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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将王娘子引来我这。”……

能被称为殿下,还有物归还的人,王静姝只能想到惠王。

果然,顺眼望去,惠王远远地对她笑。

他今日精神似不错,不显病气的身形挺直如松鹤,浅笑间浓郁的眉眼多了许多的华贵感。

王静姝被晃了一下眼,心觉惠王还是不病的时候更好看一些,而且他不显病时也就不会让她想到沈遐洲。

她避开周旁女郎的好奇,跟从侍者而去。

宴中实是人多,世家郎君女郎游戏一处,还有许多仆侍往来其间,光是走过,就能听得许多喁喁之声。

她兀地想起,曾听闻许多人议论过惠王,惠王丰秀清贵,为人也良善,是洛京中出了名的美郎君,但及至弱冠也没有婚配,盖因他那身子骨,许多医者皆道他活不过弱冠,即便如今已活过了弱冠,也仍旧没有人将女儿嫁于他。

这其实是很好猜测的,惠王有如今都是长公主的善待,他母族几乎等于没有,没有家世底蕴,空有华贵的身份,况那样的病体,就更没有女郎愿意嫁给他了。

王静姝虽是后来才得知这些的,还为其可惜了许久,可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将惠王排除在外,他出身是实打实的,况他一直与人为善,似还做一些经营,故而很是有钱。

他若是早死,于她也没有影响,她不但有王家做后盾,还依旧能背靠长公主与沈家,而且还可得到一个不错的身份,或许还有大笔的钱财。

所以,惠王与吕三郎一样,都曾是她夫婿的上上人选。

如果没有后面那些事的话——

思绪到此,人也已近了身前,她屈礼一下,惠王也微扶她一下,王静姝没有避开。

惠王没有立即提及归还字画,反邀她四处走走一齐赏花,甚至夸道:“王娘子方才百骁实为精彩,可是有什么技巧不成?”

他眸光带柔,望着女郎似在讨教,又似在柔情示好。

王静姝目光偏一下,语中颇有几分可惜:“原来殿下唤我也是为了同我讨教。”

那种可惜似失望,又似乎惆怅,也像是在指责眼前的郎君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可说了吗?

她实是个坏女郎,不想与人交的时候就冷淡待之,想与人交时,眼波微微勾一下,就足够郎君心中生出许多想法。

惠王下意识地就随着女郎的眼波而心动,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想做些解释,他苦笑一下:“王娘子可能不知,我自幼便不曾碰得刀枪弓箭,游戏也不曾。”

许是他说得太自苦,俊容上自然流露的空怔与幽微的可怜,有些与某个郎君重合,王静姝无端地就被触动一下。

她控制着自己移开视线,心中生出些气来,她抑不住地想,那个可恶的郎君是不是早就见到陶然了?

那他要如何?会被陶然请动来千秋宴吗?是不是又要为了托举寒族,与旁的女郎成对出现在她面前。

沈遐洲是有前科的,被抢走的陆先生,在气时,许多回忆都变得可憎了起来。

“王娘子……”惠王轻唤了王静姝两声。

王静姝目中幽火一瞬消失,眼眸弯一下,便有清水一般流动的波光:“殿下方才说什么了?我观金菊灿灿出了神,没能留神。”

足够美丽的女郎想做什么的时候,都是足够迷惑欺骗人的,即便明知她没有说实话,可谁又在意呢,惠王分明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可灿灿金菊映女郎华裙娇靥,日光也偏爱地打落在女郎莹白面容上,寻不到比冰肌玉骨更贴切的词了。

惠王微凝着女郎眼睫筛下的日光,南地来的女郎不止一个,可王娘子只有一个,他看中的也只有王娘子,王家在南地的底蕴足够深,王娘子也足够令人心动。

或许连他自己都早已不知在计量中藏了几多真情,他面上笑意越发雅润,可又不受控地微咳两声。

王静姝担忧凝他,建议:“殿下不如同我到那亭中歇歇吧。”

惠王没有拒绝,他在亭中坐下后,喝茶润了润,才带歉意地开口:“老毛病了,劳王娘子担忧了。”

王静姝凝他片刻,见他不似作假,心中生起了几分好奇,沈遐洲是中毒落下的毛病,但他还能习武,不作的时候身体也瞧不出毛病,可惠王的毛病又是从何来?

况这两人还是年岁相差不大的舅甥,实在令人好奇。

王静姝微咬了下唇,在犹豫着可要问。

惠王看出道:“王娘子可是想问我什么?”

“殿下贵为皇室子弟,怎会患上这样难以根治的旧疾?”王静姝还是问出道。

惠王还不及回答,他身边一年轻侍者就控制不住地愤恨道:“这要怪宫中的恶奴,欺我主幼年无人照料,在宫廷中多有苛待,如此才落下了病根。”

惠王抬手一下,不让侍者继续说下去。

他微赧,像是羞于提及一般道:“我母妃犯了一些过错,在冷宫中生下了我,若非长公主照拂,我恐连皇子身份都不得被人承认。”

王静姝虽知道惠王母族出生不好,可严重到连皇子的身份都不被承认却是第一次知,可想在冷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这落下病根倒也难怪了。

王静姝为自己等同于揭伤疤的发问生出歉意:“我不该问及此,令殿下伤怀了。”

惠王并无责怪地摇头,甚至微透了一些他的病是能好的意味给王静姝,后又道:“娘子现在还觉得我是为同娘子讨教技巧吗?”

“我实是对游戏半点不通。”惠王语气微叹,有种说不出的幽幽羡慕与期待:“娘子可能教我?”

王静姝微垂下眼睫思虑,她应该答应,她盛装的目的不就是为让郎君们慕她,可她心底又分明不愿更进一步地与旁的郎君交好。

她大概就是想气一气沈遐洲,告诉他,他的各种装可怜手段没用,她不会为此不断让步与等待,他身缠的那些麻烦也与她无关。

许是见女郎迟迟没有回应,惠王又不在意地笑道:“是我唐突了,娘子不必应我。”

他笑容温和,又友善体贴,偏浓郁的眉眼也被这种温和冲淡不少,就更显出了雅润的下颌,让人如沐春风的同时,又生出了那种熟悉感。

王静姝喜欢的那类郎君的熟悉感。

她答

应了,但又用了“下次‘的拖字诀。

盛情难却下,她还是收下了惠王给的谢礼,绑缚在她腕间的缠珠红绳,据说是大师开过光的祈福佛珠。

她不免垂头往席间走,宽慰自己道,至少字画取回来了,如此也算是少了一个往来。

席间女郎们闲聊许多,数次提及近来的流言与笑话——

“那陶娘子还想与沈家郎君联姻,真是笑话。”

“她哪里配得,要我说她的舞根本不如王娘子,若非王娘子入洛京晚,没有寻得稳妥的举麾者,哪轮得到陶然的今日。”

被提及名的王静姝眉头微蹙地饮了一杯酒。

又有女郎压低声道:“我听我父亲说,是长公主想抬举她。”

一旦涉及朝堂,各家女郎也讳秘起来。

还有人不免抱怨:“我实都不想来,可这宴扯的大义,我不来岂不平白给了人说道的机会,好在大家都来了,我也就当这是个普通的宴。”

……

王静姝听着这些,无觉地喝了不少酒,她觉得这不应怪她,而是她席旁的侍者太勤快,她一饮完,就立马从酒罍中为她满上了。

许是身体好的原因,她的酒量其实还不错,但今日也不知是确实饮多了,还是席间人声太多,她从心底生出些燥热。

她再坐不下去,起身四处走走散散热气。

因宴中宾客太多,带来的仆侍婢女就更多了,为了宴兴,宾客的侍从女婢一般都另有安排,王静姝走了许久,由体内而发的燥热愈发地按捺不了,她尚存的理智已经觉得不对,目昏昏下看人都有了重影,她看谁都变得狰狞。

