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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朝 陈十年 19896 字 26天前

第31章 第三十一倾慕你。

再不满意,日子还是走到了大婚这日。

婚典流程颇为繁复,晨光熹微,陆朝朝便被风荷她们从柔软的被窝里挖出来,梳洗装扮,她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被她们按在铜镜前摆弄。待梳洗装扮结束,换上嫁衣,戴上凤冠,陆朝朝的困意也醒了许多,她睁开眼,从雕花铜镜中看见自己的脸庞,竟透出几分陌生。

新娘子出嫁自是要装点得明艳动人,故而今日她的装扮是前所未有的浓妆艳抹,她本就生了一张妩媚的脸,寻常打扮时反而会注意尽量不要浓妆。她没来由地生出一种难过的情绪,想到今日便要嫁做人妇,偏生还是嫁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眼眶一热,又想到不可以哭,哭了的话妆就会花掉,岂不是要从头来过。陆朝朝将眼泪忍了回去,在心里安慰自己,嫁就嫁了,她到底是大齐的公主,君臣之纲始终在夫妻之纲上。

风荷趁着间隙,给陆朝朝喂了些吃食,时间不多,她囫囵咽下,便要继续走下一个流程。团团转了许久,转得头都快晕了,终于到了要离宫的时辰。

她今日出降,崇光帝与皇后皆来相送。

“朝朝,你且记得,今日出嫁,日后行事可得沉稳些,不可再如从前一般。”崇光帝目光眷念,很是不舍,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目光渐渐有些悠远,记起了故去多年的贤妃。

朝朝同贤妃生得很像,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不过脾性却和母亲大相径庭。贤妃性情温婉,是一朵解语花。崇光帝记起一些旧事,忽地笑了,不过笑容还未至眼底,又被惆怅掩盖。

若微,你瞧,咱们的女儿长这么大了,到了嫁人的时候,你若看见,也一定欢喜。

皇后到底是名义上的嫡母,亦跟着交代了几句。

陆朝朝应下,拜别二人,依依不舍地看向崇光帝。

“父皇,您千万保重龙体。”她不舍地叮嘱。

崇光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陆朝朝垂眸,重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风荷与水月搀她起来,将盖头盖上,便搀着她走出曦光殿,上婚轿。

她戴着盖头,只能瞧见脚下,看不清周遭,但听得她们说话,似乎谢妄已经到了。

她看不见谢妄,不知道他今日是什么嘴脸,不过脑海中浮现的是他那张一直以来的冰块脸,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也不尽然,或许他还有几分得意的神色,毕竟他确实报复到了自己。

想到谢妄,陆朝朝的眉目便垮了下去。

未几,在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指节分明的手。

紧跟着,是那道熟悉的冷淡嗓音:“殿下。”

陆朝朝撇撇嘴,但还是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里,任由他稳稳握住自己的手,将自己牵上朱色贴金的轿辇。

陆朝朝入了轿辇后,稳稳坐下,又听得谢妄向崇光帝与皇后拜别,而后便翻身上马,行在轿辇之前。

她出嫁的规格超出了公主的规格,礼部原有微词,无奈拗不过崇光帝,还是同意了。离宫之前,公主与驸马二人还得去慈宁宫拜别太后。

太后虽然不喜陆朝朝,但今日毕竟事关皇家,她仍是端出了和颜悦色的姿态,送走二人。

待离了慈宁宫,便可以出皇宫了。

陆朝朝坐在轿子里,心里知晓这轿子的落处是谢府,她思绪一片茫然,脑子里一时之间涌出许多念头。她想到崇光帝,想到自己,想到谢妄,而后想到章安澜,但这些念头都纷纷扰扰地过去了,又只剩下一种陌生的茫然。

她真的嫁人了,甚至比傅宝嘉还早一些,傅宝嘉的婚事定在今年秋。

陆朝朝的思绪一直飘荡着,直到轿子停了下来,她才恍然回到人间似的。

她知道,谢家到了。

轿子稳稳停住,而后帘栊被人挑起,仍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面前,她握住谢妄的手,走出轿辇。又被他领着,跨过谢府的大门。

林娇与谢正霄二人早在焦急等待,他们这两年为谢妄的婚事发愁,一夕之间,他当真成了婚,迎娶的还是今上最宠爱的昭阳公主,这件事又不太现实似的。直到看见了身着婚服的自家儿子牵着人出现,二人的心才落定。

公主出嫁也需拜过高堂,待礼成后,陆朝朝便由谢妄领着,走进了他们的洞房。

谢妄还要去应酬宾客,并不能多陪她。他送她至卧房床侧,松了手,又唤了声:“殿下。”

谢妄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着她,真到了这一日,小公主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

一时间心内思绪繁杂,这是从前未曾想过的事,恍惚记起那日在马球场,她惊讶非常,陛下更是直接赐婚。等待成婚的这两个月里,谢妄偶尔有种恍惚之感,在他胜券在握掌控全局的人生里,难得开始思索自己那日做得究竟对不对。

他是喜欢她,但是有喜欢她到这种程度吗?

她分明与旁人两情相悦。

……

但此刻看着她,他有了答案,不论如何,她于自己而言是不同的,这便足够。

他开口:“臣稍后回来。”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紧跟着是门合上的声响。陆朝朝松了口气,谢妄终于走了。

方才跟他这么僵持着,她还有些紧张。

风荷和水月都在门外候着,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陆朝朝坐了会儿,便觉无聊,自己抬手将盖头摘了,在檀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已经想好了,这个婚她可以成,但要让她和谢妄圆房,那是门儿都没有。若是谢妄兽性大发,要对她做点什么,她就打断他的狗腿。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谢家也闹得天翻地覆,让谢妄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她可不是乖乖来做他的妻子的,她是昭阳公主,不是谢妄的妻子。

折腾了这么久,陆朝朝腹中空空,早就饿了,她才不等谢妄回来,只吩咐她们找点东西吃。

明心堂的下人们都提前得了二公子吩咐,让她们都听昭阳公主的差遣,故而并不反对,只是应下,没多久便送来了些吃食。

陆朝朝吃过东西后,暮色四合,新房里灯火通明,她兀自转了转,有些无趣。

忽地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朝朝慌张地碰翻了架子上的一个花瓶,花瓶应声而碎,下一瞬,门被人推开。

陆朝朝抬眸,对上谢妄的脸。

谢妄看了看她,又看一眼她脚边的花瓶,眉头微低。

他这种神情让陆朝朝很眼熟,似乎下一刻就要开始说她了,故而陆朝朝本能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吓到我。”

谢妄命人进来将碎片清理:“那看来是臣的不是。”

他目光又落在桌上还未撤下去的吃食上。

陆朝朝觉得自己方才反应不好,她干嘛要心虚,她应该理直气壮一些,故而微抬下巴道:“本宫饿了,故而先用了些吃食,驸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她唤他,驸马。

谢妄在心中将这二字反复琢磨,白玉一般面庞上倏地添上一抹笑意。

还成,听着叫人颇为舒心。

“臣自然没有异议,不知这些饭菜可还合殿下胃口?”

