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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静姝就看着同她一块的郎君先是扭扭捏捏地放不开,甚至对这里嫌弃,那里嫌弃,不解王静姝为何要来此处。

但被女郎或轻诱地撩拨——

“你是要我喂你吗?”

“你不是答应要与我一起过节,怎就连这都做不到?”

或是刺激地挑衅——

“你若不喝,我就寻旁人去,我瞧方才有些郎君很是健壮……”

这些言语下,沈遐洲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的酒,他逐渐地开始享受这乡野中的豪迈趣味,拉着女郎席地而坐,手懒散地搭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与不远处的人群和歌。

王静姝撑脸瞧他,她其实很少见沈遐洲饮酒,他以前就是个病郎君,后来好多了,她瞧着他也不是很健康,不过方才她哄沈遐洲饮酒时,嵇牧不曾阻拦,那就应是无事的。

她瞧他眉目风雅,即便颊靥生绯的惬意模样,也端是好一派的金质玉相。

这样的郎君真是让她舍不得。

舍不得就此放手,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与他纠缠在了一块。

“你方才在想什么?”

“你是为我才来乡间社日的吧?”沈遐洲视线低垂地望向女郎开口,鼻息也在靠近,淡淡的酒气并不显刺鼻,他沉郁地拉了王静姝的手,在手中揉捻,“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不够合你心意了?”

他面容扭曲一下,乌黑瞳仁安静注视王静姝,透出病态

的侵略与压迫感道:“那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与你不死不休。”

俊美的郎君绯红着脸说着狠戾威胁的话,王静姝心跳都快了一分,但不是怕的,只是觉得他这时是真有些醉了,换了清醒的时候,他应该作态一些地伪装成一个好郎君。

她白他一眼地用手别开他的脸,无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沈遐洲见威胁不成,又沮丧又委屈:“你就这样见一个喜欢一个,王静姝,你对我根本没有真心,你就是想与我欢好后抛弃我。”

王静姝听得额角都跳了跳,她如何就见一个喜欢一个,时下没有男女大防一说,她也就是同欣赏的郎君多交好了一些罢了,哪就谈得上喜欢了?

但多少知晓沈遐洲为何每次不顺她意与她试一试了,她竟觉得有些可爱,便生出了再诱他多说些什么。

她问:“沈九如,你是醉了吗?”

沈遐洲瞪她一眼:“我没醉。”

王静姝噙笑点头,肯定沈遐洲就是醉了,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

她垂头思索该问些什么,却陡地被郎君拥腰带起,往踏歌处再去讨酒喝。

原来他证明自己没醉的方式就是继续饮酒。

王静姝欲言又止,怀疑同醉了的人讲理能听得进去吗?

然,她不过放任一瞬,那郎君也不知与乡人说了什么,兴起又饮了一大碗,甚至跑来要拉她一起跳舞,他拉她手道:“卿卿,方才那些人很有眼光,他们将你当做了我夫人。”

他又轻回味了下那称呼,问王静姝:“卿卿,你要做我夫人吗?”

星槎照天,纤云笼月,无尽头的星河光芒在此刻好像都汇入了郎君的眼中。

王静姝一瞬痴望,点头应了他。

但不多时,王静姝就后悔应他了,压抑久了一朝释放又醉了的郎君,脸皮过厚,他竟当着许多乡人的面大喊:“这是我夫人。”

他们虽服饰简素,但单是看姿容和不远跟着的卫士,就不是普通人家,乡人们也顺着郎君的意说了许多祝福和相配的话。

郎君兴致更甚。

王静姝默默盖下了脸上的红狐狸面具,寻机会退到了嵇牧身旁,问:“你家郎君过往有饮醉过吗?”

“他醒后还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娘子,我家郎君从不过度饮酒,过往没有醉过。”嵇牧给了王静姝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退开一步。

显然的,不远处的郎君不悦女郎甩开他与旁的男子说话,他看嵇牧的眼神都不对了。

王静姝头痛不已,她没想到醉了的郎君会这样难搞。

她日后不再故意灌醉他了。

第56章 第56章剧情

王静姝虽有些嫌弃醉了的郎君丢人,但也觉得他这样甚有趣。

他的醉并不是乱发酒疯,也不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而像是有了一套更为直白坦率的思考方式与行动依凭。

这样有好的,也有坏的,好比此刻,他的嫉妒心和独占欲就更放大了不少,看嵇牧的眼神活像是要生剐了他。

看女郎的眼神也如负心人一般哀怨。

王静姝叹气一声,自己带出来的郎君只得自己哄,在他快走近前,先一步地迎上前,“啵”地一声,出乎郎君意料地在他颊侧印上一吻。

她拉他的手哄人道:“我陪你走走好不好?”

沈遐洲目中原本的阴郁与戾气顷刻消散,脑子也慢一拍地转,跟着女郎散步。

他极安静,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紧追着女郎,见漫天莹光自她发上、肩头萦散,像是会发光一般。

王静姝似察觉他的过于安静,侧肩偏过头疑惑望他。

沈遐洲停顿了脚步,忽地拥了她,“卿卿,我喜爱与你过节。”

“日后你也邀我过节好吗?”

许是今日氛围过好,他的嗓音也太过温润迷人,王静姝竟没有反驳他话中的矫情,还红了面。

她再次觉得日后不能让沈遐洲喝醉了,他醉后实在过分温情,还是她难以拒绝的那种温情。

她也不知他酒醒后可还会记得,便干脆顺着他意地答应了,反正她自来如此,只享当下的快意,日后的事情能不能做到日后再说。

然,醉酒了的郎君却极其认真,高兴地与她说了许多的话。

慢慢的,月光藏入了云后,乡里的欢闹人群也渐散,许多人家也归家灭了灯烛,他们重上了马车归府。

夜风很静,马车中的郎君似是很满足地拥着女郎轻声道:“卿卿与我共枕眠。”

王静姝有些失笑他还没醒酒,但也享受郎君的怀抱,往他怀中缩了缩地也闭目小憩。

车毂声破开夜风,有种不一样的安宁。

嵇牧打了个哈欠地赶车,王娘子与他家郎君真是每一刻的走向都难以预料,时而为他们感到悚然,又时而觉得他们就是彼此最适合的,他跟随郎君这般久,就没有见过有人能这样将郎君哄得服服帖帖,主君若是见到了,怕也是要感谢王娘子。

嵇牧将马车赶得更平稳了些,然渐离了人多的乡村,有些不对劲才越发地显了出来,灌木簌响,有银光闪现,“叮”的一声,嵇牧剑鞘挡开了一枚暗器。

他勒马环扫四周,马车周围卫士也抽刀拥上,他们此行带的人不多,又是在无人的乡野外,便是发出暗令,援助也难以来得及时。

嵇牧在瞬间做出判断,驾车疾驰。

马车中的沈遐洲也早已在暗器袭来时睁了眼,这是常年习武人的本能,王静姝也从他怀中起身,沈遐洲相护姿态地拥了女郎的腰,另一手从车中抽出了佩剑:“别怕。”

王静姝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她点头并不多问,以免分了郎君的心,她能听到黑夜中呼啸而来的追赶,还有护在外的卫士刀剑铿锵。

灌木中跃出许多的黑色人影,冷光穿过车外卫士的防护,射入车中,沈遐洲挥剑拦下,到了此时,车中已经不能再待。

显然的,来人也想将车中人逼出,随着一声凄厉马嘶,马车陷入了陷阱。

沈遐洲带着王静姝冲出了马车,他们被人包围了,黑衣与黑夜相融,冷光却甚寒。

其中一黑衣人见着被郎君护在怀中的女郎,粗哑声道:“就是这个小娘子,将她带走。”

王静姝震惊掀眼,她没想到这些黑衣人竟是冲着她来的。

沈遐洲也没料到,但这显然触怒了他,他目色通红,长剑从一攻上前的黑衣人腹中拔出,鲜血溅了满袍。

“何人命你们来的?”俊美的年轻郎君声冷如鬼魅。

往上冲的黑衣人,也没有料到这个瞧着文文弱弱的小郎君,竟也是会武的,手段也狠厉凛冽,但也只是停顿一瞬,他们就又上了,“小郎君你运气不好,这是我们主子要的女郎。”领头的黑衣人又去夺沈遐洲身后的王静姝,“你若是将这小娘子交出来,你还有个全尸。”