她试图从中辨出沈莹的身影,这宴中唯有沈莹不可能害她。

而在她寻人的这会功夫,另有人在惠王耳旁说了什么,他温和雅善的面孔一点一点敛了温和,像是过了许久,他才道:“将王娘子引来我这。”

*

为王静姝奉酒的侍者,在王静姝离开后也借着换酒将酒罍抱出,慌张的缘故,她绊一下,酒罍飞而摔裂,有清酒泻出,她连忙爬起将碎裂的酒罍埋入就近的花坛里,继而去见了一位女婢。

那女婢左右瞧了无人,飞快递给她一袋银子。

待将人打发走了,才回禀一位遮面的女郎:“娘子,都办好了,那位娘子饮了掺了五石散的酒。”

遮面女郎目中划过阴狠,抚了抚不能见人的脸庞,踏步而出,她要亲眼见一见王静姝的丑态。

若王静姝在的话,定能认出此遮面女郎,无疑是前一日才被她用箭威吓过的陶然,她作为赏菊宴的筹办人之一,久久不出现,非是没碰到沈三郎,而是碰到的太早了。

她同沈三郎羞赧转达了来意,奉长公主所托,为沈三郎接风去秽,语中多有暗示那可能的赐婚之意。

没想,她才说完,那春水秀水一般俊美的郎君,竟能吐出极令人想不到的恶语,她上前想与郎君缓和开脱几句,沈三郎却忽地化身成了恶鬼。

他差点杀了她!

此刻想起,陶然仍旧恐惧得浑身颤抖。

幸运的是,她最后被放过了,可将她挥倒在地的力道却是实实在在的,她的脸——

她的脸伤了。

她几乎是哭到昏厥,但她还有千秋宴,这是她踏入洛京世家子弟交往的重要一环。

她怎甘缺席。

然,宴上光华熠熠的女郎实在太多了,尤其是王娘子,若是让她也出丑就好了。

她如是想,一切也便这样发生了。

她隔着面遮又轻抚了抚脸,想到即将可见的丑态,又愉悦地笑了。

第52章 第52章“沈九如,是你吗?”……

时下五石散虽都唤作“五石”,但这“五石”的配方各不相同,效用也不同,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药性皆燥热绘烈,服用后会全身发热,出现亢奋的症状,有的还会产生一种迷幻效果。

王静姝第一次服用就是误服,她对此完全陌生,完全不知该如何排解这股燥热,她有点想解衣,但理智还在的她只紧紧捏住了衣襟。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很是不对,不能再往人多的地方去寻沈莹了,她必须离开,她双眼亮得惊人,脸庞也泛红。

可她的意志又极强,甚至还能控制着自己的步态,去避开那些衣着鲜亮的郎君和女郎,她觉得她经不住任何一个人关怀,也信不过任何一个人。

她该找个没人的屋舍,熬过药力,或是等待沈莹和竹苓等人的寻来。

渐渐加重的目中重影出现了一个人,王静姝有些辨不清来人面容,但是声音有些熟悉,好似今日不久前就听过,语中是关切,又像是碰巧撞见一般地惊讶“王娘子你这是这么了”,而且就要带她去寻惠王帮助。

惠王、惠王,王静姝咀嚼着这个名号,想起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是惠王身边的仆侍,旁人的仆侍都留在宴外,有事时才令人去传唤,而这宴本就有惠王的一份辛劳在里头,算是宴会的主人,他身边跟着的是他自己的仆侍,或者说,整个席宴所有安排的侍从都有经惠王的手。

王静姝没有为遇到惠王身边的人感到庆幸,甚至有一股寒凉漫遍全身,令她更冷静了几分,她记得的,沈遐洲曾说过,惠王给沈二郎的茶水中下过药,那怎么能保证她酒中的问题与惠王无关呢?

她没有吭声,那仆侍只当她答应了,在前侧为她引路,无意地觑一眼,只见美丽至极的女郎眸中的水光像是要漾出来一般,被迷离地望上一眼,不止骨头酥了,魂魄也不禁跟着荡漾。

他不敢再多看地心中唏嘘,难怪殿下会喜爱王娘子,这样的美人,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也自不会放任她被人陷害了去。

只是今日一过,怕是他们府中就能多上一个女主人了。

仆侍尤想着,却忽地惊觉不对地扭头。

女郎只跟从了他几步而已,在他空想之际,就已毫不迟疑地折身逃走了。

仆侍只来得及见着女郎的一片裙裾消失在洞门处。

坏了!王娘子若是出事真落到了旁人手上,殿下便是再好脾气也定然饶不了他,他不做想地就去追。

王静姝缩身在一石洞内,听得脚步声过了,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裙裾拖曳的一点尾巴全缩了进来。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紧咬着下唇,祈祷着这不断上涌的燥热能尽快结束。

许是没有安全感,她半分也不敢松开一点衣襟,兀自冒了许多的汗,脸颊愈发的红,额汗湿透了鬓发。

越发难耐时,有一片男子衣袍的袍角闯入她眼帘,那袍摆色纯,但有金银花边,她不甚清醒的脑子不断想着今日见过的什么人是这个色,又是这样的衣袍。

她本是个极高傲的女郎,可此刻却经不住地微缩一下,沈遐洲望得心都缩痛了,眼底如血网一般的血丝漫涌着杀意,他恨不得杀了宴中的所有人。

他应早些来,怪他先入了宫,与长公主僵闹了许久,又回沈府时,才知王静姝去了赏菊宴,摆脱开沈二郎的絮叨,甫一到了华林园,先遇得了焦急的沈莹,她道王静姝不见了,而且不论是明暗都有人在寻王静姝,就像是有人在推动一样。

沈莹实在拿不定主意,让自己和表姐的侍婢都入宴找,好在这时遇到了三哥,一股脑地就将自己的发现说了。

沈遐洲心中咯噔,施展轻功四处寻找,直到从高处望见了石洞中藏着的一片色彩。

他弯腰探入了狭矮的石洞。

王静姝迷离抬眼,隽逸流畅的下颌线条无比熟悉,但想到可能性,她微哑地出声询问:“可是惠王殿下?”

沈遐洲眼眸倏地变得尖锐,继而望见女郎的腕间,缠珠红绳赤红夺目,他曾在惠王手中见过,是惠王不离身的佛佑之物。

一瞬的功夫,他已然能猜得女郎来此是见了谁,她是又动摇了?又不想与他继续试试了?

年轻郎君百感交集,捏着女郎下颌将她脸颊抬起:“王静姝,你好好瞧清楚我是谁?”

他目

中隐有狂意流泻,即便女郎不甚清醒,他也执拗地盯着女郎嫣红的双唇,想女郎认出来寻她的是谁。

王静姝身上的体温很高,而捏来的郎君手又带着一阵微凉,她并未听清郎君问的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有些贪恋那点凉意,双手攀上那微凉的手,向上摸索。

郎君被其她攀附摸索得心中一阵发痒又一阵泛酸,她摸的谁?心里想的谁?惠王吗?

想到此,他冷着脸将女郎的手往下撸。

王静姝本就久蹲,又靠着攀附郎君手臂的那点力道向上,此刻双臂被人一撸,半身就禁不住地向前扑。

她会摔落在洞中潮湿的地面上!

