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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朝 陈十年 18966 字 24天前

第41章 第四十一做什么都可以。

陆朝朝眼睛睁得更大,狐疑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谢妄一遍又一遍,甚至都有点怀疑他中邪了。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并无半分中邪的迹象。

谢妄与她对视,观察着她的神情,他生平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同人表白心迹。陆朝朝怔怔看着他,除了惊讶以外似乎并未有别的情绪。

谢妄垂眸,掩住眼中的失落,继续说道:“我既然与公主成婚,便是认真对待这桩婚事,并非草率敷衍。”

陆朝朝终于迟缓地开口:“为什么?”

她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我呢?”

他们都认识多少年了,突然谢妄就喜欢她了,实在说不通。

谢妄摇头:“我也不知。”

他若是知道,事情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了,他若是知道,会在更早的时候遏制住自己的感情。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寻不到缘由阻止。

陆朝朝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有别的话说吗?没有的话,你走吧。”

谢妄道:“没有。”

他说罢,当真离开了曦光殿。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处,好像晒了太久的太阳,她感觉脑袋有些发昏,陆朝朝唤水月过来扶自己进去坐下。她倚在美人榻上,支着脑袋,还在想方才谢妄那些话。

刚才的谢妄,真的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他退去了不可一世的狂妄冷漠,甚至显得有些低声下气,他说他对这桩婚事是认真的,希望她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并非要她完全接受他,而是尝试接受与他能有一些发展的机会。

天哪。

陆朝朝忽地坐直身子,谢妄好像对她是认真的。

可是她不喜欢谢妄啊。

可是谢妄以前好像也不喜欢她。

难道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可以突然之间转变吗?她不知道。

陆朝朝想到章安澜,她喜欢章安澜,但也没有喜欢到那种非要嫁他不可的程度。那天她知晓章安澜原来喜欢自己时,她心里自然有十分的喜悦,但也并未想立刻和谢妄和离嫁给章安澜。

仔细想想,她喜欢章安澜什么呢?

陆朝朝托住下巴,她第一次见到章安澜是和傅宝嘉出去玩的时候,偶尔惊鸿一瞥,瞥见章安澜,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她喜欢漂亮的首饰,漂亮的衣服,当然也喜欢漂亮的好看的男人。

那日章安澜与人比拼文采,出口成章,又态度谦逊,让陆朝朝更觉欢喜。她喜欢章安澜好看,喜欢章安澜有才华有风度,是一个标准的君子。

谢妄完全与此相反。

但是她和章安澜这个人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只说过几回话,更多时候都是她暗中看着,或是听闻他的消息。至于幼时那点情谊,就更谈不上什么了,她其实早都忘了,还是前些时候才想起来的。

至于谢妄,她认识谢妄的年岁可太长了,这么多年都是针锋相对。

陆朝朝无意识地在心里将谢妄与章安澜二人比较起来,又比不出个什么东西,她甩甩脑袋,决定先吃一碗清凉解暑的甜汤。

陆朝朝在宫中住了几日,虽然不大合规矩,但众人都知晓崇光帝一向偏爱昭阳公主,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有太后,在陆朝朝过来请安的时候明里暗里地教训

了几句,陆朝朝嘴上应着,并未放在心里。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谢妄又来了。

他带了些东西给她,说是谢绵绵想她,给她带的礼物,有谢绵绵摘的花,还有自己做的玩具,以及谢绵绵画的画之类的。陆朝朝也喜欢谢绵绵,对她的东西并不抗拒,都收下一一看了,不由得失笑,让风荷带了些她宫里的点心给谢妄,让他转交给谢绵绵。

“这个牛乳糕香甜可口,绵绵肯定喜欢。”她说道。

谢妄收下东西,道:“我代绵绵谢过公主。”

他一顿,道:“绵绵还说,她很想公主,问公主几时回家。”

陆朝朝并不回答最后那个问题,只说:“我也很想她。”

谢妄顿了顿,又道:“我也是。”

他这一句说得不轻不重,又因他一概说话冷冷的,故而陆朝朝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他也想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诧异地看了眼谢妄,她怎么感觉谢妄变了。

她眨了眨眼,只当没听见,背过手转去花圃前赏花。

谢妄的目光追随着她,又问:“公主还在生我的气么?”

陆朝朝:“对啊。”

谢妄默了默,道:“公主要如何才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陆朝朝回眸看他,反问:“什么都可以?”

谢妄想到她过往的作风,一时迟疑。

陆朝朝嘁了声:“看起来也不是很有诚意。”

谢妄正色:“烦请公主再问一遍。”

陆朝朝:“做什么都可以?”

谢妄这回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立刻答话:“自然。”

陆朝朝唇角弥出微不可觉的一点笑意,故作沉思:“做什么都可以啊,那我得好好想想。”

她伸手拨弄花圃里的花,脑袋里转过一圈,思索该怎么捉弄谢妄。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是她欺骗或者逼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学狗叫他已经学过了,再做类似的就没意思了,那还有什么呢?

她咬着唇,忽地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眼神狡黠地看向谢妄。

未几,二人坐在曦光殿中。

陆朝朝轻饮着茶水,谢妄坐在她对面等着,隐隐有些不安。方才她让风荷去找了什么东西,风荷还未回来。

陆朝朝看了眼他面前的茶水,惬意道:“喝茶呀。”

谢妄这才拿起茶水,轻尝了一口。

他放下茶水,风荷便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风荷将托盘搁下,回话:“殿下,东西拿来了。”

陆朝朝点头:“好,你们都退下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看了眼谢妄,谢妄知道她的意思是指他轻薄了她那件事,他面色如常,只当没看见。

宫婢们都退了出去,陆朝朝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谢妄拿起托盘里的东西看看。谢妄起身,看向托盘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件女子衣裙。

他眉头微微一皱,而后听见陆朝朝道:“换上吧,谢缜之。”

谢妄:“……”

陆朝朝道:“你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么?你要是不想换,那你就走吧。”

谢妄看向她,她眉目之间蕴着几分捉弄的笑,娇俏可爱。

他再次垂眸,抖开那件衣裙,是一条很漂亮的绯色长裙。

谢妄沉默须臾,视死如归地拿着那条裙子去了里间更衣。

陆朝朝看着他僵硬的步子,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在外间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谢妄出来,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出声催促:“好了没有啊?你怎么这么磨叽?”