陆朝朝看见他脸上的笑意,惊诧非常:“你竟然还会笑?”

那点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谢妄看着她:“臣只是不爱笑,而非面瘫。”

陆朝朝撇嘴,嘀咕了一句:“冰块脸还说这种话。”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其实更好看一些。

但是这是重点吗?他为什么忽然笑啊?

陆朝朝又觑他一眼,不禁想,他笑是不是在嘲讽自己,他在笑自己是手下败将?

这般一想,陆朝朝不禁有些委屈,他为了报复自己,竟然连婚事都可以搭上,实在太阴险了。

她嘴巴瘪着,越想越觉得委屈,红了眼眶,指着他道:“你笑什么笑?你好歹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你你你就是在报复我!”

她想到今日拜别父皇,委屈得落泪,控诉他:“你怎么能连自己的终生大事都用来报复我,你太过分了,我告诉你,你娶我,你肯定会后悔的!”

谢妄瞧着她落泪,一时有些无措,这些年他们之间虽然你来我往,可长大以后,还从未见这位小公主在自己面前落过泪。

她今日妆容华贵,比寻常更光彩夺目,他方才一眼便瞧见了。这会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落,又显得楚楚可怜。

谢妄怔然片刻,本能地伸手,轻柔的指腹擦去她的泪痕。

“臣对自己所做之事,从不后悔。”他道。

陆朝朝红着眼抬头望他,觉得他给自己擦眼泪的举动令人意外,简直不像是谢妄的风格。然后更让陆朝朝意外的是,谢妄替她擦过眼泪,宽厚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圈在怀里,语气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你将我想得太坏,朝朝,或许,我并非为了报复你,而是,倾慕你。”

眼前的一切处处透着诡异,诡异到让陆朝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谢妄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吗?谢妄会唤她的闺名吗?谢妄会跟她说倾慕你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定睛一看,这一切又是真实发生的。陆朝朝眯了眯眼,迅速做出了判断,谢妄绝对不怀好意,他肯定还是为了报复自己。

她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呢!

陆朝朝挣开他的手,将他推远了些,警惕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相信,然后好嘲笑我?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才不信呢。”

第32章 第三十二新婚。

陆朝朝竖起食指晃了晃,露出些许狡黠的神色,从他身侧绕过,在床侧坐下,“本宫累了,要休息了,还请驸马出去吧。”

她唤风荷她们进来,风荷水月是跟了她许多年的,自然跟着陪嫁到谢家。风荷她们推门进来,听得陆朝朝的吩咐,又看了眼谢妄,一时为难,这毕竟是公主的新婚之夜。

谢妄看着她的反应,眸色微暗,他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她竟然不信,还觉得他在用这种事嘲笑她。

她对他的成见到底有多深?

谢妄微蹙眉头,这种剖白心迹的话他说来也觉得别扭,断不可能再多次重复,只好作罢。

他抿唇提醒她:“今夜乃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陆朝朝挑眉:“那又如何?我绝对不会跟你洞房的。”

谢妄哦了声,他早知道这场婚事不会太过顺遂,他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迫使小公主成了自己的妻,小公主却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妥协。此刻听见她的话,并不意外。

陆朝朝说得笃定,但心里却有几分忐忑,谢妄毕竟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若是他真要对自己用强……

她用一种提防贼人的眼神盯着谢妄。

谢妄再次蹙眉,开口:“你似乎对我误解颇深。”

陆朝朝切了声,心想,她哪有误解他什么,他就是一个自私冷漠不近人情又卑鄙阴险的小人。

她方才哭过,睫羽上还残留着一些晶莹的泪珠,谢妄眸光盯着她纤长浓密的睫羽道:“首先,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但也没有卑劣到这种地步,需要强迫她和自己洞房。他不屑于此。

“其次,我也不花心,不风流。”他还记着她给自己扣过的帽子。

他在陆朝朝身侧坐下,“最后,我不会出去。”

陆朝朝看着他的动作,睁大眼睛质问:“那你想干嘛?”

谢妄道:“从未听过新婚之夜新郎官自睡一间房的事。”

他起身,从柜子里另外抱出一床被子,放在地板上,“我睡地板,公主大可以放心。”

陆朝朝仍是一副十分不满的神情,瞪着他许久,眼看着他好像当真没有一丁点要出去的意思,她只好妥协,算了,这样也行吧。

困倦之意袭上她的眼皮,陆朝朝掩嘴打了个呵欠,她今日起得早,又忙碌了一整日,的确有些疲惫。眼下和谢妄勉强达成和平,她不想再折腾,唤风荷她们进来伺候自己梳洗。

风荷她们鱼贯而入,都看见了地板上的被褥,又都垂下眸,不敢多看。这桩婚事还真是……新婚当夜谢大人就睡地板……

风荷她们替陆朝朝卸下凤冠,又洗去脸上脂粉,陆朝朝感觉自己简直重获新生,灵活地往床上一钻,就钻进了被窝里。她声音都含着怠惰,懒懒地开口:“好了,我要睡了。”

风荷她们又退了出去,房中只余下谢妄与她二人。

谢妄也已经梳洗过,褪下喜服。灯烛都灭了,只有那支龙凤花烛要燃到天明,幽微的灯光映照满室,将谢妄的影子映在屏风上。

夏日炎炎,地板清凉,倒不至于太过难受。但谢妄仍有些睡不着。

她今日身上涂的胭脂香味浓烈,弥漫在房中,不时扑入他鼻腔。他翻了个身,能听见她规律而安稳的呼吸

声,她已经睡着了。

她一向是心大的,方才还和自己剑拔弩张,这会儿又这么快入了梦乡。

谢妄阖眸,心绪有些纷乱。

他想到很多事,想到他那些荒唐的梦,此刻梦中的女主角就酣睡咫尺。他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梦见她,若是梦见,又会是怎样的梦?

