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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美人逃婚后 将欲晚 29583 字 3个月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前几次进宫都是在场合盛大的宫宴上,总之在盛乔的印象里,朱皇后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且阿爹与她说过,惠国公府朱家和她们盛家,一向不怎么合得来,朱皇后如此态度,实在让盛乔摸不着头脑。

她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乖巧应是,然后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朱皇后仿佛很喜欢她,亲自接了宫女端来的点心,摆到盛乔跟前,“本宫也不知你什么口味,这几样点心都是太子最爱吃的,想来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应当差不了太多。”

盛乔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太子年轻么?

虽然她不知道太子的具体年岁,但都已经成婚好几年了,没准现在孩子都有了,怎么也要二十来岁来罢,估计比徐肃年还大呢。

朱皇后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一动不动,又催了一句,“怎么不吃啊?是不喜欢这几样点心么?本宫叫她们再去换几样送来。”

盛乔根本不想在皇宫多待,当然不想麻烦,她立刻就近捏起一块点心,“我很爱吃,谢娘娘关怀。”

但实际上,宫里的点心看着精致,其实并不好吃。

阿娘说那是因为要待客,为了定型,也为了能储存得更久,所以宫里的点心都用油炸过好几遍。

盛乔一向不喜欢炸物,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宫宴上再也不想吃宫里的东西了,此时她捏着点心,只觉得满手都是油。

她心想,皇后娘娘已经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了,平日却只能吃这样的点心,可见嫁给皇子也没什么好的。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开始琢磨,皇后娘娘叫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会真的是要给她指婚罢。

盛乔飞快地吃完一块糕点,然后对朱皇后说:“娘娘今日召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朱皇后没立时答,只朝她笑了笑,然后对一旁的宫女抬了抬下巴。

宫女福身走出去,没一会儿手里抱着个托盘跪到盛乔身侧,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看不见底下的东西。

朱皇后示意盛乔亲自揭开来看,盛乔伸手揭掉红布,只见那托盘上摆着的竟是一柄纯白的玉如意。

盛乔一下怔住了,看向朱皇后,“娘娘,这是……”

朱皇后笑着说:“这时陛下赏赐的,不可推辞。”

怎么又成陛下赏赐的了,盛乔觉得自己完全被绕糊涂了。

朱皇后大约也看出了她面上的疑惑,很是贴心地与她解释:“你二叔在边关频频传来捷报,陛下说不仅要赏赐他,还要赏赐盛府的女眷,于是特赏下这柄白玉如意。只是你二叔的家眷都不在长安,总不能叫你母亲和几个嫂子来领,本宫想着盛家阖府上下,惟有你这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最有理由。”

说着,她亲手将那柄如意交到盛乔手上,“听你阿娘说,你也到了出嫁的年岁了,也算是本宫为你添一添妆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盛乔除了领旨谢恩,还能说什么呢。

她本能地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糊里糊涂地跪下磕了头,又糊里糊涂地跟着崔怀出了凤仪宫。

直到出了后宫,穿过永巷,盛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皇后娘娘如此急切地召她入宫,难道就只为了赏赐她一柄玉如意?

她家又不是没有领过皇家恩赏,每次都是传旨太监直接带人送到府上,不过一柄玉如意而已,也值得如此大张旗鼓。

盛乔觉得奇怪,又想不出缘由,回去这一路上眉头都是皱着的。

崔怀在旁边瞧着她这表情,心想这盛三娘子恐怕已经猜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思,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对崔怀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他悄悄觑了一眼身边的盛乔,不动声色地引她往那边去。

盛乔对皇宫并不熟悉,见崔怀忽然引她拐到一旁的小路上,还以为是那边离得更近,不料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说话。

能在这出现的人,定然不会是身份寻常的人,盛乔本能想要避让,可已经太迟了。

对面的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扬声道:“是谁在哪?”

盛乔离得远,看不清对面人的样子,只能此时通过声音判断,知道是个男人。

她求助般地看了眼身旁的崔怀,崔怀却已经上前几步,远远地回道:“太子殿下,奴婢崔怀,奉皇后娘娘之命,送燕国公府的小娘子出宫。”

居然是太子,盛乔惊讶之余,忽然想起方才朱皇后说的那番话。

太子到底年不年轻?

从前宫宴上只是遥遥见过几次,但从未真正看清过太子的脸,盛乔此时莫名有些好奇太子的模样,可又不敢抬头。

对面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参见太子殿下。”

盛乔低眉敛目地俯身行礼,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太子殿下绣着蟒纹的锦袍。

对面的太子却没叫起。

盛乔正有些惴惴,忽听得一道女声悠悠开口,“是燕国公府的小娘子,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能立在太子身边的女人,应当就是太子妃朱氏。

盛乔顺从地抬起头,只是眉眼依旧垂着,并不能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的表情,也就没看到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太子妃眼里若隐若现的敌意。

“盛三娘子免礼。”

太子抬手虚扶了一把,然后看向崔怀托着的那柄玉如意,“这是?”

崔怀替盛乔解释了一番。

太子摸了摸下巴,然后对盛乔道:“燕国公府世代忠良,不止是宣威将军,燕国公更是我大梁朝的肱骨之臣。”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身旁的太子妃吩咐了一句,“父皇如此,本宫也不能失礼,太子妃,回头替本宫也备一份赏赐,送到燕国公府。”

太子妃似有些不愿,但碍于人前,终究没说什么,恭敬地应下。

太子又与盛乔闲言寒暄了几句,然后说:“时辰不早了,本宫和太子妃还要去给母后请安,不耽搁盛三娘子回家了。”

“崔怀,好生护送盛娘子出宫。”

“是。”

总算是能走了,盛乔本就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何况是身份比她还高的陌生人。

她最讨厌没话找话。

幸而没待太久,等太子和太子妃一走,盛乔总算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天边已经落下的太阳,步子都急切起来,

“崔公公,我们快走吧。”

玄元殿。

庆和急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崇安帝正在批折子,见他进来也没有搁笔,只略抬了抬眼,问道:“朱氏叫人把盛家那丫头送出去了?”

“是。”庆和点了点头,详细地回禀,“盛娘子出去的路上,还遇到了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太子和太子妃。”

听到这话,盛怀义冷笑一声,“朱氏还是这样,贪心不足蛇吞象。”

纵然帝后不合,但那到底是皇后娘娘,这话皇帝说得,庆和却不敢接。

崇安帝也没等他接,自顾自道:“哪有那么巧的事儿,看来他们母子是通过气了,知道惠国公府不安定,决心要拉拢盛家了。”

惠国公府如今一年不如一年,皇后虽也姓朱,可对她来说,太子比家族更重要。

她不会和惠国公府共沉沦,只会替太子另找出路。

燕国公府就是她选的那条路。

崇安帝不怀疑朱皇后会另找出路,只是没想到她最终也找到盛家。

但想想朝中的几位忠臣,也就只有盛家了,既有燕国公盛怀义的爵位和名望,又有手握军权的宣威将军崔怀章。

当时他不就是因此才想把盛家的小女儿纳入后宫的吗?

只是他毕竟是要拉拢盛家,不想将盛家推远,所以才没有直接下旨,反而是私底下给了盛怀义一些暗示,想让他主动献女。

不料他那么不识抬举,竟然私底下悄悄和丹宁结了亲家,且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他得到消息时,徐家已经往燕国公府下了聘礼了。

崇安帝大怒,可过了聘礼,这桩婚事就算是木已成舟。他再不甘心也不能和徐肃年抢女人,否则传出去岂不是堕了他的名声。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崇安帝本没再注意那位盛小娘子,只是盛怀义突然告假出京让他起了疑心,他派人去查,才知道那小娘子已经逃婚去了洛州。

想到徐肃年也在洛州,崇安帝本想下旨让徐肃年替他说服盛怀义,不料他的圣旨还没传出京城,反而是徐肃年求婚的密折先到了。

所有子侄中,徐肃年最得他的宠爱,就是因为他最聪明,最能体察帝心。

可这次的事,徐肃年不仅没能依着他的心思来,反而与他对着干,这让崇安帝如何不恼怒。

他自然是不想答应这桩赐婚的,可眼见朱氏和太子那边又生出了心思,除非他立刻下旨让盛乔进宫,否则还不如把她赐给徐肃年。

毕竟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动盛家的。

当年随太祖打天下的七公府,这些年只剩朱家和盛家还屹立未倒,不是因为他们功劳最大,而是因为这两家势力最大。

若是两家皆出了事,只怕朝廷也就空了。

何况如今边疆不稳,他还需要盛怀章给他稳固边关,盛家还动不得。

如此一来,不若成全了徐肃年,至少他对自己忠心。

想到朱氏届时听闻此事气急败坏的样子,崇安帝就有些想笑,“呵,这朱氏不愧是惠国公府出来的,真是一脉相承地愚蠢。”

惠国公府把控朝政多年,一直都是崇安帝的逆鳞,庆和不敢戳皇帝痛脚,又不能一直不接话,干脆直接奉承皇帝,“都是陛下英明,端阳侯和卢大人也能干,洛州的事顺利解决,才能有如今这局面。”

他本是一句无心的奉承,不料崇安帝听到这话,却是眉头蹙了蹙。

对于自己想要铲除朱家的心思,徐肃年是心知肚明,洛州的事不算麻烦,他却一直拖到今日,难道早猜到皇后会转了心思拉拢盛家?

