剧烈咳嗽好久才把肺和鼻腔里的泥水咳出来。

“去、去找沈昭他们。”顾行驰深呼吸一口气,咳得太用力,喉咙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沈岁自己,捞不住两个。”

白玉京嗯了声,推着他爬上侧翻的小舟,这才向远处游去,不一会扛着一个拽着一个游回船边,身后还跟着使劲扑腾的沈岁:“拉、拉我一把!”

顾行驰扒着船沿把几人拽上来,宋知淇状态最差,沈昭撑着给她进行了将近三分钟的心肺复苏才咳出一口水,开始缓慢喘气。

还不等几人松口气,就听咔一声,小船一路冲撞,船底终于支撑不住开裂渗水,精疲力尽的几人只得弃船游水靠近湖岸。

顾行驰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环顾四周,天色昏黑,看不清全貌,但瞧着像是太岁村的后山。雨势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天上雷鸣一声接着一声,闪电从乌云间劈下来,紫光亮起的一瞬,顾行驰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就见后山山体仿佛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狰狞的内里沟壑,泥石从山腰一直堆到村庄,到处都是淤泥断枝和比人还大的石头。

“我们的车停在村门口,一时半会根本过不去。”除却白玉京,几人体力俨然都已经要到极限,让小白一拖四显然不现实。

“村后面有车。”沈岁重重呼出口气,勉强撑起身体,“我姐就怕出出事,做了两手准备,我们是开着两辆车来的。”

车子就停在村子后山,这山以前应该是个果园,进出车辆硬生生压出一条路来。沈岁他们的车子就停在这条土路旁,已经被泥沙挤出去老远,但万幸还能点火发动。

坍塌的山体被甩在身后,像渐渐融入黑暗的怪物,车子在它的注视中缓缓远去。

顾行驰浑身酸痛,瘫在副驾上长长吐出口气。

活下来了。

车子一路驶出山野,踏上归途。

道路被泥水冲刷,行驶非常艰难,但白玉京和沈岁都是狠人,硬生生在崎岖山路杀出重围,两个小时候后到达离太岁村最近的乡镇医院。

因为泥石流爆发突然牵连面积甚广,当地不少居民游客受灾,医院里人满为患,他们几个满身泥巴倒是不显突兀。

宋知淇情况不好,被连夜转到城市中心医院,救护车只能跟两个家属,顾行驰都没打算上车,却被随车的医生一把薅住,直接上氧气:“你脸色不对,躺下!”

顾行驰就这么满脸懵着被按上了救护车,这下陪护家属别说沈岁,沈昭都快没地方坐了,白玉京就和长在顾行驰身边似的,医生赶都赶不下去。

没办法,沈昭只能指挥沈岁继续开车,一路跟着救护车到中心医院。三个人在救急中心门口从天黑坐到天亮。

“目前的指标来看,白细胞和血红蛋白数量都有问题,先前有没有既往病史?”

上午八点,查房,顾行驰才终于透过急救室小窗口看到白玉京。

他估计就洗了把脸,身上的外套既不合身也不干净,如果不是神情冷静一张俊脸能打,估计会被当成精神病直接赶出门去。

顾行驰冲白玉京笑了下,嘴唇动动比口型,让他别担心。

白玉京抿了下唇,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护士推到了一边:“麻烦让让,这有床要出去。”

白玉京后退了两步,病床从他面前滑过,盖着白色的床单,人形的轮廓像死寂的湖水。

“在这之前有什么不舒服吗?”医生继续问。

顾行驰回过神:“没有,最多就是有点流鼻血。”

他看不到白玉京了,心里有点急:“医生,我真没事,就是从泥石流下死里逃生有点情绪激动而已,什么时候能出院?我爱人很担心我。”

“什么没事,你昨天送来时其实已经出现心源性休克,不要因为轻度就不当回事。”医生见惯了不把身体当回事的小年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还需要再做几个检查,先给你转到门诊普通病房,暂时不能出院。”