又想,她今夜睡得这么香甜,似乎也并未因没嫁给她的章大人而多么难过,想来对她的章大人的喜欢也未必有多深。

是了,她和章安澜也不过有时那一点交集,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否则她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章安澜来?而章安澜到了京城之后,她与章安澜见面的机会也不多,相处的时间更少。

她说她喜欢章安澜,只不过基于章安澜有一张好看的脸,又有几分翩翩风度。

若是为了脸,那她为何对自己没有一分动心?

谢妄虽不以自己的脸为傲,但客观地评价,他认为自己长得并不比章安澜差。

哦,她总是嫌他没有风度。

……

谢妄不知自己几时睡着的。

昭阳公主的婚事大张旗鼓地操办,全城百姓都看在眼里,关于这场婚事的讨论从白天一直热闹到黑夜。

章安澜坐在酒肆之中,听着周遭的议论,眉心郁色难掩。

当日在马球场,章安澜听了他们的话,甚是惊讶。后来崇光帝至,更是金口玉言赐婚,他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拦。

他并不知晓昭阳对自己是何种心意,若是他与昭阳两情相悦,他至少有一个立场有一个身份去追问。而谢妄,章安澜冷笑出声,他分明询问过他不止一次,谢妄也信誓旦旦说他和昭阳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还说昭阳一定会接受自己的心意。

可他做了什么?横刀夺爱,不过如此。

又或许,他们之间其实本就两情相悦,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个丑角。

章安澜一杯接一杯地饮下烈酒,或许他应该更早一些开口,早在那日陛下开口时,便告知她自己的情意,即便被拒绝,也好过今日。可他又不愿意被拒绝,他将她放在心里十年,整整十年,他一直为了来到她身边而努力。

章安澜心里酝酿着恨,在一壶又一壶的酒浇灌之下,愈发恼恨起来。他恼恨自己,又恼恨自己的出身。

若是他出身更好一些,更名正言顺,他便能早一些来到她面前。

或许谢妄就胜在这一点上,他头晕目眩地趴在桌上,愤恨地想。自从他来到京城,便时常听闻昭阳公主与谢大人不合的传闻,人人都说他们不合,可是人人提及他们,都能叙说一段往事。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往事,数不尽似的,而自己和昭阳之间却只有那一段回忆,被他装在琉璃盏里小心地捧着,时不时拿出来咀嚼。

章安澜忽地大笑出声,酒肆里最不缺的就是酒鬼,也没人多看他一眼-

陆朝朝睁开眼,对着映入眼帘的陌生环境发愣,而后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曦光殿,她嫁到了谢家。

想到这事,陆朝朝小脸就耷拉下来。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床下的地板,被褥已经收好,人也不知去向。

他起得这么早?

“风荷。”陆朝朝唤了声。

风荷她们推门而入,捧着盥洗的铜盆等物事进来,伺候陆朝朝梳洗。陆朝朝对着铜镜问了一句:“他人呢?”

水月回话:“殿下,驸马早早起了,现下正在外头练剑。”

“练剑?”她迟疑问了一句,待梳洗过后,想了想,还是去了前院。

她并未声张,故而未曾惊动谢妄。远远地,隔着游廊,她就瞧见了谢妄的身影。

他身姿如松柏,手上拿着一把剑,姿势凌厉。陆朝朝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她就是好奇来看一眼。

不得不承认,这么看着谢妄其实还挺好看的。反正他只要不说话,不用那双目中无人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还是一张赏心悦目的皮囊。

只是想到若非他阴险心机,自己又怎会被迫嫁给他?陆朝朝当即有些气恼,回了院中。

她此前就想好了,这件事都怪谢妄,所以她不会让谢妄好过的,也不会让谢家众人好过。按说新婚第二日,她该去见过谢夫人和谢阁老,但是她决定不去了,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反正她是公主,君臣有别,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这般想着,陆朝朝便让风荷她们传早膳。

她才不会等谢妄一起呢,最好他别吃,饿死算啦。

她自己刚用过早膳,谢妄便从前院回来了。

谢妄看着她,她亦看回去。

谢妄问:“府中饭菜可还合公主口味?”

陆朝朝点头,故意说:“还行,就是看见你有点倒胃口。”

谢妄哦了声,也呛她:“那真是抱歉,想来公主看你的章大人不会倒胃口。”

陆朝朝被他的话惹恼了,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从中作梗,他现在可不就是我的章大人了。”

谢妄抿唇不语,看着她因为恼怒而微微染上绯色的脸颊,显然他又惹她生气了。

这话他也无可反驳,的确是他从中作梗。

陆朝朝面带愠色地撑着下巴,并不看谢妄,她就说吧,谁嫁给谢妄就是八辈子的霉,这才新婚第一天,她就要被他气死啦!

