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进宫我会怀孕吗?
事实证明徐肃年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忽然尝到了美味,的确很难停下进食的动作。
满池春水溢出大半,徐肃年将盛乔圈在桶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间,那小小的一方天地,她无法逃脱,只能随着水波上上下下地浮动。
可怜的是,分明是徐肃年让她陷入此等境地的,现下能抓住的,也只有徐肃年。
徐肃年环着她的腰背,一下下几乎要将她撞碎在怀中,盛乔口中不住地拒绝,让他离开,两手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小娘子一向黏人,此时两人紧密相连,徐肃年更能感受到盛乔对自己的需要。
他不愿放开,更不舍得放开。
直到盛乔忽然哭着问开口,“徐,徐肃年……我会怀孕吗?”
徐肃年微微一愣,“什么?”
盛乔声音里的哭腔浓得化不开,她伏在徐肃年的肩头,泣声开口:“如果怀孕了,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她还记得阿娘告诉她,圆房之事,不仅是为了成就夫妻之实,也是为了能够传宗接代,生儿育女。
殊不知这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到了徐肃年的身上,将他浇了个彻彻底底。
徐肃年一下子僵住,不敢相信地问:“你……你不喜欢?”
盛乔觉得这话好奇怪,这种事又羞又累,她怎么会喜欢。
不必她回答,徐肃年已经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可她方才分明是沉浸其中的,怎么会不喜欢。
徐肃年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从盛乔身上退出来,“明日还要进宫谢恩,我抱你回去睡。”
盛乔明显觉得这人的情绪不对,但此时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她觉得自己浑身酸累得躺在浴桶里都能睡过去。
徐肃年帮她清洗之后,拿干净的帕子将她裹住,然后将她先抱回了床上。
大约是徐肃年的怀抱太过温暖,盛乔不知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盛乔朦朦胧胧睁眼时,徐肃年已经站在屏风前穿衣裳了。
她一时还没适应新的身份,盯着他挺拔的身形还有些晃神。
徐肃年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边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一边走到床边,问:“醒了?”
盛乔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想到昨日的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撑着身子坐起来,腼腆地点了点头。
徐肃年实在很少见到她这幅模样,勾唇笑了笑,然后说:“快些起来罢,一会儿还要进宫,我叫琥珀她们进来伺候你起床更衣。”
盛乔点点头。
徐肃年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琥珀带着四个婢女进屋来伺候盛乔起床梳洗。
今日要进宫向帝后谢恩,衣衫首饰都是早早准备好的,不能有半分马虎。琥珀亲自给盛乔挽发,然后又从上到下给她检查了一圈,才道:“早膳已经备好了,小娘子先去用膳罢?”
盛乔身上还有些发酸,扶着琥珀站起身,问道:“徐肃年呢?”
琥珀指了指外头,盛乔走出去一看,原来徐肃年正在外间看书,见盛乔出来了,立刻将书册扔到一旁,然后说道:“收拾好了?先用膳罢。”
徐肃年和盛乔在洛州朝夕相处了那几个月,对盛乔的吃食喜好最是了解不过,今天的早膳自然也都是备的盛乔喜欢的。
她笑了笑,然后走到徐肃年身边坐下。
方才刚醒没注意看,这会儿在他身边,才发现他的头发竟然是湿的,想来是晨起还沐浴了。
盛乔惊讶道:“你几时起的?”
徐肃年说:“就比你早一会儿而已。”
盛乔才不信,转头看向正在给二人布菜的琉璃,琉璃说:“侯爷已经在院子里练了半天的剑了,出了许多汗,才去沐浴的。”
如今已经十月了,天气逐渐转凉,能出那么多汗沐浴,想必练了得有小半个时辰。
现在都已经够早了,徐肃年提前又是练剑又是沐浴,岂不是天还没亮就要起来了?
盛乔忍不住问:“你起那么早做什么?”
其实徐肃年不是起得早,是几乎整晚都没睡。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盛乔低低哭求的模样,既怜惜,又懊恼,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难堪。
他以为盛乔会喜欢,没想到盛乔根本不想再做第二次。
他的确动作手法生疏了些,可也不至于那么叫人难以忍受罢。
他辗转反侧半夜,只恨不得立刻埋头苦学,勤恳磨炼技艺,可是这等事又能和谁学,能与他一起学的小娘子还沉沉睡着。
他真是满腔心思无处发泄。
又因为一直在想着这个事,身子又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这下就更睡不着了,干脆早早爬起来练剑,将体内地燥热都发泄出去。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对盛乔说,于是只道:“虽然你我已经成婚了,可我还像在梦中似的,觉得不真实,睡不着,于是就早早起来了。”
原来徐肃年和自己竟有相同的感受。
盛乔听到这话完全没有怀疑,点了点头,然后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鸡丝小米粥,说:“听我二哥说,你大婚之后有十天的休沐,等我们进宫谢恩回来,你再好好补一觉。”
徐肃年也没再说别的,顺从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因为两人的婚事是皇帝亲自赐下的,因此成婚之后,必须要携手向陛下谢恩。
不过郑夫人曾告诉阿乔,虽然是要进宫谢恩,不过皇帝每年也不止赏下这一份恩典,因此皇帝几乎不会见他们,他们到时候只要在殿外磕个头就是了。
事实证明郑夫人说的没错,盛乔和徐肃年进了宫之后便暂时分开了,一个去玄元殿见皇帝,一个则去后宫拜见皇后,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见他们,只让他们在殿外磕了三个头。
盛乔在凤仪门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口中说着先前嬷嬷教导的那些毫无新意的吉祥话。
凤仪宫的大太监崔怀一直在旁边守着,等盛乔行过礼之后,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夫人,您快起来罢。”
盛乔客气地与他道谢。
崔怀笑着捋了捋拂尘,说:“您和奴婢客气什么呢,等皇后娘娘病愈后,奴婢自会将您的话传达给娘娘的。”
当着外人的面,盛乔一向很规矩,点头道:“如此就劳烦公公了。”
崔怀说:“夫人太客气了,奴婢实在受不起,奴婢叫人送您出宫去罢。”
这后宫盛乔也不是第一次来,认得路,而且她不喜欢和外人相处太久,会觉得不自在。
于是婉拒了崔怀的话,说道:“不必劳烦公公了,我认得路,自己走就行。”
原本皇后是有心将盛乔嫁给太子,先前才会派崔怀到燕国公府门前亲迎,可如今想法落空,崔怀也没必要再巴结她了。听到盛乔这推拒的话,他也没再说什么,又揖了个礼,便直接转身回凤仪宫了。
盛乔并未注意到他态度的变化,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没人跟着,她更自在。
徐肃年是去玄元殿向陛下谢恩,玄元殿离着后宫不远,从凤仪宫出去,绕过御花园,再穿过一条狭长的永巷,就能看到玄元殿的广场了。
方才徐肃年离开前,就与她约定在玄元殿旁边的中信门见面。
盛乔扶着琥珀的手慢慢往中信门的方向走,走到御花园的石子路时,她随意一瞥,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花丛上挂着什么东西。
盛乔走过去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块镂空玉佩。
上面刻着仙鹤松柏,看图案应当是宫里哪位贵人佩戴的,可奇怪的是那玉质并不算好,虽然是羊脂玉,却白中泛青,还有明显的黑点和杂质,摸上去也不柔滑。
盛乔只一看就知道这是次等玉。
难道是哪个下人身上带的?