顾行驰松了口气,不出院就不出院,只要能别再让他老婆当望夫石就行。

转到病房是十一点,乡镇医院不少患者都被转送到这里,病房加床加到挨肩迭背,白玉京老大个子挨在床边,背后雪白的长发被来往的行人磨得直起静电,几根竖在脑袋上,像时刻注意顾行驰情况的小雷达。

顾行驰看着好笑又心疼,拍拍床沿:“上来。”

白玉京摇摇头,只把小板凳又拉近了一点,去握顾行驰有些凉的手:“顾行驰。”

他低声说:“我很害怕。”

顾行驰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不用怕。”他深呼吸一口气,把酸涩的鼻音憋回去,抬手去蹭白玉京的脸,去捋他凌乱的发梢,“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

白玉京抬眼看向他,一时间没说话。病房内熙来攘往,不知道是哪床突然发生情况,监护仪开始滴滴报警,屋内瞬间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顾行驰听到白玉京在这片混乱中很深很慢地呼出口气,尾音像是轻轻发着颤,听不真切,只能看到他浅色的眼瞳闪过一瞬破碎的、颤抖的涟漪。

“好。”

白玉京的嗓音带着点哑,强忍的后怕和委屈随着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你答应我了。”

顾行驰抓紧他的手,心跳隔着皮肤碰撞相拥:“我答应你了。”

宋知淇和沈昭都在呼吸内科,和顾行驰这边隔着一栋楼,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细菌性肺炎。宋知淇更严重,在ICU躺了三天才转进监护室,和沈昭还不在一处,几个人想同频聊天都得建群。

“宋知淇这次是真害怕了。”

病房里,顾行驰张嘴接了白玉京喂来的草莓,看着手机直乐,“开始在这看保险了,百万医疗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了。”

宋知淇从农民房掉下地宫时就落了单,准确说他们仨是谁都没和谁凑到一块,孤军奋战竭力苟活,到最后宋知淇和沈昭不幸被李炳忠那伙人逮住,不仅抢走了护身木雕还带进了尸山,美其名曰一起永生。

“宋知淇机灵,把她的手机绑到了脸皮猴身上,猴子带着手机满地宫乱窜,手机铃声到处响,在咱们听到之前,沈昭她们少说打了五十遍。”

白玉京不关心别人,只看他:“吃完了要不要睡觉?”

顾行驰果断摇头:“不要,吃饱就睡我五天长了三斤了!”

刚从急救中心出来的这几天是少吃不行,不睡不行,他一拒绝白玉京就开始耷拉眼皮,大猫耳朵都要垂下去,这下顾行驰还能有什么办法,养猫人就是看不得猫猫委屈。

果不其然,刚说完白玉京就开始垂眼抿嘴,明明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就是看起来有点可怜:“你需要多休息,医生说的。”

顾行驰看不得他这可怜样,但是又真的睡不着,只好转移话题:“对了我一直想着问你,当时在尸山上发生了什么?就算下了大雨,但是坍塌是不是也有点太突然了?”

白玉京没说话,盯着他拍了拍床。

顾行驰沉默一秒,认命地叹了口气,自己扒开被子钻进去躺好:“这下可以说了吗?”

白玉京给他掖好背角,开口:“不知道。”

“哟,长本事了居然欺骗老公感情?”顾行驰挑了下眉,伸手去捏白玉京的脸,“快说,不然我今天就叛逆不睡觉。”

白玉京有点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上去后我先找到了宋知淇,她的情况很糟糕,黏菌基本已经将她完全覆盖,鼻腔和耳朵里都是虫子。我带她下去后先给她浇了点血,抬头就看到整座尸山有点不对劲。”

说着他皱了下眉,像是在想形容词:“我感觉,这座尸山是有生命的。”

“里面那些尸体与其说是信徒,不如说是这座山的养料。”

顾行驰一下想到自己在尸山内听到的那个声音,太岁村的地宫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而且……可能和他自己有关。

“你在洞窟内发生了什么?”白玉京按着他贴在脸边的手蹭了蹭,提起来表情还不太好,“你的身体状况,跟洞内发生的事有关。”