谢妄盯着她看,母亲说过,女孩子应当要哄着,说一些让她开心的话。他思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开心。

还未想出来,陆朝朝已经站起身,没好气地剜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谢妄看着她背影,垂眸。

这种事还真是有些难度,他从未哄过人。

谢妄径自用过早膳,而后去了书房。他新婚,可以告假一些时日,不必去官署当值。

他在檀木桌案旁静坐,视线在书架上逡巡一番,可惜那些书架上的古籍孤本没有一本是教人如何哄人。

他指节搭在桌案上,轻叩着桌案,想到那次在马车上的事,她说她生气了,要他道歉。

谢妄起身,去寻陆朝朝。

陆朝朝还在气恼,听见谢妄进来,蹙眉不语,一副压根不想看见他的神色。谢妄在她身侧站定,开口道:“抱歉,方才是我的不对。”

第33章 第三十三让他的心更为燥热。

纵然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方才吃了什么,陆朝朝还是难掩错愕。她转过身,微微打量谢妄,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转了性,竟然会主动和自己道歉。

正疑惑着,听得水月进来通传:“公主,谢夫人和大少夫人来了。”

陆朝朝没想到自己没去见谢夫人,谢夫人反而过来找她了,她收起疑惑,犹豫片刻,还是让水月带她们进来了。

林娇和郑婉然二人一前一后跨过院门,还牵着谢绵绵。谢绵绵被她们二人一左一右牵着,跨进门槛时,借由二人的胳膊跳过门槛。谢绵绵继承了谢谦和郑婉然的优点,生得冰雪可爱,林娇与郑婉然也是出挑的美人,三人同画,实在是赏心悦目的一幕。

陆朝朝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头一阵柔软。

嘴角正要上翘,又被她压了下来,她可是打定主意不要给谢家任何人好脸色看的。陆朝朝故作镇定,淡淡唤了声:“母亲,大嫂。”

林娇和郑婉然却并未因她冷淡的态度而有何反应,反而甚是热情。

林娇道:“公主金枝玉叶,若是在谢家有什么住不惯的,尽管与下人说,若是缺了什么,有需要的,也可告诉我。”

林娇看她的时候,眼中的喜欢不似有假,这种真诚的情绪让陆朝朝有些感动,她一向待人的态度便是,人家待她好,她也会回报好,人家待她不好,她便也回以不好。她眸色柔和几分,莞尔笑道:“其实还好,没什么住不惯的。”

郑婉然亦笑说:“是啊,公主千万莫要拘束,平时要是觉得闷了,可以来找我玩。我平时也没什么事,不忙的。”

郑婉然气质温柔,与她相处如沐春风,陆朝朝点点头:“好。”

正说着话,谢绵绵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小婶婶,你跟画里的仙女一样好看耶,好

漂亮。”

陆朝朝听得这话,完全绷不住情绪,眉开眼笑,她伸手摸了摸谢绵绵的头:“谢谢,你也很可爱。”

谢绵绵被夸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拉陆朝朝的手:“小婶婶,你可以牵绵绵的手手吗?绵绵想跟你牵手手。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找绵绵玩吗?”

她仰着头看陆朝朝,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对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都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吧,陆朝朝点头答应:“好啊。”

谢绵绵嘿嘿笑了声:“阿娘,祖母,你们看,我和小婶婶手拉手哦。”

她们几个有说有笑,谢妄被晾在一边。

听她们的欢声笑语,她应当是不生气了?

谢绵绵拉着陆朝朝要出去玩,陆朝朝欣然答应,四个人便往后花园去。

谢妄看着她牵着谢绵绵的背影,记起了他曾做过的梦,这一幕和他梦里很相似。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他们生一个女儿,应当也是如此。

待出了明心堂的门,林娇才小声问:“公主,是不是缜之又惹你生气了?”

她瞧着进门的时候公主脸色不太好看,缜之和她各自站在一边,看着便像吵过架。

陆朝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垂下眼眸不语,心里却想,分明谢家其他人都这么和善,说话又好听,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谢妄怎么会长歪成这个样子?他难道就没有耳濡目染到一点吗?

林娇叹了声,宽慰她:“你别放在心上,缜之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话又少,说话还直来直去的,特别不讨人喜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从小到大,我和他爹也没少被他气到。要不是我看着生出来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被调包了。下回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陆朝朝被她逗笑,又有些好奇:“其实我也一直怀疑他是捡来的,您和谢大人都如此和善,他怎么会这么讨人厌?他若是惹你们生气,你们一般会怎么教训他?”

她很难想象,总觉得谢妄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会有服软的时候?

林娇轻哼了声:“还能怎么教训?轻的时候就骂他几句,重则罚他跪祠堂。”

陆朝朝惊讶:“那他跪祠堂的时候多么?”

林娇摇了摇头:“不多,我记忆中就几回,把他爹气狠了。他爹就罚他去祠堂思过,跪了一夜祠堂,第二日他爹问他知错了没,他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哦哟,气得他爹拿起戒尺要抽他,还是我拦住了。”

陆朝朝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几乎可以想象到谢妄的语气,平静中带着笃定,笃定中又带着几分傲慢,总而言之,就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原来他在谢夫人和谢大人面前也是一样的讨厌啊,陆朝朝想着,忽然又问林娇:“那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这副冰块脸吗?就没有那种表情特别失控的时候吗?有没有那种特别丢人的事情?”

她不信谢妄二十几年的人生一直这么冷静。

林娇思忖片刻,在陆朝朝耳畔说了几句。

陆朝朝先是愣住,而后忍俊不禁。

陆朝朝和林娇她们在后花园逛了一个时辰,又陪着谢绵绵踢了会儿毽子,才回明心堂。

谢妄又在书房里,他不出现更好,陆朝朝也不想看见他。她自己在明心堂逛了逛,了解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她带着风荷她们在回廊里走着,想到今日林娇告诉自己的事,不禁笑出声来。

风荷不解发问:“公主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么?”

陆朝朝笑着点头:“太有意思了。”

等下见到谢妄,她一定要狠狠耻笑他。

为此,中午用午膳的时候,陆朝朝特意差人把谢妄也叫了来一起。

千山在门外说公主请您一道用膳的时候,谢妄还迟疑了一瞬,她竟然会等自己一起用午膳?

“我马上过去。”他道。

他到膳厅的时候,饭菜都已经摆好了,陆朝朝坐在长方餐桌旁,见他过来,她开口说话:“坐吧。”

她肉眼可见的高兴,谢妄拉开椅子坐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兴许是和母亲大嫂她们相处得很愉快?

谢妄并未多想,只安静吃饭。他吃饭时不爱说话,但身侧少女的轻笑声实在难以忽视,她不止笑,还时不时拿眼瞥他。

这让他不得不猜测,她现在的笑容是因为他。

这笑看起来不怀好意,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谢妄在心里静静思忖一番,莫非是母亲和她说了些什么?

只是母亲会和她说什么,让她如此高兴?