这玉佩对盛乔开始并不值钱,但是对于宫里伺候的宫人来说,想来十分贵重,还有可能是主子赏下的赏赐。
盛乔握着那枚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对琥珀说:“看来咱们还得回凤仪宫一趟,把这枚玉佩交给皇后娘娘。”
琥珀跟在盛乔身边,也算是穿金戴银,自然也能看出这枚玉佩的质地不好,她想到方才凤仪宫大门紧闭的样子,不由得劝道:“小娘子,这玉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物件,如此回去再劳烦一趟皇后娘娘,只怕不值当。”
盛乔听着也觉得颇有道理,想了想,说:“这御花园定然也有管事的太监和宫女,干脆直接交给他们好了。”
琥珀知道盛乔的身子还不太好,来回一番走动只怕经不住,于是说:“那小娘子在这儿等等,奴婢自个儿去找。”
盛乔也没逞强非要去,点了点头,吩咐道:“快去罢。”
因着是进宫,盛乔身边就只带了一个琥珀随行,琥珀离开后,便只剩下盛乔一个人了。
不过这毕竟是在皇宫,不会遇到危险,盛乔并不害怕,左右看了看,干脆绕着这附近的花圃赏起花来。
其实御花园种植的花树都不算上佳珍品,可是不同花型之间的排列摆放很有说法,盛乔原本就打算重新修缮一下府里的花园,此时看到御花园精妙的设计,不由得看的入了神,连身后传来脚步声都没发现。
等她看完这边的,想转身去看另一侧的,一转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立着个半大的少年,险些被吓得跌倒。
“你……”
盛乔盯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见他五官清秀漂亮,眉眼之间还有些隐隐的熟悉感。
可到底是哪熟悉,盛乔也说不出来。
而且盛乔确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根本不知他的身份。
看模样长相像个主子,可是穿衣打扮又十分破旧。
盛乔不知他的身份,也不知是不是要行礼。正纠结着,忽听那少年开了口,“你是谁?”
盛乔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将身份告知,“我是燕国公府的三娘子。”
说完又想到自己已经成婚,忙又补充了一句,“也是端阳侯的新婚妻子。”
“端阳侯……”少年听到这三个字,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看他的反应,似乎不知道端阳侯是谁。那应当不是什么皇子皇孙了?
盛乔忍不住问:“你是谁?”
少年却未答,漂亮的眼睛垂了垂,然后指着盛乔手里的玉佩,说:“那是我的。”
盛乔一愣,而后立刻将玉佩拿出来,“是你丢的?”
少年低头敛目,小声道:“上午我在这儿打扫甬路的时候,不小心丢的……”
打扫甬路,看来是个小太监了。这可怜的孩子,刚这么大点,就被送进宫了。
盛乔有些心软,却没立刻把玉佩给他,而是又问他这玉佩的样子,少年一一回答,甚至连玉佩上什么位置有个黑点都说得一清二楚。
盛乔再没什么怀疑的了,将玉佩还给他。
少年很有礼貌,乖乖朝她道谢:“谢谢姐姐。”
在家里,盛乔一直都是妹妹,难得有人会叫他姐姐,她笑了笑,然后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那小孩子的头,“快去罢,别叫你主子瞧见了,只怕会骂你的。”
少年朝她微微一笑,露出一颗调皮的虎牙,转身跑了。
没多久,琥珀也带了御花园的管事太监过来,“奴婢见过夫人。”
他询问玉佩在哪,盛乔也没说给了谁,只说是个路过的宫人丢的,已经还给了他。
解决完这件事,盛乔带着琥珀离开了御花园。
穿过永巷就能看到中信门,徐肃年已经在哪等了许久,见她姗姗来迟,忙迎上前问:“怎么这么慢,难不成是皇后娘娘为难你了?”
盛乔摇了摇头,说:“方才在御花园里捡到了一枚玉佩,耽误了点时间。”
“玉佩……”徐肃年微微一愣,
问,“什么玉佩?”
盛乔便将方才发生的事完整告诉了徐肃年,最后又道:“说起来,我一直觉得那小太监长得有点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皱眉思索,没注意到徐肃年微微僵硬的表情。
“一个小太监而已,兴许是你以前进宫的时候,他有幸伺候过你。”
“会吗?”盛乔觉得不太可能,而且很有理由,“他长得那么好看,我如果见过应该有印象的罢。”
听到这话,徐肃年嘴角抽了抽,连忙伸手去揽盛乔的肩膀,故意转开话题,“好了,别想了,回家罢,走了这么久的路,不觉得累吗?”
盛乔的注意力果然很快被吸引走,她狠狠瞪了徐肃年一眼,嗔道:“你还敢提!”
徐肃年又做出那副无辜的表情,“我怎么了?提什么了?”
左右四周无人,琥珀等人又跟在后面,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盛乔恨恨地锤了徐肃年一下,说道:“还不是都怪你,我方才给皇后娘娘行礼时,险些站不起来,幸亏有琥珀在一旁扶着。”
徐肃年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一僵。
盛乔这会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徐肃年停住步子,然后扶着盛乔的两肩,让她面对着自己,又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开口问道:“阿乔,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盛乔甚少见到他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怎么了?”
徐肃年也没再犹豫,直接问道:“昨晚那事,你觉得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这还在皇宫里呢!
他竟然就把这话大喇喇地问了出来,盛乔面皮骤然涨得通红,使劲推了他一下,“你,你说什么呢?”
徐肃年却很认真。
盛乔拗不过他,半晌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第62章 归宁徐肃年不会不行吧?
自从那天从宫里回来之后,盛乔就觉得徐肃年变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白天一直都对她亲亲抱抱的,哪怕有琥珀她们在,也从来不避嫌,可一到晚上,他就规矩得不行。
两人新婚的第二天晚上,她没忍住爬到他的怀里,想去抱他的腰,结果徐肃年竟然忍着没有抱回来。
这实在有些出乎盛乔的意料。
不过成婚之后要忙的事也还有很多。
他们两个不仅要进宫谢恩,她们还要回公主府叩见徐肃年的父母,此外盛乔还要忙着认识府中的下人,并准备几天后回家的礼物,除了她自己准备的,还有丹宁长公主叫人送来的,她需要一一清点,然后登记成册。
徐肃年虽然仍在休沐之中,可他仍然很忙,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盛乔曾给他过去送过两次茶,每次进去都看他在聚精会神地读书,看封皮都是什么兵法军书。
盛乔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打扰他,同他叮嘱几句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两人已经成婚,但盛乔总觉得两人这么相处和婚前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徐肃年反而对她更冷淡了。
她忽然想到从前在话本上看到的一句——
“越是得到,越是不知道珍惜。”
难道徐肃年也是这样的吗?