谢妄轻咳了声,终于从里间走出来。

陆朝朝起身看去,那条裙子是她的,穿在谢妄身上尺寸不对,裙子只能到谢妄小腿,上半身也有些小,他穿不进去,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他的身体仿佛被这条裙子封印住,连走路都变得很别扭拘谨。

这一幕是在太过滑稽,陆朝朝没忍住失笑。她忍住笑声揶揄道:“绝色佳人啊,我觉得萧紫渔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可以让给你,你觉得呢?”

谢妄脸色并不好看,沉默不语。

陆朝朝走近几步,绕着他转了两圈,一边笑一边替他整理衣裙,在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小腿时,又一阵哄笑。

她打量了谢妄一圈,忽地觉得还差了些什么,便又去自己的妆奁里取了几个首饰,戴在谢妄头上。她满意地点点头,按着谢妄坐在梳妆台前,对铜镜相照:“怎么样?看见这么美丽的自己,你有什么想法?”

谢妄看着铜镜里的那张滑稽的脸:“想死。”

陆朝朝笑得更大声了。

谢妄不忍再看铜镜,别过脸,“公主现在可消气了?”

陆朝朝歪头笑说:“我可没说你答应穿了裙子,我就一定消气。”

谢妄盯着她数息,她毫不遮掩自己的顽劣,若是从前,他应当会觉得很不耐烦,但是现在,看着她的眉目,似乎又觉得她这样……也挺可爱的。

谢妄垂下长眸,问:“我现在可以换下来了吗?”

陆朝朝没答,只是问:“谢妄,你生气了吗?”

谢妄道:“没有。”

陆朝朝微微颔首,得寸进尺道:“那我若是叫你穿成这样回家,你会生气吗?”

谢妄再度不语,片刻之后开口:“若是公主能消气。”

陆朝朝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她在脑中想了想若是谢妄穿成这样回家,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她权衡一番,还是摇头拒绝:“还是算了,毕竟再怎么样你名义上也是我的驸马,若是传出去,也连累我的名声。”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陆朝朝摆摆手,赶他离开,还是没答应他不生气了。

谢妄换下衣服后,便离开了曦光殿。

陆朝朝坐在榻上,想到方才的场面,时不时笑出声来。

若是别人知晓一向冷情的谢大人穿起女装来也如此美丽,一定会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陆朝朝心情大好。

水月见状,笑说:“其实公主和谢大人也有相处和睦的时候呀。”

陆朝朝嘟了嘟嘴,心想这种时候可不多,从前他哪里会这样任由自己摆布。又不由想到,若是日后这种时候很多的话,其实倒也不错。

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反正,她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原谅谢妄呢。

至于别的,再说吧。

第42章 第四十二像是她红杏出墙被逮住的感觉……

听闻谢妄归家,谢绵绵迫不及待地跑来明心堂张望,她扒着门框,却只看见谢妄一个人,肉嘟嘟的小脸当即耷拉下去。

“小叔,你怎么还没把哄好呀?都好久啦,爹爹从来不会让阿娘生气这么久的。”她撅了噘嘴,有些不满。

谢妄抿唇,把手中的食盒交给谢绵绵的奶娘,道:“快了,公主给你的。”

谢绵绵听见这话,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公主真好,我喜欢她。”

她得了礼物,开心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领着奶娘回去,临走之前,没忘奶声奶气地叮嘱谢妄:“小叔,你要赶紧把公主哄好哦。”

谢妄垂低视线,思及今日与陆朝朝见面之事,虽说她没有说不再生气,但她今日瞧着很高兴,这是好事。

殿中冰鉴融了许多,水月近来添上,回头便见陆朝朝坐在榻边无端失笑。

陆朝朝是记起想到今日谢妄穿裙子的样子,忍不住笑。

她从前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能叫谢妄做这种事。她弯起唇角,又饮了一口酸梅饮,感觉这件事足够她笑一辈子谢妄。

之后陆朝朝仍住在宫中,谢妄三不五时会过来见她,二人新婚夫妻却分居两地,惹得议论纷纷,冒出各种猜测。那些话里有好听的,也有不好听的。好听些的,是道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至于不好听的,版本繁多。

当时在马球会上的事多少传了出去,有人说,二人如此是因昭阳公主性

情骄纵,仗着崇光帝宠爱无法无天,对谢大人强取豪夺之后不愿负责,所以即便不情不愿成了婚,也故意这般冷着谢大人。

这些话也传到了刑部的官员耳中,自从听闻谢大人与公主闹矛盾,刑部众人才回过味来,心道难怪谢大人新婚不久便来上值了。又不免惴惴不安,怕此事影响到谢大人的心情,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不过倒也还好,谢大人这些日子的心情瞧着尚可,尚可的意思不是指他心情大好,而是指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差别。毕竟谢大人心情大好的时候是在不多。

那些传言自然也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对陆朝朝此举本就不满,见传闻愈演愈烈,便把人叫来了慈宁宫,敲打了几句。

“昭阳,你如今已经嫁了人,便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夫妻之间吵架,此乃寻常事,闹闹别扭也就好了,你这般长久地住在宫中,落人话柄,有损皇家颜面。众人都会以为,是你父皇娇纵了你,才叫你如此肆意妄为。”

太后神色凌厉,眉目之间并无半分对孙女的慈爱,她对陆朝朝一向如此,对旁的公主和蔼许多,尤其对陆皎月时,最为慈爱。

陆朝朝不好正面顶撞,心中虽不悦至极,面上还是应下:“皇祖母教训得是,孙女明白了。”