沈遐洲瞳孔紧缩一下,身体先做出判断地矮身去接她。

这个石洞内里空间并不算小,但极矮,许多动作根本不便施展,而此刻,沈遐洲便是用自身去接的女郎。

外头的阳光也只洒落一半,只能照到跌坐两人肩下的部分,王静姝自郎君的怀中爬起身,双手伴着迷离的神志向上,她摸到了郎君的脸颊,自上而下地俯看他,“沈九如,是你吗?”

她越努力辨认,放大的面容靠得越近。

她有点贪恋从郎君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面颊径直贴上了郎君的面颊,发出舒服的喟叹。

那种舒畅又愉悦的喟叹与女郎平日里的嗓音全然不同,柔媚又娇气,直吟得人血液逆流,胸腹下坠。

女郎修长的玉颈上扬,交颈一般贴着郎君,她又问了一次:“沈九如,是你吗?”

她问得有些发虚,还有些控制不住的细喘,她非常热,沈遐洲甚至能清晰感到她的滴汗,顺着他们相贴着肌肤滑入了他的衣襟。

五石散是需要发散的,可女郎因种种原因,非但不曾发散,还将自己捂得越发紧,这股无处可散的绘烈燥热早已令她神志不清,又产生了另一种迷幻亢奋。

可她实是叛逆,别人越期待她什么,她越不回应,有人想引她去见惠王,她也偏不去,直到等到了沈遐洲,她仍在一遍遍呢喃着确认:“是你吗?”

“是我。”

沈遐洲被女郎的一声声低问,问得心神摇曳,他低沉着嗓音回应,扶手去支撑她。

而王静姝心中的那根名为防备的弦也终于断了般地放开了自己,她呼吸胡乱地喷在郎君脖颈、下颌、耳后……

她抓着他的手搂她的腰,乌黑的发散逶迤散落在两人的胸前,乃至地上。

衣带被蹭开,衣襟也散开,那股热意终于有了出处般地令她感到轻松。

沈遐洲发红的眼望着她,他无法忽视也无法忍受女郎扑跪在他身前绮丽夺目的美。

呼吸都在变得加重,掐在女郎腰肢处的手不受控地收紧,耳目聩聩发昏地期待更多。

目光一旦黏上就无法移开的莹白肌肤,完完整整看清的红色小痣,还有那捧雪一般的半丘,轻触上女郎锁骨的指尖都在发颤,他的体温无限地在升高,甚至堪比中药了的女郎,乌睫不断地颤,既端正羞赧,又欲色加重。

他一鼓作气地将女郎的衣襟合上了。

才轻松不到片刻的王静姝都怔愣住了,她热啊。

她又去向下扯动,可郎君实在替她揪得紧。

无法下,她不满地用那雾濛濛又像带钩子一般的眼,一眼又一眼地渴望郎君,甚至顺势地握上了郎君的手,倾身下压,撒着娇道:“沈九如,我好热。”

“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实是个会勾缠人的坏女郎,她无章法地索吻,乱动,柔弱无骨一般的手也在郎君冰滑的衣料上肆意寻求着凉意。

沈遐洲先是被迫感受到了那小丘处的绵软与温热,继而浑身被点燃了一般地亢奋,他在一瞬松了手中的力道,似放纵又似疯狂地托着女郎吻做一处,浑身像是淌入热油一般。

女郎显然地极不满这种升高的温度,她不再满足于这种衣料相贴,拉扯下,伸手探入了郎君的衣襟,柔软指骨与郎君肌肤毫无阻隔的相贴,实际体温上的差距令她感到满足,继而想要更多。

沈遐洲也被这一触下,神魂都与之颤动,快意与理智并存,他瞳仁骤缩地在女郎后颈处拍下一掌。

女郎软了身地靠落在他肩处。

沈遐洲胸膛起伏不止,脖颈至上也全是湿红,他垂眸下瞭一眼,便是女郎露在外的圆润肩头,他又浮上害羞地小心翼翼伸手将女郎下滑的衣襟上扯,直到一切都归于正常,他才矮身抱着女郎出了石洞。

然也是这么一瞬的功夫,他面上的羞赧与情、欲就退却得再难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的报复欲与腾腾杀气。

他已能肯定王静姝是服用了五石散,他曾无数次见过服用过五石散之人会如何形容,敞衣行散,精神亢奋,若是服用不适当,并不能及时行散,就会如王静姝这般失控。

他朝着在不远处守着不让来人的卫士打了几个手势。

卫士便知,今日是善了不了了。

而轻功甚好的郎君继续抱着昏睡过去的女郎,在屋宇上不断起跃,继而落在一处极大的浴池处。

第53章 第53章有点痛还有点刺激。……

这是距华林园不远的天渊阁,有名泉,浴池中水便是从外泉中引入,沈遐洲伸入池水中试温一下,收手去看怀中昏睡也不安宁的女郎。

半靠着他的王静姝难受嘤声,那些久不得发散的药力,让她像被火蒸烧一般难以忍受,她不自觉地扭动。

沈遐洲脸红如滴,伸手想为她解开外衣的手颤颤如老迈病者,即便先才都已瞧过了不少,可他心中仍旧欲念甚多,羞赧也甚多,多到不敢去为她解衣。

他能见她玉颈修长,延伸向下的鲜色衣衫纱一层锦一层,但都轻薄贴身无比,纤腰一搦,更是线条美丽,尤其是有弧度的丰盈处,稍接近些,就不受控地想起先前瞧见的风光。

他鼻翼痒痒,最后只解了女郎手腕上那早就看不顺眼的缠珠红绳,内劲下,任是开过光再深厚的佛缘都化为了齑粉。

王静姝是连衣一起浸入冷池中的,四面八方涌来的凉意令她昏沉中都舒展了眉眼。

不多时,她就睁开了眼,目色仍旧迷离茫然,身上也一波一波的热意上涌,也仍旧使不上力气,需攀着些什么才能不溺入水中。

她主动张开双臂,搂住了她唯一能借力的人。

明明是冰冷池中,却无人能察觉到凉意,沈遐洲不争气地淌下了鼻血,他手忙脚乱,一边要仰头捂鼻避开能落在女郎身上的视线,一边又要支撑住女郎。

然即便避开了视线,他也能感受那浸透了水,透过衣裳软蓬蓬贴上来的身躯,那是属于女郎才有柔软,她双臂环绕住了他的腰,美丽泛着潮红的面庞轻靠在了他的肩上,吐息轻慢。

冷与热时时侵着她,令她总不自觉地向外寻求着些什么。

沈遐洲被她的寻求生出一片似快意又偏要克制的轻颤,不禁咬住了牙关。

简直要命!

王静姝简直是生来克他的。

她总是能让他极有感觉,他也爱极了她的主动,可他们又存在本质的差别。

他不像她那样只想贪片刻欢愉。

他固然疯,可又同样端然无比,那是作为沈氏子弟自小受到的教导,深刻在骨子里的端正,他既想与她共沉沦,又会想不该如此。

不该不分场合,不该在她不甚清醒的时候,也不该总顺了她的意……

总之,就是有很多的缘由。

而且——

王静姝是个无状的坏女郎,她要是不满意怎么办?

想到此,他双眼又乌沉沉地下落到女

郎身上,她实在可恶,就几日的功夫,她怎就收了旁人不离身的佛珠?