可他才得到自己两天而已。
盛乔有心与他说些什么,可每次才叫了一声徐肃年,就见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
纵使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到其中藏着多少温柔与情意。
盛乔心想,徐肃年明明就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怎么会不知道珍惜呢?
或许他最近只是太忙了。
这样想着,盛乔也不再纠结。
不过她其实也没有太多时间纠结,毕竟大婚三日之后就是归宁的日子,她一想到能回家去看阿爹阿娘,也就没心思再去思考徐肃年到底是怎么了。
归宁这日,盛乔难得起了个大早,醒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呢,徐肃年也还没有醒,侧身搂着她的胳膊,睡得很沉。
睡着的徐肃年和平时又不太一样,若是往常,盛乔看到他的睡颜,定然要趴过去好好欣赏一会儿,可她今天一心只想着回家的事,根本无心欣赏男人的美貌,残忍地将他飞快推醒,“徐肃年!该起床了!”
实话讲,盛乔成婚之后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徐肃年有父母兄弟,可他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开府,盛乔不需要伺候公婆,更不需要礼待小叔,整个侯府都是她和徐肃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这几日又太疲惫,每天几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徐肃年从前在洛州就知道她贪睡,有时候为了多睡会儿觉,连早膳都不吃,后来还是他每天去官厨拿一些包子团子之类的,让盛乔下了课能垫一垫肚子。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盛乔起得这么早。这几日他紧挨着盛乔入睡,却又不敢做什么,几乎日日都是夜半三更才睡过去,白起起床后连晨练的精神都没有了。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被盛乔叫起来,他难忍倦意,可是看着盛乔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很快坐起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问道:“就这么高兴?”
有他这磨蹭的功夫,盛乔连外出的衣裳都已经换好了,她站在床边,使劲拉着徐肃年的胳膊,一边把他从被子里拽起来,一边回答道:“当然开心了,我都好多天没见到我阿爹阿娘了。”
好多天……
不是才三天吗?就算加上新婚那日也不过四天罢。
说实话,徐肃年完全理解不了盛乔对爹娘如此眷恋,毕竟他是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回家的人,和丹宁长公主上次坐在一起用膳是什么时候,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想到丹宁长公主,徐肃年的心情微沉,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过转头看着盛乔这么开心,他也不由得跟着唇角上扬了起来。
他顺着她的力道坐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盛乔说:“那日后就多回去几次。”
听到这话,盛乔先是一愣,而后又有些犹豫,说:“这样好吗?女子成婚之后可以一直回娘家么?”
“有什么不可以?”徐肃年说得稀松平常,“这家里由夫人当家,连我都得听夫人的,底下还有谁还敢驳斥你不成。”
“至于外头的人,不过是羡慕嫉妒罢了,又何必在意。”
盛乔听到这话禁不住一笑,“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徐肃年说:“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是我的福气,难道我还要拘着你么?”
说着,他微微低头,想去亲盛乔的嘴唇。
盛乔当然也想和他贴在一起,可碍于一会儿还要出门,她强忍着抬手将他推开。
“快去穿衣服,我已经叫琉璃去准备早膳了,吃完我们就出发。”盛乔说。
看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徐肃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强行按着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去耳房洗漱了。
房间里就剩盛乔一个人了,可她却还一直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没动,倒不是因为那个吻,而且觉得徐肃年刚刚低眉敛目的模样,颇有些眼熟。
可是在哪见过呢?
还没等她想出来,琥珀走了进来,“小娘子,饭菜都预备好了。”
盛乔立时回神,说:“先摆上罢,等侯爷梳洗好,我与他一并吃。”
用过早饭,才不过卯正时分,外头的天才刚刚
亮起来。
徐肃年有些犹豫,问:“这么早上门,会不会岳父岳母都还没起?”
盛乔却很笃定的摇了摇头,“阿爹阿娘知道我回去,定然早早就起了,我们快走吧。”
事实证明盛乔说的没错,当然不仅是盛怀义和郑夫人,知道今日是盛乔归宁的大日子,阖府上下除了已怀有身孕的崔氏,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甚至盛泽和盛淙还专门到衙门告了假,就为了等候盛乔回家。
当然不止是两个兄长在,盛柳和盛槿也都还没回夫家,这两天一直宿在燕国公府,就是为了等着小妹带夫君回门。
一大早,所有人就都聚在明辉堂,说是给盛怀义和郑夫人请安,实际都翘首盼着阿乔回门的消息。
郑夫人心里也惦记得不行,可她也知道女儿的性子,于是提前对众人说:“估摸不会太早,阿乔贪睡……”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已经有人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急声禀报道:“公爷,夫人,小娘子回来了!咱们小娘子回来了!”
“这么早?”盛怀义下意识先去看墙角的漏刻,既惊又喜。然后招呼一家人急急忙忙地直接迎了出去。
等他们到了门口时,正好端阳侯府的马车在门外停下。
为了陪盛乔,徐肃年今天也没有骑马,而是和盛乔一起坐马车来的。
马车停下之后,徐肃年先一步下了马车,一旁的随从撩开车帘,然后徐肃年朝里伸手,亲自将盛乔扶下了马车。
盛乔一跳下马车,立刻就要朝里面跑,不想先看到盛怀义和郑夫人等人出来,她的眼圈霎时红透了,拎着裙摆直接冲过去,“阿爹!阿娘!”
在看到女儿的那一瞬间,郑夫人也跟着掉眼泪了,忙迎上去把女儿接住。
盛怀义还算淡定,且在心里打定主意不能失态,毕竟今天回来的不是只有阿乔,连带着徐肃年也跟着上门了。
可等阿乔冲过来抱住他们的时候,盛怀义也没忍住有些哽咽了。他再顾不得那许多,伸手将女儿揽住,颤声唤了一声,“阿乔!”