沈遐洲显然被触怒,他的女郎,谁人都不可抢,他冷笑一声,手下招式越发狠厉。

所有想趁机抓王静姝的黑衣人,不是死在了郎君的剑下,就是被旁的卫士阻拦了。

王静姝虽一时安危无虞,但也知不会武的自己是个拖累,她在所有人之后,去解因车轱辘陷入陷阱而一直留在原地的马匹。

这些人的目标

既然是她,只要她能冲出突围,那所有人便能减轻不少压力,况她马术好,不一定就会被追上。

然也是这时,后方又追来一批同等黑衣打扮的杀手,这群人手中寒光刺冷,人数甚至更多,他们只瞧了这边一眼,就也一拥而上。

王静姝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这么招人恨,竟能让人劳动这般多杀手取她性命。

两拨杀手的汇合,沈遐洲明显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但不是深究的时候,也知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们终会寡不敌众。

他退至王静姝身旁,帮她一剑砍了连着车舆的车驾,嵇牧等人也退至于他们身旁:“郎君,这群人与方才那些人有些不同,你带王娘子先走。”

沈遐洲眸色下沉一瞬,没有多说什么,拥着女郎上了马,几名卫士也呼哨几声,欲呼回在先才打斗中惊吓逃离的马匹,但他们也并不非常指望,主要还是护着郎君与女郎冲出包围。

刀光时刻闪在余光外,王静姝克制自己不去看这些,用所有的心神去控制身下的马匹,令沈遐洲能全心阻挡身后的暗箭与不断追来的黑衣人。

“冲出去,我会追来。”包围中攻出了个口子,沈遐洲全然信任女郎地放手了缰绳,继而反跃下马背。

王静姝目光陡地撑大,但她继续留下用处并不大,倒不如相信他们,她抓住了机会冲出围困,而跃下马的郎君面色愈白,杀气也越盛,他冷酷又决然与欲追的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处,他根本不惧落在身上的刀伤,他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般,一剑便能解决一个敌人,继而反身劈砍向方才在他身上落下刀痕的黑衣人。

他明明已经战斗许久,却仍旧披血而立,他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首领有些惊惧地扭望了与其他卫士缠斗一起的一个黑衣人。

也是这么一瞬分神的功夫,他被披血的郎君扣住了脖颈,“你听何人的命?”

黑衣人能察觉到脖子处收紧的力道,这郎君根本没想让他有开口的机会,果然,下一刻,他目瞠着软了身子,郎君也松了手,另一手握着的剑,也像是还没有饮够血一般泛着寒光:“没关系,我会自己查。”

他向前走了一步,却被嵇牧冲到身前再阻一次:“郎君,不能留了。”

再打下去,他没有把握让郎君也全身而退。

好在这时,又有马匹在林中嘶鸣一声,嵇牧欣喜呼哨,果然是他们方才被吓跑的马,回来的还不止一匹,他一边砍了一黑衣人,一边夸了声:“好马儿!”

看到马匹,郎君杀戾之气也稍退了一些,吓跑的马不会无故回来的,定然是王静姝将其驱赶回来,他不再恋战,先上了马退走,后留数位卫士断后。

他骑在马背上,速度不断加快,身上流下的鲜血染湿了马背,但他眸光却异常亮,他不放过周遭的一点动静,女郎将他们的马往回驱赶,那定然没有跑得太远,他寻着踪迹跑入一处林中,茂密的枝杈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他全然不在意,他一边寻人一边呼唤了几声卿卿,直到得到了女郎的回应。

王静姝是偶然遇上了逃窜入林中的马匹,以她一人即便跑回了洛京城中求救,也不知要耽搁多久,能不能敲开城门也未可知,她下定决心般追入了林中,将能追得的马往回赶了赶。

只要能有人再突出包围,那马匹便是极好的助力,嵇牧等人在打斗前有意放跑了几匹没被伤到的马,又在突围时呼哨,无不是出于这个考虑,王静姝误打误撞也正帮到了点子上。

沈遐洲自林中寻到女郎,便换与女郎共乘。

多出的一匹马,他在其马背上挥斥一下,赶出林中。

王静姝能察觉到身后郎君逐渐流失的力气,她努力坐直身子,让他依靠,然而,在黑夜里辨别方向,还兼之避开许多横出的枝桠实在不是易事。

初时,沈遐洲还会帮忙她关注一下方向,再后来,他便趔趄一下地往马下栽,王静姝慌下,与他一同落下了马背,郎君闷哼一声地护住了她。

王静姝心中越发愧疚,扶着他起身,往一旁的树干上靠。

“你哭了。”沈遐洲伸手触上了女郎的脸,他能夜视,并不容王静姝狡辩的肯定她是哭了,他蓦地有些慌张,他从未见女郎哭过,她一直是漂亮张扬的,他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有些恍惚地问:“卿卿,你是为我哭吗?”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王静姝隐忍的泪意便越发汹涌,她不喜欢自己这样软弱的样子,手背不断去擦流下的泪水,“我不是为你哭,我是为我自己哭,你若是死在这里,长公主定然要我给我陪葬。”

“我还不想死。”

“你也不要死。”

“你又气我,你分明知道我想听什么。”沈遐洲面白如纸,说话都没什么气力,这样了,还想听女郎哄哄他。

“你就不能说你在意我,你爱我,舍不得我死吗?”

女郎眸中还蕴着泪,但并不顺郎君意地去说那些话,她用力撕自己葛衣下柔软干净的裙摆,借着疏淡的月光为他包扎:“你好了,我才说给你听。”

她有时候的倔强与郎君的偏执不相上下,默对片刻,郎君败下阵地道:“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你也别自责,那些人不全是因你而来。”

越是冲突与交手,沈遐洲越是能发觉先后两拨黑衣人的不同,前者确如他们所言,是冲着王静姝而来,交手中,见他难缠,便不断创造机会想先带走女郎。

而后面追来一批人,明显准备更足,顾忌更少,也另有一个首领,招招都指向他。

一次刺杀两个首领,如何看都有问题,但两拨人又分明认识,像是存在某种合作。

沈遐洲撑着力气将这些说于女郎,他知道她为何哭的,可他并不想女郎将责任都往自身揽,她没有错,他也喜爱与她过节,这些杀手目标既是他们,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他甚至觉得庆幸,庆幸女郎是与他一起。

第57章 第57章“你摸得我有感觉了。”……

黑黢黢的夜,月亮一旦躲到云层中,王静姝就难以看清郎君的任何神色,可心神却又比任何一次都觉得震荡,她哽咽了地阻止道:“我知道了,你别再说话了。”

她在摸索中,已然找到了沈遐洲伤重之处,可她撕下的布根本不能止住他的血,透过锦布浸过来黏腻温热的血,令她感到害怕的颤抖。

她不是第一次见沈遐洲虚弱,甚至受伤,可都不一样,那时都有专业的医师能为其处理,也没有时刻警戒还可能出现的危险,她怕自己止不住他的血,怕他最后会死在她的手中。

她又撕下一长布,压迫住他侧腰处的伤口,直到其不再浸出血,才为他加固包扎。

久留终不是长久的之计,她摸了摸沈遐洲渗出的虚汗,扶他起身,“你还能不能动?你再坚持坚持,我知道哪里有能先收留我们的居所。”

她常与洛京子弟田猎,而田猎的路径中,为防一些意外,还有带的仆从也不是都能跟得上主子的,便会在沿路搭建一个临时的小木屋,放置了一些常备的伤药等物。

她也是方才才想起,去寻小木屋,这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沈遐洲的伤能及时寻到药处理,也不用在荒野外过一夜受寒,比往都城中去也更隐蔽。

唯需赌的一点,那些黑衣人不会往林子中来寻,先才赶出林中的马匹能将其迷惑过去。

最要紧的是她也没有能力带着沈遐洲堂而皇之地行在大路上。

两相抉择中她还是想去寻木屋。

沈遐洲失血过多的孱弱,但也是稀奇,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有晕过去的迹象,听女郎这般说,他便挣扎着起,王静姝忙去搀扶他,他却不愿让女郎承受过多的重量,上马也全靠自己。

王静姝也上马后,肩膀有意向后侧:“你靠着我。”

“嗯。”沈遐洲微红脸地靠上前。

王静姝:“手也给我。”

她将沈遐洲的手圈在自己腰处,空出一只手扶着,她实怕他再次落下马。

女郎腰腹触感软软的,但又能感受到一股韧劲,沈遐洲头脑昏沉地靠着她道:“卿卿,你待我真好。”

他总是能得出王静姝想不到的一些结论,她哪里待他好了,她自己一时都有些想不出,可她能感受到郎君说话时的虚弱,她既想他多留一些力气,又怕他在她看不见的背后睡去便不再醒,她便与他说话:“我哪里待你好了?”