那徐肃年知不知道,他会因此答应赐婚?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喜欢和自己耍心思的臣子,哪怕他是自己一向宠信的亲外甥。

崇安帝脸色沉了下去-

盛乔走出宫门,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她与崔怀知会一声,然后亲自接过那柄如意,飞快跑向马车。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车帘被人掀开,一身华服的郑夫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这么久未见女儿,郑夫人还没开口眼眶就湿了,她连忙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然后朝她招呼道:“阿乔!”

早有候在一旁的婢女上前接过盛乔手里的东西,还有人伸手要去扶小娘子上车。

但盛乔根本没等人扶,自己扶着车门就爬了上去,她像只活泼的小兽,直直扑向郑夫人的怀里,“阿娘!!”

母女俩一见面,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直到马车开出去两条街,盛乔还伏在郑夫人的怀里抽噎个不停。

郑夫人倒是稍微缓过点劲儿来了,她拿帕子擦干眼泪,然后扶着盛乔的肩膀,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心疼地开口,“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洛州吃苦了罢。”郑夫人心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嘴上却是嗔怪的语气,“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

盛乔圈着她的手臂,小声道:“一辈子都不离开阿娘了。”

“哼,就会哄阿娘开心。”郑夫人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十分受用,她看着盛乔哭得像只小花猫似的,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脸,“出去一趟嘴巴倒是变甜了。”

盛乔没说话,只又往母亲怀里蹭了蹭。

母女二人依偎许久,直到郑夫人的胳膊都有些发麻,她才终于将盛乔推开了些,然后转头看向桌上摆着的礼盒,问盛乔,“皇后叫你进宫是为何?”

盛乔艰难止住眼泪,断断续续地将方才在宫里发生的事完整叙述了一遍,然后又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说:“那就是皇后娘娘赏的玉如意。”

当着盛乔的面,郑夫人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隐约猜到了皇后的意思。

赏赐家眷这样拙劣的借口,也就骗骗阿乔,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冲着阿乔来的。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太子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在阿乔出门的时候进宫向皇后请安,还在路上撞了个正着。

只是太子已经娶妻两年有余,且除了正妃之外,东宫还有数不清的姬妾侧室,皇后难得得了失心疯,想让她家阿乔去给人做妾?

郑夫人眼中的情绪一点点沉了下来。

盛怀义在洛州没待几天,除了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之外,便再没有别的消息传回来。

因此郑夫人现在还对那车夫的事一无所知,她有心想问问阿乔,但见她这眼泪汪汪的模样,还是暂且将疑惑压了下去。

等回了家,盛乔第一时间就想去见大哥和大嫂,郑夫人连忙拦住她,“你大嫂怀了孕,你大哥这几天陪她回娘家小住了。”

原本还有些失望,但听说大嫂怀孕了,盛乔又立刻高兴起来。

瞧着女儿孩子气的模样,郑夫人是又惆怅又好笑。

她这永远长不大的宝贝女儿呦,哪里舍得将她嫁出去呢。

郑夫人默默感叹一番,心里不由得又有点泛酸,她不想让盛乔看见,忙吩咐身边的婢女送阿乔回院子,然后嘱咐道:“在外面野了几个月,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早些休息,知道吗?”

盛乔很乖地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目送盛乔离开后,郑夫人也回了她和盛怀义平日所居的明辉堂。

盛怀义已经换了身居家的常服,正靠在榻上看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把阿乔送回去了?”

郑夫人点了点头,带了点嗔怪看他,“阿乔出去怎么瘦了那么多,你这些天怎么不给她好好补补。”

这也怪他?

盛怀义颇觉冤枉。

郑夫人也觉出自己这迁怒有些没有道理,叹了口气,走到盛怀义身边坐下,然后说:“你怎么不问我皇后今日召阿乔进宫,是为的什么?”

盛怀义合上书,“还用问吗?猜也能猜到了。”

“说说?”

“只怕皇后是有心让阿乔入东宫罢。”

还真叫这人猜对了,郑夫人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们父子两个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想法,一个比你年纪还大,一个有妻有妾,竟也生出这往龌龊

的念头。”

盛怀义叹道:“谁让咱们盛家就剩阿乔一个还未成亲的女儿了呢。”

郑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个车夫怎么回事?”

盛怀义便一五一十地将徐肃年是如何假扮车夫与盛乔一路同行至洛州的事告诉了郑夫人。

郑夫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墨儿在信里说的那个车夫,就是端阳侯徐肃年?”

盛怀义叹道:“是啊。”

“这……”

郑夫人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若不是盛怀义亲口对她讲,如此曲折凑巧的事,她就算听了也不会相信的。

好半天,她才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这过是退还是不退?”

盛怀义看她一眼,问道:“依着夫人的意思呢?”

郑夫人说:“其实我心里是不想退的,既然徐肃年和咱俩阿乔有缘,何必再多次一举的退婚,先前只有一个陛下虎视眈眈,可他到底还算顾忌盛家,东宫那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完又叹了口气,“只是阿乔那性子,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

盛怀义道:“哪能受得了,早在洛州就和我说要退婚了。”

……

盛乔是回到院子之后,才想起郑墨给自己买的那些土仪,于是沐浴过后,便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明辉堂。

一进荣辉堂,却见平日都在内室贴身伺候的秋盏和冬岁正在廊下翻花绳。

见了盛乔,忙起身过来问好,“小娘子回来啦。”

“姐姐们怎么在廊下吹风?”盛乔朝她们弯了弯眼睛,“难不成我阿爹阿娘这么早就歇下了?”

“早回来了。”秋盏把花绳塞进袖口,笑着回,“公爷和夫人正说话呢,就把奴婢们打发出来了。”

“小娘子是不是有事,奴婢进去给您通报一声?”冬岁忙问。

“我自己进去吧。”

知道阿爹阿娘都是晨起就出门了,这一日下来难免疲累,盛乔担心他们是在休息,故推门的时候特意放轻了动作。

内室盛怀义和郑夫人正全神贯注地说话,外间也没有通报声,一时也就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两人仍在说话。

除了阿乔的反应,郑夫人最关心的就是那位端阳侯了,毕竟听盛怀义这番叙说,他对阿乔应当是有感情的。

于是,郑夫人问道:“那徐肃年呢?他如何反应?”

盛怀义道:“他向陛下请旨赐婚了。”

“什,什么?”纵然他是请旨赐婚的对象是自己的女儿,但郑夫人仍旧很是惊讶,“他,他是不是不知道……”

盛怀义摇了摇头,说:“他是个聪明人。”

郑夫人不敢相信,“他居然知道?”

“可他若猜到了我们急匆匆将阿乔嫁出去,是陛下有意让阿乔入宫,竟还敢向陛下请旨赐婚?”

“虽然他是陛下宠信的外甥,可陛下那脾气,你我都清楚,别说是亲外甥,就算是亲儿子也不是不能舍弃,否则当今太子如今哪会是这个性子。这徐肃年就不怕陛下震怒之下,影响他的前程?”

郑夫人这番话,盛怀义又如何不明白,也正是因此,他才愿意给徐肃年一个机会。

因为不想阿乔有负担,所以他们一直没告诉阿乔内情,徐肃年在这个时候请旨赐婚,为的其实不是自己,而且阿乔。

他只要将此事告诉阿乔,阿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就算再生他的气,知道之后一定会动摇的。

但徐肃年和他们一样,选择瞒着阿乔。

这份心意,纵是盛怀义也有些动容,他叹道:“只怕不止是前程……”

一句话未说完,忽听哐当一声,外面传来一道奇怪的闷响。

盛怀义和郑夫人齐齐一愣,紧跟着外面传来冬岁的声音,“啊呀,小娘子,您没伤到手罢。”

“阿乔?”

盛国公和郑夫人闻言急忙起身来到外间,正看到门口呆立着的阿乔。

瞧她那模样,已不知在门口听了多久。

第47章 重逢两人视线交汇

盛乔站在门口,脚边散落着几个碎瓷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冬岁很有眼力见地将碎瓷片都收拾走了。

“阿乔,伤着没有??”

盛怀义和郑夫人将围着的婢女都打发出去,然后快步走到盛乔身边,担心地看向她在身前搅紧的手指。

盛乔迟缓地摇了摇头,看着还有些呆愣愣的,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过了好半晌,盛怀义才叹气问了一句,“阿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盛乔没说话。

但盛怀义一看她这个表情,也能猜到了,他有些无奈的问:“是不是都听到了?”

盛乔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她抬头看向盛怀义,问:“阿爹,你和阿娘方才说的是真的么?”

听到这话,盛怀义和郑夫人对望一眼,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其实盛乔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今日在凤仪宫的时候,她就觉得皇后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别扭,直到方才听到阿爹阿娘的谈话,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皇后和太子竟对她藏着这样的心思,甚至就连皇帝陛下都有此意。

盛乔茫然中甚至有些后怕,她一想到自己曾有有可能会成为皇帝的女人,就觉得浑身恶寒,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难怪阿爹和阿娘那么急着给她订婚,原来是这个原因。

想到自己当时撂下一封信就跑到洛州的行为,盛乔忽然有些愧疚,她轻轻咬了下唇,看着爹娘,小声道歉:“阿爹阿娘,对不起,我当时不该……”

不过认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夫人先打断了。

她走过来将盛乔搂在怀里,温热的掌心在她的脸侧轻轻捏了捏,轻哄道:“哪能怪你,阿爹阿娘一向不与你说这些朝政上的阿臜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如何会懂得这些?”