一家人就这样在门口挤成一团,哭的哭,抹泪的抹泪,就连旁边候着的门房看着都有点难受,抓着袖口擦了擦眼睛。
徐肃年很知趣地没有上前,给他们一家人相处的空间,同时心里也有无数的疑问。
他甚是不解,阿乔不过是成婚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何至于闹成这幅模样。
别人也就罢了,连盛怀义这样的人居然都在下人面前抹起眼泪来,这成何体统。
徐肃年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或者是是有些不知所措,无法融入。
好在盛家人也没把他仍在一旁晾太久,今日最冷静的大郎盛泽没多久就回过神来,看着下头立着的徐肃年,向众人示意,“咱们的新姑爷还在底下站着呢,阿爹阿娘,你们可别忘了这位新女婿。”
听到这话,盛怀义才算是终于回过神,他飞快地敛了敛眼底的泪意,朝着徐肃年说:“肃年来了,一路辛苦了。”
徐肃年按规矩呈上准备的礼物,然后上前行礼道:“见过岳父,岳母。”
盛怀义这会儿已经完全缓了过来,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到郑夫人的跟前,说:“贤婿快进来。”
连两个娘子都在,盛家今天难得人口比较齐全,因此特意分成了男女两波。
徐肃年和盛泽、盛淙陪盛怀义去了前院说话。
盛乔则跟着母亲和两个姐姐来到了后头的明辉堂厢房。
进屋第一件事,郑夫人就是拉着盛乔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没有明显的消瘦,这才问:“怎么样,这几天徐肃年对你好吗?”
盛乔自然是点头,耳廓还爬上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粉。
看着女儿红润娇羞的模样,郑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当初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很清楚,可还是担心阿乔婚后过得不好。
此时见阿乔自己点头,又见她的小脸仿佛比成婚前还圆润,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对你好就行。”郑夫人紧紧攥着盛乔的手,说,“他对你好,你也要好好待他,夫妻之间要和睦相处,彼此宽容,知不知道?”
这话在婚前郑夫人不知念叨了多少遍,盛乔听得都快要起茧子了,可此时此刻,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阿娘放心罢,我晓得的。”
几个人凑在一堆儿说话,盛乔更是喋喋不休地给母亲和姐姐们讲端阳侯府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盛柳和盛槿都很知趣地说要告退,想把时间都留给郑夫人。
郑夫人也的确憋了很多话想问盛乔,等她们两个一走,立刻拉着盛乔的手,让她坐得离自己更近些,然后低声问道:“你们两个圆房了吗?徐肃年如何?”
盛乔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知阿娘是关心自己,于是将这几日的情况照实说了一遍。
郑夫人起先还笑着,等听到盛乔说两人成婚这几天就做了那么一次之后我,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这时应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之间又两情相悦。在这种事上,怎么会那么克制?
郑夫人忽然担心起来:这徐肃年,不会是不行罢?
第63章 母亲你又骗我是不是?
在家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盛乔觉得自己还没和阿娘说上几句话,就听到冬岁过来传话,“夫人,小娘子,快午时了,该用午膳了。”
今天家里人多,午膳专门挪到了明辉堂前头的花厅,但因为没有外人,又是女儿回门,便没有刻意分开两桌,而且让底下人另搬来了一个大桌子,一家人都坐在一起。
盛怀义和郑夫人自然是坐在上首,盛乔紧挨着郑夫人坐着,徐肃年坐在她的旁边,下面才是盛泽夫妻,盛淙夫妻以及盛柳和盛槿几人。
郑夫人给盛乔夹了菜,然后对盛乔说:“别顾着自己,给端阳侯也夹菜。”
徐肃年适时开口,“岳母,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少安罢。”
郑夫人从善如流,“好,少安。我们也不知你都爱吃什么,若有什么不合口味的一定要告诉我们。”
郑夫人语气温和,让徐肃年想到了丹宁长公主,在他的面前,丹宁长公主也是这般温柔。
他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并没有在人前显露出来,笑着应下这句。
倒是一旁的盛乔很是不满,哼了一声,说:“他才不是不会委屈自己呢。”
徐肃年听着盛乔的话,不由得抬眼看了盛怀义一眼,然后在桌子底下悄悄碰了一下盛乔的膝盖。
盛乔感觉到他的动作,默默扭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可眼里明显写着无声的控诉。
徐肃年看着好笑,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不能说什么,最终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她爱吃的蟹粉翡翠卷。
饭桌再大,终究是所有人都在一起坐着,两人的小动作又不算隐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有些小动作是骗不了人的,看来两人的确恩爱,徐肃年也的确对阿乔很好。
新婚的小夫妻关系亲近,是盛怀义和郑夫人最乐意见到的,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用过午膳,郑夫人便叫盛乔和徐肃年回房去午睡。
盛乔却舍不得,抱着郑夫人的手,说:“一会儿就要回端阳侯府去了,若是再睡觉,和阿娘说话的时间岂不是又少了点。”
女儿从前就是这么黏她,从洛州回来之后,好像又有更上一层楼的架势。
郑夫人无奈,对盛乔说:“你陪我说话倒是开心了,人家少安怎么办?你已经成婚了,也要体谅夫君呀。”
盛乔却满不在意地说:“如果他很困的话,让他自己去睡觉好了,反正他又不是没去过我的荣雪园。”
“你这孩子。”
郑夫人还打算说些什么,不料一旁的徐肃年倒是先开口了,“岳母,不必苛责阿乔,她一向是这个性子。就让她与你多说说话罢,我也没有睡意,去前头和岳父下棋。”
说着就要告退去前院,盛乔却上前两步拉住他,“方才我都看到你偷偷打呵欠了,还说不困?”
徐肃年一愣,没想到盛乔在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还能注意到自己。
盛乔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到他愣愣的发呆,推了
推他的胳膊,说:“你去荣雪园歇歇罢。”
哪有陪着夫人回门的女婿自己跑去睡觉的,这实在太不合规矩。
徐肃年有些犹豫,却听到郑夫人也在旁开了口,“去休息罢少安,你和阿乔都已经成婚了,何必在意这些虚礼,我和你岳父都不是会计较的人。”
徐肃年仍有些犹豫,郑夫人干脆推了推阿乔的胳膊,说:“你送他过去。”
徐肃年怎能让盛乔送自己,闻言连忙道:“让阿乔和岳母说话罢,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荣雪园离着明辉堂不远,徐肃年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到了。
除了两人大婚那日,这还是徐肃年第一次从正门踏进来。想到两人婚前经历的那些事,徐肃年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没想到一眨眼,两人就已经成婚了。
知道今日是盛乔归宁的日子,郑夫人早就派人将荣雪园上下重新打扫了一遍,还提前派冬岁去传了话,守在内室的婢女早就将被褥准备好了。
但毕竟是在燕国公府,徐肃年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才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梦到了丹宁长公主。
如今长安城的百姓都说,这世间最顺遂幸福的人,丹宁长公主敢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了,便是高高在上的崇安帝也不如她。
可是徐肃年还清晰地记得,他的母亲也是吃过苦的。
那时候崇安帝皇位不稳,连带着自己的亲妹妹也地位飘摇,丹宁长公主空守着一个偌大的公主府,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妇成群,甚至不知未来在何处。
现在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丹宁长公主也有过这样落魄的时候,她和驸马两人也都视那时的经历为毕生的屈辱,平时自己不会提,更不准下人们提起此事。
久而久之,连丹宁长公主自己都不怎么记得那时候的事了。
可是徐肃年时常会想,相比于现在,他最喜欢的还是小时候。
天真、单纯,而且什么事都不知道。
不过和现实的真实回忆不一样的是,梦里的情节都是一片一片的,完全不能连贯成一个故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丹宁长公主在面对他的时候,始终那么温柔。
用膳给他夹菜,天冷给他加衣,他用功读书的时候,丹宁长公主就坐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他少时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每每熬了药来,丹宁长公主都会亲自地给他喂药,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抱着他低声地唤:“少安,少安。”
但徐肃年还是在梦中惊醒了。
醒来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窗外,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徐肃年有些懊恼地坐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盛乔还没回来,估计是和郑夫人说话说得忘了时间。
徐肃年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越长大,徐肃年便越少再做这样的梦了。今天大约就是因为见到了郑夫人,才会梦到丹宁长公主,因为两人的气质实在太像。
屋内寂静无人,徐肃年握着水杯坐在桌前发呆。
大约是刚睡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徐肃年难得有这样迷蒙的时候,连盛乔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盛乔一进来就看到徐肃年背靠在美人榻上发呆,他手里握着一杯水,却没有要喝的意思,眼看着都要倾洒出来了,可他还全然没有发现。
盛乔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奇怪地看着他,“徐肃年,你怎么了?”
