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跟柳天骄他家是没法比的,他家四亩水田一亩旱田在村里绝不算多的,但人口少啊,摊下来都能吃得饱饱的,还舍得□□米。其他人家有几个不是勒着裤腰带,稻谷出来了就卖掉大部分交税换家用。
说回金泉他家,虽说提早把东西都分了,个人打短工这些额外的收入也允许自己留一半。考虑到金泉如今还没有成家,他两个哥哥都有了孩子负担重,金泉的地都由父母代管着,一个是给他攒聘礼,一个也是补贴家里两个哥哥,毕竟他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至于两口子以后养老的事,金泉他爹也是仔细想过的。他们两口子如今还年轻,家里也还有些存银,准备等三小子成亲后再攒钱买上一亩水田两亩旱地,老两口自己先种着,到年纪大了种不动的时候,瞧着谁孝顺就跟着谁过,地也就给谁。
有着好处吊着,家里这几个向来是不敢跟金泉他爹硬顶的,立马就转过头开始说软话。
“爹,我们都记着三小子的好呢。”
“可不是,我昨日里还跟大郎说呢,亏得他有个好三叔,这大半年里都吃得饱饱的,才能长得比村里同龄的孩子都壮,日后可要记得他三叔的好。”
韩氏也笑着打自己嘴巴,“爹,我就是怕耽搁了春耕,心急了些,您可别跟我计较,今晚我就给三小子赔罪去。”
“知道好就成,累了一天,都睡去吧。”金泉他爹见这几个都老实了,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说白了三小子如今这差事吃得好拿得钱多,东家还不苛刻人,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他们眼馋也正常,只要记得分寸就好。
几人见了台阶立马就下了,再不敢多言便各自回屋去了。
老二埋怨他夫郎,“让你不说你非要说吧,又不是不知道咱爹的性子,非要找骂去。”
他夫郎也有些后悔,“就是一时嘴快了些,我还不是瞧着你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忙活心疼嘛。我之前去镇上卖菜可是瞧见了的,三小子那活儿也就人多的时候忙一阵,可以松快的时候多着呢。”
“那你没见他每日里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的时候,我倒觉着地里活好些,忙也就是春耕秋收这一阵子。”
“好啦好啦,你就别埋怨了,都说了我知道错了。”说到底韩氏还不是眼馋金泉那活计,“你说骄哥儿日后还招人不,要是招人咱们头一个去报名。”
“估摸着悬,他家不是还有个叫江闵的小孩子,过不了两年就得用了。”
“也是,还是三小子命好啊,以后也不知道他媳妇儿多享福。”
他二哥金海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跟着我就不享福了?”
“享福,哪里不享福了。”韩氏见自家当家的醋了,赶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公婆能干攒下了家业,自家男人也勤快,素日里对他也大方,从不打人,骂的时候也少,他再不知足说来都要遭天谴了。“我是说三小子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娶媳妇儿,给他说说我家二弟怎么样?”
韩氏他娘家就在离清水村不远的杏花村,当年一股脑生了两个小哥儿,在村里可是一点抬不起头来,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哪料韩氏长大了模样好性子也能干,嫁的夫家也能顶事,倒是一下子让人不敢小瞧了。
韩氏他二弟这头,因着前头的哥哥就是个小哥儿,他出生的时候又是个小哥儿,难免叫人不待见,韩氏他二弟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只知道乖乖干活,不叫爹娘嫌弃。这样的性子不容易吸引年轻男儿的喜欢,倒是很合长辈的心意,谁不想要个能干活又不多话的儿媳妇儿?加之他二弟模样也好,如今婚事方面倒是有不少打主意的。
韩氏想把他说给金泉,一个是眼馋金泉条件好,还有一个是真心疼他二弟,这么柔弱好欺的性子到了婆家可别受欺负,跟自己做妯娌还有人护着。
金海对自家夫郎这个弟弟印象也不错,“想必爹娘不会有意见,就是三小子怕是不乐意,他前些日子不是还放话说预备攒两年钱再娶媳妇儿?”