他语气笃定,如果不是顾行驰确定当时洞里就自己一个,还以为这大猫是偷摸跟着自己进去了,毕竟猫科动物做坏事都是不吱声的。

顾行驰想了想,他倒不是故意隐瞒白玉京,但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自己也无法判断自己是被细菌感染产生了幻觉,还是在年幼时真的有这么段被他遗忘的经历。

“别的不好说,但是我觉得这座山里,或者这个地宫里,确实应该存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片刻后,顾行驰才开口:“就像你说这座尸山拥有生命,信徒不会无缘无故选定某个地方,只能说明在这里修炼可能真的能得到些什么。”

尸山这种生长大量孢子黏菌的阴湿地方,也是细菌病毒繁殖的巢穴,长时间和这种东西待在一起,人会不可避免地被感染被侵入,损伤大脑产生幻觉,从而看到他们信仰中的神明。再加上山体间那么多传声管道,任何一点细碎的声音都会被放大回荡,人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中,是很容易神志不清的。

但还有一种可能,是这里真的发生过什么人类无法解释的现象,而且是很多年,上百年,直到现在都无法解释勘破,因为尸山内有些尸体还很新鲜。

“李炳忠他们相信人和太岁的结合能获得永生,这种想法或许不是空穴来风,他们可能是真的看到过什么,只不过搞错了方向,以为事情发生的原因是在太岁。”

顾行驰蹙起眉:“我也在尸山里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必须要去验证一下。”

话刚说完,手机震响,是他们五个人的小群。

白玉京平日根本不用手机,自己有也不用,挤过来和顾行驰一块看。

是沈昭发的消息,还单独艾特了顾行驰:

【我在地宫里拍到了一些东西,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顾行驰挑了下眉,发了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还给白玉京指:“像不像你?”,然后被人捏在下巴亲了一口。

图片很快发过来,加载片刻,三个堆叠在一起的倒三角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顾行驰眼瞳骤然缩紧,他认得这个符号。

这是研究所六七十年代所使用的符号,2000年时停用。这种堆叠的符号不止有三角,而是一组图形,椭圆、三角、正长方形,不同的符号有不同含义,也会标记在不同的地点。

其中倒三角是最早停用的符号,它代表着:危险弃用、无法解释、不得进入。

第34章 两个人 一副流氓样儿的香了他一口:“……

“你对这个符号应该不陌生吧?资料库里是有记录的。”

医院食堂小包间里, 沈昭叼着根棒棒糖,眉宇间凝着烦躁:“这组堆叠符号在研究所使用过一段时间,但是2000之后就全部停用, 你知道原因吗?”

顾行驰指指自己的脸,那意思, 我才多大啊姐,它停用我出生,我应该知道吗。

沈昭幽幽吐出口气:“因为死了好多人啊。”

“98年他们在南边发现了一座大墓, 这座墓涉及我国一段重要的历史,或许会把我们现在史书所认定的一些内容都推翻, 所以当时研究所大部分的骨干力量全部都赶往了那片山区, 但是只活着回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我和沈岁的恩师,027研究所现任所长邓秋鸣,另一个也是个老教授, 叫徐本昌,说名字你可能不清楚是谁, 但要是说咱们所家属院一号楼,天天在地上爬的那个疯老头, 你应该有印象吧?”

顾行驰轻轻皱了下眉,一号楼那个老头他确实知道, 不仅知道,还印象深刻。

他刚入所的那年元旦,所里开了联欢会, 晚上他们几个年轻的留下来收拾卫生。那时刚下过大雪,外面得有个零下十来度,顾行驰去倒垃圾的时候, 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光着脚站在雪地里,离得远远地瞧他。黑灯瞎火大晚上,要不是他看见这人呼吸间吐出的热气,真以为是撞鬼了,走近了才发现,是个胡子头发都特长的老头。

既然瞧见了,不管是出于素质还是道德都不能把人扔这挨冻,顾行驰就想着把老头送回去,但是他靠近之后就看到,这老头在不停地发抖。

一开始顾行驰以为是老头太冷,冻得打哆嗦,就把羽绒服脱下来想着给人披上,结果刚站到老头面前,就听他大叫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后跑。