听到盛乔的声音,徐肃年才恍然回过神,他看了看被水洒湿的袍角,随手拂了拂,掩饰道:“没什么。”
在有些事上,盛乔虽然有些迟钝。可是在有关徐肃年的事上,她却一向敏锐。
何况徐肃年此时的情绪变化这么明显,盛乔才不相信他这句类似敷衍的回答,哼了一声,说:“你又骗我是不是?”
这话可就严重了,徐肃年立刻否认,“哪里骗你了?”
盛乔干脆在徐肃年身边坐下,和他四目相对,认真地端详起他的表情来,半晌问道:“是不是我今日没陪着你,你不高兴了?”
“这是什么话?”徐肃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那需要你时时刻刻地陪着我?”
“何况,你是和你的家人在一块,我看着也替你开心。”
说这话的时候,徐肃年的语气很平静,可是盛乔还是从中察觉到了那么一点的不同寻常。
其实不只是现在,今天很多次,徐肃年都有点不太对劲。
盛乔认真地回想了半天,然后说道:“今日来了我家,不若明日我们回公主府罢?”
听到公主府,徐肃年愣了愣,“回去有什么事吗?”
这是什么话。盛乔很不赞同地嗔了他一眼,“你虽然已经独自开府了,可是公主府还有你的父母在,还有你的两个弟弟在,依旧是你的家呀。又不是非要有事才能回去。而且,丹宁长公主不是快过生辰了么?届时必定会有宴会在,我回去还能多帮衬帮衬公主。”
没想到盛乔还知道丹宁长公主的生辰,徐肃年颇有些意外,“你知道母亲的生辰是哪一日?”
“不是十月十六么?”盛乔记得很清楚,“都不必我去问,成婚前我阿娘都告诉我了,丹宁长公主是你的母亲,她的生辰我当然记得了。”
听到这话,徐肃年颇有些动容。盛乔看着天真不知事,可是真正相处下来,才知道她是多么的细心周到。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原以为他是有话要说,可等了半天,盛乔也没听到徐肃年开口说半个字。她缩在他的怀里,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胸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觉得你这么不开心?”
徐肃年当然不会承认,胡扯道:“只是想到十日的休沐已经过去了一半,有些烦躁罢了。”
“真的吗?”盛乔怀疑地抬眼看他。
徐肃年最大的本事就是,多么胡扯的话也能说出十二分的真诚来。
他看着盛乔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当然了,我真想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
徐肃年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盛乔也忍不住有些难过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两人成婚之后,徐肃年不可能每天都陪着她,他有他的公务,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阿娘先前给她的那几间铺子她还没完全了解呢。
可是成亲之后的这几日,两人几乎日日地腻在一起,如今忽然说这样的日子只剩下几天了,盛乔就打心眼里难过。
搂着徐肃年脖颈的手臂也不由得收紧,盛乔忍不住抱怨,“还说是休沐呢,这几天你也没少把自己关在书房忙碌,这也算休沐吗?”
说到这,徐肃年眼底难得闪过一丝心虚。
他这几日在书房看书,明面上是什么兵法军书,实际上芯子早被他换成了别的,都是叫底下人给他去市井的楚馆柳巷里淘来的杂书。
那日盛乔对他的评价他可一直没忘,只能勤学之后,能对着他的小娘子重新施展一下自己新学到的本事。
这样想着,徐肃年看着盛乔的眼神就不自觉地暗了下来,眼底藏了点不能深究的占有欲。
他紧紧环着她的细腰,大掌贴着她的身侧轻揉了两下,然后低声问道:“阿乔,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第64章 苦学看书也让人陪?
长安的规矩,女子初次回门是不能住在娘家的,拖得再晚也还是要回端阳侯府,何况以后也不是不回来了。
想通了这点之后,盛乔便也没再磨蹭,和徐肃年一道回明辉堂与盛怀义和郑夫人告辞。
盛家人虽有不舍,却也不能打破规矩,于是只叮嘱了几句,便道:“好,用过晚膳就早些回去罢。”
很快就是晚膳时候,厨房早已预备好了饭菜,有了中午那一顿,郑夫人也大约能猜到徐肃年的口味,于是晚上特意上了一道清甜的河鲜。
徐肃年深感其心,虽没说别的什么客套的话,但话里话外与这一家子都亲近多了。
用过晚膳,盛怀义便吩咐人去备车,郑夫人拉着盛乔的手,说:“阿乔,阿娘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盛乔跟着郑夫人来到明辉堂的厢房,好奇地问道:“阿娘,你想对我说什么。”
郑夫人关上门,然后从一旁的柜子拿出一个匣子,
递给盛乔。
盛乔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两包药,她愣了愣,“阿娘,这是什么?”
郑夫人自得知徐肃年这几日在房中事上并不殷勤之后,心里便隐约有些怀疑,只是碍于女儿的面子,不能直接说出来。
于是趁着下午盛乔陪徐肃年的那一会儿功夫,特意命冬岁去外面找了大夫,特意配了药方,并抓了两副药。
没抓太多,是怕她猜测有误,反而吃出病来,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吃上两次,也当作是强身健体了。
“这是给男人滋补的汤药。”郑夫人委婉地嘱咐女儿,“若是平时徐肃年与你在一起的时候,面露疲惫之色,或者力有不逮,你就给他喝一副,知不知道?”