“你不是总说我气你吗?”

沈遐洲在她背后摇头,“你明明都走了,还有意留下来等我。”王静姝完全可以不用浪费时间在驱马上的,而且:“你这次也没有弃我。”

王静姝气得扭头,“沈遐洲,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同卫士突围只让我先走,你当我真能心安理得地只顾一人逃吗?”

她只是不想留下当拖累,不代表她心中一点感触也没有。

她自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不管沈遐洲,而且即便沈遐洲说了有一批黑衣人许是冲着他来的,可最初的那一批目标是她也是不争的事实。

沈遐洲都不曾抛弃她,她自然更没有理由抛下他。

沈遐洲被女郎忽提高的音量吼得心虚,收紧了些圈在女郎腰处的手弱弱道:“是我想错了,你别生气。”

王静姝仍旧有些生气,可想到他是个伤者,哼哼地“嗯”了声。

木屋很简,但足以避风,也靠近水源,足以将沈遐洲身上旁的伤也清理一番。

王静姝先点了油灯,又从屋中翻出了些伤药,她解开先才只为止血强包在沈遐洲衣外的布带,沈遐洲也配合地脱衣,已与伤口黏在一块的衣料扯动下又汩汩冒出了血。

王静姝连忙将伤药撒了上去,又用干净的布扎上,一番动作下,她手下的肌骨陡地绷紧,又闷哼一声地缓缓放松。

王静姝焦急抬眼:“我不太会包扎,是不是又弄痛你了?”

她其实光是为他包扎就冒了一堆的汗,她所有实践的经验都来自眼前的郎君,也就等于说在此前,她一点经验也无。

她对自己的手法一点自信也无,况那伤,光是瞧着就骇人,何况还是受伤者本人,一定是痛的,她怜惜般地抬了手,为郎君抹平蹙起的眉心,“三表哥,你忍一忍,我回府后,一定寻医师学一学包扎的手法。”

沈遐洲握下女郎的手,摇头,与她的手法无关,只要是伤,那必然会有痛感,而他对痛感的忍受能力其实一直较一般人强,他曾中毒,如今身上的伤带来的痛感,较之药浴与内劲冲刷洗伐余毒的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甚至,他有时会享受身上这种带来的痛,这令他感到有知觉,而不是行尸走肉。

可有了女郎这一切又都不同了,他喜爱女郎对他的关心,漫遍四肢百骸的满足,这种强烈的需求,比数年前和过往每次都要更甚。

谁也不能与他抢走王静姝!

他面白无比,可心中又诡谲无比,他已在想要揪出杀手背后之人,要如何与他们清算……

他低垂着面容,瞧不清目中的神色,低放的油灯也将他面容照得微弱,显出几多温静郁美,乌鸦鸦的发凌乱散落,不整的衣裳一半叠于没有伤到的那边腰侧,大片润玉般晃眼的胸膛敞露着,些许犯不着处理的枝桠划痕布在他颈处。

平日齐整无比的衣着下只觉清拔优雅,脱了才知腰身劲瘦,肩膀宽而阔,肌肉紧实,不会过分夸张,但又流畅有力。

也难怪他的武功都不是虚的。

王静姝默默垂了眼,他都这么惨了,她实不该还去欣赏他的好皮骨,她当做根本没有发现他衣裳不整一般,又去屋中翻找可用的东西。

屋中其实很少有能辨出主家身份的物件,多是聚在一处歇脚仆役们留下的各种杂物,翻找出来的衣物也不知放了多久,一股子的霉味,连盖一盖都难过心底那一关。

“卿卿别费力了,你来与我靠坐歇歇吧。”沈遐州也知道这样木屋能有伤药就已经不错了,旁的,就算真有些留下的好东西,底下的人也都拿去换了银钱。

月悬于天,秋夜里的风多少带上了寒意,王静姝不甘心地又扒了扒那堆杂物,哐地拖出一物,开心道:“有火盆,我就知一定有人也喜冬日田猎。”

冬日外头那样冷,有些跟从的奴仆定然是要生火的,如今她也正好得用,她胡乱地寻了些易燃的物丢入盆中,生了个火盆,这样屋中也暖了许多,也很令人安心,至少虚弱的郎君不会在夜里受寒了。

她忙完这些才重新坐到沈遐洲身旁,他果然矫情战胜了挑剔,披上了染血的外袍。

她看了一会,至少辨出不是他身上又浸出的血,也就随他去了。

随着火盆中的杂物噼啪作燃,王静姝也涌上了疲倦,她能撑到现在不抱怨,不放弃,已然是适应能力极强。

沈遐洲将她脑袋往自己肩上靠,指间拂开她落下的发,女郎姣好的面容在方才的忙活中,沾上了几道灰痕,他失笑地简单为她擦了擦,女郎显然累极,一旦闭目,就疲困得难以睁开。

她身上恍若有永远也耗不尽的生命力,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眸光奇异亮着地喃声:“怎么办啊,卿卿,我越发不能失去你了。”

*

同样的夜雾中,剩余的黑衣人仍旧在捕追逃离的卫士与郎君和女郎,然,在这样的追寻中,他们丝毫没有留意自己同伴,当最后一个丹阳为女郎而来的黑衣人,死在了另一批杀手手中时,领头之人打下几个手势,黑影汇聚在一处,在先才的一批死人中留下些什么痕迹,才又散开。

黑影无声落在一处精致的院落,跪下拱手汇报。

过了许久,那上首的人才挥退黑影,独自轻咳几声叹息:“三郎果然命大。”

*

翌日,天光未亮,沈遐洲小心放开女郎,朝外走去,是同样染血的嵇牧寻来,他见到安然的沈遐洲明显松了一口气,继而朝郎君身后的木屋望一眼:“王娘子也与郎君在一起吗?”

沈遐洲一幅本该如此的模样开口:“自然。”

嵇牧没有过多留意郎君话中浓浓的独占意味,彻底放下了心,这两位祖宗都无事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肃了神情,开始禀报:“郎君,已查清昨日杀手是南地丹阳王冲王娘子而来。”

原是昨日护着郎君也突围离去后,他们余下数人尽力阻拦其追赶一会后,也尽力分散而退,以迷惑其对郎君的追赶。

战斗一旦拖得长了,援助的卫士也到了,他们分散一边寻郎君与女郎,一边倒回去查探那群杀手。

分开而退的卫士中有与黑衣人打斗的痕迹,死去的卫士附近也有死去黑衣人,他们一一探查过去,只从被郎君捏死的首领身上寻到一些身份证明。

“死去的人数可对得上?”沈遐洲立在风雾中,仍旧觉得查得太轻易了点。

“对不上,”嵇牧当即道,又有些奇怪:“这群人似对我们的暗令尤为熟悉,像是知晓多久我们的援助就会赶来,在此前就停歇了追杀,退了个干净。”

嵇牧其实有个猜测,但并不敢提,虎毒还不食子,长公主应不会这般做吧,可那留一线的撤去实在很难不令人多想。

沈遐洲自然也想到了,甚至想得更多,昨日明显是两拨人,前一拨为外来,只识得王静姝,不识得他,所以才会在发现他一行人并不好对付时,下意识扭看了另一头领。

而后一拨人显然知晓前一拨人的来历,并在合作中隐瞒了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小郎君,抢了便抢了。

这些推动和留下的迹象都在表明,丹阳王仍在觊觎他的女郎,且对他下杀手有对朝廷有不臣之心。

这即便他将昨日之事瞒下来,丹阳王的人死在洛京,兼之后一拨人或许会传给丹阳王的消息,其必然惊惧下做出些什么与朝廷对立的举动,朝廷不会不察。

战事会起!