虽说不怪,但盛乔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如果她当时能与阿爹、阿娘好好谈谈就好了,这段日子她在洛州是自由自在了,可阿爹阿娘却并非如此。

她今日一看见阿娘,就觉出她比先前清瘦了许多。

盛乔心里愈发愧疚,抬头看向爹娘的眼神都湿漉漉的,仿佛一眨眼都要掉下泪来。

“傻孩子。”

盛怀义看着阿乔那模样,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干眼泪,然后安慰道:“不能只怪你,阿爹就是不希望你心里有负担,所以才不许你阿娘告诉你。若是咱们盛家沦落到要让我的宝贝女儿去联姻换取荣耀,你阿爹日后还有个颜面去见祖宗。”

说完,他还故意叹了口气。

盛乔被这话逗笑了,笑出来的时候睫毛还是湿润的。

盛怀义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接着道:“何况天无绝人之路,让你在洛州又遇到了端阳侯。”

一听到徐肃年,盛乔又不自觉地垂了垂眼睛,她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阿爹,他真的会……因此得罪陛下吗?”

其实盛怀义心中已经差不多有答案了,毕竟所有的君主都希望自己的臣子能永远地忠诚于自己,尤其是自己喜爱的臣子。

在崇安帝心里,徐肃年该是那个帮着自己劝服盛乔入宫的人,而不是在明知他的心思之后,还上书求婚。

这在皇帝的眼中,与挑衅无意。

尤其是像崇安帝这种曾经历过被外戚操控的皇帝。

就算徐肃年是他亲儿子,只怕也会遭到冷落,何况他只是一个外甥。

对于徐肃年此举,盛怀义惊讶之余也有几分动容,毕竟这算是以前程换取阿乔的婚事。

可面对阿乔此问,他也不希望女儿真的就为此愧疚,从而嫁给他。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盛怀义还是希望盛乔能够慎重选择,跟随自己的内心。

于是,盛怀义说:“徐肃年身份不同,到底有亲缘关系在中间系着,哪会

真的生他的气,何况他此去洛州也是立了大功,放心罢。”

有盛怀义这番话,盛乔总算是松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盛怀义见她神情仍有些低落,给郑夫人打了个眼色。

郑夫人会意,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在院子里歇着?”

盛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我突然想起表姐给我买了许多洛州的土仪让我带回来,想着拿来给阿娘和阿爹瞧瞧……”

郑夫人立刻道:“在哪呢,拿来给阿娘瞧瞧……”

盛乔朝外唤人,“琉璃,青玉,把东西拿进来罢。”

她身边一共有四个一等丫鬟,分别是琥珀、琉璃、青玉和珊瑚,琥珀一路跟着她很是疲累,盛乔让她先去歇着了,珊瑚则帮她在收拾拿回来的行李。

琉璃和青玉一人抱着一个木匣子走进来,郑夫人和盛怀义对望一眼,揽着盛乔一同走进了内室。

郑墨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知道长安什么都不缺,因此买的东西不贵重,却新奇小巧,其中有几张绣着洛绣的帕子,针脚细密精致,图案栩栩如生。

郑夫人年少时家就在洛州,自然不觉得新奇,但为了不让盛乔一直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特将每一样物件都拿出来品玩赞赏一番。

盛乔坐在两人边上,手里捏着一方绣着鱼穿荷叶的帕子,看似在听他们说话,实际上走神了好一会儿了。

这方帕子让她想到了徐肃年当时送给她的那个荷包,也是这样的图案。

她当时爱不释手,但在得知徐肃年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把他送给自己的东西都还给他了。

她的恼怒和拒绝那么明显,他为何还要这样呢?

盛乔觉得脑袋里乱乱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团成一团乱麻,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酸酸的。

直到离开明辉堂,回到了自己的荣雪园时,她仍旧心乱如麻。

小娘子今日赶了一天的路,琉璃想伺候她早点歇下,但盛乔并无倦意,摇了摇头,吩咐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去睡罢,把灯留下几盏就是了。”

琉璃也是打小就伺候盛乔,自然能感觉到自家小娘子此时心情不佳,于是故意道:“奴婢也不困呢,小娘子若是不想睡,不如同奴婢说说话罢,您此去几个月,奴婢都想死您了。下次您可不能只带着琥珀,不带我们了。”

盛乔笑着说:“还有下次啊,你还想让我逃几次婚?”

怕触到盛乔的伤心事,琉璃转开这个危险的话题,问:“对了,小娘子,洛州好玩么?”

“洛州啊……”

盛乔眼睛眨了眨,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响才缓缓点了点头,“很好玩。”-

明辉堂。

盛怀义已经躺下安置了,郑夫人坐在妆台边梳头发,心里还是惦记着盛乔,“怀义,你说,阿乔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怀义翻了个身,说:“小女儿家的心思,我哪会懂。”

“那怎么办?”郑夫人柳眉紧紧蹙着,叹道,“只要阿乔这婚事一天不定下来,我就一天放心不下。”

盛怀义不用抬头就能猜到妻子此时的表情,定然是愁云满布,他安慰道:“放心罢,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郑夫人放下梳子走到床边,“你怎么知道?”

盛怀义已经闭上了眼,道:“徐肃年不会在洛州待太久的。”

洛州的事并不算麻烦,只是前期查清每一个官员的背景耗费了极大的功夫,待一一查清之后,徐肃年也不必再在洛州待下去,他毕竟还是大理寺卿,不能离开长安太久,剩下的事交给卢烨处理就是。

原本皇帝此次派卢烨跟着,就是想让他历练一番,徐肃年若处处都做得太过周到,反而有揽权之嫌。

卢烨心里也清楚,因此并不意外徐肃年会提早离开的事。

回程定在三日后,徐肃年正在书房看书,徐肃景敲门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大哥,喝茶。”

徐肃年抬头看他一眼,“找我有事?”

徐肃景把茶杯摆到徐肃年手边,撇了撇嘴,“就不能是做弟弟的关心大哥么?”

徐肃年懒得拆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好,那你出去罢。”

先前盛三娘子还在的时候,大哥还愿意与自己多说几句话,现在盛娘子回了长安,大哥的耐心仿佛也跟着一并走了,平日连个笑模样都瞧不见。

徐肃景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大哥,洛州的事,应当还没有完全办完罢,您这么快就要回去么?”

徐肃年说:“陛下派我来洛州,就是让我暗查洛州府的官员,我已尽数查清,并呈上密折禀报陛下了,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

只查就行了么?

难道不需要处置那些官员吗?

他千里迢迢来洛州一趟,难道什么都不做就回去?

徐肃景不明白,可是看着兄长那无甚所谓的表情,忽然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少年人到底天真,徐肃年又如何猜不到自家二弟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在朝为官者,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

他已经做好了他该做的,剩下的无论是查处官员,还是恢复民息,都该由陛下做决定。

何况,他此前为了阿乔的事,已经在洛州耽误够久的了。

几个月过去,大理寺的案子只怕又堆积成山了。

但这话徐肃年并不想告诉徐肃景,少年人就该有一股无惧无畏的锐气,这些话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理解的,有些事,注定只能让他自己去经历。

徐肃年看了他一会儿,直接点破了他这会儿过来的目的,“二郎,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

没想到兄长一眼就看出来了,徐肃景有些愣怔,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有些委屈地说:“但阿娘不许我留下,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劝劝阿娘啊。”

本以为徐肃年也不会同意,徐肃景甚至都做好了要软磨硬泡的准备,没想到才刚说完,就见大哥点了点头。

徐肃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惊喜地问道:“大哥,你答应了?”

徐肃年说:“阿娘不答应,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洛州,我把齐甄和齐源给你留下,你想留就继续留在洛州罢,你也十八了,的确该是锻炼锻炼了。”

他这次的请婚折子递上去之后,陛下的心情必然不会太好。

到时候,陛下为了冷落他,只怕会想起徐肃景来,与其靠着身份一步登天,成为一把一无所知的刀,还不如现在洛州好好历练一番。

不过这话徐肃年自然不会和徐肃景说,只又叮嘱了一番,便让他先出去了。

徐肃景高兴应下,临出门前,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可是,大哥你把齐甄和齐源留给我,你回去路上怎么办?”

徐肃年挑挑眉,“怎么,不相信你大哥的身手?”

“当然相信了!”徐肃景连忙摇头,他当然了解大哥的身手,可洛州离着长安也不近,万一路上出事了该怎么办?

“只是……”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未说完就被徐肃年打断了,“放心罢。”

徐肃年轻笑着勾了勾唇,眼神里满是笃定,“你大哥自有安排。”

长安的天气虽没有洛州那么热,可随着日子一天天入了夏,盛乔的心里也愈发烦躁了起来。

尤其不知为什么,今年长安的夏天分外多雨,就算盛乔平时不爱出门,可雨水太多,就会让人心情不郁。

屋子里太闷,开窗也透不进去半点凉意,盛乔干脆叫人把美人榻搬到了廊下,又在周围摆了冰鉴,一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边看书。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盛乔此时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因为她已经靠在榻上两刻多钟了,指尖还停留在第一页。

她眼睛定定地盯着手里的书,但实际上脑子里全是昨日她想去看三哥三嫂时,在门外听到两人说的那些话——

“昨日听陛下提起,说是端阳侯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已经进京了吗?”