盛乔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今日早早出门,又在家里和阿爹阿娘说了一天的话,几乎没有半刻的消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该累了。
回去的马车上,盛乔就靠在徐肃年的怀里睡着了,直等马车进了门都没有醒。
跟着的婢女想要叫醒盛乔,徐肃年拦住了她们的动作,先钻出了马车,然后将盛乔一把抱了起来,一直抱回了嘉禾轩。
盛乔睡得很沉,一路被抱回去都没有醒,直睡到月上柳梢头,她才悠悠转醒。
盛乔睡了多久,徐肃年就在旁边陪了多久,不过他知道盛乔睡着的时候不能有光,因此没有靠得太近,也没在在床边坐着,而是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靠着看书。
盛乔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蒙,疏懒的撩开床帏一角,正看到坐在对面榻上的徐肃年。
他只点了一盏灯,暖黄的灯光正照在榻边,光晕正将徐肃年的上半身笼罩其中,将他身上冷肃的气质大大削弱,反衬得他像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了。
身后又正好是一扇宽大的格子窗,郎君入画,分外赏心悦目。
盛乔趴在床边欣赏了半天,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徐肃年轻动了一下腿,合上了书册,转头看了过来。
没想到徐肃年会发现自己,盛乔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缩回了床上。
外间传来脚步声,徐肃年走过来,轻轻拨开了床帏,正看到要往被子里钻的兔子。
徐肃年捉住被子的两头,将盛乔连着被子一块抱到了怀里。
刚才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兔子,这会儿已经是一只被网进了被子里的鱼,扑腾半天也挣扎不开,只能被徐肃年牢牢掌在怀中。
徐肃年一手抱着她,一手将帷幔全部扯开,远处的灯光隐隐照到床边,虽然不算明亮,却足够他们看清彼此。
今天的徐肃年和前几日都不太一样,成婚这几日,徐肃年一直都没有主动地对她这么亲密过。
骤然如此,盛乔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了眼,低声说道:“你不是在看书吗?”
徐肃年轻笑一声,说:“你那么看着我,我还能看得进去书吗?”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盛乔哼了一声,不满道:“我才没有看你呢。”
她骄傲得不想承认我,徐肃年也没有反驳,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扔开被子,让她穿着中衣躺到自己的怀里,“睡了那么久,饿不饿?”
大约是睡过了头,盛乔摇了摇头,说:“一点都不饿。”
“不饿也好。”徐肃年抱着她走到另一侧的美人榻上,让她倚靠着自己坐下,说,“陪我一起看书罢。”
这几日为了归宁的事,盛乔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两人也很少这么贴在一起腻着了。
现在能这么靠着徐肃年,盛乔当然是开心的,唇角扬起的弧度几乎藏都藏不住,偏偏嘴上不承认,“你怎么回事,看书也要人陪?”
徐肃年如何不了解她的性子,故意示弱,说道:“看了一下午,眼都看花了,阿乔,帮我念,好不好?”
叫她陪他一起看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她帮着念出来。
盛乔哼一声,嗔道:“干嘛,你是不认识字吗?”
不过话是这么说,盛乔还是乖乖地捡起了徐肃年扔在一旁的书册。
他原以为徐肃年是在看什么兵书兵法之类的,毕竟以前徐肃年就十分偏好这类的书,就算不是,大约也在看什么杂谈史记,可随手翻开看了两行之后,才发现这竟是一本话本。
徐肃年竟然也看话本,总不会是从她的藏书堆里拿的罢。
盛乔翻回封皮去看,却见上面写着——《如意野史》。
这是什么?
盛乔确定自己没看过,那徐肃年是从哪弄来的?
盛乔奇怪地回头看了徐肃年一眼,然后重新翻回他看到的那一页,当真一字一句地念起来——
“说起如意娘子,京中无人不知,虽然年轻,却娇嫩得如春日的桃花,平日在街上款款走过,凭他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孙公子,都不能不多看几眼……”
盛乔起先是好奇,念起来也觉得有趣,甚至像听书似的抑扬顿挫。可念着念着,她就觉出些不对了。
她往常看得话本,都是女主角出来没多久,就遇到男主角,两人偶然相遇,怦然心动,笔墨重点都放在描写故事情节的发展上。
可是这本书却奇怪,女主如意娘子出来没多久,就和西街胭脂铺的少掌柜生了情,两人全无男女羞涩之态,竟然当晚就约了在花园秉烛夜游,甚至连遣词造句都跟着香。艳了起来。
“如意偏头看了赵三郎一眼,抬腿轻踹了他一脚,月白的绫裙自腿上滑落,露出红彤彤的绣鞋来,赵三郎看她一眼,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脚腕……”
盛乔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如蚊讷。盛乔毕竟连郑夫人给她的那两本册子都完整看完了,又经历了男女之事,如今也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了,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徐肃年一眼,虽没再念出声,但到底继续看了下去。
但只看了两段,她就看不下去了,像是被火烫到似的一把将书扔开,然后捡起身边的团枕使劲砸在了徐肃年的胸口,“你,你……轻浮!孟浪!”
徐肃年早能猜到她的反应,此时面上坦然得不得了,无辜道:“我怎么了?”
盛乔看他还故意装傻,不由得又羞又气,捡起那本书册也扔过去,“你怎么能看这些东西!”
徐肃年精准地接住那册书,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甚至不忘抚平封皮上被盛乔抓出的褶皱。
盛乔看他的动作更生气了,再也不想理他,起身就要走。
徐肃年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扯回来,“怎么又生气了,这些东西你能看我,我就不能看了?”
盛乔本就大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我什么时候看过这些腌臜之物了!”
徐肃年说:“你我大婚圆房时,你说你懂,难道不是看过书?”
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盛乔试图反驳,“我,我那是正经东西,只是为了你我夫妻圆房才看的!”
不料徐肃年也振振有词,“我也是为了你我夫妻之事,才会看的。”
盛乔觉得他简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们早就圆过房了,你还看这些做什么!”
不料徐肃年竟还很委屈似的,低声道:“可你不是说不舒服不喜欢吗?”
他叹口气,很认真地检讨起自己来,“都怪我,怪我成婚之前没有认真学习一下,又没有经验,才让你那日觉得不舒服的。”
把这件事拿出来
谈论,盛乔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听着徐肃年认真的语气,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说:“好了不要说了。”
徐肃年却道:“为什么不说,这件事是你我成婚之后最重要的事,若是一直不舒服,你岂不是再也不想和我亲近了?”
盛乔茫然不解,“这事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徐肃年认真地骗她,“一次哪够,夫妻为表亲密,应当日日都做才对。”
“你,你在骗我罢……”盛乔的声音莫名弱了下来。
徐肃年叹一声,“想我也是御封的端阳侯,名门之后,若不是为了你我夫妻阴阳相谐,又何必冒着被底下人嘲弄的风险,让他们去搜罗这些禁书去看呢?”