谁人能在战事中获利?

无疑的武将。

这又恰与长公主抬举寒门武将相合,只要将陶敬调往荆州练兵,便可直指丹阳、西陵。

沈遐洲不敢相信长公主会做到如此地步,可心中另一面又不住地去想,是他母亲会做出的事,在权势与宏愿面前,不听话的儿子又哪里比得上。

即便早被父母抛弃过,再次面对这种可能,他仍旧悲戚大过了怒恨。

那种不被需要的窒息感常常冲垮他理智,令他不由想,乱吧,乱吧,干脆都乱了。

王静姝再醒时,下意识地先去寻身旁的郎君,他就靠坐在身侧,她伸手去试他额间的温度,没有发热,那就是说明只要等伤势愈合就能大好。

这些基本的判断她还是有的,可她甫一收手,就触及了郎君无精打采的眼眸,她总觉得他似难过又似凄楚,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你怎么了?是身上的伤痛得休息不了吗?”王静姝放柔了嗓音,想再去看看他的伤,也怪她睡得太沉,忽视了他疼痛中需要忍受的漫长,她或许该多与他说说话。

沈遐洲放由女郎查看,被探入的手指轻碰到伤处附近的肌肤,很轻柔的力度,却像带着火星般能将他点着。

他阒黑的眼眸也陡然紧缩,用一种幽晦的目光紧随着女郎,她有一日也会离开他吗?

王静姝查看完,绷带并没有散开,也没有再渗血,她古怪抬眼,却忽地被郎君捂住了眼,她伸手去抓,却被他拥抱住:“卿卿,别看我,让我抱抱你。”

他担忧自己目中的疯狂会吓坏女郎。

“好,我不看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了吗?”王静姝觉得沈遐洲自醒来就很不对劲,但她也并不急切郎君的回答,从他肩下拥上他的肩背轻拍着安抚。

像过了许久,他声音才有些微弱地传来,她听见他道:

“你摸得我有感觉了。”

第58章 第58章“是还不好吗?”

王静姝怔住,神情露出没听清般的空茫。

大清早的,她也就为他检查身上的伤势才碰了碰他,他方才说什么了?

有感觉了?

她知道沈遐洲好撩拨,可他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啊!

莫不是坏了?

她松开沈遐洲地去瞧他,他赧然垂眼,白面晕出些滟色春潮,春山迷雾一般风流悦目,他还飞快掀一眼问:“你如今还想与我试一试吗?”

她自然是想的,王静姝喉间似发声地微动一下,又打住地咽了回去,越发狐疑地瞧沈遐洲,他前一刻还要死不活奄奄一息的脆弱样,下一刻又色欲蒙了心。

她实在是看不透他怎么了,况且,他非要在这时候说吗?也不看看他们现在到底有多狼狈。

沈遐洲显然读懂了女郎的想法,他勾她手道:“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觉得是问题。”王静姝并不理会他低落沮丧,又一副要死的模样,径直起身,天色亮了,且没有杀手再追来,他们应该快些回都城才是。

木屋的门甫一打开,明灿灿的日光倾泻而入,她整个人笼在光下的明媚粲然,沈遐洲想抓住什么般地朝她伸了手。

而女郎也在这时转了身,自然极了地牵起他。

他落下的视线紧盯着他们的相握处,不舍放下地收紧。

夜阑只觉得自己就是个空气,嵇牧也受了不轻的伤,同郎君禀报了探查所得,就换了他来交接护卫,他在夜雾中等到露水凝结,晨霞初显,又等到了木屋中的动静,女郎开了门,然女郎像是被日光刺了目,并没有察觉有人等在外地又折反了木屋中。

而与女郎一同出来的郎君,也根本不看他地垂眼盯着某处。

他不得不自己显露存在感,“郎君,女郎。”

女郎像是才发现他地露出惊讶神情,而郎君却是轻飘飘来一眼,嫌弃他煞风景。

沈遐洲这才与王静姝解释后半夜时嵇牧寻来之事,王静姝便追问嵇牧还有那些护她逃离的卫士们如何。

死伤四之有三,预料中的结果,可仍旧经不住惆怅与难过,或许她不带沈遐洲出城过节,这些卫士也就不会因他们而死了。

她不是常常这样多愁善悲的心肠,可亲身经历于此,又亲看卫士们奋身相护,再又得知他们身亡,总归是良心难安,“他们可有家眷妻儿?”

沈遐洲安抚地捏了捏她指骨,“这些我都会安排,自不会白白令他们失了性命。”

说起这些时,他不自觉地在女郎面前显露了些阴郁杀意。

王静姝越发地觉得他状态不对,他好像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令她不由更细问了些嵇牧是何时来的?为何没有将她唤醒早些离开,可是查到了什么?

她的问题很多,郎君却有些恹恹的,耍赖地将她一拥:“卿卿,你问题怎么这样多,我累了,你让我歇歇。”

他是那种乌浓含情的眸子,当他睁着眼时,便会不自觉地被他目中蕴着的情绪吸引,探究亦或是陷入,可当他闭上眼,眼底沁透肌肤的青就显了出来。

王静姝猜他或许一晚都没有睡,也更笃定是发生了什么,或是从昨日的杀手中查出了什么。

夜阑赶车并不比嵇牧差,可同他也打过交道的王静姝却知,这人死板得很,沈遐洲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话也问三句或许才答一句。

她掀开车帷看一眼,便干脆放弃地放下了,直到察觉驶向的方向不对,又不忍推醒沈遐洲,她才又掀帘问:“我们这是去哪?不回去都城吗?”

夜阑面无表情,声音也平稳得没有波澜:“郎君伤了,去别院修养。”

沈遐洲确有些心灰意冷,并不想回都城面对各种真真假假的关怀,尤其是可能的那人,至于战事起不起,与他何干?

王静姝本该生气,沈遐洲又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为她做了决定,可见他现在这令人担心的模样,若放他一人养伤,怕是又要凄惨极了地自怨自艾。

沈遐洲可真是她冤家啊。

她就再好心陪陪他吧。

沈氏作为世家大族,又在洛京经营多年,各种庄子别院多几处也寻常,这处城郊的别院却修得有些潦草,房屋并不多,但极映秋日的景。

往窗栏上一靠,便是秋霞映荻花,衬得人都凄惨了几分。

王静姝就瞧着俊美的年轻郎君倚在敞轩细柱处,宽袖大袍铺散了一地,如将崩玉山一般地将药一饮而尽,棕色的药汁将他淡色的唇瓣润透,他微抿一下,喉结也跟着滚动,白皙颈子向下,显出几分弱不胜衣来。

他又这样,又这样空离惆怅得惹人心疼。

就受一下伤,医师都说他好多了,伤口也结痂了,他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他到底要怎样嘛?

王静姝不耐烦地上前,揪起他衣襟:“沈遐洲你到底要哪样?病歪歪的,还能不能好了?”

郎君任由她揪,脸颊也偏向了一边,说得好不伤心:“卿卿,你也厌弃了我。”

他都用上了“也”字,到底谁还对不起他了?洛京中沈二郎昨日还派人来送了东西。

王静姝瞧他的样子就知硬的对他没用,便松了揪着他的力道,抵着他腿地跪坐在他身旁,放低嗓音地诱哄:“我如何厌弃了你?我喜爱你都来不及,你怎会这样想?”