“没有,听说路上遇袭,在祈年镇休养了几日,我估摸着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长安罢。”

“什么?居然遇刺了?可有性命危险么?”

“听陛下那个语气,应当是没什么生命危险,而且端阳侯也只

休养了几天,这不就又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了。”

……

自上次在明辉堂不小心偷听还摔了东西之后,盛乔这次便多了几分谨慎,再惊讶也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只可惜三哥三嫂仿佛只是闲聊,她等了半天也只听到了几句,后面两人又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原本盛乔是来找三嫂说话的,此时也没了心情,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徐肃年居然受伤了。

他受了伤还在急什么呢?难道不应该好好养伤么?

这几天又一直在下雨,路上不知有多泥泞,他竟然还骑马回京。

盛乔从听到这件事之后,就一直烦到现在。

她一边和自己说,这与自己没关系,不要去想,一边又忍不住担心徐肃年。

以至于昨晚睡觉还梦到了徐肃年——

梦到两人在一起骑马,徐肃年穿着那件深绯色的衣裳,跟在她的后面。

她大约是觉得他走的太慢,伸手想去拉他,但没有碰到他的手,而是先挨到了他的袖子。

而他的袖子竟然是湿的!

盛乔奇怪地看过去,才发现他身上的衣裳根本不是深绯色,而是浸满了鲜血。

盛乔一下子被吓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此时盛乔又莫名想到了那个梦,手里握着的话本都被她不知不觉地揉皱了。

昨天三哥说,徐肃年大约今天傍晚到长安。

眼看就要到酉时了,徐肃年到长安了吗?

盛乔的视线不知不觉间挪到了廊下,厢房屋檐下水珠顺着瓦片滴落,形成一片断断续续的雨幕,盛乔凝神望着那一片朦胧,忽然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子决心。

她扔了手里的书从榻上爬起来,琥珀端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忙问道:“小娘子,您这是做什么去啊?”

盛乔道:“备车,我要出门。”

琥珀惊讶道:“小娘子,这外面还下着雨呢?您这时候出门是有什么急事吗?奴婢替您去办罢,您……”

可还没说完,就被盛乔打断了。

她语气急切,“不,我就要现在出去!”-

长安下了一整天的雨,徐肃年纵使穿了蓑衣和斗笠,衣裳也淋得半透,他身上的伤虽然不算重,但当时毕竟是见了血,冰凉的雨水渗进去,整条左臂都跟着发麻。

来的路上也颇为泥泞,他这一路快马加鞭,袍角上溅得全是泥点子,纵是徐肃年这个平日里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回京第一件事定然是入宫面圣,可穿成这幅样子也实在太不成体统。

徐肃年本想先回府换身干净的衣裳,但才刚入丹凤门,就听身后跟着的太监说:“侯爷,陛下有吩咐,让您进京之后即可去见他。”

这太监是前几天跟着太医一起被皇帝送过来的,之后就一直没走,一路上都在跟着。

说是随行照顾,实际上是皇帝给他的一个警告罢了。

徐肃年对皇帝的用意心知肚明,因此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纵马就往皇城里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跟着小太监一路来到皇帝平日会见臣子的永德殿。

庆和早知他今日回来,一直在门口侯着。

对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肃年一向客气,他将怀里用好几层油纸布包着的账本交给他,然后朝殿内看了看,问道:“陛下可有空见我?”

庆和就是来给崇安帝传话的,他接过徐肃年递来的东西,然后笑着说道:“侯爷这会儿来得不巧了,陛下正在和刑部的赵大人、陈大人说话呢,您怕是要在雨里多等一会儿了。”

这话说得客气,实际上透出来了两个意思:一是陛下不想见他,二是陛下让他在雨里等。

这就是变相地惩罚了。

徐肃年并不意外,坦然地应了一声是,然后走到殿外的广场上跪下。

其实,若只是一个求旨赐婚的事,陛下不会如此动气,徐肃年先前想着,陛下或许都懒得训斥他,只再另提拔几个年轻人将他扔在一边就算是敲打了。

至于眼下这态度,估计是以为他前两天遇刺的事是故意为之,想要刻意讨他的怜惜。

但苍天有眼,他虽然的确是故意挨了这一刀,却不是为了给崇安帝看的,而是想在阿乔面前装可怜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原本就嫌弃那伤口太浅,这会儿在雨里跪上半晌,估计能看着更严重些,阿乔心软,没准看到之后就会立刻原谅他了。

只是他想得虽好,可阿乔估计还不知道他已经回了长安,上次见面还是在济善堂,两人不欢而散,只怕阿乔根本不想见他。

要不要先去盛怀义那探探口风?

徐肃年低头敛目一副跪省的模样,实际上心里一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永德殿内,崇安帝并未召见什么朝臣,他一个人站在半敞开的支摘窗前,默默看着跪在阶下的徐肃年。

因为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浑身早已就完全湿了,连发冠都有些歪斜,远远瞧着颇为狼狈。

这永德殿外人来人往,除了洒扫的宫女太监之外,还可能有来往的朝臣。

只怕徐肃年在此罚跪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会传出去,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一向在陛下面前得脸的端阳侯惹怒了陛下,就算他再炽手可热,只怕到时候也会被一盆冷水浇灭。

一个失了皇上恩宠的端阳侯,会怎样?

崇安帝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想,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宠他了,这才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敢在他的面前耍心思。

“来人。”

崇安帝最后看了那罚跪的身影一眼,然后召来庆和,吩咐道,“看着他跪够了两个时辰,再让他回去。”

“是。”

两个时辰后,正好敲了酉时的钟。

庆和亲自过去扶了徐肃年起来,然后道:“侯爷,陛下今日恐怕没时间见您了,吩咐奴婢送您出去呢。”

雨势渐小,徐肃年看了看天色,眼看都要天黑了,他也懒得再和庆和虚以逶迤,直接推拒道:“不劳烦庆公公,我自己出宫就行了。”

在坚硬潮湿的台阶上跪了两个多时辰,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扛不住。

徐肃年虽然有在盛乔跟前故意装可怜的念头,可现在实在太狼狈,他也不想让盛乔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因此他还是决定先回家休息一夜,待明日再去找盛乔,以防自己现在这模样会把她吓到。

没想到刚一出皇城,就连到一辆挂着燕国公府徽记的马车正迎面驶过来。

徐肃年下意识勒紧了缰绳。

似有所感,对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下,车门被推开,盛乔从车厢内探身看了过来。

隔着朦朦胧胧的雨雾,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第48章 示弱谁叫你亲我了?!

盛乔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就算出来,也不知道去哪找徐肃年。

长安这么大,就算徐肃年已经回来了,难道还指望着在街上遇到么?

原本想直接回家,但走到半路盛乔又忽然想到,先前二叔和二哥每次出门回来,都要第一时间进宫向陛下复命,徐肃年应当也是如此罢。

抱着碰碰运气的念头,盛乔命人驾车往皇城去,此时天还没黑,若是照三哥昨天说的来算,徐肃年应当刚进长安城才对,那他进宫觐见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在路上遇到。

但到底能不能遇到,终究是个未知数,盛乔心里并不抱有希望。

只是没想到,他们才驶到皇城外,就听到一阵越行越近的马蹄声。

因为下着雨,盛乔便没叫琥珀他们跟着,而驾车的燕国公府的车夫还不知道自家小娘子今日到底是为了找谁,更不认得什么端阳侯。

盛乔坐在马车里,也不知那到底是不是徐肃年,只是心里有一种本能的预感。

她伸手推开车门,果真看到了迎面骑马而来的徐

肃年。

透过蒙蒙雨雾,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瞧见他的轮廓。

明明是盛乔自己想来见他的,可真的见到他之后,盛乔又莫名生出了一股子退意。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接触,盛乔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她重新缩回马车里,吩咐车夫,“我们回去罢。”

车夫虽然不明白,但还是顺从地照做,应了一声就要调转车头。

徐肃年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盛乔,一时间还有些发愣,此时见她竟要掉头离开,才回过神,连忙控马上前。

可他到底在雨中跪了两个多时辰,没有倒下去已经是身体康健了,此时尚有些虚弱,情急之下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不想让盛乔担心,更不想让盛乔看到自己虚弱的一幕,于是连忙抓紧缰绳稳住身形。

可到底是迟了几步,眼看马车已经走出好远,徐肃年咬牙追上去时,马车已经拐到了城外的巷子里。

小巷狭窄,徐肃年无论如何不能截住马车,徐肃年停在巷口犹豫片刻,估算了一下从此处到燕国公府的路,然后转身往另一条路去了。

盛乔虽然坐在马车里,实际一直贴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不知不觉地停住,盛乔就知道徐肃年是走了。

虽然此时雨势已经慢慢减小,但徐肃年连把伞都没打,衣裳早就湿透了,盛乔希望他早些回家,可他真的走了,心里又有些暗暗的失落。

正在这时,听到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忽然停下,盛乔正要推门问怎么了,就听到旁边的车窗被人敲了敲。