纵然猜不透,可看着她的笑容,谢妄心里还是生出几分欢喜。

他想到兄长曾说过的话。

待用过午膳,陆朝朝让她们把桌子撤了,而后清了清嗓子,看向谢妄。

谢妄见状,明白她要说些,凝神听着。

却听她道:“俗话说,抓周抓到的东西,便是日后喜欢的东西。哎呀,原来谢大人喜欢的是这个呀。”

她说罢,从身后拿出一套小姑娘的衣裙,是一两岁婴孩穿的,粉色的,上头还嵌着不少珠玉宝石。

谢妄在看见那件小裙子时,脸色便黑了下来:“哪来的?”

陆朝朝歪头笑,又将那件小裙子抖了抖:“母亲给我的。她还告诉我,说你不止抓周时抓着它不放,还要抱着它睡觉哦,啧啧啧。”

任谁听了,都无法将眼前的人和这件事对应起来,果真是一件好大的糗事。

陆朝朝笑得更欢了。

谢妄脸更黑了,他没想到母亲会把这件事告诉她,他不是早就让他们把那裙子扔了么?怎么母亲竟还留着?

他一向疏淡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裂缝,仿佛很是觉得难堪。

陆朝朝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愈发笃定这件事是真的,她笑声清脆,越发大了起来。

“谢缜之啊谢缜之,我真是没想到,你的爱好竟然如此特别。你不会到现在还会偷偷抱着女儿家的裙子睡觉吧?”她笑容粲然,故意揶揄,说着竟是要去他的卧房里翻找似的。

谢妄跟上她的脚步,他腿长步子快,几步便追上陆朝朝,伸手要抢夺她手里那件裙子。

陆朝朝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她要好好收藏,日后时不时拿出来嘲笑他。陆朝朝闪身避开,“你恼羞成怒啦?”

谢妄沉声说:“给我。”

“不给不给,我就不给。”陆朝朝说着,往前跑开。

谢妄追上来,抓住她手腕收紧力道,二人便双双跌在柔软的床褥上。

陆朝朝眼疾手快,先一步将那裙子藏在身后。

谢妄摔在她身前,目光撞入她莹润的眸。

红色的床帐还未撤下,经风一吹,仿佛翻动红色涟漪。这是他们的新房,他们本该在此洞房花烛,谢妄喉头微动,目光下移,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红润的一抹柔色,仿佛在引诱着他。

只要他微微俯首,便能品尝到那滋味,知晓是否与梦中无二。

与此同时,她的胸口也紧贴着他的,夏日衣料轻薄,体温在触碰之间一览无余地传递,像一团火烧起来,点燃他某处。

谢妄眸光闪烁,迅速移开视线,猛地站起身,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她,喉头吞咽不断。

陆朝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兀自得意着:“你抢得到吗?”

谢妄手指微弯成拳,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公主开心就好。”

说罢,便大步出了卧房。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将这看成落荒而逃,她更为得意,坐在床边笑了许久,而后命风荷把那条小裙子好生藏起来,不要让谢妄发现。

谢妄走出好远,才停下来,夏日里连拂面而来的风都是燥热的,让他的心更为燥热。

他心绪起伏不定,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第34章 第三十四他喜欢看写他们俩的话本?……

想到谢妄适才落荒而逃的情景,陆朝朝就忍不住失笑,她忽然觉得嫁到谢家也不是没有一点好,最起码谢夫人和大少夫人都对她很友善,大少夫人的一双儿女也很可爱,而且谢夫人告诉了她谢妄这么大一件

糗事。

她决定收回自己的决定,谢妄讨厌是他一个人讨厌,和谢家其他人无关,她以后还是会好好和谢家其他人相处的。

暮色四合,明心堂中已经传了晚膳。

陆朝朝有意叫谢妄难堪,故而特意差人去请他一道用晚膳。她还以为谢妄不会来,没想到他竟来了,虽然还是一副黑着脸的模样。

“坐啊。”陆朝朝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那笑容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谢妄只当没看见,落了座,安静地拿起筷子吃饭。他越是故作镇定,陆朝朝越想逗弄他,她故意开口道:“白日的事,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哦。”

谢妄抬眸看她,又听她道:“这样我才好日日都提醒你一遍。”

谢妄:“……”

他放下筷子,正色道:“人在婴孩时的许多举动其实都并无任何特殊的含义。”

陆朝朝点点头:“那想必我明日便把此事宣之于众,你也不介意咯?”

谢妄脸色一沉。

陆朝朝又得意地笑起来。

待用过晚膳,陆朝朝让人把东西撤下去,又让她们备热水沐浴。时值盛夏,她今日和林娇她们逛了许久园子后回来便沐浴过一回,但下午一番走动身上又出了些汗,这会儿肌肤有些黏腻,她只想赶紧洗个澡,而后躺下。

她穿过膳厅,往寝间去。

岂料谢妄竟也跟着。

陆朝朝警惕地审视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妄微微拧眉:“公主,这也是我的住处。”

他的意思是,他晚上还要跟自己睡一个屋?那怎么行?

陆朝朝坚决不同意:“这儿这么多房间,你马上搬走。”

她话音未落,谢妄已经先她一步迈进寝间的大门,他撩起衣袍,便往床边大刀金马地一坐,“不搬。”

陆朝朝见他坐在床边,愠怒道:“你从我床上起来,不准坐我的床。”

谢妄瞥了眼身侧的红色床帐,道:“很显然这是我们俩的床。”

陆朝朝:“……”

陆朝朝:“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起来,本宫命令你起来,滚出去!”

谢妄按兵不动。

陆朝朝着急得咬了咬唇,威胁他:“你你你……你不起来的话,我就……把你搂着姑娘家的裙子睡觉的事说出去,我不止要说出去,我还找八十八个说书先生意思说,添油加醋地说,以后全京城都会知道你谢缜之喜欢搂着姑娘家的裙子睡觉!”

谢妄面上一沉,回敬她:“那全京城也会知道,殿下如何玷污我的清白,又对我始乱终弃。”

陆朝朝柳眉轻横:“我什么时候玷污你的清白了?”

谢妄:“那殿下要问全京城的百姓信不信了。”

陆朝朝恨恨看着他,若是真这么做,那他们就是两败俱伤。左右谢妄是不在乎脸面的,可是她在乎,算起来还是她亏了。

她深呼吸,退了一步:“那让他们添张榻,你睡榻,这样总可以了吧?”