女郎的情话总是张口就来,沈遐洲用眼撩一眼又撩一眼地回望女郎,欲言又止地垂眼。

他本就相貌出众,这样羸弱低眼的模样,既晶莹剔透,又似苍茫展开的画卷,清渺、远淡,也与此间秋色融为一体般地令人伤怀。

王静姝受感染般,鬼使神差地亲了亲他。

而这时,郎君眼眸也倏地亮了地拥了女郎的腰,他早就学会怎么引导掌控亲吻,亲得女郎腰身发软。

王静姝不自觉地就被郎君带一下地坐

到了他腿上。

分开时,两人唇瓣皆润泽无比,些微草药的苦涩令王静姝回味地皱了眉,沈遐洲望着她笑,又仰头追着她索吻,吻落在了她的颈上、下巴、还有脸颊,根本躲无可躲地又吻做一处。

王静姝被闹得出了一层的薄汗,而她身下的郎君也亦如是,甚至喘、息更甚,王静姝推一推磕在她肩上的郎君,觉得他就是在装可怜,然后骗她与他亲热。

沈遐洲并未被推动地含了含她耳垂,声音惑人一般鬼魅,“卿卿,你今日想与我试一试吗?”

王静姝惊醒地后撤,郎君脑袋也失去支撑地茫然看她。

沈遐洲矫情,还有些守旧,总是这不行那不行的,竟突然主动提出要与她试一试,王静姝哪能不怀疑?

她双目都快将他戳出了洞。

而郎君也在这样直白探究的目光中,红了面,他勾搭女郎腰间的环佩一下,低声:“我看书学习了。”

这下轮到王静姝茫然了,他看什么书,又学习什么?

郎君贴耳与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女郎的脸也红若桃晕,不忍听地瞪沈遐洲一眼,他都在乱学什么啊!那些难道不是本来就会吗?她都见他许多次有了反应。

沈遐洲又勾一下她的腰,害羞问她:“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研习那书?”

王静姝贝齿咬唇,很是摇摆的模样,她自来是大胆的女郎,好奇心也极旺盛,没道理沈遐洲看得的书,她看不得,况,他要是学会得比她多,她岂不是被动了?

“我就与你一道研习一下那书。”女郎矜傲如见多识广一般地道。

沈遐洲忍笑,腿也微抬一下,王静姝烫到一般地先爬起身,走在前头,后又朝他微抬了抬下巴,让他带路。

他们身后,人高的荻花仍在水边随风摇摆,但许是今日的霞色太美,它们也少了几分潇潇凄色,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屋中灯烛一点,书方摊开一页,其上颜彩笔触精致,连男女衣裳都画得鲜明,王静姝甫看一页,并无所动,也就男女亲亲,也没什么不同,可从第二页开始,明显的画中女郎的衣袍中有了不一样的起伏,那是男子手的轮廓,原来便是亲亲,也还有许多旁的爱、抚花样。

再往后,越发的大胆放、荡,她耳畔郎君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卿卿,试试吗?”

“试试吗?卿卿?”

他喘得她脸都红了。

他伸手去勾女郎的腰,试探地亲啄一下女郎的唇,一触即离地拉她的手轻揉交握,眸中欲、色要浸出来一般浓稠。

王静姝被感染般地面颊发烫,鬼迷心窍地顺着郎君撤离的动作微抬了下巴,而郎君也收到信号般再次俯身就来。

他们的心跳在亲吻中共通,亲吻也在自然地向下,衣带拉扯下,画中画面再现一般地,在呼吸起伏中一一实践。

郎君修白的指尖有点微凉,可像是会点火一般乱漫,先是绕在后颈处细细摩挲,继而拂过香腻的肌骨,滑至每一可能点燃之处。

惊喜地感受着所漫过之处的变化。

女郎“啊”一声地绷起了小腹,她感到对未知的恐惧,同时又有一种追求欢、愉本能的兴奋,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有点儿引人深入探寻,也有点儿为此颤栗的紧张。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下,她也学着去摸索郎君,她咬他脖颈,手指插、入他的乌发中,去抵御那种难耐的颤栗。

她忽地被郎君横抱起,绕至桌案不远的床榻中,青色的纱帐随着他们的倒下,掀起不一样的波动。

风将桌案上的书册吹得不断翻页作响,帐中郎君与女郎也几多翻、覆。

郎君一边拥着女郎,一边继续指腹向下地索求,女郎柔软的双臂也忽地拥紧了郎君的后背,留下一个个月牙似的印记。

他们渐渐不再满足这样你碰我,我碰你的接触,山水相逢般地终于遇上,她做好了容、纳的准备,而他也期待这一刻已久。

压抑不住的喟叹与满足仅仅一瞬,女郎便难耐地仰了头,郎君也特意停下来地等待,他亲亲她,大滴的汗水从他雅润的下颌滴落至女郎锁骨,蜿蜒下滑。

郎君又动了。

那滴汗也如荷叶上的一点水珠,在风中一颠一颠的,颤动不止。

那风时而烈,时而缓,女郎喉间压不住的叫,也时而难受,时而呜咽,但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女郎仰躺在锦被中望着还在颤、动不止的床帏,有些茫然地朝帷帐外伸了手臂,臂上金链红石妖艳夺目,她人也跟着爬起身地要去掀帐。

郎君拦腰将她拖回帐中,手也跟着地牵回帐中,他咬牙切齿,又无能委屈地问:“卿卿,你要去哪?”

“我去翻书,瞧瞧书上可有说多久才算正常。”

“不用翻,我知道。”郎君声中带上了要雪耻的阴戾,牙也去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女郎,“卿卿,再来一次好不好?”

他虽是询问,可行动上却是不容女郎拒绝地拉她朝下跌去,他们在锦被中你拉我扯,争夺空气般地窒息亲吻,肌肤相碰间,王静姝察觉到郎君身上再次炙烫的变化,强势又昂、扬地向她挤来。

这似乎是一场狩猎,你来我往地较量着体力,谁也不愿意先成为猎物,谁也不愿先败下阵来。

沈遐洲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样的争夺中激烈作燃,他心底关押着的猛兽也好似在这一刻出笼,他常不知如何满足它,却在此刻寻到些答案,他一遍一遍唤着女郎:“卿卿,卿卿……”

“你爱我吗?”

王静姝的腰肢在连翻的抚、弄中弯出了个暧昧的弧度,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哭泣,腰腹也发痛,她仰着颈子,她想他停下来地胡乱摇晃了脑袋。

可这似乎触怒郎君地迎来更轰烈的冲撞。

要死了,她要溺死在这样欢、愉中了。

这次后,王静姝无声地趴在锦被间,身子也仍旧是方才结束时的姿态,时不时地抽颤一下,她脑中记录的小本子除了不随意灌沈遐洲酒外,又增了一条,不再随意与他说试一试了。

郎君似还不餍足地捞她的发,她扯回自己的发,嗓音都在发颤发哑:“我不要了。”

她背后的郎君沉默许久,久到王静姝扭过头去看他,他又那样了,露出那种会令她怜惜的神情,他最近似乎总这样,面容俊美,可目底却常隐萧瑟。

他容情也萧肃,身上还满是她抓出来的痕迹,委屈望来时,怎么都透着一股子的凄楚,与她目光相触一瞬,终似自暴自弃地开了口:

“是还不好吗?”

第59章 第59章“坏卿卿”

沈遐洲在问的什么不好,王静姝一下子就想到了,她红了脸,却又克制不住地想发笑,他怎就这样没有自信呀。

可她觉得这样的郎君甚是可爱。

她翻了个身,勾手去拉他,拉得他倾向她,她也微向上伏起身子,流水一样的锦缎也跟着缓缓滑动。

沈遐洲瞧着那锦缎如水一般滑动,将他先才见过的景色一点点显露,最后半掩不掩地卡在小丘处。

简直要命!