还以为是车夫要禀报什么,盛乔立刻推开车窗,不料看到的却是徐肃年的脸。

也不知他方才是做了什么,明明穿戴了油衣和簦,但他里面的衣裳竟然也湿透了,滴落的雨水顺着发丝从耳畔滑落,滴到衣领上,在颈口汇成一小滩,看上去分外狼狈。

盛乔从来没见过徐肃年这个样子,在她的印象里,徐肃年就算是假扮车夫赶车的时候,也是从容利落的。

难道……

盛乔忽然想到徐肃年方才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如果是觐见陛下,应当是在宫殿里才是,怎么会淋得浑身湿透。

她咬唇问道:“是不是……陛下难为你了。”

只她这一句话,徐肃年就意识到她应当是知道什么了,但在此时他无心去猜想盛乔是怎么知道的,下意识就要摇头。

他之所以没告诉盛乔这些事,其实是和盛怀义想的一样,就是不希望她心里负担太重。

他希望盛乔对他的感情是喜欢,而不是对他感谢和愧疚。

可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盛乔红着眼眶问他,“徐肃年,你是不是要一辈子都骗我。”

少女的话不像质问,只是带着委屈的怨念,却像一根针一样直直地戳进徐肃年的心里,不算很疼,却酸酸的,扎的人心口发闷。

“对不起。”

徐肃年自问能言善辩,可此时此刻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沉默半晌,也只是说了一句抱歉。

盛乔不想听他的道歉,执拗地盯着他。

徐肃年被她的眼神盯得莫名无措,叹了口气,然后避重就轻地说:“陛下忙于政事,没空见我,这才在殿外等了等,所以才淋了雨,真的不碍事。”

要真的只是淋了雨,他的脸色怎么会这么苍白,何况他不是路上还受了伤吗?三哥说陛下还特意派了御医出城给他诊治,明知道他受了伤,怎么还会见他在雨里等呢。

偌大的皇宫难道没有一个房间能让他坐着么。

盛乔难得没被徐肃年蒙骗过去,水濛濛的大眼睛盯着他不放,“你的伤好了吗?可以淋雨吗?”

徐肃年更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总不能说是在三哥那偷听到的罢,盛乔一时找不到借口,抿着嘴唇不说话。

徐肃年却已经隐约猜到了,“是不是盛伯父告诉你的?还是三郎?”

盛乔还是不说话。

徐肃年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太过纯净清澈,仿佛这一眼就能看到眼底,能看到她所有的情绪。

而此时,那里面写着满满的担心。

“阿乔,你担心我,所以才特意来找我,是不是?”

徐肃年此人就是这点最让人讨厌,有些话明明可以心知肚明,他却偏偏要戳破说出来。

盛乔瞬间不想理他了,甚至想关上窗户,可她的手指才刚刚碰到窗扇,就听到徐肃年忽然痛苦地嘶了一声,仿佛是牵动了旧伤似的。

盛乔一下子忘了生气,忙问:“你怎么了?”

话一说出口,就见徐肃年得逞般地勾了勾唇,一副“明明被我说中还不承认”的得意样子。

又被这男人骗了!

盛乔气的使劲推了他一下,这一下正好打在他的受伤的左臂上,撕裂般的痛意传来,徐肃年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盛乔一直在看着他的表情,见他还在装模作样,瞬间更生气了,“你就知道戏弄我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若是小伤,徐肃年恨不得主动让盛乔看到,可现下伤口被雨水泡了,不知道会有多骇人,他不想让盛乔看到。

于是,他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我当然是真的受伤了。”

看他这个表情,盛乔是一点也不相信了,她哼了一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你不见我,也不愿意理我。我就算有再多的办法想讨小娘子欢心也施展不出来了。”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难免想和你多说几句话,示弱博你的同情和关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过雨的缘故,他的颊侧还有隐隐的水迹,原本气质凌厉的眉眼也看着湿漉漉的,仿佛一只被打湿了毛发的大狗。

看着怪可怜的。

连说话语气都带着满满的委屈和伤心,低声道:“阿乔,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明明是他故意骗她,可这么一说,盛乔又觉得是自己不好了。

尤其是看到徐肃年这狼狈的样子,盛乔更是心软。

可她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使劲抿了抿唇,然后从怀里掏出帕子,胡乱地砸到了徐肃年的脸上。

“先把你脸上的雨水擦一擦罢。”

小娘子语气凶巴巴的,徐肃年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关心,他接过帕子擦去额角的水渍,然后便要把帕子还给她。

盛乔高傲地哼了一声,“被你碰过的帕子,我才不要。”

这已经不是盛乔第一次这么撒气,但听到这话,徐肃年没有半点恼怒,反而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收回袖中,然后问盛乔,“被我碰过的所有东西,你都不要了?”

盛乔未答,只是用最冷漠最事不关己的眼神看着他。

殊不知在徐肃年眼里,她就像是一只被揪痛了尾巴的小猫,看似凶神恶煞的,实际上那娇憨的模样,更像是在撒娇。

徐肃年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压住唇角试图上扬的弧度,他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靠近车窗边,然后飞快在盛乔微扬的脸侧亲了一下。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盛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回了方才的位置。

若不是脸颊上还存留着男人嘴唇的温热,盛乔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

她下意识伸手在脸侧碰了碰,但等她看到徐肃年那毫不掩饰的笑意时,又立刻恼怒起来,伸手就要往徐肃年身上打。

还没碰到就又停下了。

虽然方才徐肃年是故意装的,不过他到底是真的受了伤,盛乔也怕自己没轻没重的会打到他的伤处。

不料这一犹豫,竟然又给了徐肃年可乘之机,他伸手握住盛乔停在半空的手指,拉到唇边又印上一吻。

像被烫到了似的,盛乔立刻抽回手,然后下意识就往旁边去看。

幸好雨天路上无人,没有其他人会看到。

盛乔捂着自己刚刚被他亲过的手背,瞪大眼睛去看他,质问道:“谁叫你,谁叫你……亲我了。”

因为怕被车夫听到,最后三个字,盛乔刻意压低了声音。

徐肃年假装没听到,“小娘子说什么?”

纵使四周无人,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盛乔也不好意思重复刚才的话,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说话。

徐肃年却语气无辜的说:“我刚刚亲了你的脸,你就又把手伸过来,难道不是因为小娘子心里喜欢,想故意让我多亲几下?”

第49章 翻墙阿乔,我想亲你

干嘛要和他说这些,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从来说不过他。

盛乔有些懊恼地抿了下唇,干脆不再理他。

她狠心地一把关了窗户,然后吩咐车夫回家,徐肃年这次没再追上前,只对着还没走远地马车喊了一句,“小娘子,等我养好伤再去找你。”

盛乔捂着耳朵只当没听到,半句话也不想应答。

直到马车回到家,盛乔也没叫人护送,自己一个人撑伞回到了荣雪园。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变小了,于是半倾着伞,伸手想去接落下的雨滴。

琥珀和琉璃他们也不知道盛乔方才是去了哪,穿着油衣门口张望个不停,担心盛乔出去太久会淋雨。

此时见到盛乔一个人回来,还没有打伞,连忙迎了上去,“小娘子,您终于回来了……”

两人飞快从廊下跑出来,一个撑伞,一个想去扶盛乔,盛乔却推开了琥珀的手,看着仍旧灰蒙蒙的天空,说:“都不下雨了,不用打伞。”

琥珀仍是不放心,“这雨还没完全停下呢,小娘子可别不当回事,万一打湿了头发,病了就不好了。”

盛乔朝她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快步穿过院子跑向遮雨的长廊,锦靴踏碎了阶上积聚的水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一面踏碎的镜子,映出了盛乔轻快活泼的身影。

琥珀和琉璃对望一样,然后快步跟了上去,琉璃收起两人的伞,搁到门外边,琥珀则上前替盛乔更衣。

她一边给盛乔解衣服扣子,一边觑着盛乔的表情,看她眉眼弯弯的,问道:“小娘子,您这一趟是去哪了?”

琥珀是知道徐肃年和她之间的事的,盛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只含糊地回答,“就是觉得家里太闷了,所以出去走了走,没去哪里。”

琉璃一走进来就听到盛乔这话,不由得摇了摇头,说:“小娘子这一趟从洛州回来,当真是变了不少。从前小娘子哪会提出门的事啊,只恨不得宫里有宴会的时候也在家里待着,半步都不踏出院子。”

听到琉璃的话,盛乔自己都有些恍惚了,“有那么夸张吗?”

琉璃扶着她到妆台边坐下,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当然有了,小娘子还记不记得去年中秋宴会。宫里临时办了个宫宴,娘子想带您一起去,您偏要装作头疼不去,在床上生生赖了一天呢。”

她以前居然是这个样子吗?可她怎么记得她在洛州的时候,还挺爱出门的呢。

盛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琉璃一向快人快语,在盛乔面前也不拘束。此时她看着盛乔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小娘子可别不信,就是不说从前,只说现在。您今日出去之前是什么心情,和现下可是截然相反,方才哪有半点笑模样啊,捏着书页半天都没翻,奴婢自己都替您愁得慌,这才出去没半个时辰,心情立刻就变好了,眼底都是笑呢。”

是吗?

盛乔下意识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果然连眉眼间都透着笑。

她有这么开心吗?

难道徐肃年那么轻薄她,她不应该生气吗?