果然,他强行将她带离是对的。

沈遐洲从肩处掰过女郎的脸颊,望着她绯红迷离的面庞,神情变得极为不对劲,那种安全感的缺乏,让他极想对她身上留下些什么。

他一口咬在了女郎的脖颈上,先是带着些惩罚的力道,继而放松了些地舔舐,王静姝被一激下,迷离的眼眸都清醒了几分。

也是这几分清醒,让她听进了不少病态的轻喃,她眉头皱在一块地分辨,是有人在唤她的名,一会是王静姝,一会是姝儿,一会又成了卿卿……

伴随着这些轻唤,有威胁也有恋眷。

直到那句略带病态的“你是我的”入耳,又来来回回地在脑中回荡许久,她陡地惊醒,迷离的理智也在归拢。

而此时明明没有服用五石散的沈遐洲,却在方才触及女郎肌肤的一瞬,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压着女郎靠在池旁,眼中通红一片,迷乱的吻仍旧在向下。

有点痛还有点刺激。

这是王静姝清醒点的第一想法,她非但没有阻止,还借此想起了不少事,潮湿、阴暗的洞窟中隐秘又大胆的亲吻。

也不知是不是还没退却的五石散影响,遍布锁骨附近的亲吻令她浑身又痒又麻,双臂搭上了郎君的肩,腰腹也脱离他支撑地绷出优雅又贴近的弧度。

是极大胆又放纵的索取姿态,像美艳的海妖。

沈遐洲发红的眼望着她,有些绷不住的兴奋,他就是会一次次地被她吸引,为她疯狂。

他拥着她的身躯都在颤栗,甚至变化更甚,那种灼意,在水中比过往的每一次接触都要更滚烫,王静姝兀地有些害怕,可行动上却又更给予了回应。

这既是被药物驱动的身体自然反应,也无不是她本意,她并不排斥沈遐洲,甚至还带了点试探的捉弄。

她知道的,他就是那样一个偏执还有些矫情的郎君,这事上总是这个缘由不行,那个缘由不行。

他与世上的很多郎君都不同,他正常时,冷淡自持,身上也满是世家才能藴养出来的清隽端然,他病时,又凭添几分虚弱清泠,而对女色上,又常常显得有些纯良。

他不是真的纯良,可她就是爱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也偏爱瞧他还能做出什么反应来,试探他还能矫情到什么时候。

然,她迟迟没有再等到沈遐洲的动作,反听到了他在耳畔克制又咬牙的幽怨声:“你又诱我。”

随着话落,他慢慢松开了对女郎的支撑,目光也带着些心虚地别开了他方才在女郎锁骨附近留下的许多痕迹。

被看穿意图的王静姝怔忡一瞬,转瞬就笑了,她笑起来眉眼间艳光四射,湿透的发铺散在四周,少数几缕粘在锁骨,搭在胸前,随着她的动静,周身漾开一阵水波,独属于女郎的玲珑曲线显露无疑。

沈遐洲偏离了的目光不受控地被重新引回,他能瞧见女郎身上那层叠布料早已被浸透,洇出了肌肤的色泽,些许散乱的衣襟更是被水流冲开,点点红痕散落在其上,有的是方才留下的,有的是更早一些时候在石洞中留下的。

这些红痕无端地为女郎凭添了许多的魅意,也令他脑中昏昏地多了遐想,他知王静姝一定又是要诱他,而且她已经清醒不少,他若不想出丑,就该尽快一些离开。

可他目光像是被海妖攫住了一般,舍不得挪开。

王静姝凑近亲了亲他下颌,轻“嗯”一声地肯定了他方才的猜测,潋滟的眸光也大胆地仰视着他:“我是在诱你,那你要继续趁人之危吗?”

她说话时并未离太远,带着润意的红唇将简单的一句话说得又慢又磨人。

沈遐洲直盯着她张合的唇,有些出神,他亲过女郎的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总觉得或许还能做更多。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红色的液体当着女郎的面滴落。

“三表哥,你怎又流鼻血了?”王静姝是想试探他底线,可也没想到他这么没用,才一句话的功夫,就连鼻血都出来了,他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触及女郎震惊又嫌弃的眼神,沈遐洲后悔了,他该早点走的。

可也偏是他这样,王静姝更想凑上前去关怀关怀他,伸手要为他擦拭。

沈遐洲一边捂鼻一边阻拦:“你别再过来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空阔的殿中只余了王静姝一人,她才控制不住地趴在池岸边放肆大笑,她就知沈遐洲最后不会碰她,这样的事已不是第一次了,她都懒得再与他说试一试了,她只恶劣地想捉弄他。

笑到最后,她又有些庆幸,庆幸寻来的人是沈遐洲,否则,她无法想象自己最后会如何。

时下风气虽开放,可于她这样家世的未婚女郎而言,还是多有些限制,至少声名得要注意,赏菊宴这般的大宴上,她若真闹出了什么大动静,她名声就彻底臭了,也没脸继续在洛京待下去。

即便没在人前做出什么丑,好点的结果也是像被惠王那样带走,再发生点什么的话,她说不得就再失去了自己婚事的选择权。

想到这些她心口就犯了恶心。

又在冷池中泡了一会,最后一点燥热也淡得寻不到踪迹,她才放心地从水中起了身,湿哒哒的衣裙贴在身上,重得她险些一个踉跄,小幅度地皱了皱鼻,埋怨沈遐洲这个矫情鬼,好歹给她外衣脱掉啊。

“娘子,沈三郎命奴备了衣物来,可能送入。”许是听到了浴池内的动静,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被唤来的仆婢朝屋中请示。

王静姝的唇角翘了翘,心情又转好了一些。

然这些仆婢都战战兢兢的,一问三不知,不知沈遐洲去了哪,也不知华林园的赏菊宴如何了。

看也知,她们大抵是临时被沈遐洲的卫士抓来的,再看天色,席宴怕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不是吃了亏就忍气吞声的女郎,此刻再倒回去琢磨,她觉得问题定是出在了那酒水上,还有那个不断为她满酒的女婢。

她记得那女婢的长相。

当即提出要重回华林园,却被沈遐洲留下的卫士拦了拦,这卫士她也认识,是嵇牧,他一板一眼地道:“王娘子,郎君命我送娘子回府,旁的事他会处理。”

王静姝迟疑地想了会,沈遐洲处理确实比她自己去寻能施展的空间大,先不说她对华林园的不了解,能使唤的人手也不比沈遐洲的得力,也不方便多有逗留,除非她将酒水中被混入了药物的事捅到明面上。

先不说会引来诸多对她自身的揣测,也合了为她下药之人的意,坐实了她是因误食了什么有催、情效用的药物才从宴席中消失。

尤其是此宴的两位主事者,皆有害她的嫌疑,惠王的人最先发现她不对,有引她去见惠王的举动,而陶然,在她出事前,虽未曾见到,但就数次的寻衅来看,也不排除嫌疑。

所以捅到明面上地去查,一点也不有利于她。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妥协地同意先回沈府,也在这思绪越散越多时,想起她与沈遐洲还有许多的账要算,陶然出城去接沈遐洲,他就与陶然一起回的洛京吗?还有接受了陶然的宴?

不然如何解释他能一回洛京就参宴?

她不认为沈遐洲真就会喜爱上旁的女郎,只是又被沈遐洲救一次的巧合背后,缘由总令她如鲠在喉,就像他背后的麻烦,还有那些流言为她带来的影响一般令人不快。

因这些都在告诉她,有人不愿她与沈遐洲在一起,而那人有能力左右。

她再次为沈遐洲这个麻烦的郎君感到为难。

嵇牧直接将马车驶入了天渊阁送她离开,但仍旧要经过了华林园,她掀帘看一眼,果然席宴已经散了。

她回去后该同沈莹问问,宴席上之后可有因她的不见发生了什么,可有人刻意引导什么,至少能帮她更确认一些到底是何人害她,目的又是什么?