出了慈宁宫,陆朝朝小脸就垮了下来。她知道太后的意思是让她赶紧搬回谢家,可是她还不想搬回去。偏偏此事她也不好和崇光帝说,在这件事上,崇光帝也站在太后那边。

她想得心烦,半道上决定今日出宫去找傅宝嘉玩。

在出宫的路上,遇上了四公主陆善灵。

“三皇姐,你是不是要出宫去玩?带我一起好不好?”陆善灵挽住陆朝朝的胳膊,和她撒娇。

陆善灵和陆朝朝的关系尚可,虽算不得多亲近,但也不算很疏离,陆善灵活泼开朗,一向待人热情,陆朝朝还挺喜欢她的,便答应了。

“行啊,不过你得答应我,出了宫可得收着点性子,不许跟玩疯了似的,知道了吗?”陆朝朝说。

公主其实寻常并不能三天两头地往宫外跑,若是要出宫,还得向皇后请示,皇后虽性情温和,但一来二去的也太过麻烦。但陆朝朝不同,崇光帝给她的偏爱,她想出宫便出宫,无需向皇后请示。

二人登上出宫的马车,不多时,马车便已经行驶出宫门。周边传来了市井街巷的热闹叫卖声,陆善灵喜欢这种热闹,不由得打起帘栊四下张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感慨道:“真羡慕三皇姐,可以随时出宫玩,宫外多好玩呀,要是我也能随时出宫就好了。”

陆朝朝笑了笑,没说什么。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会儿,陆善灵已经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立刻下马车到处去玩,又碍于是跟着陆朝朝出来的,不敢太过放肆,只得耐着性子跟着她。陆朝朝去了傅家找傅宝嘉,傅宝嘉很快便出来了,抬腿迈进车中便道:“朝朝,你和谢妄怎么样了?”

她话音刚落,才发现原来马车里还有一个陆善灵,“臣女见过四公主。”

陆善灵笑了笑,听见傅宝嘉方才说起谢妄,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朝朝。陆善灵对陆朝朝会和谢妄成婚这件事很是意外,她也不清楚其中细节,不由有几分八卦。

因着陆善灵在,陆朝朝当然不会和傅宝嘉讨论谢妄的事,只轻咳了声,和傅宝嘉说起些旁的事。陆善灵听不到八卦,又听她们闲聊,好生无聊,想出去逛玩的心膨胀起来,她实在憋不住,开了口:“三皇姐,不如这样,你们去玩,我自去玩,也不妨碍你们,如何?”

陆朝朝也觉得带着陆善灵有些不方便,有些话都不能当着陆善灵的面说,迟疑了下,又叮嘱她:“那你记得别玩太疯了,注意自身安全,一切小心为上,明白么?”

陆善灵连连点头,叫停了马车,飞一般地跑远了。

待陆善灵走后,傅宝嘉迫不及待追问谢妄:“我听说你们又吵架了,你都回宫里住了,怎么了?还有那天你和章安澜说了什么?你问了他没有?他怎么说?”

陆朝朝唔了声,支支吾吾道:“那天我问了章安澜,他说是。然后,谢妄不知怎么也来了,你也知道我跟谢妄总是话不投机,所以就吵了起来,吵了几句,他……突然亲了我,而后我便打了他一巴掌,回了宫。”

傅宝嘉嘴巴张得很大:“什么?你们的进展已经如此迅速了吗?”

陆朝朝摇头:“哪有什么进展,他就是突然莫名其妙就亲我啊,所以我才好生气嘛。”

傅宝嘉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问:“那然后呢?他说什么了?”

陆朝朝把那天谢妄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傅宝嘉听,听得傅宝嘉倒吸一口凉气:“我不敢相信,这是从谢妄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然爱情叫人变得陌生么?”

傅宝嘉咂摸了会儿,又问:“那朝朝,你如何想?你可想好,你要选章安澜还是选谢妄?”

陆朝朝仍是摇头,又跟着叹息:“我不知道。我一方面觉得我不喜欢谢妄,但是又觉得他谢妄还挺……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父皇也不愿答应我们和离。”

像这境况,她也不可能选得了章安澜。她总不能不和离,就跑去跟章安澜有些什么,那样子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她不愿如此。

傅宝嘉道:“那你便给谢妄一个机会嘛,你看他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嘛?”

陆朝朝不语,只是叹息。

傅宝嘉忽地嘿嘿一笑,又低声问:“朝朝,亲嘴是什么感觉啊?”

陆朝朝蹙眉:“哪有什么感觉,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愠怒。”

傅宝嘉舔了舔唇,记起什么,捧住脸颊:“我倒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她虽还未和薛仲霖完婚,但二人时常见面约会,也会拉拉小手,抱一下,偶尔也会亲。她主动比较多,薛仲霖总会说于理不合,然后被她亲得面红耳赤,红着眼看她,实在可爱。

陆朝朝嗔瞪她一眼,骂她一句:“下流。”

二人说了会儿话,下了马车,便去平日里常去的铺子逛玩,一直到黄昏时候,竟在街上遇上章安澜。

章安澜看见陆朝朝,眼中尽是惊喜:“臣见过殿下。”

陆朝朝也有些惊喜:“章大人,这么巧。”

章安澜道:“臣是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到些古籍。”

陆朝朝:“章大人很爱看书?”

章安澜笑说:“只是闲暇时的一些爱好。”

陆朝朝见他态度谦逊,心中好感更甚。哪像谢妄,天天那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傅宝嘉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邀约:“章大人待会儿可还有什么要紧事?若是不急,与我们一同逛逛?”

章安澜愈发惊喜,连忙应下:“臣没什么要紧事,能陪殿下走走,是臣的荣幸。”

陆朝朝没想到傅宝嘉会直接邀请他留下,看了眼傅宝嘉,傅宝嘉吐了吐舌头。不过这样也好,陆朝朝看了眼章安澜,和他保持了些距离并肩而行。

她垂着眸子,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想了想,问道:“章大人平日里除了看书,还有什么旁的爱好么?”

章安澜摇头:“臣没什么爱好,臣的生活颇为无趣,平日里就是同笔墨书本打打交道。”

陆朝朝道:“那也很好啊,怎叫无趣,难道不是文雅么?”

