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姜太玄。
开门收徒的决定是姜太玄做出的, 但撂下这个决定后她又继续闭关,长老们虽然对此事充满疑虑,但还是选择照做, 如今掌门出关,她们的满腹疑问也有了出口,立刻冲了出去, 宋长老反而落到最后,回过神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连忙跟上, 来到掌门洞府时,已经有人开口:“恭喜您突破元婴后期!”
是了, 这才是最首要的事情。霎时间,所有人的声音汇聚成一个:“恭喜掌门突破元婴后期!”
姜太玄微微点头:“多谢各位。”
宋长老激动道:“您如今也是最年轻的元婴后期了。”
“是啊。”另一个长老说:“这下子我们可胜过合欢宗了, 她们那些人里还没有谁比您修炼速度更快呢。”
“老秦, ”张长老皱眉:这是什么话, 我们又不以修为争胜。”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掌门的悟性不也胜她们几截?”秦长老心直口快,说:“掌门, 您闭关的时候还传出谕令, 要我们开门收徒, 是不是感知到什么了?”
“是。”姜太玄没有细说, 道:“收徒进行得如何了?”
张长老说:“目前有五人通过考试。”
宋长老插、进来:“而且叩天阶最快的那人还是个五灵根!”
张长老瞪宋长老一眼,正要解释, 姜太玄已开口:“你们可有收徒的意向?”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秦长老说:“虽然通过了测试,但她们其实表现平平, 只有那个第一名……可偏偏又……”
姜太玄扭头,眼前轻纱拂动:“偏偏又如何?”
张长老又要开口, 再度被宋长老抢先:“那个第一名,我要收她为徒!”
张长老忍无可忍:“宋罗玉!”
姜太玄微笑:“二位长老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要为抢徒儿打起来?”
“谁和她抢?”张长老怒道:“那个第一名,我不同意她入门。”
姜太玄问:“理由呢。”
张长老:“她在通过炼心路的时候毫无反应。这样的人,我们收她做什么?”
“但她通过了我们的测试。”宋罗玉又据理力争起来:“老张,你不是一向遵守规则,既然她通过了测试,你就不应该反对。”
张长老针锋相对:“那是在规则没有空子的情况下。她要是进来,那就是钻了空子。”
双方多番拉锯,姜太玄听得明白,微抬手止住了她们的争论,说:“是人就该有恐惧之心,除非神智不全。但如你们所言,她能这样快地走过凝神路,神识该非常强大,又怎会神智不全。这其中似乎有些问题。”停顿片刻,说:“张长老,各宗交流的学生们都到了吗?”
张长老仍有不满,但也按住话题,答道:“剑门、荣枯阁、怡情阁和龙岁山的人到了。”
姜太玄:“余下几家?”
张长老:“只怕是不来了。”
秦长老脱口道:“她们可真是长进了!”
宋罗玉不禁叹息:“圣门久不出世,只怕有些人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姜太玄向张长老道:“请张长老将她们安置妥当,稍后我会与她们相见。”
张长老应下。宋长老紧跟着问:“那您要不要见见咱们新收的徒儿们?”
“见面就不必了。”姜太玄挥袖,面前水波荡漾,铺展开一片池塘,有风吹皱,复又平平如镜。
镜中映着五个倒影,正是那五人当下的模样。
她们暂时被安置在同一个院子里,其中有四人正互相倾诉着雀跃心情,唯独剩下一个与众不同。她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手中握着一把剑,瞄准院子里的池塘。一剑捅过去,干净利落,再抬手,剑尖上串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无助地摔着尾巴。
“啊!”秦长老大叫一声,捂住胸口:“我的鱼!我的金龙鱼啊!”
宋罗玉连忙挡在秦长老身前,遮住画面说:“她一定不知道那是你的鱼!”
秦长老:“我的鱼,我的金龙鱼啊!”
“噗。”一声憋不住的笑。
宋罗玉敏锐地转向张长老。张长老神色凛然。
宋罗玉没心情探究究竟是谁在笑,赶紧对姜太玄道:“凡人捕鱼实属寻常,她或许是见池中鱼儿可爱,见猎心喜……”
秦长老:“我的鱼,我的金龙鱼啊!”
宋罗玉说不下去了。那可是价值连城的金龙鱼,味道……味道特别特别好,好到秦长老这吝啬鬼每次请客只许她们吃几口!眼看这家伙居然一下子抓了一条,下一步就要全部吃掉……这谁能受得了啊。
姜太玄忽问:“你们可为她们备了吃的?”
宋罗玉怔住,看向张长老。张长老扭头,看向秦长老。秦长老不哀嚎了,低头看自己的脚。
姜太玄忍俊不禁:“既然如此,吃了也就吃了。”
秦长老抽泣一声,抹了把眼泪。
画面中的人果然搭起了烤架,下一步自然要点火,手已经伸出去了,突然想起什么,开始吆喝着问谁会点火。旁边兴奋地顾不上吃饭的几个人听到声音,扭头见到那只鱼,一个个眼睛都亮起来,自告奋勇地,点火的点火、拾柴的拾柴、剖鱼的剖鱼,还有人有样学样,也瞄上了那片池塘。
“啊!我的鱼!”秦长老要晕过去了。
姜太玄问:“她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第一名吧。”
“是。”宋罗玉说:“除了身体差些,很有天分。”
“那样弱的身体却能承载那样强大的神识。”姜太玄道。
张长老强调:“她还没入门呢,恐怕算不上神识。”
姜太玄问宋罗玉:“你对她评价这样高,见过她吗?”
宋罗玉:“不曾。”只是久闻其名。
“那就去见见吧。”姜太玄说。
宋罗玉眼睛亮了:“您的意思是?”
姜太玄:“她这么特殊,你见了或许能知道缘由,再回来和我说说。”
这绝对是有门儿!宋长老连声答应,转眼跑得没影。
沈容刀和另外四个人,测试结束后就被领进了这个院子。别人都为自己居然通过测试感到惊喜,好像天上掉馅饼砸中了自己,进了院子就激动得嘁嘁喳喳,只有沈容刀不一样。
沈容刀以为,她这么优秀,圣门不选它才怪吧。
所以,她情绪稳定,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回到门口,招呼着那个带她们来的修士,问:“有吃的吗?”