沈遐洲又被刺激得红了眼,她实在过分,非但嘲笑他,还又显出这番姿态,既勾他可又不要他。

他满心酸楚在心间来回地碾,却也在此时,被女郎又拉一下地勾住了后颈,他也一下地撞入女郎那漾着水波的眼眸,她是那样好看,大胆又肆意撩拨,他只看她一眼,便又失了神。

女郎便又笑:“我哪里说你不好了,是你自己乱想。”

“你总得让我歇歇呀。”

她说得足够光明诱人,目中也缱绻着戏谑的光华,沈遐洲不禁咬住了牙关,呼吸也再次变得凌乱不堪,他覆身而下,抵着她的额,咬字:“坏卿卿。”

平日里,他总卿卿、卿卿地喊,就已够亲昵了,可这声含着欲,又沙哑低怜的“坏卿卿”,一下子喃红了王静姝的脸,她身子也极有感觉地轻颤了颤。

沈遐洲似发现了这一点,追着她咬地与她翻作了一处。

青色的帐子伴着年轻郎君与女郎的胡闹,时而飘荡,时而

停歇,窗外月色下水边荻花也纷扬一处,像是染上了绯色般令人迷醉。

*

翌日,天色才蒙亮,郎君就已醒了。

他怀中仍抱着女郎,女郎长发散在枕上,与他的发交缠在一处,瞧着就缠绵亲昵。

他微侧了身瞧睡得静谧可爱的女郎,眸色时而柔和,又时而晦暗,为自己的幽晦心思感到卑劣。

他知女郎最容易怎样心软,他诱了她,他想再得到女郎一些,也想与女郎更进一步,想到心里着了魔,只有与女郎交融一处时,他才得到短暂的心安。

他昨日喝的也不是什么伤药,而是避子药。

“卿卿,你会怪我吗?”

他声轻得若云散,一点动静也掀不起,女郎也如是的半点回应没给他,仍旧睡得香甜,她大概根本不会怪他,她是个坏女郎,她早就贪他的色。

可他许多幽晦的心思仍旧不敢让她知道。

他又抱了抱女郎,女郎在睡梦中也有所察似的贪恋依上。

属于女子的柔软馨香扑了他满怀,没有任何阻隔的相贴简直令他色授魂飞。

昨夜刺激到跌宕时,观感都汇集到了脸红心跳处,可在白日亮光明耀时,他便会回忆起女郎无一不美的肌肤,山川水绕一般的婀娜腰身与丰盈动人的月匈脯,这些无时无刻地不在诱着他。

他既喜爱,又羞赧,眷恋,又矫情,他感到非但有朝下的热流,鼻翼也又痒得紧。

女郎知道了,或许又要嘲笑他,也有可能扇他。

他叹息地起身,披衣向外,他现在竟觉得女郎就算扇他,也兴奋无比。

嵇牧已重回了沈遐洲身边,瞧郎君捂鼻出了房门,脖颈向下没掩好的衣襟隐约能看到一些痕迹,瞧着就激烈。

他视线不过多停留了一会,那眉眼雅致的郎君就一眼望来,小气不愿让人瞧见女郎留下痕迹似的掩上了衣袍。

继而走远了些,才眼尾微抬地示意他上前回话。

嵇牧跟着沈遐洲多年,对他情绪变化的感知直觉可以算得上是强,如现在,他就觉得郎君情绪非常稳定,甚至几多愉悦,他也放心许多地将在京中的消息一五一十禀告。

原是沈遐洲虽对其中一批杀手来源多有指向长公主,但他本性多疑,且诡谲思量下唯恐不乱得更快一些,他将那些黑衣杀手尸身全让人运回去京中,由尚书省都官查理。

不出所料的,查出了丹阳王,朝中各议纷纷,丹阳王刺杀长公主之子,这除了对长公主不满想造反外,实再难寻出旁的缘由。

这种结论一旦定了性,就算说出其是为了得到一个女郎,被另一批黑衣人利用了,怕也是没有人会信。

况,长公主只在意这个令她在意的走向,她早便想削了丹阳王手中的权,只苦于没什么机会,也腾不出手来。

丹阳王这人祖上是平定南地令大绥统一的功臣,被封袭爵异姓王,这种封定除去犒赏功臣外,也有知其与南地世家难解的渊源,有相互牵制作用,只世代承袭,祖上对立仇恨渐消,如今的丹阳王与南地世家趋近一种平衡稳定的关系。

然王娘子从建业的逃离,长公主偶然探查下,才知丹阳王有了与南地世家联结,更壮大一步的野心。

她曾派人去敲打过一番。

也是这番敲打,其千秋宴也不敢入洛京献礼,恐被扣在洛京。

丹阳王怀恨在心,派出杀手取她儿性命的因果也说得过去。

长公主没有更深地深究,作为一个有野心的政客,她的目光总是放得更大更远,这批杀手留下的指向是送上门的把柄和转机。

她正愁怎么给想抬举的寒门武将立功的机会,也正愁如何更令他们巩卫皇室一些。

丹阳王狼子野心,该集结各路人马征讨之。

这是极好的机会。

嵇牧禀报得一丝不苟,也并无什么偏颇,可沈遐洲就是能从中理解长公主的用意。

嵇牧忽地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有些冷,其实这些根本无法证明杀手一事,就是长公主促成的,但长公主所为,太过寒凉,刺杀一事已过去数日,其除知晓郎君伤重需修养外,她投身于大事,对郎君少有过问。

他不由觑一眼郎君,许是对自己的母亲太过了解,也料到了会如此,郎君的面上显得尤为正常,可也正因为太过正常,才令人心里发毛,郎君似乎放过的太轻易一点了,有点舍身成仁助长公主达成所愿的大度?

嵇牧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遐洲没有说话,他确是了解自己母亲,不管是不是真是长公主派出的后一批杀手,长公主都会如现在这样布局安排,且她没有更深究他被刺杀背后,可有除丹阳王外的隐情,只有两种可能,本就是她派出之人,所有的事她都知,第二种,她不知,但她已然沉浸在如今的布局中,无瑕过问已没有性命之忧的亲子。

无论是哪种,都显亲情淡薄,这根本不需要去证明。

他真正想做的,确如嵇牧所料,事既已发生,那便干脆促成长公主所想做之事,如此,即便是后一种可能,先手也仍在手中,另一批杀手的幕后之人,即便有旁的任何谋划,也只能屈于这大势,若有任何旁的动静,也正显露了马脚。

且在如今这样酝酿的局面中,他正可以去一趟小次山,请会坐不住的人出来。

只因兵将一旦调动,将职军衔等皆会发生变动,这无疑是各种权势的清洗打乱,有人得,也有人失,世家、寒门、皇权三方的矛盾必然被再次激化。

他一直觉得长公主有些失去理智的急躁,且逐年愈盛,而有人也不会放任她自取灭亡,也不会任由沈氏陷入其中,沈照会下山的。

他们去斗吧,便无暇来阻碍他与女郎了。

沈遐洲眉眼依旧远淡,面庞也显出几分柔和,可那似有若无的笑意,莫名地令人察觉寒凉,就好像这个瞧着俊美柔和的郎君,其实疯狂凉薄十分。

也正因京中发生了这样的大动静,气氛紧张,连子弟间的玩乐宴饮都少了不少,沈四娘子都有些羡慕王表姐了,感受不到那种弥漫的硝烟味。

且三哥受伤,表姐竟是与三哥一起过节,还为照顾三哥留在了别院,她这时若是还没察觉表姐与三哥之间的古怪,她就该怀疑的自己的脑子了。

她犹在羡慕之时,王静姝正去往孟津渡的路上。

孟津渡在洛水之北的一个分支河段,河面常年经过冲刷,周遭地形都较为平坦,浅滩也呈现一种干净的色泽,她掀帘朝外远瞧,惊喜发现有白鹭南迁,它们脖颈修长,翅膀轻盈,如雪洁白的羽毛展开连成一片飞翔的模样,宛如坠入绿林的点点白星,壮观又迷人。

但它们南迁,也同样意味着天气转冷,王静姝即便在马车中,也能感到些江上传来的寒意。

她又远望了一会,瞧见河岸边的郎君朝她招手,原是终于可以走了,他们所停留的这儿,虽属孟津渡,但他们要去的其实是小次山,真往渡口去反是舍近求远了,倒不如就近寻个摆渡人。