章安澜笑起来:“说好听些是文雅,说难听些可不就是无趣了。”

陆朝朝与章安澜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只觉得和章安澜说话让人感觉很舒服,他言辞温和,并不凌厉,更不喜欢阴阳怪气,和谢妄完全不同。

二人不知不觉,便聊了许久。

色四合,灯影初上,三人沿着河岸缓缓漫步,陆朝朝该回宫了,便同章安澜告别:“今日多谢章大人作陪。”

章安澜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似乎很是不舍:“能陪殿下说会儿话,臣觉得很高兴。”

陆朝朝对上他的眼神,又觉欣喜,又觉无奈。若是更早一些就好了。

她回过视线,正欲转身之际,忽地听见河中传来些喧闹的动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往河中看去,河中常有花船,至夜时热闹繁华,只见其中一艘花船中浓烟滚滚,像是失了火,船上有人跳水,亦有人呼救。

再定神一听,呼救之人唤的是:“快来人,公主落水了,快来人护驾!”

陆朝朝当即想到陆善灵,一时轻嘶了声,赶紧让水月去打听情况,又让风荷去带着侍卫去帮忙。

“定是善灵,这疯丫头,都叮嘱她收着些了,也真是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因着陆善灵是跟着她出来的,陆朝朝不可能袖手旁观,便带着人靠近出事的岸边。她随行带了侍卫,侍卫们很快下水将人救了上来,果真是陆善灵,她呛了几口水,还有些惊吓,不过人没有什么大碍。

确认她没有伤到什么,陆朝朝才严肃道:“我都跟你说了,叫你收着些,别玩得太疯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陆善灵自知理亏,不敢辩驳,低着头挨训。陆朝朝训斥了几句,赶紧叫人带她去换身干净衣服,跟自己一起回宫。

她叹了声,正欲离开,眸光忽地一顿,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下。

灯影昏昏,她看不分明,只觉得那柳树下站了个人影,竟有些像谢妄。

她皱了皱眉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吧。

谢妄怎么会在这里?

她眯了眯眼,正迟疑之际,那道模糊的身影从昏暗的光线下走出来,灯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好看但冷峻的轮廓,不是谢妄又是谁呢?

陆朝朝难掩惊讶,走近几步,待近了,她还发现谢妄身上衣裳也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道:“你怎么在这儿?还搞得这么狼狈?”

谢妄面色如霜,眼神落在她身侧。

陆朝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意识到他在看章安澜。章安澜方才也跟了过来,此刻就站在她身边。

陆朝朝被他这么一看,无端有几分心虚,有一种她红杏出墙被逮住的感觉。

谢妄的嗓音亦是冷冷的:“方才有人呼救。”

陆朝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几时如此善良,看见人呼救还自己跳下去救?你又不会游泳。”

谢妄垂下眼眸,嗯了声:“殿下说得是,我没这么善良。既然殿下没事,我先走了。”

陆朝朝觉得他的话有点怪怪的,嘟囔了句,忽地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

……他不会是以为,方才那些人口中说的公主落水,是她吧?所以不会游泳,也自己跳下去了?

陆朝朝忽然心头一闷,钝钝的。

他水性一向不好,游泳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并不擅长的事。

她再抬头看向谢妄离开的方向,灯影惶惶里,只有游人如织来去,再看不见谢妄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给你一个机会。

陆朝朝一时神思恍惚,心下仿佛空了一瞬,再回过神来,泛着涟漪的河面映着两岸的灯火,有些刺到陆朝朝的眼。

章安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神色黯然几分。他始终拿捏不准陆朝朝与谢妄之间的关系,依照众人的说法,他们似乎感情不深,他们的相处看来也的确不甚和睦,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不尽然。

他缓声开口:“所幸四公主并无大碍。”

陆朝朝回神,应了一句:“是啊。我要回宫了,章大人,再会。”

她与章安澜告了别,傅宝嘉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竟叫他们三个人碰在一处,她拍了拍心口,感慨:“方才我都紧张死了,感觉像是偷情被抓了。感觉刚才谢妄看章安澜的眼神好可怕,不过谢妄怎么会跳下去救人?难不成是因着你,爱屋及乌?”

陆朝朝心沉沉的,道了一句:“……大概他以为是我落水了。”

傅宝嘉怔住,她才反应过来,似乎真是如此。

“……他好爱你,说真的,朝朝,你不考虑一下给他一个机会嘛?我都要感动了。”

陆朝朝摇头:“我不知道。”

她叹了声:“我先回宫了。”

和傅宝嘉道了别之后,陆朝朝登上回宫的马车,陆善灵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自知理亏,只沉默不语。陆朝朝心里想着事,也不说话。

马车里就这么安静着,她不说话让陆善灵更慌了,她看了眼陆朝朝,小声解释:“三皇姐,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船会失火,我都吓死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说完,小心翼翼看陆朝朝的脸色。

陆朝朝抬眸:“算了,你没事就好。”

她说罢,又想到谢妄。

明心堂中。

谢妄已经沐浴过,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但脸色却始终沉着,从回来就一直如此。

千山与万山对视一眼,皆明白为何,方才他们公子看见船上失火,浓烟滚滚,又听得那船上的婢女呼救道是公主落水了,他们公子愣了一瞬,便径直跳了下去。公子定是以为是昭阳公主落水,所以才这般紧张,结果是弄错了人,昭阳公主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还和章大人在一块。

廊下的四方画屏灯被风吹得轻晃,谢妄抬眸看了眼,眸光又落在那间暗着的屋子。她已经离开谢家二十余日。

谢妄推开门,千山要上前点灯,被谢妄叫住:“不必。”

他站在门口,借着檐下的光环顾一圈,一切都幽幽地兀自安静着,似乎有些太安静了,他从前倒不觉得自己院子里竟如此安静。

片刻之后,他将门合上。

次日,陆朝朝以为谢妄会来找她,毕竟昨天的事,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陆朝朝等着谢妄来曦光殿,谢妄却未出现。

她柳眉轻蹙,心道他不会是真的以为她红杏出墙吧?虽然她不喜欢他,也不满意这桩婚事,但还做不出红杏出墙这等事。

略略思索一番,陆朝朝去了千福殿找崇光帝。

林顺在门外候着,崇光帝正在见大臣。

见陆朝朝到,林顺迎上来:“殿下稍等片刻。”

陆朝朝轻嗯一声,视线看向千福殿大门,父皇在见谁?是谢妄吗?