韩氏不甘心,“婚姻大事哪里能等得?他如今这么想是还没开窍,没准见了人就愿意呢,你当时不也是见了我一面就非我不娶吗?”
这话说得金海一囧,虎着脸道:“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胡说这些做什么?”
“多大岁数也是你求回来的人。”韩氏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心里还是想着成不成的好歹让人见一面。他二弟是个老实的,日后若真成了妯娌,定不能让他吃亏,就是三小子如今有了这样的好差事,也不知道能不能瞧上他二弟。
说来大家伙都不傻,金泉这样条件好的后生,打主意的可不止韩氏一个呢,要不是自家三小子早就打了招呼,有几个金泉他小爹都忍不住想同意相看了。
叫人没想到的是,连小包都有人惦记了。因着他家没有大人,惦记的人就直接问到了柳天骄头上,把柳天骄吓了一大跳。
“啥,给小包说媳妇儿?”
“对啊,他来你家的时候不是十四岁,如今翻过年可就是十五了,说媳妇儿一点儿不算早了。”
“可我总觉着他还是个小孩子。”
“那么高的个子也就你觉得他还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趁如今多挑挑,日后年纪大了可就没有适龄的姑娘和哥儿相配了。”
柳天骄始终觉得不妥,可转念一想了解了解也无妨,便问道:“托你说亲的是哪家?”
“我娘家马家,就是我三弟家的小闺女,跟小包同岁,长的俊着呢。”
来说亲的这人就是清水村的,柳天骄听人说过,她娘家条件不差,对方又是个比哥儿受欢迎的小姑娘,怎么会主动来找小包。毕竟除了有个好差事,小包家没有双亲,无房无地的,还有个年纪小的弟弟,可不算受欢迎的对象。
“虽说是自家弟弟,我也不说虚的,小包家条件大娘你应当都与他们说了,对方不介意吗?”
“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三弟就是看中小包这个人了。”
哪可能不介意,还不是自家那个侄女儿除了长相尚可别的没一点好处吗?眼瞅着都十五了,再不定下来,可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小包家虽说无房无地的,可如今工钱高啊,四百文一月,一年便是四两多银子,两三年就能攒下一亩地了。到时成了亲再央着柳天骄把自家侄女儿也雇了,不说别的,管饭就成。
至于他那个弟弟,反正柳天骄管着吃喝,饿不死。至于日后他弟弟成亲的事情,那就只有自己攒了,谁叫他没爹没娘呢,总不能赖哥哥一辈子。
柳天骄把对方情况记下,回头就跟小包说了这事儿,“端看你自己的想法,若是有意我就帮你打听打听。”
第97章 第 97 章 重新分成
小包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骄哥哥,我不急着娶媳妇儿。”
柳天骄怕他是顾忌弟弟,便道:“说来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如今开始考虑成亲的事也差不多了, 不要想七想八的。江闵是个聪明的, 下个月我便会开始给他开工钱, 养他自己足够了。哪怕日后我干不下去, 凭他的本事,也不愁能找到一个好营生。”
小包却是很坚定, “如今家里什么都没有,娶个媳妇儿做什么,叫她跟着我受苦,然后再生几个娃娃苦上加苦?骄哥哥,我想攒下些家业再说成亲的事儿。”
“到时年纪大了不好说亲也不后悔?”