谢妄敛眉沉思片刻,站起身来,道:“来人,给屋里添张榻。”

陆朝朝撇撇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让风荷收拾换洗的衣物去了净室。

她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出来时,谢妄也已经沐浴过,换上寝衣,倚在榻上。昨日因为太过疲惫,她还没发现房中多出一个男人是如此怪异,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一个她讨厌的人。

她用余光瞥了眼谢妄,而后解下金钩,放下幔帐,挡住了谢妄的脸。

这人真是没风度极了,连间屋子都要跟她抢。

思及此,她又从床帐里探出个脑袋,嘲笑他:“你晚上就这么睡睡得着吗?要不要我大发慈悲给你一套裙子让你搂着啊?”

谢妄:“……”

方才她未施粉黛地出来,头发素净地垂落在肩侧,夏时的寝衣轻薄凉爽,她胜雪的肌肤映入他眼帘,这是他从未看见过的模样。他心下有些微妙,心跳都比寻常快了一些。

谢妄垂眸,道了一句:“那多谢了。”

陆朝朝震惊地又从床帐里探出个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变态啊?”

谢妄:“……既然你觉得我有这种爱好,那我就有好了。”

陆朝朝努努嘴,不理他了。

总觉得好像被他扳回一局。

她侧身躺下,身下玉簟触肌生凉,很是舒爽,她翻了个身,决定睡觉。想到什么,又坐起身探出脑袋,警告谢妄:“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便又回身躺下。

红色的幔帐并非完全隔绝视线,隐约能看出一道人影,谢妄收回视线,亦躺了下去。

屋内的灯烛都灭了,檐下的灯光昏昏地透过窗纱,映进室内,笼出一层模糊的影。谢妄侧身躺着,枕着自己手臂,并无睡意。

他也同样对与一个女子同睡一室并不习惯,何况这个女子,还常常令他有所反应。

谢妄阖上眸子,想到白日里与她紧紧相贴那一幕,她身上的热度仿佛穿过虚幻的记忆,灼烫他一瞬。谢妄睁开眼,愈发精神焕发。

房中放置着冰鉴解暑,按说房中的温度比外头凉快许多,并算不得热,谢妄却觉得烈火焚身。他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索性坐起身。

他侧眸望向拔步床的方向,隔着幽深的红色,什么也瞧不见。

夜色已经深了,她安稳的呼吸声从床帐中传来,谢妄静静坐了许久,不知何时才入睡。

第二日起来时,陆朝朝又没看见谢妄身影,她昨日已经知晓他去干嘛,今日便没再问,只叫她们伺候着梳洗。

用过早膳后才见到谢妄,只见他眼下有些乌青,似乎是昨夜没有睡好。陆朝朝还以为他是因为昨夜睡小榻才没睡好,嘟囔道:“谁让你自己不愿意搬出去睡,自找的。”

谢妄闻言深深看向她。

陆朝朝眨眨眼,不知道他干嘛盯着自己,正巧听得谢绵绵过来找她玩,便出了门去和谢绵绵一起玩了。

谢绵绵扶着门框跨过门槛,奶呼呼地唤陆朝朝:“小婶婶,绵绵来找你玩啦。”

陆朝朝抱她起来,在她脸颊亲了一下:“绵绵来啦,走,我们去玩。”

谢绵绵看了眼谢妄,也非常有礼貌地和谢妄打招呼:“小叔,我把小婶婶借走一下下哦。”

陆朝朝说:“不要叫我小婶婶,叫姐姐。”

谢绵绵有些疑惑:“可是我叫你姐姐的话,那小叔怎么办?”

陆朝朝也意识到不对,那她岂不是和谢妄差辈儿了?让他占便宜,那不行。

“那你就叫我公主。”

谢绵绵显然还不太理解陆朝朝的要求,但还是照做:“好吧,公主。”

陆朝朝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高兴地抱着她出去玩了。

谢绵绵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婶婶,她长得好漂亮,她以后也要长这么漂亮。

谢绵绵搂住陆朝朝的脖子说:“公主,绵绵以后也要长成你这么漂亮的大姑娘。”

陆朝朝哄她:“那当然啦,绵绵以后也会长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的。”

今日郑婉然有些事不在府里,只有奶娘带着谢绵绵,奶娘见小姑娘和公主一块儿玩,不敢扫她们的兴,也没跟得太紧。谢绵绵拉着陆朝朝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她看,有她最喜欢的首饰,和她最喜欢的衣裳,还有各种小玩具。

“绵绵最喜欢这条裙子啦,是阿娘送我的。”谢绵绵给陆朝朝展示。

陆朝朝说:“我还有更漂亮的,改天我送你。”她自幼是崇光帝的掌上明珠,衣食住行自然都是最好,漂亮裙子更是少不了。

陆朝朝看着那条裙子,忽地想到谢妄,她轻笑出声,说了一句谢

绵绵听不明白的话:“绵绵,你这么喜欢这条裙子,可要收好了,别让你小叔偷走了。”

谢绵绵不太懂,小叔是男子,男子怎么会偷她的裙子呢?

她笑着说:“不会的,小叔他不喜欢这些东西。他不喜欢漂亮的裙子,也不喜欢漂亮的首饰,他喜欢……看书。”

她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而后神神秘秘地从自己的床底下翻出一本书,给陆朝朝看。

“公主,这本书是绵绵上次从小叔书房里偷拿的,他放在桌子上,绵绵想看,结果万山叔叔特别宝贝地不给我看,肯定是因为小叔特别喜欢这本书。所以我后面就偷偷溜进去,把它拿回来了。不过绵绵认识的字还太少了,都看不懂书里写的什么,公主公主,你一定认识很多字吧,你念给绵绵听好不好?”

陆朝朝点头应好,从谢绵绵手里接过书。

心想谢妄喜欢看的书,估计是那种很难读的书吧,虽然她可能看不太懂,但应付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应该不成问题。她想着,看了眼书的封页,好奇怪的一本书,封页上竟然没有写书名。

她翻开第一页,眉头一皱。

书里竟然有她和谢妄的名字,好诡异。她往后翻了几页,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这本书哪里是什么正经书,分明是一本话本,主角就是她和谢妄。

想到谢绵绵的话,她眉头皱得更深,谢妄很喜欢这本书?他喜欢看写他们俩的话本?