顾行驰也被老头这一嗓子喊得差点吓掉魂,主要是这喊声不是说故意吓人恶作剧那种喊法,这喊声明显是老头被吓到了,而且是极致的恐惧,尾音都撕裂了,马上就要失声,非常惊恐的惨叫。

喊声也惊动了其他同事,但等他们赶过来时,老头早就跑没了影,就剩顾行驰自己拎着羽绒服站在雪地里发呆。

他倒不是真被老头那一嗓子吓掉了魂,只是他在靠近后看到了老头的脸部表情和眼神,他觉得这个老头似乎是认识他。

或者说,这个老头认出了他。

然后惊恐发作,惨叫着跑远。

但问题是,在这之前顾行驰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想到这顾行驰就问沈昭:“这个徐教授,为什么会疯掉?是在这座大墓里遇到了什么吗?那为什么邓所长没事?”

沈昭倒是没隐瞒:“老邓不是没事,他应该是根本就没来得及遇到什么。他出来的时候胳膊腿全断了,深度昏迷,是让徐老背着硬生生爬出来的。醒来后老邓的记忆就断片了,只能回忆起一些零碎的东西,徐老出来后就开始不说话,最初只是呆滞自闭,后来某一天忽然就疯了。”

顾行驰追问:“这个某一天是?”

沈昭道:“夏天,徐老的家人想带他去南边找专家看看脑子,正好赶上暴雨,火车暂时滞留在山林间,没多久徐老就疯了。”

“自那之后,这一组符号就全部停用,一是知道符号含义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二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符号某种程度上就成了一种惨痛的象征,不得不停用。”

沈昭继续说:“南边的大墓也被封锁,所有的资料全部列为机密,无法秘密保存的直接就地销毁。老邓在国家相关部门呆了足足一年才放回来,他签了保密协议的,很多东西不能讲,当然我觉得,他知道的可能也不多,不然不会被放回来。”

顾行驰看着沈昭,感觉她的烦躁不止是因为出现了三角符号,而是还有些别的原因在。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沈昭沉默了两秒:“太岁村既然出现这些符号,说明研究所很早就注意到了这里,但是内部资料库却没有一份关于太岁村的资料,这很不对劲。”

顾行驰觑着她的表情,意识到了她的担忧是和自己同频的。

“我怀疑研究所是想把太岁村这个地方刻意隐瞒起来,但是不巧被我们发现了。”

“如果尸山的坍塌不是意外,那会不会是有人想把我们同太岁村一起抹除掉?”

她虽没明指,但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对研究所的不信任。沈昭是邓秋鸣的得意门生,能有这份怀疑不由让顾行驰有些意外。

顾行驰是经历过一次矿场爆炸的人,就他自己感觉来说,这次太岁村的遭遇意外远大于人为,尤其是在和白玉京聊过之后,他更感觉泥石流的原因是这座山中的东西还不想被人发现,所以选择了金蝉脱壳。

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顾行驰对此还是非常茫然。

“我的建议是,近期先不要回研究所,就算回去,也要装傻。”沈昭直言,“白先生一直跟在你身边,就算有人想做什么应该也不敢摆到明面上,你要提防小人才是。”

顾行驰觉得这话有意思,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小人都有谁呢。”

他说着又看了沈昭一眼:“你是怎么打算的?不回去了?”

沈昭嚼碎了棒棒糖,表情因为用力有一瞬间的狰狞:“回去的,我会自己回去。”

“徐本昌死了。”

“不回去人道主义层面说不过去。”

顾行驰一惊:“什么?”

死了?这么突然?

沈昭嗯了声,掏出手机:“我也是今早刚得到的消息,徐本昌死在了老家的地下室里,护工在他屋子里没找到人就报了警,他儿子赶回去时想起老屋还有个地下室,打开一看发现人果然在里面,不过早就没气了。”

顾行驰觉得蹊跷:“怎么会死在地下室?护工居然一直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吗?”