“有什么后悔的,从来没听说哪个有钱有本事的人娶不上媳妇儿,没钱的勉强找了个日子也不一定能过得下去。”
柳天骄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既然你有主见, 我就不劝你了。不说别的, 就我弟弟这高高壮壮的样子, 以后不知道多少姑娘哥儿喜欢呢。”
他说的可是实话, 庄稼人靠的就是把子力气, 谁喜欢弱不禁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没瞧见就算卫文康俊成那样又能读书识字的, 除了柳天骄和村长家的甜姐儿, 竟是没有几个有意结亲的。
小包叫他说得脸红,“骄哥哥,你可别开我玩笑了。”心里却也是落下几分,成亲是庄户人眼里的头等大事, 他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可以说不识好歹了,骄哥哥能理解他,小包自然是高兴。
说亲的大娘被回绝了有些不可思议,“他当真不愿?这可是别人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儿呢,要不是真瞧上了这孩子,谁家会乐意。”
柳天骄客客气气道:“确实是好事,只是这孩子是个有成算的,说自己如今这条件,成了亲只会叫妻小受苦,倒不如等上几年,多攒攒钱。大娘替我跟对方道个谢。”
大娘还想再挽回一下,“我三弟家都说了呀,不嫌弃他条件。”
“可他自个儿不乐意也不能强求不是?毕竟年纪小,还没开窍呢。您家侄女儿是个好姑娘,可要找个会疼人的才是。”柳天骄哪里轻声细语说过这么多好话,为了小包在婚姻大事上的声誉,也是很拼了。
也是,为啥找小包,不就是瞅他对弟弟那么好,在外也是个温和有礼的,想必对媳妇儿必然不差。如今对方不愿,也没有强求的必要了,她侄女儿那个性子,但凡对她忍耐力差些,那不得一天干三仗?
大娘想明白了也就不再强求了,“成,既然他不愿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总之,小包的亲事是没成,却是不知道怎么叫江闵知道了,对方先是错愕,接着又是好几天的沉思,感觉小小的孩子一下子有了好多心事,柳天骄倒宁愿他跟别的小孩子一样直接闹上一场。
只是江闵终究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过了几天别扭劲儿过去了,跟柳天骄说要帮着哥哥一起攒钱买房置地娶媳妇,打那以后果真干活更加卖力。
柳天骄看着心疼,没爹没娘的孩子总是要分外懂事些。
江闵一发力,家里的蘑菇生意越发好了。哪怕不是赶大集的日子,他也能窜到富人区去,多转几圈回来背篓里的蘑菇便卖得差不多了。
一个来月后,第一茬蘑菇卖得差不多了,柳天骄数了数兜里的七两多银子,割了两斤肉,用春笋炖了,吃得大家伙干劲都足得不行,没两日就把第一茬留下的稻草和蘑菇包都收拾了,重新种上了一茬,就等着蘑菇重新发起来,又能赚上一笔。
然而世上的事儿并不能尽如人意,左等右等,第二批蘑菇都只发出来一小部分不说,大多数还带了病,没待长大就自个儿枯死了。
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不该啊,所有的步骤都一样,怎么这回就出了毛病呢?”
何招娣仔细研究了半天,说:“应当是染了病。”
柳天骄瞧了瞧边上叶子绿油油的甘蔗,道:“地里的庄稼染了病都是会传一片的,若是蘑菇染了病,离得那么近的甘蔗怎么没事?”
小包也道:“对啊,地上的草都好得很。”
何招娣想了想道:“甘蔗和草都是长在土里,唯独这蘑菇是长在稻草里,会不会是稻草出了问题?”
众人一想,有道理啊。
“那我们赶紧换一批稻草重新种。”
江闵皱巴着小脸儿,“耽搁这些日子,少赚了不知道多少钱,要是再种出来的蘑菇还是带着病可怎么办?”
何招娣觉得这话有理,“要不多选几处的稻草,总不能都带着病。”
柳天骄看着蘑菇包上的虫子,却是有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们直接把稻草煮过吧,老人不是说过吗,河里的生水喝了要生病,煮开了就没事儿了。干脆把稻草也煮一遍,到时什么病什么虫呀都得死光。”
何招娣觉得这想法不怎么靠谱,“这种蘑菇的稻草就跟种庄稼的土一样,都煮熟了哪里还能叫作物发芽?”