修士愣住了:“呃……”
实话说,圣门几乎隐退,许久没有收徒,而山上的人早没有饮食需求,想吃吃点,不想吃也死不了,当真没人想过要给这些凡人准备点吃的。
沈容刀满意了。她早盯上了池子里的鱼,看到就觉得肚子咕咕叫,既然没吃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戳了一条鱼烤着吃,给剩下四人各分了一口。那四个人当然不满意,但没办法,她们捉不着鱼,也打不过沈容刀。
沈容刀吃得直打嗝,摸着肚子回到房间里,艰难地盘上两条腿,打算“坐忘”一下。
宋罗玉就是这会儿出现的。
她不闹虚的,开门见山地亮出身份:“我就是许燕时的那个朋友。她和你说过了吧?”
沈容刀蒙了一下。
宋罗玉已经自顾自进行下去:“你的事儿她都和我说了,还交代我照顾照顾你。我一直在等你。”
沈容刀捕捉到关键词,试探着问:“她和您都说什么了?”
宋罗玉道:“说你进门是为了给她找药材。嘿,要我说,她想要什么药材,直接跟我说就成,只要不是特别珍贵的,我一个长老难道还拿不到吗?要是我也拿不到,叫你来有什么用?”
她随口槽了几句,又回到重点:“但是你怎么没来找我啊?”
沈容刀:哦,我忘记还有个后门儿了。
宋罗玉:“你要是早来找我,我还能和你说说测试的事儿,这么一来,你走最后那段炼心路的时候,起码能装一装,别走那么快——话说,你都没发现你和别人遇到的情况不一样吗?”
沈容刀:“我和她们不一样,这不是很正常吗?”
宋罗玉:“……你很有自信。”
沈容刀:“谢谢。”
宋罗玉:“但最后一段本来是炼心路,考验心性的,多数人会看到自己恐惧的事情,可你什么反应也没有,现在在别的长老眼里,你简直是心智不全。”
沈容刀: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确实是心智不全。
但她还是听懂了,认真求教:“我要是真的装一装,你们不会发现吗?”
宋罗玉不假思索:“会。”
沈容刀:“那装的意义在哪里?”
宋罗玉顿了顿:“也有一定可能,那么多人,谁会关注你在炼心路遇到了什么。”
沈容刀委婉地说:“我觉得我还挺引人关注的。”
宋罗玉盯着她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你是挺引人关注的。”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你太突出了,突出得不正常。有的长老认为不适合入门,我势单力薄的,也拧不过她们。现在,只有掌门能帮你了。”宋罗玉说到来意:“掌门觉得你的情况有些不对,让我过来看看。”
沈容刀仔细思索一番,问:“我要是入了门,还会被赶出来吗?”
“不会。”宋罗玉斩钉截铁:“只要不是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儿,不至于把你逐出师门。”
沈容刀放心了。她肯定不会做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儿。
沈容刀又问:“那我正式入门前,掌门会见我吗?”
宋罗玉点头:“会。这是我门第一次开门收徒,掌门为表重视,应当会亲自见你们。”
沈容刀隐隐觉得不妙:“那听说你们玄修,对人的神识特别敏锐对吧?”
宋罗玉:“自然。”
沈容刀继续:“那你们的掌门,应当是玄修中的佼佼者吧?”
“当然!”宋罗玉忽然激动起来,挺起胸膛说:“我们掌门虽然修为不是最高的,但论天衍术的造诣,门中无人能敌!不只是门中,若要论起悟性,天底下就没人能比得过她,就连合欢宗也不行!”
沈容刀决定了。她握住宋罗玉的手,态度诚恳地说:“其实,我这边确实有点小问题。”
第22章
你要不要跟我学吹叶子?
从沈容刀的院子里走出来, 宋罗玉沉重地叹了口气。一刻钟前,她以为好事多磨,一刻钟后, 她发现是多灾多难。只是想送沈容刀入门,完成好友的拜托,怎么她就这么难!
取出联络石呼叫许燕时, 没多久,对面接通, 鬼鬼祟祟又不耐烦:“没大事儿别来打扰我。”
“沈容刀没有灵根?”宋罗玉劈头一问。
许燕时语气一变:“但她有灵力,这种情况你们更应该留下吧。”
宋罗玉:“本来是的, 但现在不是。”
没有灵根,相当于在已经倾斜的天平上再加个砝码, 宋罗玉已经不抱希望, 说:“我能做的都做了, 你和她,自求多福吧。”
“喂,姓宋的, ”许燕时语气冲起来:“你还想不想要我的伐骨丹了!”
“姓许的。”宋罗玉不甘示弱:“我难道是为了伐骨丹才帮你的吗?”
许燕时:“要不要!”
宋罗玉:“要!”
她决然地挂断了通讯, 决定再努力一把。可走到掌门院子里, 决心早跑得没影。
“怎么。”前方声音传来。
宋罗玉抬眼, 见到了树下的人。
掌门一身黑衣,唯独眼覆白纱, 忽而风过, 拂起漆黑的发丝和雪白的轻纱,她回眸, 似有目光越过婆娑柳枝,落在宋罗玉身上。
“掌门。”宋罗玉走近几步, 把沈容刀的情况说清楚。末了,道:“她的情况实在是特殊,我们从前也不曾遇到。”
“无妨。”姜太玄说。
“可是,我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也没有查出究竟是什么问题,荣枯阁的许长老也为她看过,没有好的办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们解决不了问题,她……只怕也走不了更远。”宋罗玉当真扼腕。
“我来收她。”姜太玄说。
宋罗玉:“嗯……啊?您说什么?”
姜太玄说:“我收她为徒。”
“不,不。”宋罗玉脸色大变:“您是不是没听清我的意思?她的情况太复杂,搞不好就只能止步于此,您可是掌门,怎么能收她为徒?”
姜太玄笑:“我以为你希望她留下。”
“那也不能是您来收徒。”宋罗玉自告奋勇:“我来就够了。”
姜太玄说:“只怕你们都帮不上她。”
宋罗玉无言以对。片刻,说:“那也不必用收徒的办法。”
姜太玄:“我意已决,去准备吧。”
此事千回百转,取得的结果过于意外,宋罗玉往外走时还忍不住回头:“您真的……”
姜太玄颔首。
宋罗玉又说:“要不您还是先见她一面再说吧?”