郎君觉得江边风大,便与她先留在马车中等,然他也是第一次来此,对卫士寻来的摆渡人和小舟,与宽阔的江面相比,很是持怀疑的态度,非要先去瞧瞧才唤她。

王静姝也由着他作,她才不会陪他多吹冷风。

而此刻,一下了马车,迎面来的风,就将她衣袍裙裾吹得微微晃动,但随着她行动间,这江风也好似为她添了风姿一般地被她甩在后。

沿途旅人只见一身鲜色衣衫的女郎,背影纤柔,裙裾发带飞扬若霞,行姿欢若蝶舞,而在小舟之上朝她伸手的郎君也自如芝兰玉树,迢遥似云水。

女郎好似跌一下地扑入了郎君的怀中,郎君娴雅浅笑,目中也满是缱绻与眷恋。

俊美郎君,貌美女郎,何等赏心悦目,众人目光也不由随着远去的小舟放远。

第60章 第60章“沈九如,你也知道丢人……

王静姝是被忽然变了风向的风吹得衣袍掀动,才踉跄

跌一下的,沈遐洲却拥她一下地再不放开,美名其曰江上风大,怕她着凉了。

她从他怀中抬起脸,双眼又清又亮地一直盯他,唇角也弯弯地翘起,不用开口,郎君也该懂她的意思,她目中明晃晃写着——

你自己信吗?

沈遐洲被她挑衅得生了心虚,眼神也开始闪烁,不敢与女郎相对,他就是想抱抱她。

那日后他就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能与女郎亲热,因为女郎总拒绝他,他就知道,她得到了就对他失去了兴味。

现在抱一抱也不肯了吗?

可那事分明是他自己挑起的火,自己算的日子,他还无处可诉。

王静姝瞧他暗淡的眸光就知他又在乱想了,不过,她这些日子确实避开得太过了些。

更早之前,她敢肆意地去撩拨沈遐洲,贪他容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是知他秉性,不会轻易松了最后一道防,线,便以撩拨他为乐。

可现在他都没底线了,那日与他胡来,许多情状现在想起来都有些骇人,这还是因他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些残留。

可即便这样,她后来跳出欢,愉情、潮后,也感到担忧了,她之前竟没想过,万一怀上了如何是好?

那不管是于谁,亦或是存在可能里的孩子,也都是不负责任的,她开始反思起自己过往的任性。

翌日,她就偷偷寻了嵇牧要他将自己婢女接来,还隐晦提及了避子药,就是要他赶紧去借着接人把药送来了,最要紧的是用这个由头瞒住了沈遐洲。

郎君俊美面皮下形如恶鬼的暴戾一面,她是真怕他多想,她准备先用了药再给他好好做思想工作。

然嵇牧听懂了她的示意,棕色面皮难以言状地抽了抽,说话也支吾,只说女郎用不着那些药,伤身体。

她不依不饶地问他为何。

嵇牧欲言又止,自然不敢说郎君是蓄意勾引,早就服用过了,最后想出道郎君连日用的伤药就已有避子的效用,不用多此一举。

王静姝若有所思,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且,当日,她的小日子也如约至了,她一瞬疑惑过好像太巧合了一些,但结果于她而言无疑是好的。

可她也谨慎地收敛了许多。

此刻,人在江上,郎君还许多伤怀地望她,她也于心不忍了,觉得该哄哄他。

她主动地张臂拥了他腰,脸也埋入他胸膛,嗓音也柔软关怀极了,她道:“三表哥,可我担忧你着凉啊!”

沈遐洲心神都晃荡一下,她果然是在意他的!

当下,他耳廓泛点红地牵起女郎,往有些低矮的船篷中去,坐下后也并不松开女郎的手,为她暖暖手地反复在手心揉搓,她的手极白净纤长,指腹饱满,指尖留有比指腹稍长一些的指甲,修剪得圆润粉白。

他怎么看都喜爱非常,反复揉捻下,女郎的指骨处被捂出了淡淡的红,就像染着欲色一样。

他有点想,若是女郎能帮他握一握该是如何景色。

他好像又有点上火了。

王静姝眼瞧着他牵牵她的手都能牵出感觉,心中像是被猫尾撩过一般,心痒他的好撩拨,还有些矜傲,曾对她不理睬的小郎君也有今日!

她既不能肆无忌惮地撩拨他,那就给他找点不痛快降降火,她无意般地抽回自己的手,郎君也紧跟望来。

女郎笑靥微敛,道:“我方才想起了一件许久以前的事。”

“何事?”沈遐洲偶有一瞬,察觉到来自女郎的危险,就好像他若是答的不好,就会连船舱都不能与女郎同待的那种危险,瞬息的功夫,他就反思了许多,也紧张了许多。

他一紧张,王静姝就莫名想笑,她觉得他们如今的状态,就有点儿像是新婚中的小夫妻,而她正要寻夫君算账,她将这种想法压下,兴师问罪一般地开口:“你可还记得你害我跪祠堂之事?”

那是数年前,沈遐洲离开建业前的事。

一经提,沈遐洲自然就想起,那时他还与女郎斗地不可开交,起因是他那扭曲的独占欲作怪,他厌恶那些总是缠着女郎的那些小郎君,也厌恶那些人提起女郎时的熟稔,嫉恨他们与女郎几乎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他在这些人来寻衅时,命人将他们一一扔入了水中,彼时,他就在岸边看着,并不让他们有机会施救。

没有闹出任何人命,可也是那之后,女郎就在新朋旧友中做出了选择。

这种不好的回忆,很快就令他某种火气压下,升腾起名为怒的阴鸷,可顾忌女郎还在,他只小心地回答了“记得”二字。

王静姝哼了哼,“你记得就好,不过一码归一码,跪祠堂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她虽是顶罪,可她的好友们带人寻衅是不争的事实,她对此也不是一点也不知情。

所以,她最气的是:“你看着我整整跪了三日,我连偷懒都不能有。”

她从未受过如此不近人情的罚,若换了家中旁的人看守,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白日里去祠堂待够时辰就可以了。

可因为沈遐洲的参与和亲自监督,她与他犟了三日,跪足了三日,她一个好面子的女郎,在不知心动是什么的时候,就在在意的小郎君跟前面子里子都没了。

如何能善了?

沈遐洲显然想到了症结所在,女郎是遇强则强的性子,洛京再遇,若不是他先低了头,他与女郎根本不可能有如今这样和谐的时候,当然,女郎好他容色也占了许多的缘由。

只现在再回想更年少时,才惊觉自己做法有多错误。

果然,听得女郎又道:“你为何非要盯着我受罚,就是要看我笑话吗?”

她本是想给沈遐洲找不痛快,可越想,越发真情实感地气上了。

顷刻间,沈遐洲只觉得冷汗都要被女郎逼问出来了,他表情有半晌的空白,心中还几多酸楚,眼神也带上了伤怀之色:“我并没有想笑话你,我是想与你独处。”

他的解释,直让王静姝露出幻听了似的神色,他想的独处方式就是害她去跪祠堂吗?她目中不断蹦跳着火星,显然更怒了。

然郎君犹在幽诉:“你根本不理我,一句话也不同我说,连看都不看我。”

“而且,你与那些郎君的交好胜我尤多,你站在他们那边,可我只有你,你也厌了我。”

不知为何,王静姝的心忽地被他说得触动十分,甚至有些难过,他虽然常装弱,可那多是伪装出来的假象,他强取豪夺,不顾他人意愿。

而她,只是恰好,百无禁忌,也恰好,偏生对他心动了。

这种心动,其实,即便到了如今,也没有让她能坚定选择沈遐洲,她只是仍旧沉浸在此,舍不得罢了。

就像她从未主动去碰触他更深层的心底,她甚至连他为何会中毒也不曾试图去探究,她也不问他为何父母会分居两处……

她忽视了许多问题,只想与他一晌贪欢,再然后呢,她还没有想太长远,所以她才会在察觉自己任性后可能会造成的结果时,克制地矜持了许多。

可此刻,她才有些惊觉,他总博取同情挂在嘴边的一些话,或许不是装的,他是真的那样想的。

她心中一时酸涩懊恼,竟有点儿想哭。

她垂目缓了缓,投入他怀中地抱他,脸也埋入他胸膛,“我哪有与他们交好胜过你,不然我怎会在你怀中?”