他的语气低落,还带着隐隐的自嘲之意,盛乔不知不觉就被他带跑了,当真顺着他这话思索起来。
半晌才傻傻地问道:“所以,你是为了我?”
看着小姑娘天真纯澈的样子,徐肃年没有半点愧疚之心。他故意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说:“阿乔放心,我已经闭门钻研了几日,这次一定会让你舒服的。”
虽然这话听着还是怪怪的,可是盛乔的抵触之心的确没有那么重了,只是心里还抱着一点怀疑,徐肃年抱着盛乔的腰,将她扭了个个,让她面对着自己坐着。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可刚刚才提到那些事,盛乔此时和他面对面,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抬手捂住双颊,娇声命令,“你不许看我。”
徐肃年无声地勾了勾唇,手上稍稍用力,就将盛乔勾的更近了一点,让她直接坐到了自己的腰腹位置。
即便只有过那一次的经验,但也足够盛乔分辨出徐肃年现在的状态了。
她心里窘迫,只觉得现在的情形光是捂脸都不够了,干脆埋头直接藏到了徐肃年的肩膀上。
徐肃年单手抚着她的后背,动了动腿,让她直接顺着大腿滑坐到自己的怀里。
另一只手慢慢往后,已经摸到了她的裙边,口中却还在装君子,“阿乔,我们今日再试一次,好不好?”
第65章 桃汁怎么哭了?
面对徐肃年如此诚挚的语气,盛乔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重要的是,盛乔在徐肃年怀里腻了这么半天,也觉得身上有些发热。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遵循身体的本能,让自己靠得离徐肃年更近一些。
徐肃年如何感觉不到,他只觉得身体烫得像是滚了热水似的,浑身的血脉都要涨开似的。
可他强忍着什么都没有做,翻身将盛乔压在榻上。
美人榻白天用来躺躺坐坐也就罢了,做这种事,盛乔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周围没有遮掩,要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她实在难为情。
脊背刚挨住榻面,盛乔便立刻去扯徐肃年的袖子,“别在这……”
她不住地往拔步床的方向看,徐肃年却仍旧将她按到了美人榻上,匆忙解释了一句,“一会儿还要睡觉呢。”
盛乔根本没懂徐肃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肃年也不解释,只慢慢解开盛乔的衣裳。
上次也是这样,盛乔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步骤,待徐肃年做完,也想要伸手帮徐肃年脱衣服,不料徐肃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急。”
盛乔茫然不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
徐肃年握着盛乔的手慢慢往上,然后将她的手臂拉高,最后慢慢按到了榻上。
盛乔仰面朝上就有些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活鱼,如今两只手臂又被制住,她更加难受,垂在榻沿的小腿不自觉地挣了挣。
徐肃年空着的那只手顺着来到盛乔的腰间,捡起刚刚接下的她的腰带,将盛乔的两只手腕一圈圈缠住,然后在盛乔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拨。开她的腿。
“徐……”
为何要将她绑住?盛乔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徐肃年柔声安抚,“是怕你会挣扎着磕到自己。”
他的语气温柔,盛乔慢慢安定下来,徐肃年从美人榻上下来,半跪在盛乔身前。
盛乔的上半身靠着方才被她扔出去的软枕上,因此视线也跟着略略抬高,能看到跪在脚踏上的徐肃年。
“你……”
她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想要问,却只来得及开口一个字,就感觉小腿被人攥住,然后就只能看到徐肃年的头了。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盛乔头脑一片空白,再来不及去问任何问题了。
她想要尖叫,又怕被外面守着的琥珀等人听见,便想拿手捂了嘴,却忘了自己的两只手腕被徐肃年绑起来了,此时动也不能动,当成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鱼。
不,她比鱼更惨。
鱼只需要一刀就能了结了生命,死后那些开膛破肚的事便都毫无察觉了。
而她像一颗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
桃子被一片一片地剥了皮,被迫露出晶莹的果肉,然后那剥皮的人却又不吃,只慢吞吞地吮吸桃肉的汁水,直到最后,将汁水舐得干干净净,干巴巴的果肉包不住任何东西,最后竟然连桃核都露了出来。
盛乔起先还咬着唇瓣,后来即便咬唇也没用了,根本藏不住声音。
何况徐肃年每隔一会儿又会问她舒不舒服,喜不喜欢,盛乔不想答,奈何桃汁都要榨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肃年才终于将她松开,盛乔却还沉溺其中,意识都有些涣散。
美人榻泡了水,已经湿透了,但是徐肃年毫不嫌弃地坐到盛乔身边,解开她的手腕,然后想去亲他。
盛乔看着他仍旧湿润的嘴唇,羞愤欲死,眼泪都出来了。
徐肃年很无辜,伸手给她抹眼泪,“怎么哭了?”
盛乔虽然没力气,但还是狠狠地推开了她的手,虚弱地生气道:“我一辈子不要见到你了。”
徐肃年明知道她是为什么,却仍旧刨根问底,“是不舒服吗?”
盛乔咬唇不说话。
徐肃年点点头,一副反思的模样,说:“大约还是我学的不到家,待我再认真钻研几日,定能让夫人满意。”
如今已经让她欲死欲活了,若是再钻研下去,只怕她真的活不成了。
盛乔连忙抓住他的手,声音里还带着黏腻的哭腔,“不用……”
“不用什么?”
“不用,不用再学了……”
“那阿乔到底满不满意?”徐肃年认真求教。
盛乔仍是说不出口,最终只颤声点了点头-
这一天折腾过去,盛乔足有好几天没有理会徐肃年,偏偏徐肃年就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如往常那样对她。
可盛乔大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时连徐肃年给她倒杯水,都能想到那日的事。
想到那日湿淋淋的美人榻。
难怪徐肃年不要在床榻上,否则盛乔连她们的床也都没脸去看了。
盛乔对徐肃年发誓,一辈子就不会再和他做这样的荒唐事。
可不知为什么,当日的事就像在盛乔身上烙下了疤痕似的,平时不碰也就罢了,可若是想起来,也总觉得痒痒的。
盛乔觉得自己被男人勾引了,她不想面对,却也不想委屈自己,没出几天就打破了誓言,又被徐肃年抱到床上去了。
每每这个时候,盛乔就会特别希望徐肃年的休沐快些结束,
如果他早上要上朝的话,晚上大概不敢再与她胡闹了。
不过休沐日结束之前,她先等来了丹宁长公主的生辰-
头一天晚上,两人难得没做什么事,第二天早早起床回了丹宁公主府。
回去的时候,正赶上丹宁长公主和驸马在用膳,听到两人回来了,丹宁长公主立刻叫贴身婢女雪绒带他们进来。
“怎么来得这么早?”丹宁长公主笑着招呼两人坐下,“可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有呢。”与公婆见过礼后,盛乔便紧挨着丹宁长公主坐下,撒娇道,“我们就是想来陪公公和婆婆用膳,才特意没吃早膳的。”
原本就公主和驸马两个人用膳,便也没讲究什么菜式排场,桌上摆的都是他们平日常吃的菜。
这会听到盛乔的话,丹宁长公主立刻吩咐人再多加几样。
小厨房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又摆上了新的盘碗,盛乔打眼一扫,只见新的菜式全是徐肃年平时爱吃的清淡口味。
不知她发现了,一旁的徐肃年也发现了,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又对雪绒吩咐道:“再叫厨房蒸一屉鸡丁小笼包来。”
鸡丁小笼包是盛乔最近几天早上最喜欢吃的一道,听了这话,她心里不由得一暖,但也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不对。
先前徐肃年对她说,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不算好,于是盛乔今日特意观察了两人的互动。
果然徐肃年除了行礼之外,坐下之后没和他身边的徐驸马说半句话,两人完全不像是多日未见的一对父子,倒像是一对陌生人。
而另一侧的丹宁长公主,盛乔也顺带着一起观察了一下,她发现丹宁长公主虽然对徐肃年很好,可是他们母子间的关系仿佛也不算亲近,尤其是丹宁长公主每次亲自给徐肃年夹菜时,徐肃年都会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然后客气规矩地与母亲道谢。
这如何像是母子呢?