姜太玄:“不必。”
宋罗玉觉得不太对了:“您既然要收她为徒,为何不见她一面?”
姜太玄:“时机到时,自然会相见。”
宋罗玉离开了,走出院落时回眸看了一眼。正有春风温煦,新生的柳叶擦过掌门脸颊,她手挽枝条,轻轻折下一片。
宋罗玉收回目光,往沈容刀的院落走去。
比起宋罗玉,沈容刀这个当事人的心态非常好,把巨雷砸给宋罗玉,等人走了,就轻松愉快地选个地方睡觉。她看中了院子里的大树,枝叶繁茂的,看着心情就好,便大大咧咧地躺在下面,没多久就陷入了酣眠。
宋罗玉来的时候,她正睡得香甜,风卷起柳叶掠过她的脸,她“啪”的一巴掌拍在脸上,摁住了那柳叶,人依旧睡得香甜。
宋罗玉想起她在叩天阶上大睡三天的模样,识趣地转身,先去找人筹备掌门收徒事宜了。
沈容刀梦得正深。似有那么一阵风也吹进了她梦里,吹得她身下起伏荡漾,如同湖面泛舟,又吹得一片叶子飘到面前,为她捉住,送到唇边。
她笑起来,拈着柳叶,撮唇轻吐。
风很轻柔,像春天,乐声亦悠扬,似晴天。风伴着乐声,飘荡在温柔的湖面。
她屈膝坐在舟里,风吹开水面縠纹,人随水波荡漾,乐亦随水波荡漾,再伴最后一点余音,一同落回风中。
万籁俱静时,连鱼儿的唼喋声也不见。
忽而身旁响起轻笑,听不出埋怨:“你的笛声把我的鱼儿都吓跑了。”
她又笑:“只有吃进肚子里的才是你的鱼儿。你只钓它们,又不吃,哪里是你的鱼儿了。”
“怎么不是。”身边人收了鱼线,复又扬手抛出。
她下意识去接,正勾在鱼钩。
“瞧,钓上了你。”那声音说:“这还不算我的鱼儿?”
“好吧。”她说:“我要说不是,你岂不要吃了我才算。”
鱼钩一抖,收了回去:“我是不吃。可现在连钓也钓不成了。”
“胡说。我吹得好听,鱼儿都聚过来了。你钓不到鱼,又怪上我了。”正说着,船身一晃。
“扑通。”她落进水里。
身边人道:“你做什么?”
无人作答。但未多时,船身又摇晃起来,水面上“哗啦”绽出水花,露出她的脸。她游到船边,两只手勾着船舷,将怀抱一倾,霎时间,“噼里啪啦”,落了半船的鱼。小船不堪重负地摇摆一番,才将将稳住,她又翻身进来,压得小船又是一阵乱晃。
“喏。还你的鱼。”她说:“正好烤着吃。”
“还是烤烤你自己吧。”那声音说:“全湿透了,怎么不避水。”
“避水做什么,湿一点儿又不会怎么样。”她披着头发,猛地一甩,将水点甩得到处都是。再抬头,便看到满脸水珠的好友,顿时大笑。
小船又摇晃起来。
好友抹去脸上水珠,无奈道:“不直接烘干,为的就是甩我一脸水?”
“怎么会?”她无辜扬眉,旋即压下眉峰:“说起来,你知道全身湿透是什么感觉吗?”
好友没有回答,却从她脸上看出端倪:“你可别——”
她挑起鱼竿戳在了好友身上。
“扑通。”将她送进了水里。
“你!”好友只吐出一个字。
她却回了很多个字:“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舱的鱼活蹦乱跳,也不及她笑得起劲。
不多时,好友攀上船舷,伴随着近乎失衡的一晃,她翻进船里,仰在那里不说话。
她凑过去:“怎么样,很难忘吧。”
好友说:“我本来是知道全身湿透是什么感觉的。”
“嗯?”
好友转头看她:“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才练气,总掌握不好灵力,修炼的时候常常劈头盖脸地一泼水浇下来——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声音低下去,喃喃:“我都快忘记了。”
“我可没想那么多。”她也仰过来,两只手枕在脑后,说:“我只是觉得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很有趣。”
好友说:“我也想偶尔不避水了。”
“哼,你该体验的还多着呢。”她坐起身来:“诶,要不……”
没有说完,她觉得有些不对,环顾四周,忽然反应过来:“诶,我们的鱼儿呢?鱼儿呢?”
好友也起身,在船里摸来摸去,抓了三四只小鱼汇在一起:“跑掉了吧。”
她们折腾来折腾去的,船翻得厉害,鱼儿一跳就能跳回水里,她们谁也没注意。
“算了。”她泄气地将剩下几条也扔回水里:“算它们运气好,今天我不吃鱼了。”
好友笑起来,学着她的语气:“很好。你该不吃的东西也还多着呢。”
她飞了个不甚用心的白眼,又拾起刚刚的念头,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枚柳叶。她凑近好友,跃跃欲试道:“你要不要跟我学吹叶子?”
梦停在了这里。
沈容刀睡眼朦胧,眨了又眨,清醒过来。阳光穿过树荫落在她脸上。她下意识遮了遮眼睛,察觉手中异样,拈在眼前,发现是片柳叶。
梦中的事情已经忘了大半,但仍下意识起身,仔细打量着柳叶,把它送到嘴边。
撮唇吐气,轻吹。
“噗——”像放屁。
梦忘得差不多了,沈容刀甩掉柳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事。
这几天梦突然多起来了,醒来后又记不清。沈容刀不再纠结,拍拍泥土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向院门。
院子里她已经腻歪了,问过带她们来的修士,说可以出门,她打算出去遛一遛。
出院,院外没人。沈容刀随便选了条路沿着走,没走出几步,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
有人。
沈容刀掉头就跑。
“沈容刀。”对方的眼神比沈容刀的好。
沈容刀非但没站住,跑得还更快了。
真糟糕,她都忘记还有符剑花这一茬了。
当初怎么说的来着,进了圣门再说比剑的事儿?
她现在这算进圣门了吧,但她一点儿也不想比剑!