犹在想着,马车忽地停顿住了,嵇牧防备地看向拦住马车之人,还有更远一些的此人的主子,他不得不见礼一下:“惠王殿下。”

说罢就要转换一些马匹的方向离开,他自来就跟着沈遐洲,知道郎君与

这位殿下面上还是多有交好,但并不用惧。

“马车中可是王娘子?”惠王虽是问向嵇牧,但目光看向的却是马车微透出些身影的车帘处,语气中也多有几分笃定:“王娘子可能借一步说话?”

都已到了这份上,王静姝不可能还不见,嵇牧也比旁的卫士更了解王娘子,王娘子若是要见惠王,他根本拦不住,他兀地有些头痛,听之任之地等着王娘子要如何。

王静姝确实偏向同惠王见一见,让马车跟着惠王到了更适合说话一些的地方。

女郎下了马车,精神虽还有些发散五石散后的慵倦,但状态却是不差的,一晃眼看去,端是昳丽动人。

惠王目光先是欣赏,继而一点点发觉,她的发是半湿的,衣裳也早已换了宴中见的一身,脖颈出更是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红痕。

于男人而言,发生了什么,已可以猜测,他目色微凝一下,有些怒,恼陶然的自大妄为,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怒恼只微微显露了一瞬,继而就在他面庞上化开了并不知这些事的柔色,“见娘子无事,孤就放心了。”

“仆来报见得娘子形色有些不对,像是害了病,想引你来见我,却在途中走散。”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席中我也再未曾寻得娘子,心中不安。”

王静姝慢慢掀眼望他,初中药时,她并非理智全无,即便到了此刻,她也并不信惠王的说辞,她带玩味又疑惑地长“哦”一声,目中莹光像是要满溢出一般清润。

惠王心尖发颤地听得女郎道:

“我还以为是殿下在我酒水中做了什么,才派人引我去见。”

第54章 第54章剧情:良善十分

王静姝语中的试探直白又无惧,能在人心间掀起惊涛骇浪。

惠王喉间干涩一瞬,显然也没想到女郎会这样不管不顾地直接发问,她没了白日席间的张扬意态,也没了婉婉动人的交好之态,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冷然,还有不信任。

伪装久了的人,总是对自身有些不一样的自信,而且他对王娘子明明极尽了友善,其中不乏真心,他一直不明白王娘子对他的那份隔阂是从何而来。

更早一些时候,分明并不存在。

他心中想过甚多,语中却带上了急切的关怀:“王娘子的意思是酒水中有问题?”

“若真如此,孤定当给娘子一个交代。”

他当着王静姝的面就要让人彻查,坦荡得好似王静姝的指责与猜测都是莫须有。

王静姝也忽地在此时乍地绽开一笑,阻拦道:“我与殿下是开玩笑,宴中酒太过甘醇,我贪杯多饮了,只是醉了。”

惠王的姿态不似作假,而她也在方才想得更清楚了一些,惠王会这样寻她说话,确认她是否无事,又摆明态度地可以查,已可以证明他应是真的没有想伤害她。

此次酒水中的药应不是真不是惠王做的,这样激进的方式也不像是惠王能做出的。

也更确定了只有想见她出丑的人才会想出这样下作的手段,而她在洛京除去离开的两个月,其实待的不算久,并未得罪过什么人,数来数去也就一两个而已。

排除了惠王,能做到指使在赏菊宴上做手脚的,就更缩小了范围。

她目中火光幽若跳动,隐有了其他猜测,笑着问:“我醉得寻了处歇息,还不曾见得陶娘子,昨日还见她出了城,她今日可回了?”

“陶娘子早回了,只是不巧,王娘子没有碰上。”

眼瞧王静姝对他面色放缓了不少,惠王对此并不隐瞒,并又多言了几句宴中情形,多有透露宴中虽有些许人在寻王静姝,但有沈莹在,多有替她搪塞,而时下,男女混交,宴中偶尔少一两人,不管是幽会还是旁的,一般无人会去深究。

陶然坏的是想让王静姝在无准备下在人前出丑。

惠王所言不多,但足以王静姝打消了不少担忧,她当机立断跑走,远离人群是对的,她人不在,即便有人引导往她身上泼脏水,也落不到实处。

也是这时,惠王又开了口:“王娘子方才的玩笑——”

“为何会觉得是我?”

他又换了自称,放低姿态下,多显伤感,但他也并不戳破王静姝所言玩笑的真假,一旦戳破,徒增尴尬,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只要王娘子未成婚,许多事情便仍有机会。

便是不当正妻,纳了这样一个美人也是极好的,他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女郎脖颈处的红痕擦过,多感到可惜,可惜晚了一步,不然便可凭此求娶。

王静姝并不觉得自己所言的玩笑真就能让惠王信了,她不过是心中有怒,试探的同时也是在发泄,她心底经此一事,是将惠王打在了不是好人的行列,可相谈不久,她不免被其好脾气,与看破也不戳破的体贴给弄得迷惘了。

她迟疑地思索,可要将听来的沈二郎被下药一事寻本人验证?

这事是沈遐洲同她说的,信,但又难以尽信,毕竟那所为与她一直所见的惠王多有不同,每每再往来时,心底总割裂一般防备拉锯。

所以这也是她自阴平归来后,面对惠王时态度多变的原因之一。

除对待沈遐洲,她不是个会多为人为难的女郎,没纠结太久,她坦然直接问:“殿下可还记得端午祭前的拔选,沈二郎身体不适之事?”

“听闻是殿下做的?”

惠王恍然一瞬,继而被人戳中隐秘一般后退,面色也刷的白了,喃声:“原是如此……不怪娘子会如此玩笑……”

他巾帕捂唇连连难受咳喘,好半响才继续道:“此事是我对不起娘子,我一直心中有愧。”

他承认是他做的了,一经证实,王静姝并无多少吃惊,只是有了终于验证的果然如此,沈遐洲那小心眼的郎君没有故意抹黑别人。

只是,她仍旧想不出惠王竟会做出此事的缘由。

但事早已过去,此刻深究已无必要,况且沈二郎都不曾深查,显然又是与那什么要抬举寒门武将有关。

她有些不想听地转身,已耽搁许久,她该回府了。

惠王却又唤住了她:“不管王娘子如何想,我还是想让娘子知晓,有些事旁人可以不愿去做,我却是不行。”

“很多时候,我多有些羡慕三郎……”

他多有自伤的话中意思并不详尽,但那旁人是谁,又是谁能逼迫得他做这些?

稍加联想便多能知晓,沈遐洲答应她不帮陶然了,所以就只能惠王去做了吗?

那个旁人是沈遐洲,那个逼迫者是长公主。

她咬唇重新上了马车,这个验证令她心中多有沉重,这是世家、皇权还有寒族几方的争持。

这些大事在细微处影响了许多的人。

每方都有想维护的利益,每方也有想扩大和左右朝堂的野心……

难以用对错来衡量,也永远难以停歇,除非有一日,有一方能压倒性地平衡两方,而要做到这一点,皇权必然要收回大部分权利,而世家也必然不能还如现在一般超然,寒门也要在朝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王静姝作为一个贪玩的女郎,其实很少去思索这些与她相距甚远的大事,可身在此间,又在阴平切身地感受了许多,沈二郎也时不时地为她灌输着些什么。

她隐约能抓到一些关键,但仍旧不认同,她是世家出身,对世家们所拥有的坞堡私兵佃农等再清楚不过,这些结合起来是很危险的,况许多地方并不太平,强行抬举寒门武将,获得更多兵权只会加强双方的对立,为何不先相安无事,从其他方面徐徐图之呢。

至于是什么其他方面,她还难以想清,总之,就不该是如今这样。

目送王静姝马车远去的惠王眸色清暗,唇角也似笑不笑地弯了弯,王娘子可真是个藏不住事的妙人儿,知晓症结所在,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身不由己便能洗清许多过错。

况也不曾说谎。

他也确实羡慕三郎,光是出身一项,就已经不知得到多少人究其一生

都得到不到的便利与权利,而他却是全然相反的对照,母亲卑贱,连带他的存在都不被承认,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可有可无地活着。

然而,突有一日,有人给了他身份与承认,甚至还有机会攀一攀那贵不可及的位置,如何不激动,又如何不以此为目标?