金泉也是下过地的老把式,不认可柳天骄的法子,“地里的庄稼生了病都是要打药的,哪里有把土都煮一遍的。”
小包没种过地也头一回学着种蘑菇,就没有发言。
江闵却是无脑地站队他的骄哥哥,“地里的土那么多哪里煮得过来,种蘑菇的稻草煮起来却是方便。再说了,现在不知道得的什么病,就算打药也不知道打什么药啊,总不能再碰运气。”
柳天骄其实也觉着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见大家有不同的意见,也就没有坚持,“我就说说,还是先把生了病的蘑菇和稻草清完了再说吧。”
晚上卫文康见柳天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起来是怎么回事,柳天骄便把事情说了。
“我也没见过煮土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试试。”
卫文康地里活的经验还不如柳天骄丰富,无法评判他的法子会不会有用,却还是给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建议,“你与何姐姐做的是合伙的生意,她不同意,你自然是不可以冒昧地用这个法子。但如今蘑菇种子多,你何不先拿些试一试,若真的没问题,下茬便可以用上了。”
纠结了一天的柳天骄豁然开朗,“行啊卫文康,不愧是童生老爷,这么好的法子你也能想出来。”
卫文康看他笑得开怀,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那想出这么好法子的童生老爷是不是应该得些奖励?”
柳天骄大手一挥,“该奖励该奖励,你要什么?”
卫文康一下把人拉到了床边,拥着人倒了下去,“奖励童生老爷今晚侍寝。”
“你真是个臭流氓。”柳天骄嘴里骂着,手上却是更快脱了对方的衣裳。啧,他才是一家之主,这种事情也不能总被人压制住。
第二天柳天骄把卫文康的主意说与何招娣听了,她倒是很赞同,“咱们木桩子多,拿几根试试也无妨,若是有用倒是意外之喜了。”她与柳天骄是合伙做生意又不是搞竞争的,只要不妨碍生意,对方想着法子解决问题也是好事一桩。
柳天骄便照着自己的想法把稻草煮了再塞到木桩里,剩下的还是按照头茬的法子种的,只是大家挑选稻草更加尽心了,怕柳天骄家的稻草有问题,还特地从金泉家和许木匠家都弄了些。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众人都焦急得等待着。好的是前些日子种下的甘蔗一直长势不错,江闵一天看好几遍,每天多了几片叶子都数得清清楚楚,再回来跟柳天骄汇报。然后俩人就开始坐在一块儿叽叽咕咕秋天能收多少甘蔗,一人能分上几截,江闵还跟柳天骄算有了甘蔗能省下多少买糖葫芦的钱,把卫文康笑得不行。
卖了这么些日子的蘑菇,江闵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也算是有了些名气,好些来猪肉铺子买肉和吃食的见了他就问是不是卖蘑菇的小娃娃,还说他们家的蘑菇挺好吃的,怎么这些日子都不卖了。
这时候的人并没有什么野生的东西比家养的好吃的说法,除了猪这种有些嫌家养的脏外,其实主要还是看卖相,味道差不多的情况下大家伙就觉得个大干净的就是好东西。
江闵叫问的是越发心急,除了数甘蔗叶子外,每日早晨又多了一个活儿,就是对着才种下的蘑菇念叨半天。有回叫金泉听见了差点没笑岔气,那小子正煞有介事地对着蘑菇包猛夸呢,什么“好蘑菇,漂亮善良的好蘑菇,快快露出小脸儿来叫我们瞧瞧”,还许诺人家“等我们卖了钱就给你灌些上好的肥料”。
柳天骄听了也乐呵得不行,说江闵“你忽悠两只小狗崽也罢了,怎么连蘑菇都忽悠,人家叫你采了都没命了,还上肥有什么用?”