沈容刀脚下飞快,险些又跑得就地飞起来,奈何不太认路,人也陌生,蹿来蹿去不知道到了哪里,眼看前面是个死胡同,她脑子转得飞快,寻思一会儿转身该怎么和符剑花打招呼,顺便找个借口说没看见。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沈容刀登时两眼放光,扑了过去。
对方脚下一错,正和沈容刀擦过,反应过来又赶紧伸手揽了一把,避免她摔成狗啃屎的结局。
沈容刀迅速抱住对方手臂,大喊:“救我!”
第23章
师妹赐教一下?
暴风本来走得好好的, 突然一个身影冲过来,她下意识躲闪,察觉对方是谁又赶紧捞起来, 沈容刀打蛇随棍上,抱住她手臂死不松手,满脸惊恐:“救我!”
已经深知沈容刀秉性, 暴风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回头:“救你?你不害别人就——”
后半句话噎了回去。暴风见到了跟在后面的人, 顿时面色一变,反手抓住沈容刀, 两条大长腿一迈,跑得比沈容刀还快。
沈容刀心满意足地被带飞, 感慨一句个子高就是好。
符剑花在身后穷追不舍, 可愣是没追上。
暴风刹住脚步, 呼呼直喘,顾不上再见的寒暄,没好气说:“你招惹她干嘛?”
沈容刀抬手发誓:“天地良心。我可没招没惹, 她却追着我不放。”
暴风盯着她那无辜的脸, 半晌, 泄了气:“我们都管她叫剑疯子, 逮着空就非要何人比试,你也离她远点。”
沈容刀问:“你输了还是赢了?”
暴风道:“她是金丹初期。”
沈容刀又问:“你输了还是赢了?”
暴风说:“你果然还是来找我了。”
沈容刀锲而不舍:“你输了还是赢了?”
暴风不耐烦, 挥着手臂道:“我才筑基后期!”
“哦。”沈容刀:“输了。”
暴风:“……你还是那么讨厌。”
沈容刀够着她的肩膀, 拍了拍:“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毕竟是筑基后期。”
暴风揪着衣领拎起沈容刀, 大眼对小眼,字字千钧:“不管你为了什么来的, 我要是帮你,我就不叫暴风。”
沈容刀双脚重新落地:可恶,她为什么没有变小。
话说得难听,但暴风还是自觉带路。走出一段,说:“你现在该知道了吧,我是来这儿交流学习的。”
沈容刀猜到了:“你这是要去见另外几位吗?”
暴风说:“我是往回走。我们住在一块。”
沈容刀不禁问:“那符?”
“她刚来。”暴风说:“那会儿总想打架,这几天人不知道哪儿去了,都不见踪影。”
沈容刀:别是等着我呢。
说话间,她们来到一处院落,沈容刀走进去,正对上院中人的视线。
暴风尴尬住了:“你干嘛这么看我?”
“谁看你。看她呢。”对方明眸一笑,眯着眼睛和沈容刀打招呼:“这位想必就是沈师妹了。”
暴风迷惑:“她是你师妹?”
对方声音轻柔:“你不也是我师妹。”
“谁是你师妹。”暴风翻了个白眼,回头对沈容刀说:“我是龙岁山的,她是怡情阁的,怡情阁你知道吧?”
沈容刀还没开口,怡情阁的师姐已经彩云般飘过来,凑到她身旁,低笑着说:“我名苏胜心,你可以叫我苏师姐。你看着可不像玄修。”
暴风:“她本来也不是玄修。”
“咦。”苏胜心故作惊讶:“我以为就算圣门不都是玄修,但掌门首徒总该是吧。”
“谁说掌门首徒就一定——”暴风下意识反驳,半路怔住:“什么掌门,什么首徒?”
苏胜心冲沈容刀眨眼:“你没和暴风说吗?”
暴风盯住了沈容刀:“什么事不告诉我?”
沈容刀微笑:“那苏师姐愿意和我说吗?”
苏胜心笑声悦耳:“你居然也不知道。”
暴风直截了当问:“到底什么事儿?”
苏胜心轻飘的目光落在沈容刀身上:“方才传来消息,圣门掌门首次收徒,名唤沈容刀。不是你么?”
沈容刀笑了:“恐怕是我。”
苏胜心讶异:“你看着不太惊讶。”
“怎么说呢。”沈容刀神色谦逊,口吻坦诚:“姜掌门很有眼光。”
苏胜心合掌而笑:“终于来了个有趣的人。”
她挽住沈容刀的手臂,拦在唇边,低声说:“这院子里住了四个人,有个成日里不见踪影的,还有个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剩下的暴风又是个没意思的,可憋坏我了。”
暴风的声音在身后沉沉响起:“我听见了。”
苏胜心回眸看她:“就是说给你听的呀。”
暴风沉默片刻,决定无视苏胜心,抓住沈容刀手臂拉过来,问:“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就成了掌门首徒了——你怎么就成了掌门首徒了?”
沈容刀:“我怎么就不能成为掌门首徒了?”
暴风说:“你知不知道圣门是个什么地方?上天宗听说过吧?要是没听说过,天木宗你肯定知道,天木宗上边还有个荣枯阁。整个修真界,在大多数人眼里,到了荣枯阁就算到了顶,但再往上数,还有个上天宗。要说荣枯阁是明面上的修真界最高宗门,那上天宗就是荣枯阁眼里的最高宗门——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沈容刀虚心道:“能。所以呢?”
暴风:“你还不明白?圣门就是上天宗之一,姜太玄是圣门的老大,而现在你和我说,你成了圣门老大的第一个徒儿?”
她疯狂输出半晌,到底没忍住,脱口而出:“这种好事儿怎么就落在你头上了?”
沈容刀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理解到暴风不用说这么一大通,她已经猜到她要表达什么。但她还是认真听完了。这么好听的话,当然要多听几句。
暴风上下打量沈容刀,越想越气:“她可没说有收徒的意思,早知道她要收徒,早知道她要收徒……哎!哎!”
苏胜心笑得厉害:“就算她要收徒,也收不到你头上。”
暴风:“你闭嘴。”
苏胜心止住了笑,搭着沈容刀的肩膀说:“她方才说的还只是其一,不论圣门,单单是姜掌门其人,也足够令人想往了。”
沈容刀想起宋长老提到姜掌门时的激动模样,说:“听说天分极高。”
“是。”苏胜心道:“从前不敢说,但如今的修真界,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沈容刀问:“合欢宗的掌门也敌不过?”
