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VIP】(1 / 2)

第20章

圣门不收,简直天理不容。

树叶婆娑作响, 不远处的树上跳下个人来,罩着宽大厚实的灰色斗篷,面目在兜帽的阴影中模糊不清。

灰袍子。

沈容刀自来熟地问:“你是跟着绿衣服她们来的?”

灰袍子说:“我一直在树上休息。”

那就是早在这里却没有吭声, 沈容刀能够察觉,是她有意泄露的气息。

沈容刀问:“找我?”

灰袍子道:“你刚刚在用剑。”

沈容刀想起,在商街时, 萧达在她面前用剑,她也显露出不满, 一定要萧达收剑,萧达不收, 后果就是剑断了、命也差点没了。

那时灰袍子的招数中就透出点剑修的意味,沈容刀当时刚刚大赚一笔, 正思考买什么武器, 见到那场景, 立刻去街边铺子里,花大价钱买了一把剑,今天也正是那把剑帮了大忙, 还直接穿了萧达……等等!

剑……剑呢?她的剑呢!

沈容刀猛然起身, 冲向绿衣服消失的地方, 在地上来回踏了几圈, 半点剑的影子也没见着。

她的剑没了!她花掉了半数积蓄的剑!

沈容刀忍不住捧上心口。救命,为什么, 剑都砍了萧达的脑袋, 难道不是应该直接穿过她的身体落到地上吗,为什么会跟着绿衣服一起消失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时机卡得太好, 杀死萧达的瞬间恰恰赶上绿衣服传送结束?

意识到剑再也回不来了,沈容刀神情扭曲。

可对上灰袍子的视线, 表情顿时翻书一般带上笑意:“是啊是啊。”

她真情实感地说:“我的剑用得不错吧。”

“锵。”回应沈容刀的是拔剑声。眨眼,面前多了把剑,剑尖牢牢指向她。

沈容刀笑容凝固:“这是什么意思?”

灰袍子右手持剑,左手亦自袖口探出、抬起,到颈项处扯开了斗篷。

这是沈容刀第一次见到她出手,即便是商街折剑的那一次,她也不过探出了两根手指,而现在,她露出双手,而且脱掉斗篷,露出里面灰扑扑的袍子,和那张铁锭一般沉沉硬硬又没表情的脸。

她的脸?

沈容刀刷的挡住眼睛,大声:“我什么也没看见!”

灰袍子道:“你可以看我的脸。”

沈容刀摇头:“我真的没看见,我也不感兴趣,真的!”

灰袍子沉默片刻,似也放弃解释,剑指定沈容刀。

郑重道:“符剑花。”

遮脸的双手移开一点,沈容刀试探道:“……沈容刀?”

符剑花满意点头。下一刻,挥剑向沈容刀砍来。

沈容刀拔腿就跑:“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无冤无仇……”

话没说完她就顾不上说了,默默把两条腿倒腾得更快。

左躲,右躲,再躲……

符剑花站住了。沈容刀也跟着站住了。

“你也是剑修吧。”符剑花说:“我来请教。”

“不。”沈容刀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不是剑修。”

符剑花再度起势。

沈容刀见状不妙,连忙说:“你简直欺负人吧。”

符剑花的剑停下了。

沈容刀语速飞快:“你一个不是金丹也是筑基后期的,欺负我一个,呃,”沈容刀也说不清自己什么修为,结巴一下说:“一个练气,算什么本事?”

“练气?”符剑花疑惑。

这两个字语气并不强烈,但沈容刀莫名心虚,挺胸道:“对啊,练气。”

符剑花没有纠结,斩钉截铁:“我也只用练气修为。”

沈容刀的目光是诚恳的,态度是卑微的:“……我真的不会用剑。”

符剑花:“你会。”

沈容刀:“我真不会。”

符剑花:“你一定会。”

沈容刀还想分辩,眼见符剑花又要动手,绞尽脑汁,又大叫一声:“但我没有剑!我手无寸铁,你怎么好——”

一把剑飞了过来。沈容刀下意识接住。

符剑花道:“现在有了。”

好剑。沈容刀第一反应是拔剑看看,这一看就入了眼。

这得多少钱!