他日复一日地遵从长公主的教导,该听话的时候听话,该蛰伏的时候蛰伏,将自己身体搞成了不会造成威胁的境地,就是为了让长公主能放心地利用他。

连带的对沈三郎这样一个明明算是他的晚辈,也多有小心翼翼地讨好。

他几乎将自己在这对母子跟前放到了最低的姿态,然眼见可得,能令他不用在仰人鼻息的位置,最后落给了一个稚子。

只因那稚子更好掌控,更便于长公主掌权,他没有防备地就要被抛弃,他曾做过努力,利用先帝病重时对长公主的防备,干脆挑动先帝去除长公主,只最后仍旧是长公主更胜一筹。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沈家的天之骄子,沈三郎中毒了,能不能救回来都难说,也得益沈三郎中毒受的难,长公主心力不支下,对宫廷的掌控多有遗漏,能令他有余力将挑唆显露的痕迹一一抹除。

之后,他更加地小心,病也愈发的重,淡出了长公主的防备范围,长公主清洗了许多的人,唯独他还留下了,以彰显她的仁慈。

越发长久的蛰伏,积压心底的不甘与渴求愈盛,他常常会去瞧瞧沈三郎病情如何了,故作不知他是中毒地如往常般的示好、交好。

沈三郎命可真是大啊。

惠王心中感慨地微眯了眯眼,望三郎日后也能继续命大下去,不然有朝一日,他们境遇翻转,无人可赏,他会寂寞。

他突想到般唤卫士问:“三郎如今还在园中?”

卫士恭敬垂首道:“是。”

惠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不再往华林园中去。

他该当做不知,陶然自己造的因,该自己承担这个果。

但他也并不担忧陶然会死在沈遐洲手中,陶然还有用,她是扶持寒门武将的开端与钥匙,也代表了一方势力。

长公主虽是将沈三郎架在火上烤,让他也在世家中难为,可有好东西,诸如权柄也第一个想给自家孩子,否则,能联姻的又岂是沈遐洲一人,他也可。

无非是长公主对他仍旧不亲罢了。

吕相倒是私下寻过他谈论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还有寒门与南地的世家,他要好好想想取舍。

与此同时的华林园某处,陶然再次面对了如恶鬼一般的郎君。

明明已被她打发了的女婢像一坨腐肉一般扔在她面前,她一遍遍地看那女婢受罚,精神反复受到折磨,直到沈三郎出现。

年轻郎君像是刚沐浴过,发尾带着些薄湿,衣裳也洁白如鹤,可浑身却又散发着与容色姿仪完全相反的阴郁戾气。

一瞬,她就害怕得先才的呼喊都咽了回去。

而那受到各种刑罚的女婢也在沈三郎出现时,被带到了一旁去。

她半爬着膝行上前,“三郎,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是陛下封的神女……”她话未说完,先对上了上首郎君阴鸷十分的眸子,那眸子黑岑岑,冷得毫无感情。

他并不与她多言,掀眼一下就有人将陶然拉开,并有卫士托上一玉盘,盘中盛着各色粉末,赤、白、黄、紫、青等,甫一眼,陶然便辨出玉盘中盛的是什么。

是五石散!

这些药石磨成的粉末,若是配方得当又按量服用,多有清热解毒,加强精力甚至养颜的功效,她入洛京以来,偶然得知,不少贵人在私底下多会服用。

她也尝试过,对其弊端也有了解,不然也不会用此混入王娘子的酒水中,她是料定了难寻踪迹,即便王娘子在宴席中多有无状,也可推托是好此道的郎君无意混入了酒水中,王娘子误饮了,只要她将女婢处理得干净一些,送她早些离开一些,便无处可查。

然,王娘子是中招饮了,可却寻不到了人影,再加之许多人赴宴本就是不是瞧在她的颜面上,对她抛出的引导猜测并不在意,偶有些也想寻王娘子去哪了的,席间还有沈四娘子支应。

除非能寻出王娘子,否则众人也就止步于好奇了。

她只敢派出忠心的女婢去寻人,后来,无法下,担忧过于刻意露出了马脚,便专心于筹集捐赠。

但还不及宴席结束,她就被人带到了此,一遍一遍地看那被她吩咐下药的女婢受不同的刑罚,她也知是东窗事发,呼喊要见能帮她之人。

沈三郎的出现,她心中更是不再自信,这个恶鬼,真的会杀了她的。

沈遐洲慢条斯理地开口:“选一样吧。”

选什么不言而喻,是服用五石散,还是如那受罚的女婢一样。

陶然得救一般,不假思索地望向了那盛满诸多色彩粉末的玉盘。

沈遐洲无声嗤笑一下,卫士将玉盘放置陶然跟前,还为她斟了一杯酒配合服用。

真就这么简单的惩罚?

临到头陶然又不敢相信地望了沈遐洲一眼,继而想,她固然生了害人之心,那人还是沈三郎的家中表妹,可再重要如何比得上她。

沈三郎并不会杀她,五石散也吃不死人,及时行散就好。

她胸腔内又涌出了一股自信,眼尾还含羞地撩了上首的郎君一眼,才饮下掺杂了五石散的酒。

沈遐洲面皮厌恶地微动一下,阴冷道:“继续。”

卫士又为陶然倒酒。

直看陶然饮下了数杯,沈遐洲才起身,毫不留恋地从她身旁过,卫士们也紧跟其后,只有依旧盛满缤纷色彩粉末的玉盘被留了下来。

沈遐洲最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暇眦必报,如何也改不了,怎可能只简单地让陶然服了相同的五石散就作罢?

五石散的主成分无非是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钟乳、石硫磺,可搭配的药材却有多样,他给陶然是极易成瘾的配方,她若是能忍过初时几日,那这于她也无害,若是没能忍过,那便是她活该。

他笑意凉薄,但觉自己良善十分。

第55章 第55章“卿卿,你爱我吗?”……

王静姝回到府中,不等她去寻沈莹,沈莹就已寻来了。

好在她此刻已经又换了一身舒适的入寝衣裙,脖颈处的红痕也经由竹苓提醒遮了起来,免得沈莹好奇心过重,她难以解释。

沈莹入夜了还来瞧她,自然是因担忧她,但宴席后来所发生的事,与惠王所言并无什么不同。

她遂也用同等的说辞搪塞了过去,就当她是吃多了酒,不小心迷失在了某处,直到沈三郎寻到她,带她去了某处小憩,才归来得晚了。

沈莹虽有狐疑,可三哥早前在寻到表姐时,就有卫士来知会了她一声,如此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也就迷糊地岔开了话题。

离开前,沈莹瞥眼瞧见了插在大口花觚中的糖画,惊喜拿起道:“表姐,这个兔子我喜爱,送我可好?”