苏胜心道:“论修为,合欢宗的掌门高她一个辈分,自然不能比较,但论天分……只怕难说。”
沈容刀:“那你方才说从前不敢说?”
暴风突然岔进来:“说什么从前?反正现在她最厉害。”
苏胜心瞥她一眼:“从前有什么不能说的。从前她还是圣门的圣子,合欢宗自然也有合欢宗的少主……”
暴风皱眉:“你一定要说?”
苏胜心针锋相对:“说又如何?”
暴风道:“这儿可是圣门。”
苏胜心环顾四周:“圣门又如何,人尽皆知的事情,有什么好遮掩的。”
她们这么说着,沈容刀越发抓心挠肝地想听下文了,连忙插空提醒:“合欢宗的少主又怎么了?”
苏胜心还没开口,暴风抢先一步:“我来说。”
苏胜心没吭声,暴风郑重道:“这事儿涉及姜掌门的隐秘,你听完就算了。”
沈容刀竖起了两只耳朵。
暴风说:“姜掌门还是圣门圣子的那阵,合欢宗也有自己的少主,我和她们没什么接触,只听说她们天分超绝,被誉为最可能证道的人,并称‘天宗双子’。”
沈容刀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既然是“从前不敢说”,那这位和姜掌门并称的合欢宗少主,只怕已经没有了“现在”。
沈容刀问:“她怎么死的?”
苏胜心伸手向上比了比,意有所指:“被人杀死的。”
暴风说:“也不能全怪她,是合欢宗少主先欺师灭祖,合欢宗宗主亲自下令追杀,她才动了手。”
沈容刀:“她们是朋友?”
苏胜心嘲讽道:“只怕没有比她们关系更好的了。”
哦,真刺激。沈容刀明白了。这就是个昔日好友反目成仇的戏码啊。好听,爱听。
她问:“她到底干了什么大事儿?”
“什么叫大事儿?”暴风瞪眼:“她做的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儿。”
沈容刀从善如流:“大逆不道的事儿,简称‘大事儿’。”
暴风满意了:“她偷了合欢宗的宗门至宝,宋宗主——就是合欢宗宗主——当众抓获,结果她非但不交,还宣布叛出师门,一路杀了出去。”
沈容刀:“没死?”
暴风瞅她,坚定说:“后来死了。”
“啧。”沈容刀由衷赞叹:“厉害啊。”
暴风再次瞪眼:“什么叫厉害?你说谁厉害?”
沈容刀:“啊,我说姜掌门,姜掌门真厉害啊。”
暴风将信将疑:“你这人……”她嘟囔:“怪不得去当小贼。”
沈容刀点头:“是,是,你没当过——唔!”
暴风飞快捂住她的嘴。
两个人眼神交锋数个来回,最终达成共识,暴风松手,沈容刀转移话题:“合欢宗至宝是个什么东西?”
暴风:“不知道。”
沈容刀看向苏胜心。苏胜心摊手。
故事差点没听完,还留了个小尾巴,挂在心头,硌硌的。
苏胜心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你都成了掌门首徒了,还想知道什么,直接去找你师尊打听嘛。”
沈容刀后知后觉,她现在还没见过师尊的脸呢。回去可以问问宋长老,什么时候能见姜掌门一面。
“沈师妹。”苏胜心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全说了。”
沈容刀彬彬有礼:“多谢苏师姐。”
“谢就不必了,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谁都说得出。”苏胜心笑盈盈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不如答应了吧。”
沈容刀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苏胜心面色一沉,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件东西。
她抬手将东西抛出,那东西瞬间长大,沉甸甸地挂在半空。
“我也有一个疑问。”苏胜心说:“沈师妹既然被姜掌门收入门下,必然有过人之处。”
大鼓突然自空中坠落,掂在苏胜心的脚尖。
鼓槌出现在手中,令人眼花缭乱地转了几转,她轻飘飘地说:“要不,师妹赐教一下?”
第24章
谁是小孩?
苏胜心说得客客气气, 根本没给沈容刀反应的时机,话音刚落,脚尖一抬, 直径足有一庹的大鼓凌空而起,“呼”一声翻到苏胜心面前,正将鼓面递到她槌尖。
“咚!”
震耳欲聋的声响, 震得沈容刀脚下不稳,险些摔个趔趄, 情急之下一把扯住暴风皮裙。暴风本来站得稳稳当当,被她这一扯, 猝不及防间打了个晃。
暴风:“你有病吧。”
沈容刀站住了,微微一笑:“你的裙子居然不会掉。”
暴风目光像要杀人, 大掌挥向沈容刀, 将要触及, 忽然一声鼓点,她的手被弹开,扭头看苏胜心:“你又搞什么?”
苏胜心单手擎着巨鼓, 笑盈盈道:“我正和她请教呢。”
暴风缓慢转向沈容刀, 大笑起来, 一退十几步:“你说得对。”
偌大的场地留给了沈容刀。
她孤零零地迎上对面那一个人和近人高的大鼓, 显得势单力薄。
沈容刀试图讲道理:“我刚入门,哪里值得师姐请教。”
苏胜心道:“我说你值得你就值得。”
大鼓呼啸而来, 裹挟的劲风, 抻到了沈容刀的头发。她赶紧低头,以为如此便能躲过, 然而大鼓在临近时,轻盈的鼓槌速度更快, 眨眼间来到面前,在沈容刀视线中敲上了鼓面。
距离太近了,震天响的声音就在耳畔。
沈容刀感觉自己鼓膜震颤,几乎失去听觉。这却不是全部,那一刻全身灵力滞涩,似被按下暂停,连心脏都跟着皱缩,在余音中不规则地悸动。
“姓苏的,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范围。”暴风大喊。
苏胜心笼着耳朵,做作大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紧跟着鼓槌又飞了过去,与此同时,刚自沈容刀身旁擦过的大鼓又回转飞来,正要迎上第二次击打。
击打声没有响起,沈容刀拦在鼓前,截住了这一击。
与鼓槌相触的瞬间,她仿佛也成了一面鼓,明明只有几根手指的接触,却连骨骼也被敲得颤动,在身体里发出低沉的嗡鸣。
好厉害。沈容刀感叹。
然而,鼓槌终究是接住了,没能迎来下一击的鼓去势不减,沈容刀拦住它的路线,破土而出的藤蔓缠住它的身体,只换来片刻喘息,巨鼓便以它沉重的优势冲破阻碍,只是冲劲已减,将歇未歇。
似乎稍得喘息,但下一刻,大鼓方向一转向沈容刀砸来。
有徒手接鼓槌的那一下,沈容刀万万不敢硬接,一旦引起共振,鼓是没问题的,她只怕要震断肋骨。
瞬息之间,许多办法在沈容刀脑中闪过,又一一排除。她可以用剑,但剑要是不能破开鼓面,就只是另一把鼓槌。她也试过束缚,结果证明了不行。最简单的办法是以灵力隔绝声音和震动的影响,但那样一来,所有的比拼最终都成了修为的比拼。
修为修为修为,什么都要靠修为吗?修仙,就是这样从练气到筑基再到金丹……这样一步步修到最后吗?