盛乔觉得不能理解,但是想到每家有每家的相处模式,她终究刚嫁给徐肃年没多久,感觉不是很能说的上话。
只是心里很是心疼徐肃年,明明他父母双全,为何将关系弄得这般生疏呢?
不过这一顿早膳的功夫显然不够她思考出结果的。
用过早膳,二郎肃景和三郎肃成来给父母请安,见到大哥明显十分高兴。
于是丹宁长公主便让徐肃年去和两个兄弟多说说话,只留了盛乔陪在自己身边。
婆媳两人先前见过的次数不算多,但丹宁长公主一向很喜欢盛乔,对她这个儿媳妇从不摆架子,向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
盛乔也很喜欢丹宁长公主这个婆婆,在她心里,丹宁长公主和自己的阿娘很像,无论是气质还是性格。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是徐肃年的亲娘,她当然会好好孝顺她。
陪着丹宁长公主说了半天的话,中午又被她拉去一起见客。
长公主的生辰,自然来了不少宾客,盛乔原想像从前一样躲懒,丹宁长公主却对她说:“你如今已经成婚,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怎么能还像以前一样把自己藏在闺阁中,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端阳侯夫人,出去露面,代表的是你们夫妻两个。”
若是只有盛乔自己,她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可是现在她和徐肃年夫妻一体,她不愿牵累徐肃年。
本来他在长安百姓中的名声就已经够不好的了,若是再让众人以为他新婚妻子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岂不是更加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或许盛乔不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舆论,至少也想靠着自己的力量为徐肃年做些什么。
因此,她在宴席上看到自己的亲阿娘和三嫂之后,都只来得及匆匆打一个招呼,之后就跟着长公主,与她穿梭在宴会的众宾客之间。
因为来得宾客多,公主府花园的几个楼阁全都摆了桌子,盛乔看一看这边,又要去照顾那边。
其中一处名为孤赏轩的小楼离得最远,坐的都是高门贵女,因着年轻未成婚,因此她们单开一桌。
盛乔担心她们坐的远,宴席会出差错,过来想要看看,不料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今日穿着黄衣裳一直忙碌的那个女子是谁?”
盛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黄色衣衫,她们是在讨论自己吗?
下一刻就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果然是在说她。
“就是端阳侯的夫人,盛家的三娘子……”
“竟是她?”有人惊讶,明显是从前没见过盛乔,“从前当娘子的时候没露过面,如今做了侯夫人,倒是长袖善舞起来了。”
“她的命真好,出身高,嫁的也好,婆婆又是丹宁长公主这样的和善人,只怕后半辈子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到这话,连盛乔都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推门想要进去,却又听到另外一句,“只怕不见得罢。”
盛乔立刻皱起眉。
屋里其他人显然也被这话惊到了,连忙问道:“何出此言?”
“你们还不知道吗?”
那人声音温婉如水,偏偏怎么都遮不住语气里的刻薄嘲讽,“你们还不知道罢,端阳侯被陛下罢了官,如今大理寺卿的位置已经被别人顶了。”
“如今那端阳侯空有爵位,没有官职,更失了陛下宠爱,我看这荣华富贵不是数也数不尽,反而是享受到头了。”
第66章 宴会醉酒就是这种感觉吗
丹宁长公主的生辰宴,一向十分热闹,各府来贺寿的宾客马车能将公主府的横街堵得满满当当,男女宾的宴席足能摆上大几十桌。
郑夫人虽然和丹宁长公主相交多年,但盛乔却是第一次参加她的生辰宴,以为今年的宾客已经来得够多了。
但徐肃年每年都在,自然能感觉到今年宴会的寥落。
自从他入仕以来,便一直步步高升,每次宴会都会有人刻意搭话,这次旁人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甚至还有人暗暗绕着他走。
虽然崇安帝没有下发明旨将他撤职,但算起来,他已经有四五个月没去过府衙了。
起先崇安帝还只是让盛淙代职,后来干脆将另一名少卿升到了御史台,然后又把从洛州回来的卢烨调进了大理寺,不过五个月,就又升做了少卿。
谁都知道,如今的大理寺最受皇帝重用的已经成了卢烨卢大人,反而是原本的大理寺卿徐肃年已经在家中闲赋数月。
虽然崇安帝给出的理由是休养身体,可这几个月也不是没人看到过徐肃年,尤其是大婚那日,在场所有宾客都看到了徐肃年,分明没有半点事,却莫名在家病休半年。
在朝为官者没有蠢人,谁都能看懂朝中的风向已经变了,虽然不知为何,但总归知道是端阳侯惹了陛下不快,不说拜高踩低,至少也要保持距离,以防陛下届时发难,会牵连到自身。
徐肃年平素并不结交,但也能感觉到周围人对他态度的变化。
不过这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徐肃年并不在意,照常与众人见了礼,没多久徐肃景也来了,他如今已经入了仕,正得陛下重用,一路面便被人簇拥着围到正中,徐肃年没有凑上前抢风头,便在附近找了个亭子坐下。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徐肃年回头一看,竟是驸马徐荆朝他走了过来。
“父亲。”徐肃年起身见礼。
徐荆看着不远处的徐肃景,问:“少安,怎么一个人坐着。”
徐肃年看了徐荆一眼,不怎么委婉地开口,“父亲何必明知故问。”
这些年徐肃年一直对自己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徐荆早已习惯,他平时原本也不会主动凑到他前面,父子关系比水都淡,但见到徐肃年备受冷落,到底忍不住开了口,“最近几个月你没上朝,不知朝中变化,太子
地位摇摇欲坠,陛下已经明显有了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