陆朝朝心头有些沉,又耐着性子往后翻看了些,而后忍不住惊叫一声,把手里的书扔了出去。

第35章 第三十五只一个念头,便让他头皮有些……

陆朝朝怎么也没想到,她有生之年会看见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她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被弄脏了,好可怕。她瞪大双眼,捂着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谢绵绵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问道:“公主你怎么啦?是这本书里有吓人的虫子吗?”

她小跑过去,把被陆朝朝扔出去的书捡起来,好奇地翻起来。

陆朝朝见状,赶紧把书从她手中夺走,这么污秽的东西怎么可以给小孩子看,会带坏小孩子的!

她拿走书,笑着编了个理由:“是呀,书里有好大一只虫子,可吓人了,绵绵不要看。我们换一本书看好不好?”

谢绵绵不疑有他,点点头,又去找了另一本书给陆朝朝,这回是本正经的书,陆朝朝压下心里的情绪,耐着性子给谢绵绵念书,又陪她玩了会儿。谢绵绵玩累了,被奶娘抱回房间里睡觉,陆朝朝松了口气,脸色一沉,拿着那一本气势汹汹地回明心堂找谢妄算账。

谢妄正在书房里,他在家中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在书房里待着。千山和万山二人候在书房门外,见陆朝朝过来,恭敬行礼:“公主。”

陆朝朝此刻正在气头上,连带着不待见他们俩,瞪了眼他们,径直往前走。千山意欲阻拦:“公主殿下,公子他不喜人打扰。”

陆朝朝才不听,执意要进去,千山和万山也不敢拦,只好在门外通传了一声:“公子,公主来了。”

谢妄早听见他们的争执,见陆朝朝过来,还有些意外,还未及开口,便听得陆朝朝骂道:“你这个大色/。鬼!”

谢妄凝眉,继花心风流之后她又给自己扣上了另一顶帽子。

他淡声开口:“公主又从何处添油加醋地想象给我扣上一项罪名。”

全京城都知晓他不近女色,竟然有朝一日,会有人给他扣一顶“色/鬼”的帽子,她就不能找一个好点的理由么?至少找一个没那么扯的理由指控他。谢妄看着陆朝朝。

陆朝朝冷哼一声,把那本书从袖中拿出来,甩在谢妄跟前,那姿态颇像捉拿犯人时犯人狡辩,堂上甩出关键证据叫犯人闭嘴。

从前谢妄只做过堂上那位,还从未做过堂下那位。他眉头微压,拾起她扔过来的东西,只见是一本封页空白的书。他一时没记起来,只觉得有些许眼熟。从前那批缴获的话本都叫他烧了,一本不剩,他一时也没想到那上头去。

他翻开几页,随之脸色一变。

也没想到这东西怎会流落到陆朝朝手里。

陆朝朝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双手环抱胸前,冷笑着盯住他:“是我添油加醋想象的吗?你百口莫辩了吧,谢缜之。”

她来回踱步,语气又有些不可置信:“我真是没想到啊,你藏得这么深,平日里装得那么不近女色,结果背地里竟然……”她轻啧一声,又拿狐狸眼瞪他。她原本只是拿抓周的事揶揄谢妄,没想到谢妄竟然是真的变态。

谢妄终于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朝朝:“那是哪样?我听你狡辩。”

谢妄薄唇抿成一条线:“开春那会儿,城中有些荒谬的关于你我的传闻,我便让人去查了查,结果查到了这些意外收获,那些东西我早已经销毁。”

陆朝朝拖长声音哦了声,随之又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吗?既然你是查获的,那你为什么要收着这些东西放在书房里,还很宝贝?你完全可以直接销毁啊。”

谢妄眉头一皱:“宝贝?我几时宝贝这种东西?”

陆朝朝急道:“谢……”

话到嘴边又还改了口,这件事简直太污秽了,她不能把谢绵绵牵扯进来,只冷笑说:“反正你就是宝贝,你就说你有没有翻看过?”

谢妄几乎是立刻就回答:“没有。”

陆朝朝又说:“那你发誓,你用谢家发誓你没看过。”

谢妄抬眸,倏而不语。

陆朝朝莹润的眸子微张,嘴角一扯:“我就知道!你这个大色/鬼,大淫/魔,你简直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那本书里写的还是自己。陆朝朝都不敢细想,她原本以为谢妄只是为了报复自己,所以才把自己娶回家,结果现在忽然发现他好像不止是因为报复,还贪图自己的身子???

陆朝朝觉得自己现下的处境危险极了,简直就是羊入狼窝,他们昨晚还在一个屋子里睡觉!

陆朝朝咬唇,表情惊恐,又盯着谢妄往后退了两步,俨然他是什么衣冠禽兽。

谢妄:“……”

她深吸一口气:“和离,我要跟你和离,立刻。”

陆朝朝撂下这一句,又拎着裙摆匆匆出了门,她回了房间,让风荷她们准备纸笔,当即写下一封和离书。风荷和水月对视一眼,皆是不解:“殿下,谢大人可是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怎么就要和离了?

陆朝朝有一腔怨言,只是对着她们,又觉此事太过污秽,不知怎么和她们提起,只好说了一句:“反正他是一个大色/鬼。”

她们对视一眼,俱是难以置信,大色/鬼这三个字和谢大人那副疏淡高傲的样子显然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殿下?”风荷劝道,毕竟他们才新婚第二日,哪有新婚第二日就和离的夫妻?陛下定然也不会答应的。

陆朝朝已经做了决定,才不想听她们的劝,“我不管,反正我必须和他和离。”

那本话本通篇都是那等可怕的东西,而且描写用词之粗鄙,简直令人咋舌,谢妄竟然喜欢看这种东西,可见他的内心有多可怕。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人面兽心,这个词就很适合谢妄。而且他平时还装得这么不近女色,谁知道他本性是什么样子。万一他哪天兽性大发,对自己做点什么那可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陆朝朝搁下笔,又在和离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而后带着和离书冲到谢妄书房,把和离书摔在他面前。

“和离书,我已经签好了,你赶紧签了吧。”她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谢妄拿起和离书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小公主,语气坚决:“我不签。”

陆朝朝:“你敢!”