大鼓迎面砸来,沈容刀的心思却突然飘忽起来,思绪被填满,时间也随之拉长,当没来由的念头转瞬不见,而鼓还在她眼前。
沈容刀抬手,燃起一道火线。
火线化为熊熊火焰,由她的掌心,连接苏胜心的鼓面。
所有撞击声在火焰中消弭,当大鼓静止在她身前,她的手穿过火焰,轻轻碰到了鼓面。
她屈起指节敲了敲。
只是一面鼓,无论有怎样的威慑,或是制成了法器,都只是一面鼓。当她敲得小心,它的声音便轻柔,当她稍微用力,声音也回以同样的力气。
“喂。”苏胜心的声音响起:“摸够了没有?”
沈容刀回神,点头:“摸够了。”
下一刻,大鼓回旋,落到苏胜心手中,逐渐缩小成一点,在她的指尖盘旋。
刚刚的战斗仿佛不曾发生,苏胜心走过来,亲切道:“你这是有了什么思考?”
沈容刀说:“鼓谁都能敲响。”
“噗嗤。”苏胜心笑出声来:“你以为是哑鼓吗?”
“但只有乐修能够在敲响它的时候不受影响。”沈容刀若有所思:“为什么?”
“教会了你,你不也成了乐修。”苏胜心玩笑一句,仍解释道:“因为人的身体也有自己的韵律啊。”
回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
苏胜心转着她的小不点鼓走了,暴风这会儿凑上来,拍沈容刀肩膀,说:“听她故弄玄虚。”
沈容刀问:“你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暴风说:“咱们听她的鼓声,吵得不得了,但是她自己都已经熟悉了,在打鼓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当然可以应对。”
暴风说得不清不楚,但沈容刀已经找到了答案。
鼓声以震颤传导攻击,想要避免,便要在震颤发生时,同样以震颤的方式对冲。
如苏胜心所言,所谓乐修,无论打鼓或弹琴,表面修的是乐器,实际修的却是身体的韵律。
“你该不会也想试试吧。”暴风知道沈容刀的“兼修”特性,推测出几分,又打消她的念头:“人家修了多少年,才能和自己的乐器节奏完全协调,就算都是鼓修,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都不能互相抵御,你还打算靠这个防御?”
暴风说的是实情。
乐修的修炼方式并不算秘密,但也没人能破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韵律,每名乐修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独有的韵律,就算沈容刀盯着苏胜心可劲儿研究,等换一个乐修当对手,也还是得从头开始。
沈容刀嘴硬:“我就想想。”
“呵。”暴风看穿一切:“你最好只是想想。”
她想起带沈容刀来的初衷,领她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圣门的基础设施建设不错,战斗时自动弹出结界,院子就还是完好模样。这里一共住了四个人,除了暴风、苏胜心和符剑花,还剩下一个叫柳峥嵘的药修。
“就来的那天认识了一下,之后就天天闷在房间里,偶尔撞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暴风说。
沈容刀有点印象,这位柳峥嵘似乎就是许燕时的那个徒儿,还有社恐属性。
“她也是金丹初期?”沈容刀问。
暴风不太情愿:“对。”
“所以,”沈容刀直言:“只有你是筑基后期?”
暴风:“那又怎样?我年纪还最小呢!”
沈容刀:“哦,你多大?”
暴风梗着脖子:“反正不到八十岁,她们都快一百了!”
沈容刀震惊:“你居然这么大?”
“哪里大?我是最小的!再给我二十年,我肯定也是金丹初期!”暴风十分介意,百般强调,目光落到沈容刀脸上,面色忽然一变,也换了个语气:“但我确实比你大,你得叫我一声姐。”
沈容刀:“不,其实我已经——”
“你才二十五。”暴风迅速打断:“我摸过你骨龄了。”
沈容刀痛苦。
暴风:“喊姐。”
沈容刀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你们居然一百岁才结丹吗?”
暴风果然中计:“什么叫‘才’结丹?一百岁能结丹已经是天才里的天才了,你以为整个修真界能找出几个?”
这下沈容刀是真的愕然了,狐疑道:“你不会是给自己贴金吧。”
暴风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不然你以为圣门为什么会让我们几个来交流,出现在这院子里的,全都是不满百岁的天才,整个修真界也只有我们几个。”
沈容刀说:“不是说还有人没来。”
暴风立刻改口:“加上她们俩。”
沈容刀:“两个吗,那只有五个。还有两个呢?”
暴风听懂了:“除了天赋还要求百岁以下。七大宗的宗主各个老不死的,徒儿当然多大的都有。”顿了顿,说:“这些掌门里面,只有姜太玄最年轻,谁能想到她这么年轻就要收徒……”
沈容刀怕她过不去姜太玄收徒这个坎,赶紧打断:“加上你也只有六个。只有六个?”
暴风扬了扬头:“你明白了吧,只有我们六个!”
很快她情绪又复杂起来:“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们这个天赋要真放在几千年前,恐怕也不算什么。听说从前的修真界有不少大乘,化神更不用说,但现在……啧。”
她有些烦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你来圣门是不是找我有事儿啊?”
沈容刀提醒:“你说过肯定不帮。”
暴风:“……所以有没有事儿?”
沈容刀笑了,说:“有点小事,但不用你帮忙。”
“哦,那最好。”暴风瞥她一眼,说:“你要是真想我帮忙,喊我一声姐,说不定我就帮了呢。”
沈容刀又忍不住了,比了比下巴颏的位置,说:“小孩姐?”