她问林顺:“父皇在见谢大人么?”

林顺颔首应是。

陆朝朝便耐心等了等,不久之后,千福殿内的人走出来,陆朝朝吸了口气,走上前去,对着那道人影道:“谢……”

还未说完,陆朝朝睁大双眼。

的确是谢大人,不过不是谢妄,而是谢正霄。

陆朝朝看了眼林顺,而后扯了扯嘴角,改口:“谢阁老。”

这个林顺,怎么胡说八道。

谢家父子三人都在朝在官,最初对于三人的称呼,是唤谢正霄谢大人,而谢谦则唤小谢大人,后来谢妄入仕,一路风生水起,扶摇直上,得陛下宠信,便渐渐唤谢正霄为谢阁老,谢谦为小谢大人,而谢大人则专指谢妄了。

谢正霄对陆朝朝的寒暄怔了怔,虽说名义上这位公主是自己的儿媳,但自她嫁进谢家,二人相见的机会并不多,没几日,她又搬回了宫中住。

谢正霄:“殿下。”

谢正霄跟她没有什么话说,也不打算当自己小儿子的说客,掺和小年轻的感情。左右他那儿子的臭脾气,也不会领他的好。他招呼过一句,便打算离开。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她进到千福殿,给崇光帝请过安:“父皇。”

崇光帝笑说:“你怎么来了?”

陆朝朝笑说:“儿臣想父皇了,所以来了。”

她漆黑的瞳仁转了转,状似不经意问起:“父皇怎么今日没召谢妄进宫?”

崇光帝语气促狭:“

怎么?朝朝想见他了?”

陆朝朝马上反驳:“才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崇光帝笑而不语,片刻之后,林顺在外传话:“陛下,谢大人求见。”

陆朝朝讶然看向门外,崇光帝打趣道:“这不就来了?”

陆朝朝哦了声,起身便要走:“那父皇先忙,儿臣先告退了。”

她踏出门,正与谢妄遇上。

谢妄与她四目相对,陆朝朝停住脚步,好似十分随意地提及:“你昨日是不是吃醋了?”

谢妄沉默一瞬,而后嗯了声,坦然承认。

陆朝朝咬了咬唇,解释道:“我昨日与宝嘉玩,碰巧撞见他而已,又一起说了几句话。”

谢妄又嗯了声。

陆朝朝看着他:“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

谢妄摇头。

陆朝朝:“譬如说,我还生不生气,有没有原谅你之类的?”

谢妄接话:“那殿下还在生我的气么?”

陆朝朝:“不怎么生气了。”

没办法,太后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赖在宫里,太后肯定又要跟父皇为她吵起来。她道自己过两日会搬回谢家,顿了顿,“上回你说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好好表现。”

她说罢,便匆匆而去。

谢妄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眼前一亮。只是少女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谢妄压下心绪,进了千福殿。

崇光帝见他眉宇之间有些意气风发,加之他方才在门外耽搁这么久,今日朝朝又特意问起他,已然猜到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会心一笑。

两日之后,陆朝朝便从宫中回了谢家。

谢妄亲自来接的她,回来的马车上,二人对面坐着,陆朝朝道:“先说好,我只是说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表现一下自己没那么讨厌。你可别想太多,别以为你就可以随便轻薄我了。”

谢妄:“我知道。”

陆朝朝又说:“也不是代表我就一定会接受你做我的驸马。”

谢妄仍是嗯了声。

他突然都顺着她说话,也不气她了,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陆朝朝没忍住又瞥了他好几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可能是那天的事让她觉得谢妄确实也还有那么一些可取之道吧。左右她一时半会也不能和他分开,就……尝试一下吧。

至于章安澜……她也不知道,从父皇赐婚之后,她好像就慢慢接受了她不能和章安澜在一起的事,到现在就觉得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反正,反正先这么着吧。

她又瞥了眼谢妄,谢妄也正看她,四目相对。

陆朝朝感觉有些微妙的别扭,他看自己的眼神和从前还真挺不一样的,仔细看的话,好像还问有那么几分含情脉脉的意味。

她感觉被他这么盯着看实在太诡异了,开口找话题:“你在想什么?”

谢妄回答:“你今日很漂亮。”

陆朝朝微微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妄,夸她漂亮之类的话她一向受用,心里自然高兴,只是又觉得这话从谢妄嘴里说出来好……好怪。

她嘟囔道:“自然,本公主一直很漂亮。”

谢妄也没有反驳,反而嗯了声,赞同了她的话。

她神色怪异地盯着谢妄,想到另一件事:“你以前不是觉得萧紫渔比较漂亮么?”

他还投票给萧紫渔,害她输给了萧紫渔。

谢妄微微皱眉,解释:“……我当时并未听清他们让我选什么。”

只知道他们问他,要他在萧紫渔和陆朝朝之间选出一个来。他当时毕竟更年轻许多,又和她刚针锋相对过,便秉着与她作对的心思,指了指萧紫渔。

陆朝朝:“……”

陆朝朝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不满:“那你干嘛非要跟我作对?”

谢妄垂低视线,这倒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种心思说起来太过幼稚,他很少会有这般幼稚的时候,似乎也只有对她。若追溯起来,似乎从很早以前,他就对她格外不同。

谢妄垂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

陆朝朝也不是真要一个答案,转而问起:“所以,你以前觉得我和萧紫渔谁更漂亮一些?”