盛乔觉得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琉璃却不知她此时在想什么,双手合十一副祈求上苍保佑的虔诚表情,认真道:“无论是因为什么,奴婢都希望咱们小娘子一辈子都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

盛乔被这话说的一愣。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纠结,其实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不管徐肃年怎么样,至少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只要她自己高兴,其他的事就都不重要了。

何况在他还是车夫的时候,对于身份差距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徐少安,她尚且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没道理此时因为他变成了徐肃年,成了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反而就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了。

难道她还要和徐肃年别扭一辈子吗?

这可不是她盛乔的性子-

徐肃年在巷子口目送盛乔离开之后,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受伤太重,怕回家会让母亲担心,因此本打算先回大理寺府衙,那里专门收拾了一间他平时常住的厢房,还有一些常备的药膏。

可没想到他才走到大理寺门口,就瞧见了丹宁公主府的马车,守在车边的是他母亲的护卫张彭,一见到他便立刻迎上前请安,“参见侯爷。”

徐肃年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了丹宁长公主雍容贵气的脸。

“母亲……”

徐肃年有一瞬间地愣怔,下意识想要整理一下此时的着装,可他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现在竟是这样的狼狈,无论怎么遮掩都是掩饰不过去的。

丹宁长公主的眼睛已经红了,朝他招手,“快过来。”

徐肃年有些无奈地走过去,还没躬身行礼,就被丹宁长公主一把牵住了右手。

“你这孩子……”丹宁长公主一边掏出一方帕子给他擦脸,一边嗔怪地数落,“几个月不着家了,半点都不想阿娘么?”

丹宁长公主共有三个儿子,虽然平时难免对两个小的更纵容些,可在她心里,一直是更心疼徐肃年这个大儿子的。

当时徐肃年出生时,陛下还是太子,因忤逆太后险有被废的危险,她这个太子的同胞妹妹也跟着被软禁在公主府里,惊慌早产。

因此徐肃年出生时只有七个多月,又小又瘦。后来虽然陛下没有真的被废,但在朝臣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她这个公主更是如同被打入了冷宫一般,平时出门都困难,更别提找御医给徐肃年调理身体了。

直到徐肃年三岁时,陛下总算登基,虽仍有太后和皇后桎梏,但总归日子是一天天好过起来了。

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后又生下了肃景和肃成,这两个孩子都是在她地位最尊贵的时候出生的,从她被诊出喜脉的那一刻,身边都有无数人伺候,因此她后面的两个儿子都是健健康康的。

惟有长子肃年一直体弱多病,十三岁时还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英年早逝,好在陛下得知此事后,开了御药房送了一株千年人参出来,才算是勉强救回了他的命。

也正是因此,丹宁长公主才给他取了“少安”这个字,寓意平安。

后来,徐肃年被皇帝派到战场上历练,丹宁长公主原本是强烈反对的,她哪里

舍得自己体弱多病的长子到边关去吃沙子,可没想到,远离京城故土之后,徐肃年的身体反而渐渐地好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边关待了两年,心都待野了,即便回京之后,也与她生疏了似的,整个人的性格也完全变了个样,越发的沉默寡言。

明明丹宁长公主府就在离着皇城最近的永乐坊,与大理寺之间的车程不过两刻来钟,但徐肃年就是宁愿宿在大理寺府衙,也不回家去住。

尤其去岁陛下又给他升任了大理寺卿,手下管的事越多,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丹宁长公主私下算着,上次他在家里住了两天以上,恐怕还是上元节的时候。如今眨眼数月过去,都已经入了夏。

徐肃年不太习惯母亲对自己这么亲近,下意识躲了一下她凑过来给自己擦汗的手,丹宁长公主的动作便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母子间的气氛瞬间僵持住了。

丹宁长公主的眼圈泛红,徐肃年轻咳一声,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最终还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都是儿子不孝。”

明明这孩子小时候也很黏自己的,怎么现在……

丹宁长公主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可在触及到徐肃年狼狈的样子之后,还是无奈地把话咽了回去。

她将帕子塞到徐肃年手里,示意他自己擦,然后有些无奈地问道:“你都几个月没回家了,今天还不回去吗?”

“听庆和说,你被陛下罚跪了两个时辰,台阶那么凉,这天又下着大雨,阿娘实在担心你,回去让周太医给你瞧瞧,你还年轻,别落下病根。”

丹宁长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徐肃年也不好再推拒,于是点了点头,应道:“好,我随母亲回家。”

丹宁长公主这才满意了些,她往后退了退坐到马车最里面,然后示意徐肃年上车随她一起坐。

可徐肃年最终也只是朝她拱了拱手,然后说:“儿子身上不干净,就不上去了,我骑马就是。”

说着也不等丹宁长公主答不答应,他径直往走向自己的马,然后翻身骑了上去。

就知道他不会上来,虽然在意料之中,丹宁长公主仍是有些失望,可徐肃年的性子他最了解,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吩咐人落下了车帘,转头回府了。

因为知道徐肃年我今天回来,丹宁长公主特意将当值的驸马以及在太学读书的小儿子都提早叫了回来,一家人难得凑一块用个团圆饭。

饭桌上,丹宁长公主问起徐肃景,徐肃年如实将自己答应徐肃景的那番话告诉了丹宁长公主。

见她听完担心地蹙起眉头,徐肃年忙又补充了一句,“母亲放心,我将齐甄和齐源给二郎留下了。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定然会保护二郎的安全,二郎一定不会出事的。”

丹宁长公主却看着他,说:“你在路上受伤,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把齐甄和齐源留给肃景了。”

没想到丹宁长公主会问这个,徐肃年不由得有些发怔,一下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丹宁长公主说:“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平日我给你什么好东西,你都要留给你两个弟弟,难道阿娘还会短了他们的吃喝不成?”

“且平时也就算了,总归都是些不值钱的俗物,可如今你竟然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从洛州到长安这一路上竟然连个护卫都不带……”

这话像是训斥,实际上更像是关心。丹宁长公主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精致的没有一丝细纹的眼角渗出几滴晶莹的泪来,“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担心啊?”

徐肃年在盛乔那里一直巧言善辩,但在面对丹宁长公主时,他就像哑巴了一样,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最后干脆从凳子上站起来,屈膝就要往丹宁长公主跟前跪。

但膝盖还没挨到地,就被丹宁长公主扶住了,她抬眼狠狠地瞪了徐肃年一眼,斥道:“才在陛下那跪了两个时辰回来,这会儿又要跪,你还要不要膝盖了?”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两个贴身婢女将徐肃年扶回座位上。

而一直沉默无言的驸马徐荆在听到丹宁长公主这话之后,终于开了口,问徐肃年:“是此行差事没办好,惹得陛下动怒了?”

请旨赐婚的事,徐肃年一直没和丹宁长公主与驸马说,此时正好问了,他便直白地开口说道:“并非公事,而是私事。”

徐荆的眉头皱了皱,“什么私事?”

徐肃年说:“我想陛下请旨赐婚了。”

“赐婚?”

丹宁长公主十分惊讶,“和谁?你别忘了,你和盛家三娘子的婚事还没退呢。”

徐肃年说:“就是和盛家三娘。”

丹宁长公主觉得自己被他弄糊涂了,“你们两个本就有婚约,何必还多此一举地请陛下赐婚?”

洛州发生的事,除了徐肃景,家里其他人也是一概不知,甚至丹宁长公主都不知道阿乔去了洛州的事。

“盛家不是想退婚么?我不想退,”徐肃年也不欲解释,只道,“且去岁陛下一直提到我的婚事,与其让陛下赐婚,不如我主动请旨,以防陛下再额外为我花心思。”

丹宁长公主道:“陛下是最关心你的了,你去洛州这几个月,陛下一直在问起你的婚事。”

徐肃年并不意外,说:“既如此,便等陛下早些下旨罢,我能早日成婚,母亲也能早些放心。”

回来这么久,总算说了一句让人听着顺耳的话,丹宁长公主无奈的点了点他,然后说道:“你啊,幸亏请了陛下赐婚,否则你这一走几个月没音信,先前下聘的时候也不露面,盛家只怕真要将这婚事退了。”

“盛家那位小娘子我是见过的,温柔娴静,端庄可人,与你很是相配。这么好的婚事,的确不该错过。”

丹宁长公主说着,还推了推一旁的徐荆,“驸马,你说是不是?”

徐荆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殿下说得是。”

徐肃年听了丹宁长公主这话,却险些笑出声来,温柔可人也便罢了,娴静、端庄这几个词,哪里和阿乔有半点关系。

想到在巷口分别时盛乔那个娇嗔的模样,徐肃年就觉得心口像是有小猫挠过似的,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她。

可用过晚膳之后,丹宁长公主就立刻请了太医给他诊脉,先是包扎了伤口,然后又开了一大堆驱寒的药方,最后丹宁长公主甚至还小题大做地叫人去陛下那给他告了几天的假,让他在家中好好休养。

这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其实他现在早已十分康健了,那点伤,只休息一宿就不疼了。

徐肃年无奈,却不想让母亲失望,于是生生在家躺了三天,这才借口衙门有事出门,然后一路直往燕国公府去-

那日分别时徐肃年说的话,盛乔是听到了的。她本以为照徐肃年的那个性子,第二天就会上门拜访,没料到三天过去,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盛乔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总不会是他伤的太重,一下子卧床不起了罢。

她心中有了挂念,坐在窗边看书的时候,都有些微微的出神。

这时,窗户被人从外面轻叩了两声,盛乔嚯然回神,推开窗去看,竟然是徐肃年一身常服站在窗外。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左右看了看,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怎么过来的……”

这可不是济善堂,是国公府,门里门外都有人把守的。

徐肃年从窗户里跳进来,信口胡编,“我来拜访盛伯父,然后你阿爹让我过来的。”

“真的假的?”