但她很快清醒,对着符剑花铁块一样的脸,多少钱也不能占这便宜。

就沈容刀犹豫的片刻,符剑花的剑已经到了。

这次沈容刀没躲,她用剑直接刚了上去。

“嘣。”一声脆响。

沈容刀神色尴尬地举着断剑:“不好意思,又没剑了。”

符剑花从储物锁中又取出一把剑,扔过来,说:“我有很多。”

沈容刀:谢谢,我不需要。

能想到的理由都用上了,可符剑花总有自己的理解方法,连剑都给沈容刀配了好几把,怕她用不惯,刷刷摆出一排,问:“你喜欢哪一把?”

沈容刀:谁说剑修都是穷鬼的,她居然有这么多剑,而且,每一把她都很喜欢!

躲是躲不过了。沈容刀叹一声飞来横祸,选了最喜欢的一把,决定以实际行动打消符剑花的错觉。

和绿衣服打的时候不觉得,眼下和符剑花交手,沈容刀才觉得别扭,刚碰到剑,连怎么握都不知道,什么姿势都不对劲,更别说起手式,只能学着符剑花的模样,还学得不伦不类。

完全是入门级剑修见到都要捂脸的程度。

符剑花的脸色果然更沉硬了。

沈容刀以为她终于发现自己不会用剑,谁知符剑花眼色沉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容刀不确定地打量自己,再度确定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不太理解符剑花究竟遇到什么大敌。

总之,符剑花的剑势更强悍了。

沈容刀正与她迎面,初时能感到锋芒毕露,但转瞬收敛,不着痕迹。她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谁知道符剑花比上了头会不会也不小心砍了她的脑袋。

符剑花来了!

没有任何花哨的、朴拙的一剑。

令沈容刀讶异的直观简明,好似只要能够拿剑的人,就能接住这一招。

沈容刀顺着那剑的来势抬起了手。

“锵。”交击声响。

沈容刀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中空空。她的剑飞了。

剑飞了……

沈容刀抬眼,面前的符剑花顿时变得高大起来。但她也不忘初衷,立刻趁热打铁:“你看,我真的不行。”

符剑花垂眸看向她空荡荡的掌心,又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愈发坚定:“看来,是我不值得你展现真正的实力。”

不。沈容刀痛苦面具:是因为我真的不会。

不管是最开始从绿衣服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情急之下用了萧达的剑,还是刚刚和绿衣服打架的时候用了准备好的剑,其实她对用剑本身毫无了解,挥舞全凭感觉。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强,只能归结于:乱棍打死师傅。

现在,和符剑花的较量彻底证明了这一点。乱棍毕竟是乱棍,迟早被人打飞。

可符剑花仍固执地站在她面前,沉默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露出拿定主意的神色,问:“真的不比?”

沈容刀:“真的不比。”

“好。”符剑花居然吐出这个字。沈容刀有点激动,情绪还没上头,又听到后半句:“那就得罪了。”

刷一下,剑就来了。

不只是剑,简直是剑雨。符剑花完全放弃了试探的打算,直接动真格的,铺天盖地的剑气就跟大坝泄洪似的,全朝沈容刀涌来,以不死不休的气势,一定要逼出她的一剑。

而沈容刀……沈容刀抱头鼠窜。

符剑花在后面穷追不舍,沈容刀在前面狼狈而逃。

她逃,她追,而她插翅难飞。

刚刚经历和绿衣服的一战,她本来就消耗很大,再面对符剑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得亏符剑花如言压制实力,沈容刀还能坚持一会儿,但过了一会儿,她连跑也跑不动了。

她跑不动了,符剑花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眼看剑雨毫不收势,这要是躲不过,一戳就是一个窟窿,能把她捅成筛子。

沈容刀蹬地而起,点上树身,落下时手中折一节柳枝,不管不顾向剑雨砸落。

什么也不想,所有的一切,手指、掌心、剑和身体,都自然在它该在的地方。

无数剑光闪烁汇聚一体,是一剑,更是无数剑。

撞上剑雨。

“嘣。”

一声脆响缠绵回荡。

沈容刀落地,手中枝条在风中柔软轻晃。

四下无声。

符剑花不说话,只看着沈容刀。

而沈容刀,搜肠刮肚半晌,举起手中柳枝,尴尬而不失友好地微笑:“我说这其实是个意外,你信吗?”

符剑花瞥一眼地上断剑。那眼神沈容刀秒懂:不信。

换她她也不信啊!