谢妄将和离书搁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倾斜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看着陆朝朝:“依照大齐律例,和离须得夫妻双方皆同意,我不同意和离,公主便不能与我和离。”

陆朝朝咬唇:“你要是不肯跟我和离,那我就休了你。”

谢妄眉目如霜:“即便公主可以休我,那我请问公主,按照大齐律

例,休弃一方,须得他犯下重大过错,我犯了什么过错?”

陆朝朝咬牙看他,差点忘了他就在刑部做事,这些律例条文他当然信手拈来。她道:“你是大色/鬼!”

谢妄继续说:“这种理由就是闹上官府,官府并不会同意你的诉求。首先,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大齐并没有哪条律例明令禁止百姓看这一类书籍。其次,公主如今是我的妻子,而这本书里写的,也就是我和我的妻子,这更是不可能违背律法了。”

陆朝朝咬牙的力道更重,说起来就是没办法了,她委屈地嘟了嘟嘴:“我明天就进宫求父皇下旨,你等着。”

她说罢,气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中,瞧见谢妄睡过的那张榻,她都觉得碍眼,赶紧让人扔出去,又命她们把谢妄的旁的东西也扔了出去。

谢妄过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幕,他的东西被杂乱地堆在廊下,俨然被扫地出门。

千山和万山跟在身后,万山小心翼翼道:“公子,属下帮你另外收拾一间房吧。”不然今晚都没地方睡了。

谢妄睨他一眼,万山赶紧垂下头。

这日夜里谢妄宿在别处,陆朝朝也睡得并不安稳。次日一早,她用过早膳便叫人备马车进宫。

出门时,谢妄也在。

陆朝朝蹙眉:“你想干什么?”

谢妄道:“进宫给父皇请安。”

陆朝朝愠怒道:“你不许叫父皇,那是本宫的父皇!”

谢妄道:“我是您的驸马。”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一切礼数周全,名义上来说的确如此,陆朝朝只好道:“马上就不是了!”

谢妄:“未必。”

陆朝朝哼了声,越过谢妄踏出府门,“你不许跟我同乘一辆马车。”

她不要跟这个大色/鬼待在一辆马车里。

陆朝朝等着马车过来,结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那辆马车,只有风荷面露为难地过来禀报:“殿下,马车不知怎么出了些故障,已经差人在修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也不知道多久。”

陆朝朝:“……”

好烦,怎么没一件顺心的事啊!

她不想再等了,现在立刻就要进宫求父皇下旨让她和谢妄和离,一刻也不想拖了。

她看了眼一旁的谢妄,谢妄的马车已经来了,他在她的注视之下登上了车舆。

他还特意撩开帘栊对陆朝朝说:“虽然公主骂我是大色/鬼,但我为人大度,可以不计前嫌让公主上车。”

陆朝朝:“……”

她扭过头,只当没听见。

她等着他们赶紧修好马车。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修好,风荷看了眼情况,劝道:“要不您就和谢大人凑合一下吧。”

陆朝朝不要,她问:“府里其他马车呢?”

风荷道:“似乎谢阁老用了一驾,谢夫人用了一驾,大少夫人用了一驾,大公子用了一驾。如今只有这两驾马车空着。”

陆朝朝:“……”

陆朝朝:“他们谢家就不能多备几驾马车么?”

一旁的谢妄还未走,闻言再次撩开帘栊,“殿下,请您不计前嫌地上车吧。”

陆朝朝瘪嘴,料想这一路上的功夫谢妄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轻哼一声,妥协地登上马车。只是离谢妄远远的,恨不得贴在车厢上。

“走吧。”她也不看谢妄,视线特意避开谢妄,就好像他是一团空气。

谢妄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陆朝朝被他盯着,终于有些忍不住:“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啊!”

总有一种他的目光穿过了自己的衣服的感觉,谁知道他这会儿看起来正儿八经的,脑子里指不定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呢。

谢妄哦了声,移开视线:“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翻看过,但那只是为了确认里面是什么内容,翻看过之后就销毁了。请公主不要再给我扣帽子了。”

陆朝朝回以一声冷哼。

谢妄抿唇,不语。

他真不知道小公主为什么会对自己成见这么深,若是换了章安澜,她也会这么笃定地扣下罪名么?

越想越心烦。

这种罪名实在很幼稚,以谢妄对崇光帝的了解,崇光帝不可能答应小公主的诉求,何况他实在可以解释。故而他并不担心。

今日是他们新婚第三日,按照大齐的习俗,出嫁的女子要带夫君回娘家归宁,所以他今日的确该和陆朝朝一起进宫。

马车一路往前行驶,马车内一室寂静,谁也不曾说话。谢妄闭目养神,陆朝朝亦闭着眼倚着车厢壁。

变故来得有些突然,马车忽地一阵失控,将陆朝朝甩了出去。她惊慌失措地想要站稳,一时间更是扭到了脚踝。

谢妄眼疾手快,在她的脸撞在车厢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而后,陆朝朝便坐在了谢妄腿上。

她慌忙想要站起来,才不想和这个大色/鬼有这么近的接触。只是甫一站起来,脚踝便传来钻心的痛楚,还未站定,痛楚便使得她又跌坐回去。

谢妄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先将人稳稳圈住,而后想要撩开她的裙摆和罗袜,查看她的脚踝伤势。陆朝朝重重拍开他的手,“别碰我,大色/鬼。”

谢妄有些无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脚踝处的痛楚时时传来,疼得陆朝朝小脸都皱作一团,她只能安分地坐在谢妄腿上。

马车终于停稳,千山上前禀报情况:“公子,公主,方才街上忽然冲出来一个孩子,为了避让那孩子,这才叫马车失了平稳,惊扰了公子与公主,还请公子降罪。”

谢妄问:“那孩子没事吧?”

千山嗯了声:“孩子无恙。”

谢妄并未降罪,又看了眼陆朝朝:“公主可要先找大夫看看伤势?”

陆朝朝摇头:“不要,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