盛乔听他说的一本正经,还真有些信了,但转而又觉出不对来,他阿爹怎么会允许徐肃年来她的院子。

这人又骗她,盛乔怒气冲冲地瞪他一眼,想把他赶出去,可手指刚碰到他的胸口,就被他一把拉住,扯进了怀里。

久违的拥抱让她有一瞬间的僵硬,以至于接下来都没有挣扎。

徐肃年感受着她的顺从,低头在她发顶间蹭了蹭,然后单手托起她的下巴,哑声问道:“阿乔,我想亲你,可不可以?”

第50章 亲昵抱到书桌上

不说在洛州,就说前几日在巷子里,马车前,也不见徐肃年有半点收敛,今天还大着胆子跑到了她的荣雪园,直接翻窗进了她的闺房。

两人又不是

第一次亲近。

这会儿怎么又莫名矜持起来了。

明明他的手指已经挨到了她的脸,明明他已经离她那么近了。箭在弦上,何必停下多此一举。

盛乔垂着眼睛不说话。

徐肃年一向强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她回答。

盛乔感觉着他贴在自己脸侧的手掌,干燥温热,仿佛将她躁郁的心都抚平了。

盛乔抬起眼睛,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如扇子缓缓掀开,徐肃年从高处俯视,却仿佛能看见盛乔清澈明亮的瞳眸。

像一汪徐徐流淌的溪流,将他包裹着,让他恨不得永远沉溺其中。

“阿乔,我们分开这么久,你也想我,对不对?”

徐肃年单手托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在盛乔的耳畔轻轻摩挲着,如鸟儿眷恋春天,含着满满的不舍与缱绻,他的动作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

盛乔下意识就想否认,可在感觉到徐肃年的温度之后,她又蓦然改变了想法。

“我决定了。”盛乔仰起头,坦然看着徐肃年的眼睛,“我不会再拒绝你。”

徐肃年一怔,“你……”

他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立刻想到什么,轻蹙起眉毛,问道:“因为你知道了真相?所以不再拒绝我,答应嫁给我了。”

大约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所以徐肃年难得没有掩饰自己言语之间的情绪,以至于连盛乔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忐忑不安。

他在忐忑什么?

盛乔不明白,疑惑地看着徐肃年。

徐肃年问:“你是担心我受了陛下责难,才会说这番话。”

盛乔觉得这人很奇怪,“先前你骗着哄着都想娶我,现在我答应不再退婚了,你反而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徐肃年稍稍将她松开,然后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你会担心我,就是喜欢我。愿意嫁给我,就是想和我共度余生,是不是?”

其实,盛乔的心里就是不和徐肃年计较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沉溺于洛州发生的那些事,应该眼界开阔地向前看。

可听着徐肃年堂而皇之地将这话说出来,盛乔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她不想承认,怕他得意。也不想否认,总觉得那样会显得怯懦。

盛乔不想这样,因此只有一瞬间的犹豫,就又勇敢地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现在答应你,是因为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盛乔哼一声,“若是我们成婚之后,你还骗我,或是对我不好,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知道的,我可是半点委屈都受不了的,而且我阿爹阿娘,还有我二叔,几个哥哥,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很有气势地在徐肃年的胸口上使劲点了点,“可别以为我好欺负。”

在洛州,盛乔是济善堂的先生,衣着打扮一向素净低调。

但在长安,在燕国公府,盛乔就是最尊贵的小娘子,满身绫罗绸缎,发间堆着珍玉珠翠。

她的发间攒着一支点翠孔雀簪,珍珠流苏在鬓边垂落,圆润的珍珠在日光映射下泛着淡淡的光,将她漂亮的五官衬得更加贵气惹眼。

徐肃年情不自禁地想要低头亲她,却被盛乔抬手拦住。

她微微抬眼时,透着不可言说的明媚与矜傲。

徐肃年几乎是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承诺道:“相信我,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语气诚恳认真,盛乔总算满意了些。

徐肃年垂眸睨着她挡在两人中间的手臂,问:“现在可以亲了吗?”

这人又来装模作样了。

盛乔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忽又不知想起什么,她轻轻压了下唇角,手指勾着他胸口的衣裳,将他一寸寸地拉到自己身边。

一瞬间的愣怔之后,徐肃年立刻放松了绷紧的身体,顺着盛乔的力道慢慢躬下身。

这个胆大的小娘子。

徐肃年已经猜到了盛乔想做什么。

于是特意闭了眼睛,只等待小娘子主动送上门来。

可半晌等待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由得睁开眼,正看到盛乔抿唇看她,葡萄似的眼睛水润润地盯着他。

“你闭眼干什么?”

盛乔看似无辜,实际上眼里藏着十分明显的揶揄,“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可她偏偏还以为自己将这小心思藏的很好,眼睛眨啊眨的,像只刚刚捣乱之后还有些心虚的小猫。

徐肃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想捏她的耳朵撒气,或是捉着她的手,将她完全锁在怀里。

他的眼神幽暗,看着此时还正洋洋得意的小娘子,眼睫微垂,然后一把圈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臀,一把将她竖抱了起来。

双脚悬空的那一瞬间,盛乔吓得惊呼一声,本能地扑腾着手臂去圈徐肃年的脖子,然后整个上半身都栽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所有动作都在徐肃年的意料之外,徐肃年将她稳稳地接住,像是在抱孩子似的,抱着她朝窗边的书桌走去。

盛乔被紧紧抱着,想挣扎也挣扎不开,何况她们本来站得就离书桌不远,徐肃年身高腿长,没两步就走了过去,将她稳稳放在了书桌上。

书桌是写字看书的地方,怎么能坐呢。

盛乔还是第一次做这样出格的动作,扑腾着小腿想要跳下来,徐肃年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向后,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摩挲。

盛乔怕痒,夏天穿的衣裳又分外单薄,徐肃年温热的大手贴着她的腰身一直往上,最后停在了她的蝴蝶骨处。

若她真的是蝴蝶,脆弱地翅膀一定在不停地颤动。

可她没有翅膀,只能乖乖靠在男人的掌中。

她感觉到徐肃年越靠越近的上身,感觉到他温热的打在颈边的呼吸,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徐肃年倾身压上去,看着她满头珠翠倒在繁缛书页中,几乎下一刻就要亲上去。

但在将要碰到她嘴唇的前一刻,徐肃年停住了。

盛乔闭眼等了半晌也没有感觉到他落下的吻,下意识地睁开眼,正好撞上男人带着轻笑的眼睛。

她知道,徐肃年这是在报复她刚才的行为。

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

盛乔不说话,只充满怨念地看着他。

徐肃年轻笑一声,指腹在她的眉心轻轻刮过,然后捏了捏她的脸颊,终于吻了上去。

已经隔了太久没有亲近了。

但因为一直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挡在中间,盛乔也没觉出什么想念来,满心满意只顾着生气了。

但是现在,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唇舌交缠的瞬间,仿佛有一簇迸发的火苗,将盛乔心里原本已经熄灭的火焰骤然点燃,且瞬间燎原。

她起先还只是迎合,但到后来,她勾着徐肃年脖颈的手臂越抱越紧,几乎是将人直接勾到了自己的身前。

徐肃年原本还单手压在桌沿上,可在感受到盛乔的主动之后,他的理智就被瞬间抛弃,整个人直接压到了盛乔身上,坚硬的胸口贴着少女的柔软,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扶着女郎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上去,唇瓣相碰还不够,舌尖勾颤也不够,大约是太久没有尝到如此美味,徐肃年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急切,抵在柔软唇边的尖锐犬齿不再是研磨,更像是吞咬。

盛乔从未见过徐肃年这个样子,两人离得太近,她几乎能看到徐肃年眼睛里堆积的欲望,如一团被打翻的墨,浓得化不开。

又像一汪深海,看似平静,实际稍不注意就会深陷其中,然后被完全吞没,再也无法脱身。

盛乔觉得自己已经陷进去了,整个人沉在海浪里起起伏伏,可她并不想起来,只想将身前的男人越搂越紧。

明明是夏天,外面艳阳高照,她是最怕热的,此时此刻却分外渴望男人身上的温度,一点都不想放开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想要将他整个人印在自己身上似的。

盛乔的书桌原本干净利落,笔墨纸砚各自摆放地整整齐齐,几本书册也堆叠在他们该待的地方,桌子正中摊着几张素白的宣纸,是琉璃新帮她裁好让她每日练字用的。

可两人毫不顾忌地压在书桌上,盛乔刚刚躺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碰倒了书册,更别提那些轻飘飘的宣纸,胡乱被她压在身下。

甚至不知何时,盛乔头上的簪环也掉了几根,大半的头发散落,逶迤在一片书墨之中。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盛乔的眼睛和耳朵都是热的,甚至那淡淡的绯红还一直延续到了白皙的脖颈,整片锁骨都染上了艳色,仿若一片晚霞覆盖其上,为她原本娇俏明媚的五官添了几分妩媚勾人,与身下的素净的书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徐肃年原本的克制已经被彻底扔掉了,两人相拥着躺在桌子上,彼此都奉献了自己最大的热情。

徐肃年的手顺着盛乔的腰身上下滑动,盛乔的两条腿也不自觉地屈起,试图勾到徐肃年的腰上。

一切的一切他们都忘记了,完全沉浸在彼此之间营造的柔情春水之中。

直到盛乔再次抬手时,正巧打在桌子最边缘的一个青玉摆件上,盛乔低低的哎呦一声,徐肃年连忙握住她的手想要检查,却忘了顾及桌边的摆件,等反应过来要去捞的时候,那摆件已经掉到地上了。

不知是不是屋子里太过安静,哐当一声巨响把两个人都吓到了,也引来了院子里伺候的婢女。

“小娘子,您怎么了?”