符剑花取出了新的一把剑,眼中跃跃欲试:“果然,你没有用出真正的实力。”

“这真的只是个巧合。”沈容刀试图努力一把。

努力失败。

符剑花直接用剑回答。

沈容刀再度抱头鼠窜。

依然是她逃,她追,但符剑花只是紧咬,不再穷追,更不会在沈容刀吃饭的时候当头一招。

沈容刀放心地吃着饭,仍试图做通符剑花的思想工作,故作随意地问:“你最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符剑花说:“没有。”

沈容刀不死心:“你再想想?”

符剑花迟疑片刻,说:“圣门。”

很好,圣……圣门?

沈容刀问:“你去拜师?”

符剑花摇头:“我去交流。”

也是。沈容刀面不改色道:“那我们不顺路,不如就此别过吧。”

“先跟你去。”符剑花说:“迟到没关系。”

沈容刀:这像话吗?

无论像不像话,符剑花是赖上沈容刀了。沈容刀在房间里打坐,她在房间外看门。遇见沈容刀前,她的剑总放在储物锁里,遇见沈容刀后,她的剑永远抱在怀里。

沈容刀思前想后,忽然在某次打坐醒来后,灵光一现。她打开房门,门外的符剑花立刻睁眼。

“我实话和你说吧。”沈容刀无奈道:“我其实也是去圣门的。”

符剑花波澜不惊:“那正好。”

“但我是去圣门参加考试的。圣门马上要开门收徒了,这件事你知道吧?”沈容刀问。

符剑花说:“不知道。”

“那现在你知道了。我正是要去圣门拜师的。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必须通过入门测试。我每天想到这件事,就食不甘味、睡不安席,你还这样追着我要比剑,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沈容刀长吁短叹,说:“压力大,我就考不好,想到要考不好,我就压力更大,长此以往,对我的实力有极大的影响——你也不希望我是在精疲力竭的时候和你比剑吧?”

符剑花站直了身体。

“所以,”沈容刀说:“还是等我先通过了入门考试,再说比剑的事吧。”

至于能不能通过入门考试,通过之后要怎么“说”比剑的事,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符剑花沉思片刻,点头:“你说得有理。”

沈容刀长长吐出一口气。

终于摆脱了被人追在屁股后面逼着比剑的困境,沈容刀知足常乐,神经不那么紧绷,还能美美睡个懒觉。

只是放松下来时,脑中偶尔泛出念头,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可她忘记的东西太多了,债多不愁,很快又毫无负担地抛之脑后。

很快,沈容刀便能主动拉着符剑花去逛商铺,让她帮忙掌眼,为自己再添一把剑。

这把剑又掏走了沈容刀的近半积蓄,险些住不进客栈。幸而,没多久,她便来到了跋涉的终点。

圣门与合欢宗并称上天宗,不与另外七大宗并排,一方面是因为七大宗要面子,只要送出个上天宗的称号,就能把这两大宗门奉上神坛,进而把人间留给她们七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两大宗门显得格格不入。

拿收徒方式来说,上溯到数不清多少年前,天下宗门都以师傅凭机缘至凡间寻徒为主要的收徒方式,辅以有限范围内的选拔,但在过去的数不清多少年,伴随着修仙的渐趋凡人化,各大宗门的收徒方式都成了海选,放出消息,引来一大群人参选,最后大海捞针地找到还算像样的收入门中。而在如今,所有宗门都以这种方式将自家填充得无比庞大,只有上天宗依旧故我。

而在其它方面上天宗也显露出“故步自封”的一面,与当前的修真界格格不入,亦不屑融入,甚至渐渐隐退,成为传说般的存在。

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它们居然把宗门都给藏起来了。如果不是这次圣门开门收徒,凡人根本别想有机会一窥面目。饶是开门收徒,比起天木宗,圣门的所在也十分隐蔽,要不是许燕时早有交代,旁边又跟着个符剑花,沈容刀大概就算磕破脑门儿也磕不出圣门。

而圣门不愧为圣门,哪怕破天荒地开门收徒,也显示出与众不同。

沈容刀休息在圣门的山脚下,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人真少。

天木宗门口,那是人山人海,随便扮个乞丐都能赚钱,而圣门脚下,能看出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但完全没有那种门庭若市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