沈昭摇摇头:“具体我不清楚,不过从徐家还能发讣告来看死因应该不会太离谱,最起码是能说的。”

顾行驰问了下徐本昌老家的位置,蒙东地区,和吉林交界。

他心下一动,对沈昭道:“我们和你一起去。”

沈昭蹙眉:“什么?”

顾行驰做了个手势:“你在明我在暗,看看会不会有发现。”

沈昭还想说些什么,包间门推开,沈岁和宋知淇端着饭盘一前一后进来了。

“沈昭!”

宋知淇直接抽走沈昭嘴里叼着的糖棍,不满地皱起眉:“你又抽——私密马赛姐姐我近视度数好像又涨了呢,哎哟闻起来还是菠萝味的给我尝尝?”

谈话被打断,沈昭也没再在小孩面前提这些,只冲顾行驰晃了下手机,那意思随时联系。

顾行驰想了想,低头先给沈昭发了个消息:【太岁村2000年左右地皮被收购,收购商姓邓。】

沈昭看着消息略微一顿,拨开和小狗似的拱着脑袋挤过来的宋知淇,冲顾行驰点了下头。

顾行驰轻轻挑眉,不太惊讶么。

白玉京不喜欢吃医院清汤寡水的饭菜,顾行驰谢绝了沈昭他们挽留,带着人出去开小灶。

等餐期间他一直在搜徐本昌的详细资料,不搜不知道,一搜就卧槽,这老爷子可是牛人,南洋历史专家,国家级世界级学术会议更是不少参加,而且那可是八九十年代,含金量比起现在得翻番。

“张嘴。”

松子玉米送到嘴边,顾行驰这才抬头,咬住:“给你点的甜口的,你不用老喂我。”

白玉京轻轻啧了声,手指搭上他的手机,按了下开关机键,手机一下黑屏:“先吃饭。”

“哎我还没看……先吃先吃。”顾行驰还想说什么,被小白轻飘飘扫了眼,立刻讪讪的把手机一搁,拿起筷子,“尝尝我老婆的最爱!”

说着又想到什么,歪着身子凑到白玉京身边,一副流氓样儿的香了他一口:“也尝尝我老婆。”

白玉京眼睛弯了一下,一点笑意在这张清冷森白的面孔上显得格外明动。

顾行驰哪受得住这个,当即就想兽性大发,还是让白玉京按住了:“先吃饭。”

他瞧着顾行驰,笑意明晃晃地落在眼底,漂亮又招人:“吃完饭,我都听你的。”

白玉京说听是真听,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酒店房间温暖,玻璃上的白雾凝成水汽,摇摇晃晃哆哆嗦嗦地往下落,在地板上洇出湿润。

顾行驰躺在床上喘气,一只腿搭在白玉京腹前瞎蹭:“捏一下,要抽筋了。”

白玉京坐起身,一手握着他的脚踝,一手落到膝弯,顺着皮肉骨骼慢条斯理地往下捋,顾行驰虽然不是冷白皮,但长年不见光的皮肤也白净,力气大了会留印子,这会大腿上的牙印还没消。

顾行驰从床头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七点钟,两人闹了将近四个小时,怪不得他累得快要散架了。

期间沈昭给他发了消息,是个地址,应该是徐本昌老家的具体位置,还附言让他谨慎小心。

白玉京捏完又过来蹭他,手也没松,直接握着他的脚踝把小腿往肩上架,还很贴心地问了句:“这样会不会抽筋?”

顾行驰干笑一声:“我说会你就不弄了?”

白玉京半垂着眼嗯了声,雪白的头发落在两人胸膛间,如果只看眼神不看动作,真是乖得人畜无害,但偏偏脚踝上还在摩挲的拇指又暴露了那么点意犹未尽的野心。

顾行驰叹了口气,往床上一瘫:“来吧,最后一次。”

白玉京弯唇笑了,俯下身来亲他,亲吻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像猫科动物在舔毛一样,刮得顾行驰嘴唇乃至下巴都麻酥酥的,没忍住缩了下脖子。白玉京以为他嫌冷,扯了被子上来盖住两人身体,自己脑袋枕在顾行驰的胸口,挪蹭着找到舒服的位置,抱着没再动。

顾行驰眨眨眼,戳了下他的脸:“不弄了?”