谢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少女今日着一身红色襦裙,鲜艳如火,五官一如既往的秾丽。

“你。”

陆朝朝弯起唇角,肉眼可见地开心。

“是么?有多漂亮?”她娇俏地追问。

“客观的漂亮。”他答。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太多的夸赞之语,但是比起那些并不真诚的阿谀奉承之语,反而显得更可信,也更叫人听来开心。

陆朝朝唇角更翘,嘀咕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好奇怪的感觉。”

谢妄默然不语。

马车一路行驶,直至停在谢家门前。

知晓她今日回来,林娇和郑婉然也来迎接,还有谢绵绵。谢绵绵一见到她,便开心地扑了上来,陆朝朝接住谢绵绵。

“公主公主,你回来啦,绵绵可想你啦。”谢绵绵蹭她脸颊,和她贴贴。

陆朝朝:“我也想你。”

谢绵绵看了眼陆朝朝身侧站着的谢妄,说:“小叔也是哦。”

娘亲说,她应该帮帮他们。

谢妄嗯了声。

第44章 第四十四孔雀还会开屏呢。

陆朝朝闻声看了眼谢妄,唇角微翘,“走,我们回去。”

谢绵绵毕竟五岁了,抱起来有些重,她自觉地从陆朝朝臂弯里跳下来,改为牵住陆朝朝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谢妄,由他们俩一前一后牵着,进了门。

林娇她们知情识趣,陪着到明心堂便撤了,留夫妻两个自己独处。

谢绵绵回头张望了几眼,嘟了嘟嘴,小声问:“小叔他行不行哦,你看他都不说话,待会儿又把公主给气到啦。”

郑婉然点了点谢绵绵的鼻子,笑说:“就你最行,你小叔可以的。”

这夫妻之间的事,旁人再怎么帮也帮不过来,归根结底还得自己解决问题。

谢绵绵亦笑起来:“可是公主婶婶就是喜欢我呀。”

陆朝朝目光环顾一圈,明心堂里一切和她离开之前似乎没什么变化,她和谢妄二人并肩而行。廊下的竹帘落了下来,日头从竹帘的缝隙里错落地闪过,陆朝朝出嫁时带了许多人,上回她走得急,回宫时只带了几个人回去,剩下那些便都留在了谢家。这会儿见她回来,自然都迎了上来。

“奴婢等恭迎殿下。”她们原本还在担忧,公主会不会从此不回来了,若是公主不回来了,那她们又该怎么办?听得公主回来的消息,都高兴坏了,今日特意将公主的房间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

陆朝朝看着她们,吩咐道:“你们都各自去忙了,不用跟着我。”

得了她的吩咐,婢女们便散了下去,只留了一些在身边伺候。

陆朝朝推开房门,扫视一圈,花几上新添了盆景,花瓶里也新添了花,窗牖敞着,阳光透进房间,令人心情舒畅。她往前走了几步,谢妄也跟着。

待她回过身,便见谢妄竟是从身后拿出个一只长方的锦盒,她眸色微动。

谢妄道:“送殿下的礼物。”

陆朝朝接过锦盒,打开,心中纳罕不已,谢妄竟然还会送她礼物?他会送什么?

她怀抱着疑惑,看见了锦盒中的东西,是一幅画。

她拉开卷轴,将画展开,只见画里画的是一女子身着红衣,于树下仰头,那画里的人,正是她自己。

陆朝朝呼吸一滞,看向谢妄。

谢妄道:“按说礼物该投其所好,只是……殿下金枝玉叶,金尊玉贵,已然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什么都不缺。奇珍异宝,珠宝首饰,难免入不了殿下的眼,故而只好送一份心意。”

陆朝朝垂眸,仔细端详手中画卷,画得惟妙惟肖,甚是动人。她道:“勉强算还原了我的八分美貌吧,我收下了,谢谢。”

谢妄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这礼物没诚意,或是别的什么,见她收下,眸色柔和几分:“那殿下好生休息,若是有什么事,差人来唤我便是。”

陆朝朝嗯了声,目送他走远了。

她收回视线,又落在手中还未合上的画上,一时心绪又有些微妙。

她将画交给风荷,只叫

她拿去裱起来,风荷接过画,连声应下,忍不住笑道:“殿下与驸马似乎关系亲近了些。”

陆朝朝轻笑了声。

夏日里暑气重,陆朝朝总爱喝些解暑的甜汤,风荷她们早早备着,端来上来。陆朝朝饮了一口甜汤,想到什么,吩咐风荷:“也送一碗去书房。”

风荷含笑应下。

至夜里用晚膳的时辰,陆朝朝让人去请谢妄。二人相对而坐,房间里的冰鉴冒着冷气,源源不断地给房间里输送凉意,与外头的暑气做对抗。

陆朝朝道:“吃吧。”

谢妄嗯了声,开始动筷。

两个人默然吃着东西,谁也没说话。只听见外头的风偶尔刮一下,晃动檐下的风灯。

一顿饭吃到尾声,两个人也没开口交流,直到放下银箸,陆朝朝看了眼谢妄,不满道:“你不是要表现一下自己吗?怎的跟个哑巴似的,什么也不说,也不做。”

哪有他这么表现的,不应该展现一下他温柔体贴什么的吗,给她夹个菜啊,问问她爱吃什么之类的。

谢妄恍然,只是这会儿饭都吃完了,只好道:“抱歉,没经验,下次一定。”

陆朝朝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你怎么反倒要我提醒啊,不是你追求我吗?”

谢妄道:“不好意思,没追求过别人。”

这话带了几分欠揍的意味,陆朝朝忍不住呛他:“是是,你堂堂谢缜之还要纡尊降贵追求人?”

谢妄看她一眼,抿唇不语。

陆朝朝继续嘲弄道:“人家孔雀追求雌性,还要开屏呢,你倒好,往这儿一坐就完了?”

谢妄若有所思。

陆朝朝笑了他两句,便也罢了,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谢妄走后,陆朝朝沐浴一番,换上寝衣,躺在清凉的玉簟上。她仰头望着头顶的纱帐,这纱帐还是原本成婚时准备的囍帐,她原本想着过些日子换掉,但那时匆匆回了宫,这事儿也就忘了吩咐她们。陆朝朝翻了个身,侧对着墙躺着,想到她和谢妄的婚事。

如果她和谢妄像寻常夫妻那般,还真是很难想象……

京城里不乏恩爱的夫妻,人家都是蜜里调油,陆朝朝代入着想象了一下她和谢妄,不禁笑出声来,感觉好奇怪。

不过今日谢妄对她的态度可谓是恭顺,让陆朝朝不禁心情大好,这夜酣睡好眠。

第二日一早,陆朝朝伸了个懒腰,夏日里天光亮得早,她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屋内敞亮。谢妄已经去了刑部官署,没能和她一道用早膳,她就自己用了早膳,之后谢绵绵和郑婉然过来找她,邀请她一道出门逛街,她答应了。

谢妄在去刑部的路上,遇上二皇子陆明礼。

陆明礼撩起马车帘子,和谢妄打招呼:“这么巧,谢大人。”

谢妄看了眼陆明礼,直白地拆台:“不巧,二殿下是特意来找臣的,不是么?”