“沈容刀!”暴风怒目圆睁,扑了过去。
沈容刀脚底抹油,麻溜跑路。
这次没跑过暴风,溜了一路还是被扑倒在地。暴风死死摁住她,说:“谁是小孩?”
沈容刀举起双手:“我是小孩,我是小孩。”
“这还差不多。”暴风满意松手,坐到一旁,道:“说真的,你要是喊我姐,我就帮你。”
沈容刀:“谢谢,不用。”
暴风似乎有点失落:“真没有?”
沈容刀想了想:“有。”
暴风眼睛一亮:“什么?”
沈容刀勾勾手指,等暴风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那个玉牌,给我看一眼?”
第25章
是的,掌门对我真好。
“不给。”暴风斩钉截铁。
沈容刀变色, 痛心疾首道:“我们之间是何等交情,你居然连区区——”
“不在我这。”暴风立刻补充。
沈容刀面色舒缓,善解人意道:“内容说来听听也行。”
暴风:“我不知道。”
沈容刀:“你知道什么?”
暴风犹豫着要开口, 沈容刀抢白:“你不会想说你知道玉牌送给了谁吧?这我也知道。”
暴风惊奇:“你知道?”
沈容刀脸上写着“废话”:“姜掌门呗。”
那会儿暴风快被绿衣服打死了,还想着让她把玉牌带来圣门。要是暴风真出事儿了,她就能心安理得查看一下玉牌内容了, 谁知暴风没死,又带着玉牌跑了, 害得她抓心挠肝好奇里面写了什么。可东西落到姜太玄手里,她肯定够不着, 暴风也是个傻的,居然没偷看几眼。
和谜底擦肩而过, 心痛。
痛着痛着, 眼神又跑了, 落到角落那个房间上。从她进门到现在,中间和苏胜心闹出那么大动静,那扇门也没开过, 柳峥嵘就跟闭关似的, 一步也不踏出房门。
她问:“她在里面鼓捣什么?”
暴风说:“不知道。”
沈容刀:“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暴风学会抢答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自己去知道吧。”
暴风向她后背一推, 沈容刀不由自主冲了出去。
“哐”一声, 用整个身体不太礼貌地敲了下门。
沈容刀站直身体,斯斯文文地抬手, 打算修复第一印象, 刚敲到门上,门开了。
大白天的, 不知怎的,门内却黑洞洞的, 在那黑洞洞之中,走出一个黑咕隆咚的身影,漆黑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藏在阴影里,身上也好像冒着黑气,沉甸甸地压着,连沈容刀翘起的嘴角都给压了下去。
“有事?”阴森黑影说。
沈容刀重新挂起笑容,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沈容刀,一名筑基修士,很高兴见到你。你吃过了吗?没吃过的话,要不要一起——”
“哐!”
对方的回应干脆利落地砸在沈容刀的鼻子上。
沈容刀:我收回前言。什么社交恐惧,只轮得到社交恐她吧。
扭头,对上暴风不客气的幸灾乐祸:“人家不吃饭。”
沈容刀虚心求教:“那我是不是该问修炼了吗?”
暴风:“你该问她我欠揍吗?”
沈容刀盯着暴风,微笑着站直了身体。还没下一步动作,暴风脚底抹油,跑了个无影无踪。
沈容刀:我其实没想揍人。
沈容刀想见柳峥嵘,是好奇许燕时那种装神弄鬼的戏精能有个怎样的徒儿。事实证明,戏精的徒儿是鬼影,很合理。
联系上许燕时,沈容刀直接这么说了。
许燕时沉默片刻:“我在你眼里什么形象?”
沈容刀问:“最近还到处给人算命吗?”
许燕时果断转移话题:“你进展咋样?成了没有?”
沈容刀:“现在和你说话的,是圣门的掌门首徒、未来的圣门掌门,沈容刀阁下。”
“阁你个头。”许燕时:“你知道姜太玄能听到吧?”
“那又怎样。”沈容刀底气十足:“这不是事实吗?选我当徒儿,就得做好哪天我来当掌门的准备。”
许燕时:“那更好了,你要是未来掌门,那诊金得改一改。”
“未来掌门……”沈容刀道:“的事儿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我哪天就叛出师门了。”
许燕时轻哼一声,说回正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试验,她又排除了几种药物,剩下的可能越来越少,而最后几种可能都因为缺少药材而难以继续。许燕时给沈容刀开出了一长串的单子,让她照着上面把药材全部凑齐,由宋罗玉送过去。
沈容刀看着刚刚记下的十几种药材,狐疑:“你以前和我说的没这么多吧。”
许燕时:“这不是随时都有新想法嘛。”
沈容刀听出了心虚的味道,没有追究,点着单子最后一项,问:“怎么连还原草也没有?”
许燕时登时来劲:“鬼知道为什么啊。还原草这玩意儿也没多蹊跷,用得又少,宗门里根本没储备,结果我出来一看,好家伙,连外面都没有还原草了,鬼知道被哪个不要脸的全给薅光了。”
鬼·沈容刀:我好像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
沈容刀没有追究,反正没什么大不了。正好,挂断通讯没多久,宋罗玉又找上门来,客套地问了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沈容刀就把自己的需要送到了她眼前。
宋罗玉漫不经心地瞄了眼单子,顿时吸一口冷气:“那个老不死给你的?”
沈容刀想了想是哪个老不死的,然后点头:“对。”
宋罗玉捂住心口:“那个姓许的,这是什么东西宝贝要什么啊?怪不得,怪不得不直接冲我伸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天哪,天哪,她怎么不去抢啊!”
宋罗玉反应之大,令沈容刀忍不住补了句:“她应该也想,但不敢。”
宋罗玉看起来要厥过去了,但又一瞬恢复冷静:“你确定要这些?”