说到这,她俏皮地抬眼冲他眨了眨,甚至仰脸去亲他。

郎君也在此时垂目,极其自然地低了头。

就好像他们天生就该这样纠缠,一旦唇舌相碰,就星火燎了原般地再难舍难分,女郎有意送吻,极尽了柔怯地任由郎君索取,而郎君也像是感受到了女郎不同以往的温驯,惊喜又比以往更深入地索取。

他们热烈地交换着一个漫长的吻,女郎也情动地扭了扭身子,郎君一把将她抱到了腿上,他们犹如交颈般依靠着彼此缓着难以平复的呼吸。

呼出的热气甫一触到空气就变凉,又因他们靠得太近,凉气飘荡到郎君裸露的肌肤时又回以热流,往来回复地令两人都发了痒,女郎先禁不住地笑了起来,郎君也跟着笑。

王静姝直到笑够了,才张扬嚣张地捧了郎君的脸道:“你方才说错了一句话,我没有厌了你,你也不是只有我。”

“三表哥,你身旁还有许多人呢,像与我一起去阴平寻你的二表哥,还有总怕你,但有事也会先想起的四娘子,还有叔母、嵇牧……”

她一口气给沈遐洲数出了许多来。

沈遐洲都有些懵然女郎怎突然这般认真,她过往对他的病态话语,不是反驳就是不理会。

她这是想起当初就令她心动的小郎君了吧,所以才这般地转了态度,想想昔日的小郎君可真好命,小女郎日日都追逐在他身后,不像他,总被女郎热一阵冷一阵地反复对待。

他容情古怪,目中也满是发酸的妒意。

王静姝都被他看的莫名了,他又小心眼地记恨上谁了?

若王静姝知晓他竟嫉妒过去的自己,怕是也要骂上一句“有病”,可惜她并猜不透,船篷外也一阵风卷入,是有人提醒,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江潮涌浪,渚清沙白,摆渡停歇在了一石岸处,王静姝提着裙摆下了船,入眼山势峥嵘,随处可见树灌藤萝,只入了秋,不少草木不复鲜绿,变得深绿甚至熟透一般的红黄色彩,如此望去,峥嵘山势便少了几分令人胆怯的惧意,多了些野趣,这便是小次山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山中藏了座道观,还结庐隐居了个沈家家主,若是涨潮时,这儿根本没有人会来,便是山中人平日里出去也不方便吧?

她不由多想,也趁机与沈遐洲多问了些问题,她开始好奇更多,不再停留在已知的那些,她的心在不由自主地朝他更靠近。

郎君也被女郎哄得晕乎乎的,说了许多,可提及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可会令人害怕,沈遐洲容色微凝了一下,只道:“他不是个会令人害怕的人,你见了便知。”

“他与我母亲不同。”像是想了许久,沈遐洲才想到一个词形容沈照,“很早以前是个君子。”

君子就君子,偏加了个很早以前,王静姝眼波晃了晃,便知怕是沈遐洲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父亲如今到底是如何模样了。

非要算的话,其实也谈不上非常多年,至多也就四年,可沈遐洲算上虚岁也才十八,四年几乎占据了他从小少年到男子蜕变的所有时光,便是有过书信往来,那些文字也代替不了面对面的距离。

嵇牧在他们前头带路,后头只跟了郎君与女郎,更多的卫士和女郎的侍女,不方便一大群人涌到小次山,都在隔江的村落中暂落脚。

他们也不用一口气地爬到山顶,山顶的道观名字起得随便,就叫随云观,只有一个老道与几个小徒弟,沈照与老道士是忘年交,修道也是对外说法,非是真的入了道门,也并不住在道观,带了个随从在半腰的地方建了几间竹舍草屋。

在他们耗尽力气前就见到了那几间简单的屋舍,时有香气飘出,也有自在琴音流泻。

沈遐洲脚步微顿了顿,瞳眸冷黑,里头似有着无尽的深渊,汹涌逃脱着破坏的阴鸷,却又牢牢地被他压制住了。

他总是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恶意,但好在,十次里总能压制下去七八次,他依然是俊美又正常的郎君。

他只是心思坏了些,又不是时时会做坏事,若是连想想也不行的话,他也太可怜了,他忽地委屈又寻求认同般瞧了一眼女郎。

光一眼,王静姝就汗毛倒竖,他心思太多了,有时是古怪扭曲,有时是狠戾阴暴,当然也有可爱矫情的时候,可又哪时时猜得准呢,她想,她以后得让他说出来才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如今竟会想与他以后了,顿然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迈步。

沈遐洲没有得到回应,诡谲心思就全转到了女郎身上,恶意也不再。

也似察觉到来人,琴音压停。

嵇牧早前就是从主君沈照手中挑出给了郎君,他再见主君,心中也有些激动,先向其请安道:“主君,我同郎君来看您了。”

那抚琴男子目光先在嵇牧身上稍停,继而弯绕一下,瞧见了一对正青春的年轻男女,郎君初瞧下,长身玉立,质若云月,女郎身形纤细,立在郎君身边,漂亮得像是朵粉黛芙蓉。

但细瞧下,两人与世间许多情人相处又有些不同,女郎明显更快一点,郎君亦步亦趋,愁绪也碎光点点般散漫。

许久没见过这般鲜活男女,沈照也浅浅笑了,他还以为三郎没了他约束,会越发靠近那人,如今瞧着,倒也还好。

王静姝陡地停顿住脚步,她自来好郎君们的好容色,还总会被同一类温柔高渺的气质吸引,琴后男子既是沈遐洲父亲的话,那也得有不惑之年了,可瞧着却像是才三十出头,穿着葛布道袍,宽摆全铺在麻藤编的藤席上,望来时眉目温而清,不带一丝浊气,笑容也温和友善,有种长者的奇异包容感。

沈遐洲目色又不好了,王静姝她到底是有多爱容色好的男子,连年纪大的也看。

他作怪地勾拉她一下,同沈照恭敬唤了声:“父亲。”又介绍身旁的女郎,“建业王氏六娘,儿想娶她。”

王静姝才怪他拉她,害她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就听到这般石破天惊的介绍,美目都瞠大了。

沈照也略皱了眉,三郎与他的生疏冷淡言语可见,对女郎的介绍也非是想征求他的同意,不管他肯不肯,三郎都会按自己的做,这种似曾相识的偏执,令他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儿子。

王静姝想说些什么地翕张了唇,却触及沈照柔和望来安抚的眼神,他立起身抱美一般抱起了琴,同沈遐洲道:“这非你一人所能决定,六娘子若是不愿,你当如何?”

那就抢!

想法下意识地就掠过了沈遐洲心头。

一眼,沈照便洞悉了沈遐洲的本性,他不愿听地摇头,“你来当不止是说此,还有何事?”

“京中发生了些大事,请父亲过目。”沈遐洲朝嵇牧看一眼,嵇牧将整理好的京中邸报恭敬递上。

沈照盯着那封漆的信封几多凝滞,他做不到真全然放下,那京中雪花一样的送来的各种书信,他全看了,容纳了那人全部负面情绪,但,从不曾给她回过信。

他心中轻叹一声,接过了,让他们留下来用饭,也不用急着离开,还有空房舍,正好两间。

沈遐洲虽觉不自在,但也确没有离开的意思,拉着女郎就等着开饭,然等沈照一转了身离开,他就小心地觑女郎的脸色,“你早就答应要做我夫人的。”

他倒是先委屈上了,王静姝气不过地想,却陡地发现了不对,她何曾确切地应过他要做他夫人了,唯有那不小心的一次,她紧盯他问:“你是没醉,还是都记得?”

郎君赧然垂目:“都记得。”

王静姝嗤他:“沈九如,你也知道丢人啊!”

郎君醉后的言状,想来他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难以启齿,偏生那日王静姝还许过他一诺,在又被女郎嘲笑和被悔约之间,他选了前者。

女郎一笑,先才的羞恼也就绷不回去了。

如此,倒也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