陆明礼被拆穿了,尴尬地笑了笑:“不愧是谢大人。既然谢大人猜到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来找谢大人,是有一事与谢大人商量。前些日子,谢大人手中的一个案子,牵扯到了杨侍郎,此事可大可小,杨侍郎毕竟是朝廷的老臣了,还请谢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如此可好?”

这杨侍郎是陆明礼的人,他得想法子保下他,陆明礼也知道父皇对他们拉拢朝臣一事并不满意,这时候他不能再在父皇面前提起此事,惹父皇厌烦,只好求到谢妄这里。

没想到谢妄并不给他面子:“谢某不能为二殿下徇私,此事调查之后便知真相,若与杨侍郎无关,自然不会牵扯到他身上,若有关,臣更不可能徇私。还请二殿下回去吧。”

谢妄说罢,便落了帘栊,俨然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明礼被他如此落脸面,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打道回府。

回宫之后,想起此事不免又愤愤不平:“他姓谢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若不是父皇宠他,他又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几次三番向他示好,他都熟视无睹。”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这话恰巧被陆皎月听见,陆皎月对这个哥哥一向也有些看不上,他身为中宫嫡子,却资质平庸,无法赢得父皇的宠爱,还和大皇子打得有来有回。不过这个谢妄也的确可恨,上回他拿那些话威胁她的事,她心里可记着仇。

她给陆明礼出谋划策:“既然二哥拉拢不到谢妄,不如除掉他?”

陆明礼和这个妹妹关系也算不得多融洽,知道她一直对自己看不上,冷笑说:“你以为谢妄是什么酒囊饭袋?除掉他,说起来轻巧,你们妇人就是目光短浅。你厌恨昭阳,难道也能直接除掉她?”

陆皎月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二哥怎么知道我不能?”

陆明礼并不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她陆皎月哪有这种本事,只轻蔑一笑:“是么,那我拭目以待。”

陆皎月敛了神色,正色道:“谢妄既然不肯帮二哥,那二哥便该想想别的法子,总不能真叫大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陆明礼急道:“我当然不愿意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可父皇一直不曾透露立储的心思,谢妄也不肯站在我这边……”

陆皎月道:“谢妄也只不过是得父皇宠信,才有权势,他不帮你,你可以再培养出一个得父皇宠信的权臣,到时候自然肯帮你。”

陆明礼皱眉:“你说得简单,朝中哪有这样的人?”

陆皎月勾唇:“章家那位,不就很好,年轻有为。”

陆明礼对章安澜有印象,但觉得他太过温润,只摇头。

陆皎月笑了起来,“他可不是什么温润君子,二哥就听我一句劝,想法子将他调出翰林院,你给他递上机会,他自然会往上爬的。”

陆明礼将信将疑-

陆朝朝和郑婉然她们逛完回来,水月便将今日送来的帖子呈上。

“殿下,信国公府的二小姐生辰宴差人送了请帖过来,您可要去?”

陆朝朝听得水月的话,默了一默,“她不是跟她外祖去了北地,几时回的京城?”

水月也摇头,并不知晓。

陆朝朝接过帖子,犹豫片刻,道:“去吧。”

谢妄过来时,正见陆朝朝眉目耷拉着,似乎兴致不高。他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了?”

陆朝朝撑住下巴:“过几日信国公府二小姐生辰设宴,邀我去。”

谢妄不解,不过一个宴会,也至于如此苦恼么?

陆朝朝眉头挤在一起:“我……我小时候抢过她一只兔子。”

第45章 第四十五“我可以亲你吗?朝朝。”……

陆朝朝说起旧事,九岁那年,宫中设宴宴请朝臣,可携带家眷,信国公府自然在受邀之列。信国公府的二姑娘孙静雨随信国公夫人进宫,那天她抱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带婢女在御花园中玩耍时,被陆朝朝撞见。

那只兔子通体雪白,毛色柔润,看得陆朝朝眼前一亮,她喜欢得紧,直截了当问孙静雨:“这是你的兔子吗?本公主很喜欢,归我了,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可以跟你换。”

她语气高高在上,因着崇光帝有些溺爱她,那些负责教养的嬷嬷乳母都不敢太严厉,可谓是都顺着,愈发纵得厉害。

孙静雨皱起眉,端看面前这位公主,她认识,是陛下极为宠爱的昭阳公主,她只摇了摇头,拒绝道:“臣女不愿意和公主换这只兔子。”

陆朝朝听她不答应,皱眉不悦,当即要动手抢,孙静雨哪

里会让她抢,便抱住兔子牢牢不撒手,一面还哭了起来。事情闹得有些大,不知是谁悄悄去告知了陛下与信国公,不多时,陛下与信国公便赶了过来。

陆朝朝见崇光帝来,当即开口讨要:“父皇,我想要那只兔子,你让她把兔子给我,可以吗?”

崇光帝对陆朝朝偏爱人尽皆知,他当即看向信国公,讨要那只兔子。陛下亲自开了口,信国公也不好拒绝,只好哄着孙静雨答应,把兔子给了陆朝朝。孙静雨心里不情不愿,却又没办法,只好同意。

结果没几日,那兔子便死了。陆朝朝很是伤心,孙静雨知晓此事后,更是伤心,又说了陆朝朝好些难听的话。

“大概就是说我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仗着我是公主,便抢她的东西,如果不是我抢了她的东西,那只兔子就不会死之类的。”陆朝朝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那时候做得并不对。

“后来我想给她送些礼物赔罪道歉,可却得知她跟着她外祖去了北地,后来一直住在北地,没有回来。”陆朝朝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孙静雨,故而方才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赴宴,打算让风荷她们备份大礼,补上当年的赔罪。

谢妄倒是不知道她和孙静雨之间还有这样的旧事,又听她担忧道:“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会不会还记仇?”