一糖画,不值钱的小玩意,沈莹根本没想过会被拒绝,她也不是馋,就是中意了,也就开口讨要了。

王静姝眼皮自她拿起那一刻就跳了跳,下意识阻止道:“这已放了两日了,你若喜欢,改日我去为你买新的。”

沈莹转了转糖画竹签,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坏了,也并不嫌弃放了多久,但表姐都那般说了要给她买新的,那自然是新的好,遂将糖画放了回去。

翌日,王静姝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沈遐洲来寻她。

她昨日与惠王闲话许久,嵇牧不会不与沈遐洲说,以她对沈遐洲的了解,他夜探香闺问她与惠王说了

什么不是做不出来。

可他没来,她想了一会,就暗唾了一口,沈遐洲比她想的还要矫情。

他要么是在哪暗自生气,要么就是昨日在她面前淌了鼻血还未缓过来,或者两者皆有之。

按理,她是不会纵着沈遐洲的拿乔的,可偏生她想知沈遐洲查出的结果,还想知若真如她猜想的一般是陶然害她,沈遐洲要如何态度处之。

她显然地,是对流言中的赐婚是记恨在心里的。

沈遐洲确实在生气,昨日虽被女郎又是一番戏弄,但他只觉得飘然,处理完陶然之事后,也想寻女郎邀功,可想白日里才落荒而逃,再去免不了被一番嘲笑,就先唤嵇牧来过问了几句。

嵇牧不说还好,一说,他又怒不可遏,嫉妒疯了,王静姝到底多能招桃花,光是一个赏菊宴,她就又惹了许多的郎君爱慕。

如此也罢了,可她不单收惠王送的红绳戴着,离开前还不忘与人相互关怀。

他理智全无,全然没听进去嵇牧转达的两人说的是什么,他愤愤令星泉去库中翻出许多珍奇宝饰。

一佛珠红绳算什么,王静姝是好美饰的女郎,只有更华美的宝饰才与她相得益彰。

他实被刺激得不轻,什么都要与旁的郎君较量一番,等待星泉去翻找之际,他又自怨自艾生出了委屈,头脑也昏昏沉沉。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与王静姝发生争吵,便默然坐了半宿才睡去,白日里也没什么精神。

听得王静姝寻来时,他还在揉额缓着头痛,但眼角眉梢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笑意,王静姝果然心中有他。

他轻敲了敲几案,道:“让她进来吧。”

星泉唇角抽了抽,郎君说的好生拿乔,王娘子来了,有哪次是会被拦的,又有哪次需要人允了才入内的?

但星泉也就只敢在心中腹诽地出了房门。

王静姝之前便常来沈遐洲的院中,卫士根本不会拦她,她与星泉半道上就撞上了,星泉口齿伶俐:“王娘子,你来得可巧,我家郎君像是着了凉,今日精神瞧着就不太好。”

“你来了,我家郎君或许就听劝愿意请医师来看看了。”

星泉心情很好,他是极爱王娘子来的,明眼人都瞧得出郎君喜爱王娘子,王娘子也比二郎君还能克制得住他家郎君。

王静姝听得微拧了眉。

着凉?

这入了秋的气候虽已凉爽不少,但也没到冷的程度,沈遐洲也就昨日与她一同泡了泡冷池有着凉的机会,他怎这样没用。

“过几日便是社日祭,娘子要邀郎君一起过节吗?”星泉并没有放低音量,是说与房中的郎君听的,他家郎君空有一副好相貌,却阴郁孤冷,不如二郎君会与女郎相处,这方回洛京,他瞧郎君阴晴不定得更甚了,希冀郎君能邀女郎一起过节,他们大房这一院的人也能好生热闹热闹。

不然郎君杵着,他们这些人也不敢热闹太过。

沈遐洲好耳力下,自然听到了星泉对他的编排,他如何又病了,他只是有些精力不济罢了,他果然该早些将星泉发卖了。

他面容低微,目色沉郁地想。

王静姝也在这时推门而入,见郎君果然如星泉所说,精神瞧着不太好,缓缓抬目望来一眼,没有什么力度,像雪落一般轻,偏面容雪静,眉目明丽淡雅,只坐在那,就如雪如月,整个人掩去了阴戾之色,加重了温润光华。

是王静姝喜爱的那种郎君容色。

沈遐洲目中染愁:“你别听星泉胡说,我没有病。”下一句又不确定道:“你要邀我一起过节吗?”

王静姝瞥了他一眼,她就知他矫情,换了一般人难道不该是问“你要与我一起过节吗?”,到了他这儿却是反了过来。

王静姝不吃他这一套,“我是来问你,你昨日是受陶然的邀赴的赏菊宴吗?”

沈遐洲怔了怔,有些开怀地笑了,他还以为王静姝会先问是何人给她酒水中做的手脚,先问他是受了谁的邀,那说明女郎也在意他,为他吃醋。

他支着下巴,含笑拉她坐下,衣裙委在一处地拥女郎,语中全是撩人的笑意:“卿卿,你喜爱我。”

王静姝是赌气来问责和搞清一些事的,沈遐洲却兀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她下意识地就反驳:“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听到了你要被赐婚的言论,来警告你。”

“你数次坏我姻缘,令我难嫁,到了如今,你也休想轻易娶妻。”她说得激动,翻转身子,与沈遐洲面对面,就差揪上郎君的衣襟警告。

沈遐洲不畏女郎的警告,下巴磕上女郎的肩,笑意不止,眷恋温柔地吐字:“好。”

王静姝被他拥得红了腮,过往都是她撩拨沈遐洲,可他这样温温柔柔,说话也含情的模样,实在分外动人,她不惧情欲上的放纵,但温情的撩拨她就难以招架。

她方才的一通威胁在郎君春水一样的柔情中,消散得一点力道也无。

她连推都不能去推他一下。

沈遐洲察觉到了女郎的变化,从耳畔一直吻到女郎的唇角,继而轻轻含入。

他气息惹得女郎颤栗,温柔的侵入,像吃了酒一般地令人沉醉,魂骨都在为彼此的贴近颤动。

这样的吻并没有持续太久,沈遐洲松开女郎,但又额发贴近地问:“卿卿,你爱我吗?”

俊美的年轻目中不含欲,但蕴着浓浓的情,吸魂夺魄一般诱女郎承认着一些从不曾承认的事实。

王静姝被亲得懵然下,险些沉溺在了郎君的轻诱中,可她自来骄傲,好胜心又强,即便在这样的情爱拉锯中也如此,咬唇坚持着些什么地没有开口。

郎君却不急,像是寻到如何爱抚女郎喜好脉络般地又亲了亲她,扣她贝齿,令她松开那僵持的咬唇,却并不深入,浅浅地在唇畔徘徊,在女郎动摇时又陡地撤离,又问:“卿卿,你爱我吗?”

这种全身情绪都被人牵着走的不满足,令王静姝羞恼无比,她甫地揪了郎君的衣襟,反客为主地凶狠亲吻,然后松开推开郎君道:“你还是先记得我方才说的话。”

她不再管郎君如何情状,逃似的提了裙摆起身,离开的背姿也又慌又快。

这是女郎第一次稍落下风,沈遐洲兀自碰着被凶狠亲吻过的唇,想,女郎的提议很好,她与他就该一直纠纠缠缠,他不会娶旁人,同样的,也不会令她有嫁给旁人的机会,他迟早能娶她。

他昨日又惹怒长公主,隐约觉得母亲的状态有些不对,或许该去一趟孟津渡了。

*

王静姝直到远离了沈遐洲的听松居,才放缓了步子,脸颊却仍旧泛红,他觉沈遐洲在亲吻上进步得越来越大了。

她竟有些掌控不了了。

非是一定要在此事上争个输赢,只是沈遐洲是个麻烦极了的郎君,她不想在日渐交往中不断退让。

想到此,她又懊恼上了,每每与沈遐洲独处到最后,本该谈论的事一件都不曾提起,连她猜测的是否是陶然在她酒水中做的手脚都不曾确认。

可要她再倒回去地询问,怕是又会失控地被缠着追问“你爱我吗?”,光是想想,她心潮又是一阵涌动,面庞发烫起来,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竹苓见娘子回来,唇瓣嫣红润泽,面庞也泛着不正常的红,实是不知该拿娘子如何是好了,陷入情爱的女郎,狠话说得再多次,也控制不住地被那郎君吸引。

她只愿望娘子能得偿所愿,莫再生波折。

王静姝饮了大杯的茶水,才渐渐将压下了面庞的发烫。

不多时,星泉却又寻来,送了一贝母漆盒并带了话,道她想知道的都在盒中。

王静姝微疑惑地扬了眉,让竹苓收了盒子,打开后入眼是纯金打造的手链,上头有漂亮的刻纹,还镶了鸽血红的宝石,是她喜爱的鲜艳色彩。

怎偏送她手链?