沈容刀点头。
宋罗玉:“有的库房里有,有的这儿也没有。我得去请示掌门。”
沈容刀来兴致了:“带我一起去呗。”
宋罗玉:“缘分未到。”
沈容刀:“故弄玄虚。”
宋罗玉替掌门背了这口锅,继续道:“掌门的意思,圣门已经低调多年,此次收徒也不举行典礼,只走个登记的流程。”
一般来说,掌门首徒意味非凡,总要有个仪式来昭告天下,但姜太玄说不办,她们乐得清闲。
沈容刀也乐得清闲,更重要的是,要是哪天她甩手不干,也可以跑得偷偷摸摸、理所当然。
随时做好跑路准备的沈容刀装出一副“我很失落但我强忍三分”的模样:“……好吧,都听姜、姜掌门……师尊的。”
宋罗玉觑她一眼,觉得哪里违和,但又没看出什么,递出一块牌子,说:“这是名牌,你滴一滴心头血上去,带在身上,一旦出事,门内会有感应,也好及时搭救。”
沈容刀收下。
宋罗玉又交代了些事项,就带着药材单子走了。沈容刀把名牌取出来,盯着看了半晌。看起来是一块很普通的牌子,能摸出灵力流动,雕饰着繁复花纹,簇拥出当中的“沈容刀”三个大字。
沈容刀想了想,扎破指尖,吝啬地挤出一滴血,落在名牌上,名牌似晃过一道光,又归于沉寂。沈容刀感应了一下,没什么感应,但要用心头血,她心疼,还是把名牌收起来。再一想药材单子上的还原草,又开始头痛。
荣枯阁不囤还原草,圣门很可能也不囤。圣门要是也没有,她只能去找别人要。这个别人有两位,要么是绿衣服,要么是灰袍子。
绿衣服打不过也换不着,灰袍子也打不过,但只要挨一次打,应该能换到。
这下沈容刀觉得浑身都痛了,只希望圣门能有还原草。
宋罗玉效率很快,似乎请示了姜太玄后立刻就开了库房,第二天来的时候,一挥手,桌上就摊了一堆的匣子。
匣子表面标注着药材名称,沈容刀一眼看过去,有十来样。药材单子上也就十来样。
真齐全。
沈容刀不禁笑起来:“掌门真大方啊。”
“你知道这些有多珍贵吗?这件,全宗门也只有一份!只有一份!居然给了你!”宋罗玉抱住一个匣子不松手。
“是啊是啊,非常感谢。”沈容刀冲上去抱住了同一个匣子。
宋罗玉死不松手,沈容刀往死里抠,终于把匣子抠出来,立刻收进储物锁,连着桌上的一堆东西全部收走。
宋罗玉扑了个空,又想起长老风度,直起身,咬牙说:“也就掌门舍得。”
沈容刀笑容灿烂:“是的,掌门对我真好。”
宋罗玉眼不见心不烦地扭过头去:“反正你想要的基本都在这儿了……”
沈容刀点头,就要把人往外请。
“只有……”
沈容刀动作停住了。
“两件东西没有。”宋罗玉说完一句话。
沈容刀有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扫过储物锁里的匣子。
“一个是碧玄木,这东西宗门正巧没有。另一个是还原草,这玩意儿宗门根本不存。”宋罗玉说完两句话。
沈容刀:……真巧。
宋罗玉继续第三句话:“还原草这东西不难得,你多去几条街就能买到。碧玄木这东西倒是不容易得,但掌门见你想要……”
沈容刀没听清后头的。她全副心神都在前面那几个字上面:不、难、得。
是啊,不难得。她只要去和符剑花硬碰硬碰一顿,只要不把人碰碎就可以了呢。
她抓住宋罗玉的手臂:“宋长老。”
宋罗玉:“怎么?”
沈容刀眼神恳切:“咱们宗门有什么宝剑吗?”
实力不够,法器来凑。只要有宝剑在手,她还能和符剑花斗一斗。
圣门自然不缺宝剑。宋罗玉再来时,一脸“败家子”的表情,气冲冲扔了个剑匣,转身就走,撂下一句话:“你悠着点儿吧!赶明儿老张亲自来找你算账!”
沈容刀捧着剑像捧着自己的脑袋,立刻有了打败符剑花的自信。趁着这股自信,她收起剑,挺胸抬头往符剑花所在院落走。
她可能不在,但可能在呢。
符剑花的确在,不只符剑花,暴风、苏胜心甚至柳峥嵘都在,在院落的大门口。
苏胜心打个呵欠,见到沈容刀,笑了:“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容刀茫然:“今天怎么这么齐全。”
苏胜心:“是啊,就差你了。既然齐了,那该走了吧。”
沈容刀点头:“是啊,走吧。”
一行人在苏胜心带领下走了。沈容刀慢慢落到后面,拉着暴风也落到后面。她低声问:“什么事儿?”
暴风想说你这声音谁都能听见,但为震惊压倒:“什么意思,你师尊的事儿你不知道?”
这下连都掩耳盗铃没有了,所有人都看过来。
沈容刀一脸镇定:“我师尊有什么事儿?”
“诶。”苏胜心凑过来:“难道不是姜掌门要我们去找碧玄木,所以你才来的吗?”
第26章
好久不见啊。
什么碧玄木。沈容刀的思绪还停留在比剑上, 打了个转才想起这名字耳熟,好像她前脚刚和宋罗玉提过,宋罗玉还说宗门里没有。这才过去多久, 居然已经派人出了门,还打着姜太玄需要的旗号。
“你果然不知道。”苏胜心端详她神色,道:“但宋长老说你会来。”
宋罗玉的确提到了这事儿, 但沈容刀没过脑子,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眼前苏胜心、符剑花、暴风甚至连柳峥嵘都在, 要是连她们也搞不定的事情,实在是多她一个不多。
要是早知道有这茬, 她绝不会自投罗网,现在人都到了, 八目睽睽之下不能逃跑, 只能加入。
她缀在队伍最后, 一副“我为师尊寻找碧玄木”的乖巧好徒儿模样,不经意间瞄了眼,发现符剑花和柳峥嵘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符剑花还是那身灰袍子罩着灰斗篷, 沈容刀见得多了不觉得如何, 但柳峥嵘那一身黑咕隆咚的跟见不得光似的装扮, 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又狠狠剜了几眼,实在是看不到半分柳峥嵘的脸, 只得放弃。柳峥嵘也仿佛屏蔽了沈容刀的目光, 当做无事发生。
苏胜心自视为一行人中最靠谱的人,自觉带路, 目标明确地往一个方向去。走出一段,沈容刀察觉, 问:“你知道碧玄木在哪儿?”
苏胜心:“你师尊的事儿,你又不知道了?”
沈容刀:光顾着听宋罗玉说还原草了。
她瞥一眼符剑花,确定储物锁里的宝剑藏得够深,虚心请教:“这又是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