把江闵羞得找他哥撑腰,结果发现他哥也捂着脸笑得不行。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诚心管了用,没几日那蘑菇当真都发出来了,大多长得漂漂亮亮的,但染病的还是有。倒是柳天骄煮过的那些,干净得一点子黑斑都没有,且蘑菇大小和味道也并没有受到影响。
众人大喜过望,一边采了成熟的蘑菇卖,一边又用柳天骄那法子再种了一小片试试,见连着两茬都没有问题,决定下回就全部用柳天骄的法子了。
卖蘑菇的银钱又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兜里流,最后算出来,第二茬赚的钱居然还比第一茬要多些。何招娣拿着钱觉着有些烫手,“骄哥儿,以后咱们三七分吧,我三你七。”
第98章 第 98 章 卫文康的宝贝
柳天骄不同意, “五五分是早就说好了的,哪有说改就改的道理?”
“本来我种蘑菇时出的力就不多,卖蘑菇更是插不上手,单凭一个法子分你这么些钱就过了, 如今这法子又是你改良的, 我自然该少拿些。”
何招娣可不是柳天骄那样的大傻子, 她提这茬是深思熟虑过的。如今蘑菇的生意她没有出多少力, 换个心黑的完全可以撇开她单干了,反正法子都学到手了, 她一个婆家只想压榨她娘家又不帮衬的完全没有法子跟人斗。
与其日后因着分钱的事儿生了嫌隙,倒不如自己现在就识趣地退一步,不说柳天骄,卫文康怕也是能记她的好。日后赚的银子再多也能叫他们念着旧情不占了她的,反正只要保住这三分利,就能赚到足够她安身立命的钱了。
柳天骄完全没想到这茬,他是个守信认死理的人, “反正我不同意, 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如今生意又这么好, 不是明摆着叫我占你便宜吗?”
何招娣却是坚持, 说她这钱拿得不安心。柳天骄拿她没办法, 左右为难, 银子谁都想要, 可叫他为了银子就不讲道义,柳天骄总觉得亏心。
小包见柳天骄为难,难得掺和这种事,劝柳天骄:“骄哥哥, 收下吧,我们都是因着你才能过上好日子的,拿太多其实也害怕,总想着会不会哪天这样的好事就没有了,倒不如少拿些安心。”
柳天骄说:“我又不是跟地主老爷一样白撒钱的,你们都是凭自己本事过上好日子的,怕什么?”
“我们这点本事算什么,没遇到你之前不是照样穷得饭都吃不上?何姐姐想必跟我们是一样的想法,少拿些钱,希望这样的好日子能更久些。”
金泉也认同,“骄哥儿,你就收下何姐姐的心意吧。若是觉着不好,你就争取多赚些,日后有钱了就跟地主老爷一样撒给我们。”
柳天骄叫他们说得哭笑不得,“成,那我就收下,日后有钱了给你们多分些。”柳天骄虽说爱钱,可也不是想要家财万贯那种,只要能把镇上的铺子买下来,再买上几亩地,以后家里的吃喝开销和卫文康读书的钱不必发愁,他就心满意足了。
明明是白白给人让了利,何招娣却是松了口气,回家之前又悄悄跟柳天骄说了另外一桩事,“骄哥儿,我的利钱你先帮我收着,待攒到十两二十两的,麻烦你瞅瞅能不能帮我买两亩地。”
柳天骄无奈,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自己帮着拿钱,难不成自己是钱庄吗?“何姐姐,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你叫我一个外人拿着也不是那回事啊。”
“我也是没法子,你瞧我家那情况,若是把银子拿回去叫他们知晓了,哪里还剩得下?”