她试戴在腕上,闪亮的金与似血的红生生将她白皙的手腕衬出一段艳色,与她极为相衬。

也倏地想起,她腕上原本还有什么,她收了惠王的礼,本是想之后换下的,后来就不见了。

她“呲”地笑了笑,确实是沈遐洲会做出的事。

放下手腕,盒中还有一洒金染笺,上头所书字迹笔断意连,遒媚劲健,是极具美感的字迹,一眼便会先被其字态吸引。

“卖弄。”王静姝嘟囔了一句,才往下看,上头道,华林园是陶然所为,已为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王静姝果然如此地凝了目色,不过同当初求到她跟前的宋娘子比起来,她觉得沈遐洲良善了不少,但她并不要求太多,她肯定了是谁做的,觉得不够的话,她自己去寻陶然麻烦就行了。

她目光停顿在了含蓄静穆的最后一句,“卿卿,你要与我一起过节吗?”

字如其人,光看字便能多想到沈遐洲这人,典雅隽逸的俊美郎君,面皮和字一样好看。

她收了眼,让星泉带回了用糯纸裹着的糖画,就当是她的回答了。

本就是想送他的糖画,此刻也终是送出去了。

*

社日主要有春秋两次,每逢秋社,上至皇宫官府,下至民间百姓都会在此日进行土地神的祭祀活动,除祭祀外娱乐庆祝也极为热闹,集会竞技、各种各样的表演,有些富贵人家还会宴请乡里三老。

沈府中也收到了宫中赐下来的美酒、脯腊、药饮、油面等物,府中仆役们也得到赏钱和休息。

王静姝因与沈遐洲有约在先,拒绝了不少后来者的邀请,沈莹也奇怪为何表姐不与她一起,沈二郎笑眯了眼地带走了沈莹。

马车就停在府门外,是方从宫廷出来沈遐洲,皇帝这日会将祭肉分给百姓和臣子,寓意着共得神明的福祉。

故而他出来得较晚,但于民间而言,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刻。

沈遐洲朝王静姝伸手,手腕稍稍一带力,将女郎牵上了马车。

入坐分开,沈遐洲手中仍像是残留着方才牵触到的柔软,也不知是不是节日氛围的影响,他心中发痒,喜悦在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

这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节,但都不一样,过往时候,不是太久远的记忆,就是两人正闹两清,后来阴平那地没有真正过节的氛围。

他一眼不错地瞧着女郎,她掀着帘向外看,流离的灯火光线落在她身上,流光溢彩一般耀目。

街上热闹喜庆,各种游戏表演,目不暇接。

不过王静姝不是没见过,建业往年也都是如此,她看了片刻,便放下了车帘,捕到了郎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回望过去,沈遐洲就矜持似的地垂了眼,乌浓眼睫在眼下投落一片稀疏阴影,他又成了端正秀致的俊美郎君。

王静姝瞧着他的这模样,时常会恍惚,沈遐洲的另一面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可她也偏爱这样的郎君,坐得靠近了一些,“你可要与我下去逛逛?”

“好。”沈遐洲唇角含了笑,今日是打定主意都依女郎。

沈遐洲先下了马车,从腰处抱着女郎下了马车。

王静姝愉悦地扬了扬眉,谁人会不喜俊美郎君的温柔体贴呢。

两人行于人群中,她时而被杂耍吸引,拍掌扔下银钱,时而又觉得踩高跷有趣地驻足观看,没多久,又在小摊贩前挑选面具,她瞧着有趣,将一个恶鬼面具往沈遐洲面上比划。

她自己却是挑了一红狐狸的面具往脸上盖。

绯红的红狐狸面具只露出了女郎精致的鼻尖和窄小的下颌,红唇微弯,就如狐妖一般妖冶。

沈遐洲被感染下,买下了这两面具。

王静姝心情极好,也不曾觉得挤踩,然,忽地被人撞一下,落入了个熟悉的怀抱,才发现一直是有人将她与挤挨的人群隔开。

他的视线从未从她身上偏离。

王静姝上仰着脸望了戴着遮盖整脸面具的郎君,一时心动怦然,忽地就很想看看他此刻面具下神情。

伸手上掀他面具,却触及一张肃然的脸,察觉女郎的动作,他不解垂眸。

郎君是温柔体贴了,可也时刻紧绷关注着周遭,关注着她不被人冲撞了,一点也没有自己在享受节日。

光她一人开心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喜这样的节日吗?”

沈遐洲听得怔住,他自小左右在父母之间,他们情意浓时,也是过节的,后来就不过了,府中也多有克制,筵席也少摆,更后来他们都不在府中了,二伯母管家下,松泛许多,府中摆开筵席整府娱庆,可他也少有真正融入的时候,他心中甚冷,看什么都无知无觉。

他应是病了,且一直不曾好。

即便女郎在怀,他也常常患得患失,担忧她会离他而去。

“我喜与你在一起。”沈遐洲望着王静姝的眼眸道。

风惊流云,华灯满绕,喧嚣盛耳,可这一切都在一瞬远了淡了,王静姝只望入了郎君温柔又眷恋的眼眸。

望得她在一刻被灼到了般下压了郎君面上的面具。

再望下去,她会克制不住对沈遐洲做些什么,她就是会被他身上偶然流出的流离感吸引并为之颤动。

她拉着郎君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沈遐洲勾了勾走在前头女郎的手心:“不逛了?”

“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王静姝不停地继续走。

沿街的彩铺林立,她挑中一门面不大,甚至有些的普通的成衣铺子入内,目光在那些朴素的成衣上挑拣。

最后选中了两身,要沈遐洲去换。

她自己也摘了钗佩,换了素色葛衣,吩咐嵇牧赶车,去城外。

嵇牧望郎君一眼询问,沈遐洲一切随女郎地点头。

城门的守卫自然不会多查沈府的车马,稍看一眼就放了行。

虽然城内也有社日庆典,但很多人多会愿意在这一天到村镇中去过节,因村民平日里的生活清苦,平日里敞开痛快吃喝的时候不多,每当这样节日时候,喜乐气氛也会比旁的地方浓上许多。

王静姝曾就跟同与她同岁的王七郎去感受过,如今她也想带她身旁的郎君去试试,该玩的时候,他却总这么放不开,一点也不好,难怪他心里会有病。

她虽是这样想的,却不可能当着沈遐洲的面这样说,只道是城中的节日她过厌了,想去体验体验乡野处的。

他们到洛京外最近的一个村中时,锣鼓萧竽入耳而来,正巧是“赛神”开始了。

也就是将土地神主装上彩车,前后舞狮舞龙,各般杂耍强鼓紧跟其后。

民众鼓掌,踏歌起舞,没有任何节奏舞步之说,只是随心而动。

诗中所说的社舞村歌就是这样。

王静姝拉着沈遐洲边拜神边游玩,遇到三五成群聚在一块把酒开宴的就上去讨一杯酒。

多是酿熟了的米酒,不够醇,但多喝上的些,也是会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