白玉京抓他的手指,攥进掌心:“不弄了。”

顾行驰又开始心头发软,低头捧着大猫又亲又哄稀罕了好一会,把白玉京逗得都想继续办事了才忙不迭收手,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接着看沈昭给他发的资料。

沈昭发来的资料比百度百科要详细真实很多,其中还包含了不少八九十年代的照片,照片里徐本昌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背着手往那一站还挺有派头。

而且资料显示,徐本昌其实是湖南人,老家在益阳市,和蒙东地区一点关系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

“老爷子怎么想着跑北边养老的,冬天多冷啊。”顾行驰嘟囔一句,不过又想到他大冬天赤脚站在雪地里的情况,估计体感也不怎么正常。

正说着,白玉京突然伸手点了一下屏幕。

照片猛然放大,徐本昌严肃冷硬的脸一下占据整个屏幕。

白玉京盯着看了几秒,眉头慢慢拧起:“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35章 还真认识 白玉京神色复杂,白玉京欲言……

听到这话, 顾行驰愣了下,接着就想坐起来,神色严肃又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你确定?”

白玉京又看了几秒, 伸手在徐本昌耳朵的地方点了一下:“他这里有个疤,我记得。”

顾行驰放大照片看了看, 好像真的有,但像素摆在这,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不由有点复杂:“只是见过吗?称不上认识?”

白玉京抓着他的手把手机拉近, 上下滑动屏幕看着资料,眉间蹙得很紧:“不好说, 看他履历, 八九十年代一直在南边做考察,说不定是在那时候见过。”

而且应该是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徐本昌耳垂上的疤不算明显,不熟的人打眼一看根本注意不到。

这一点顾行驰显然也能想到, 他盯着徐本昌的照片沉默了一会,心情有些茫然, 如果白玉京真的和徐本昌有关,那是不是也和研究所有所联系?怪不得当时邓秋鸣拍板同意那么痛快, 原来是另有隐情。他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甚至怀疑当初在阿里地区的那场初见, 也并非意外。

这几天养病时,白玉京偶尔会说起以前的旧事哄顾行驰睡觉,他能记起来的不多, 大多是跟地下有关。所以在今天之前,顾行驰一度以为他和陆不识一样,是跟着老把子做事的掮客, 但现在看来这种猜测大概率是错的,而且白玉京为人处世并不圆滑,做掮客怕是要吃亏。

“看来蒙东这趟势在必行了,我这就订机票。”顾行驰无声叹了口气,点开APP,核对两人的身份订票。

“哎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盯着白玉京那张如雪似玉的脸瞧了一会,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如果真的认识徐本昌……你俩年龄……不会……没差多少吧??”

徐本昌今年都七十多了啊!!

就算八九十年代那会白玉京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那也得有二十岁吧?那到现在……他老婆不会已经到了知非之年了吧??

当然第一他不是嫌弃他老婆年纪大,第二他对他老婆没有任何意见,第三他不搞任何年龄歧视,他只是有点,心情复杂。

白玉京没说话,只歪头瞧着忽然半坐起来的顾行驰,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坐起身,但也跟着挪动身体往前凑了凑,下巴抵着顾行驰胸膛中心,手臂在后环住他的腰背,安心又舒服地继续趴下去眯起了眼。

顾行驰一垂眼就是爱人雪白的发顶,暖灯下的白玉京浑身莹白,脊背腰线结实又漂亮,流畅的弧度一直向下延伸,直到埋进被单下,像被藏起的一捧雪。

算了。顾行驰伸手捻起白玉京落在脖颈侧的长发,悉心替他挽在耳后,深深地呼出口气,真爱无惧年龄。

“我应该比徐本昌要大。”

就当顾行驰已经自我开导结束,准备躺下接着抱老婆睡觉的时候,白玉京突然来了一句:“他很尊敬我,会叫我白先生。”

“哈???”