房门很快被敲了敲,紧跟着响起琉璃的声音。

盛乔几乎窒住了,下意识去推徐肃年的身子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然后才慌慌张张地朝外面喊:“我,我没事……”

徐肃年虽然略抬了抬身子,实际根本没有从盛乔身上站起来,尤其是停在盛乔腰间的手,仍旧停在那里,温热的触感刚才还让人痴迷,现在就让人紧绷起了心弦。

盛乔生怕自己漏了馅,又不敢出声,只能使劲瞪着徐肃年,试图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

殊不知徐肃年看到这眼神之后,更是心动,他单身撑到桌面上,然后眼疾嘴快地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和方才勾勾缠缠的亲吻不同,这一下真的是一碰即分,但也因为分的太快,亲的时候颇有些用力,发出了极为暧昧的一声。

盛乔下意识唔了一声,然后想到琉璃她们还在外面,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然后用眼神质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徐肃年低头,含着笑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情不自禁,小娘子原谅我罢。”

他可以压低了声音,嗡嗡的有些痒,再加上喷出来的温热呼吸,盛乔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像是被包裹了似的,又酥又麻。

她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捂住徐肃年的嘴巴,不想让他再开口说话。

幸而门板还算隔音,琉璃并没有察觉到盛乔声音的异样,又关切了几句便退下了。

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盛乔总算松了口气,只是没敢放松,又默默听了许久的动静,才终于松开了捂在徐肃年嘴巴上的手指,然后抓着他的袖子从桌子上坐了起来。

方才的旖旎气氛瞬间散了个无影无踪,徐肃年看着眼前的盛乔,无声地叹了口气。

许是离得太近,盛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蹙着眉毛问道:“你叹什么气?”

徐肃年看着小娘子鲜妍俏丽的模样,揽着她的腰,低头埋在她的肩窝处,然后很是沮丧的说了一句,“真想明天就把你娶回家。”

其实徐肃年甚少有这样直白热烈的表达自己情绪的时候,相对于盛乔来说,他的性格毕竟还是更内敛一些。

也正是因此,盛乔听到这话才会觉得更新奇,更惊讶。

原本盛乔还因为自己今日过于失态而懊恼,可此时听到徐肃年如此直白热烈的心意,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但盛乔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不矜持,于是说道:“陛下还没有赐婚呢。”

原本是要等的,可此时此刻,徐肃年觉得自己的所有耐心都被耗干了,“你我原本就有婚约,何必非要等他赐婚。”

“你……”

盛乔原本都有些忘了这事,此时听到徐肃年再度提到赐婚之事,又忍不住有些生气,“你心里也知道,你我之间的事,何必闹到陛下那里,万一,万一惹怒了陛下怎么办?”

那日在皇城门口,徐肃年就知道盛乔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具体是怎么知道的他还没问。

正好此时提起来,徐肃年问:“阿乔,是谁对你说了什么?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盛乔却不答反问:“你明明可以告诉我这些,为何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徐肃年叹口气,说:“难道我要你背负着这些嫁给我吗?”

他认真地看着盛乔,说:“我希望你开心。”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盛乔有些感动,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可是,你不该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

徐肃年不愿她想太多,于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问道:“难道我没了前途,小娘子就不愿意嫁给我了?”

盛乔立刻否认,“当然不会……”

听到她如此急切的否认,徐肃年勾了勾唇,然后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大手在她的发顶摩挲着,说:“有了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盛乔也没再说话,乖乖依偎在他的胸口,明明还隔着衣物,却仿佛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于是两人就这样靠在书桌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底下人来敲门请盛乔去用膳,盛乔才回过神来,看向窗外渐落的夕阳,惊觉两人竟然已经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

虽然大家平时都有各自的院子,但每日晚膳都会到主院明辉堂去用,尤其昨天大哥大嫂也回府了,平时偷懒不去也就罢了,但是盛乔今日无论如何都必须去明辉堂用膳的。

虽然有些不舍,但盛乔还是推了推徐肃年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我要去用晚膳了,你也该回家了。”

徐肃年也明白,他松开环着盛乔的手臂,口中仍旧依依不舍道:“陛下特许我最近在家休养,不必去府衙报道,明日我还来找你,如何?”

盛乔当然也是想和他见面的,可他们现在毕竟是在长安城,在守备森严的燕国公府。

就算徐肃年有本事能翻越院墙不被人发现,可他次次都能躲开守卫吗?

万一他偷偷跑到荣雪园的事被阿爹阿娘知道了,只怕她一辈子也不想见人了。

于是她立刻拒绝道:“不行,不许。”

方才会说出那话,实际也是冲动之言,徐肃年当然知道盛乔要顾及什么,不说别的,若是他们私下见面的事传出去,只怕流言蜚语能把盛乔整个人埋起来。

他如何能为了自己一己私欲而半点都不顾及盛乔呢。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私欲了。

从前在他眼中,夫妻之间最亲近的一对陌生人,虽然会做那些私密的事,但也只是为了繁育子嗣,为了传宗接代。

但当他遇到盛乔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情难自制。

只要靠近她,看到她,便会燃起浑身的欲望。

可偏偏两人还没成婚,他不能对她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道理徐肃年很明白,他也愿意为了盛乔忍耐克制,可若是不借此装模作样的在盛乔跟前讨要一番,那就不是他了。

于是,徐肃年假装不明白,问道:“为何?”

说这话时,他还一边搂着盛乔的腰,一边让自己半个身子都靠在盛乔的肩膀上。

怕压坏了盛乔,因此他并没有用力,只是微微使劲,让盛乔能感受到他的重量。

盛乔果真从这个动作中感觉到了徐肃年的依赖,就好像看到一只威风凛凛的头狼低头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家犬,让她满足,也让她心软。

于是,她干脆主动地在徐肃年的下巴处亲了一下,然后说道:“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你以后不

许再翻墙过来了。”

徐肃年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表示甚为失落。

盛乔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立刻心软了,说道:“过几天丹宁长公主会在公主府办一场花宴,正好今日阿娘送了帖子给我,你说,我到时候要不要去?”

徐肃年在官场中一向独来独往,平时很少参加交际聚会,就连丹宁长公主在府内筹办的,他也多半不会现身参加。

因为他知道,阿娘的宴会之所以每次都会请来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郎,目的是为了给他早日定下婚事。

徐肃年没有成婚的意愿,因此每次都是拒绝,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参加宴会了,没想到盛乔居然递给他了一个暗示般的邀约。

他当然答应。

今晚他原本是打算宿在大理寺的,但是为了这件事,特意又公主府住了。

他是在外面独自用过膳之后才回去的,耽搁了一点时间,导致回去的太晚,担心丹宁长公主已经睡下了,就没有打扰。

直到第二天晨起,才规矩地向丹宁长公主请了安。

丹宁长公主见到他明显有些意外,“少安,你这么早怎么在家,可用过早膳了?”

其实还没有,但徐肃年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婉拒了,“我已经吃过了,今日来是有事想求母亲。”

就知道他没事是不会来的。丹宁长公主心里有些惆怅,但还是立刻问道:“什么事?”

徐肃年说道:“自从我向陛下请旨赐婚之后,陛下便再也没有理会过我。”

他眉眼难得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急切,犹豫半晌还是说道:“所以,我想请母亲替我……”

他话未说完,丹宁长公主就已经懂了,“你想让我帮你旁敲侧击地催促陛下快些下旨为你指婚。”

徐肃年点点头,同时很浅的勾了下唇,纵然转瞬即逝,但也足够丹宁长公主惊讶了。

或许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几个月前还冷淡表示没有任何娶妻意愿的人,现今竟会主动请她去求陛下早些定日子。

丹宁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你,明日就进宫去见陛下。”

再次回到长安之后,盛乔发现自己的确变了。从前她几乎每天都待在燕国公府里,虽然偶尔会有些孤单,因为没有人能陪她玩,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出门去交际。

可是现在,她这才几天没出门,竟然开始觉得院子里闷了。

当然不止是她惊讶,就连身边的琥珀等人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小娘子竟然又是主动想出门了。”

“小娘子今天是想去哪?”

盛乔想了想,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地方来,当然也因为她从前很少出门。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主仆几人同时抬头看过去。

过来的是郑夫人身边的冬岁,大约是一路跑过来的,她的额角还带着明显的汗渍。

盛乔见她这模样,险些以为是阿娘出了什么事,嚯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料关切的话还没开口,就听冬岁朝她福了福身,然后说道:“小娘子,陛下身边的庆和公公亲自来府中宣旨,如今几位郎君都已经到明辉堂了,只差您一个了。”

“娘子吩咐我请您过去一块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