她其实自己说得心虚,因为换位处之,她定然是记仇的那个,但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孙静雨就是个大度的人呢?

这种人情世故上的问题,谢妄给不了她任何合适的答案,他自己从不忙人情世故,但小公主显然正为此苦恼,思索片刻,谢妄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应当不会。”

陆朝朝听见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没两日便是孙静雨的生辰宴,因着孙静雨多年不曾回京,又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信国公便借着这次生辰宴大办,意欲让她融入一下京城的贵女圈子。陆朝朝同谢妄到信国公府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

他们二人是贵客,信国公夫人亲自迎上来招待:“臣妇见过昭阳公主,驸马。”

陆朝朝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搜索孙静雨的身影,她早已经记不太清孙静雨的模样,更不知道长大之后的孙静雨长什么样子。正搜寻着,一道倩丽的身影走到他们身边。

信国公夫人忙不迭介绍:“静雨,这位是昭阳公主,和她的驸马,谢大人。”

陆朝朝抬眸,和孙静雨对视。孙静雨生得清秀,气质清冷,福身见礼。

陆朝朝道了声免礼,叫她们把自己备的礼物拿来,又道:“祝贺二小姐生辰,一些小心意。”

孙静雨与信国公夫人道了谢,又去招待旁的客人。

陆朝朝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她看起来好像不记得了,应当是原谅我了吧?”

陆朝朝寻了个位置坐下,谢妄的位子在她旁边。桌上置了些应季的瓜果,切好的西瓜,粒粒饱满分明的葡萄,陆朝朝在那串紫葡萄上多看了眼,她想吃,但不想自己动手剥皮,她吃葡萄总要剥皮的。

正犹豫是不吃,还是让风荷替她剥皮时,余光瞥见了坐得端正的某人。

陆朝朝一只手撑住脑袋,身子歪倚着,若有所指地看向谢妄。

谢妄被她盯着,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看向那串葡萄,迟疑着摘下来几颗,送到陆朝朝嘴边。

陆朝朝摇摇头:“不吃葡萄皮。”

谢妄微微垂眸,收回手,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葡萄,给它们剥皮。他记得上回陆朝朝也指使他剥过葡萄,那时他还心不甘情不愿,耐着莫大的性子,到此刻,他却是心也甘情也愿。

他小心地剥出一颗完整的葡萄,送到陆朝朝嘴边。陆朝朝终于张嘴吃下,她直接从他手指上咬的葡萄,柔软的唇瓣触到他的指腹,那片刻的触觉让谢妄眯了眯眼。他眸光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葡萄的汁水沾到她唇角,他用指腹替她擦去。

陆朝朝对他的服务很是满意,赞许地点点头。

谢妄又替她剥了几颗葡萄,两个人并未注意周遭的目光。

先前陆朝朝回宫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有好些人沉浸在他们二人不和的传闻中,不知道陆朝朝已经搬回谢家,今日见他们二人一同出席,正觉诧异,这会儿见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相处,愈发觉得惊叹。

“昭阳公主与驸马这是和好了?”

“兴许吧。”

……

一旁的孙静雨也听见了这些议论,看向两个人。她此番回京对他们俩的婚事有所耳闻,不由得蹙了蹙眉,走近几步,不甚和善道:“公主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脾性,想要的不计后果。”

孙静雨当是陆朝朝耍性子对谢妄强取豪夺,这会儿有些替谢妄不忿。

陆朝朝听完她的话,怔了怔,辩解道:“我才没有。”

她见孙静雨说起,道:“当年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今日来,也是想同你说一句对不起。”

孙静雨面色未改,又看向谢妄,谢妄的为人她也听过几句,实在与眼前洗手剥葡萄的人相差甚远。

谢妄道:“是二小姐想多了,外面的传闻多是虚言,实则是我对公主情根深种,想方设法求得这桩婚事。至于现在能为公主做这些,我甘之如饴。”

孙静雨脸色变了变,将信将疑,旁人的感情之事她不好插手,只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既然公主知晓自己做错,我便接受公主的道歉。”

陆朝朝也不想和孙静雨有更多牵扯,既然她接受了自己的道歉,此事便算罢了。她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又在生辰宴上待了会儿,才和谢妄一同离开。

二人同乘马车之内,陆朝朝说起今日的事,谢妄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陆朝朝微微蹙眉,问他:“你在想什么?”

谢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又微微下移,落在她唇上。因着吃了些葡萄,她唇上的唇脂掉了一些,颜色不似出门前艳丽。

他默了一默,坦然道:“想亲你。”

刚才在宴上就想。

陆朝朝瞪大眼睛,连忙捂住嘴,声音从她指缝里传来,闷闷的:“你怎么在想这种东西?!不行!”

谢妄目光仍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她瞪他一眼:“不许看我,转过去。”

谢妄听话地转过头。

陆朝朝放下捂着嘴的手,看他一眼,问:“为什么……突然想这种东西啊?”

谢妄侧对着她:“情之所至,实难自禁。”

陆朝朝不能理解,那她喜欢章安澜也不会想亲章安澜啊?她视线往下,往某处瞥了瞥,不知道他是不是连带着还想那种事?

谢妄余光看见她的动作,默然片刻,道:“也没这么不能自持。”

陆朝朝咬了咬腮帮子,又听他说:“但若是更甚一步,不好说。”

陆朝朝问:“什么更甚一步?”

谢妄转回来,忽地伸手抓住她手腕,以此动作顿住。

“这样。”

陆朝朝微微睁大眼睛,啊了声,不觉转动黑亮的瞳仁,吞咽一声,有些紧张。

谢妄轻笑了声,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往上盘延几寸,到她小臂处,而后用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捉进怀里。一来一回,陆朝朝便坐在了谢妄怀里。

“没这么夸张。”他的呼吸喷洒在她下巴上,带着温热的潮湿,“这样差不多。”

他一只手抓着她小臂,另一只手圈在她后腰上,将她两个人禁锢在他怀里。距离忽然近到呼吸交缠,陆朝朝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谢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