去机场的路上,顾行驰神情严肃认真,一直拿着手机反复打字搜索查阅,就连网约车司机都被他这份不苟言笑的郑重所感染,开起车来小心翼翼,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白玉京歪在顾行驰肩上,瞧着他的搜索记录,表情有点古怪。

【人妖恋需要注意什么?】

【人神恋需要注意什么?】

【世界上真的有人长生不老吗?】

【八十岁老人酷似二十小伙!】

【八十岁老人体检注意事项。】

……

白玉京神色复杂,白玉京欲言又止,白玉京长叹一口气。

算了。

傍晚,飞机在赤峰玉龙机场落地,顾行驰又买了大巴票,和白玉京连夜赶往兴安盟科尔沁右翼。

冬季,蒙东地区寒冷干燥,徐本昌老宅地址在科尔沁右翼前旗,一个叫特尼格尔的村镇上。

半夜刚下过雪,温度非常低,雪落了厚厚一层,车子寸步难行,到了路口就再也开不动了,一车人都只能下车步行到村镇,等着化雪开路才能通车。

北边下起大雪来是真的很猛,野地里雪壳子得有半人高,土路上也好不到哪去,一脚下去直接淹过脚踝,路上都是自发出来铲雪的村民。

顾行驰拉下围巾透了口气,远处已经能看到房屋烟筒,白烟在雪间呼呼的飘,空气中除了冰冷的雪味,还有股酸菜炖粉条的味道。

“脚冷不冷?”

白玉京跟在他旁边,头发帽子衣服都和雪地一样白,瞧着跟什么雪地圣子似的。

顾行驰甩了甩脚:“感觉不到冷,已经冻木了。”

白玉京就走到他身前,蹲下:“上来。”

顾行驰也不矫情,直接爬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围巾蹭在白玉京耳侧:“谢谢老婆~”

因为不是明面行动,顾行驰两个进了村后也没立刻往徐本昌老宅方向凑,而是先去了村镇上的招待所。这招待所条件不错,甚至还修了停车场。顾行驰进门前下意识瞧了瞧,看到几辆积了落雪的高地巴哈马越野车,可能是有自驾穿越雪场无人区的游客。他微微眯起眼,总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

招待所一共四层,还有一个用来放菜的地窖,顾行驰在一楼登记入住时,白玉京一直在仰头看上面的楼梯。

冬季寒冷,这边的房屋墙体都格外厚实,楼梯也是木质的,不会摸起来冰手。

老板看顾行驰他们两个大男人,就道:“四层只剩一间空房了,其他四间都被包了,你们订三楼吧。”

顾行驰本来也不喜欢住顶层,这种温度下顶层不如下面暖和,但闻言还是有些在意,套话问:“看来是下雪都来玩了,生意很火热嘛,哎我们也想就地跟个团,老板你有那导游联系方式吗?”

老板直摆手:“那没有,而且人家也不是旅游团,可能是公司团建吧,我听着叫老板什么的。”

顾行驰哦了声,淡定地要了三楼一间大床房,惹得老板多看了他好几眼。

“在看什么?”

拿了房卡,顾行驰拉着白玉京上楼,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白玉京摇了下头,一直在往上看:“上去看看。”

招待所也不知道是怎么装修的,每两层之间那个半层的平台上都还有一扇黑色的门,顾行驰刚上来的时候还愣了下,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道假门,只是贴在了墙壁上,后面根本没房间。

他不由有点纳闷,往这块装个门是什么习俗啊?

白玉京倒是没太在意,只瞥了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往四楼的方向看。

“怎么了啊?”上到三楼,顾行驰抓着他晃晃,小声问,“难道这招待所有问题?”

白玉京唔了一声:“味道不对,有地下的味道。”

顾行驰顿了顿,还没说话,正好就听楼上有人开门,听脚步是准备下楼。

顾行驰瞧了眼手里的房卡,302,就拉着白玉京往里走了点,一边装模作样地开门一边偷偷向后瞧,结果刚落了一眼就让人抓个正着,对方眼神很冷,声音也没什么温度:“看什么?”

顾行驰一愣,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索性转身向楼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