这些日子她跟家里说的是柳天骄雇她做工,一个月工钱两百文。她夫君不愿意,说他好歹一个童生老爷,怎么能叫自家娘子去给人使唤。还是她公婆见工钱不少又包饭才劝着她夫君答应了,毕竟家里就那点底子,蓝正清科考还要花不少钱呢。
见柳天骄犹豫,何招娣眼中沁出泪花来,“赋税银子什么的都我交,骄哥儿你就当行行好,别叫我这一通忙活都便宜了那家子白眼狼。”
见惯了何招娣敢说敢做坚毅能干的样子,如今她这一哭,柳天骄就心软了,“你别伤心了,我答应还不成吗?只是银子的事毕竟不是小事,等卫文康回来我就叫他写个契书与你。”
何招娣喜出望外,柳天骄办事如此讲究,自个儿果真没有看错人,日后只要想法子离了蓝家,自己的日子可就不用愁了。
一家人因着蘑菇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的,还是汤许氏上门,柳天骄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另外一桩事儿。
“在忙什么呢,见你迟迟没来拿鸡鸭,我还特地让娇娘给你带了信,结果左等右等还是不来,眼瞅着鸡鸭都快能下蛋了,只能给你送过来。”汤许氏把胳膊上挎着的大竹篮放下,笑着打趣柳天骄。
柳天骄见竹篮里的鸡鸭身上的绒毛都褪得差不多,很是不好意思,“最近又是忙着铺子又是春耕的,确实把这事儿忘了,都怪我不好,劳婶子费心了,我把这些日子多吃的米粮给你。”
汤许氏佯怒道:“说什么话呢,咱两家什么关系,婶子还差你那些米粮?”
“这刚孵出来的鸡鸭最难照看了,不说米粮,费的事都不少呢,白叫婶子帮忙,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说个不外道的话,现在你家日子起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结交呢,也就是我家运气好,抢占了先机。”
柳天骄见汤许氏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被逗得直乐,“婶子你可真会开玩笑,快进屋坐。”
“先把鸡鸭安顿好,你家做好笼子没有?”
“卫文康去年就做好了,就等着鸡鸭呢,结果年后一直忙着考试的事儿,鸡鸭都孵出来了他反倒是不记得了。”
“人家是做大事的人嘛,哪像我们一天就围着田地和鸡鸭转。”汤许氏这话说得诚心实意,她自觉个人有个人的事儿,像是许木匠有做木工的手艺,除了地里活,家里别的事儿汤许氏都是不叫他插手的。
柳天骄倒是并不觉得读书人就该被娇惯,“乡下人哪里就能离开这些,待他考完院试,这些鸡鸭可还得归他管。”
汤许氏见柳天骄理直气壮地样子摇了摇头,“你这个小哥儿,也亏得人家卫小子性子好。别怪婶子多话,两个人过日子,还是要相互体贴些,卫小子这样的,如今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个人了解各家的事儿,柳天骄知晓汤许氏是好心,也没有与她争辩,“好,听婶子的,咱们先把鸡鸭放过去。”
“瞧我,说话的工夫就忘了正事儿。”汤许氏见竹篮里的鸡鸭都争着想往外跳,也不再耽搁。
“嚯,我还没见谁家的鸡圈鸭圈做得这么漂亮呢。”到了地方汤许氏就是一惊,山脚下围出来好大一块地方,四周都插着密实的竹篱笆,中间竖了竹墙分开,两边各搭了一个木头房子,有一人高的样子,上面盖着厚厚的茅草,刮风下雨一点都不影响。
柳天骄笑道:“我说他为了鸡鸭可是耗了不少心思吧,有别人家两个大了。”虽说村里每家每户都养鸡鸭,但因着怕生病和黄鼠狼偷盗损失太大,每家养的鸡鸭都不多,够换盐和什么针头巴脑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你家卫小子是预备养多少鸡鸭呀?”
“人家说了,一样四五十只也不嫌多。”
汤许氏好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哦,换以前你家没雇人的时候还差不多。”
柳天骄深以为然,“以后怕是得把他嘴巴缝起来,省下来的粮食都给鸡鸭吃。”
汤许氏既好气又好笑,“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嘴上怎么一点遮拦也没有。”
“我说的是实话嘛。”柳天骄跟着笑。
小鸡小鸭最是难养,原本柳天骄还担心他和卫文康没经验养不活几只,如今汤许氏送来的这些却是已经有一个月大了,死亡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给两人省了不知道多少麻烦。
柳天骄见鸡鸭放到地上就四散开,叽叽喳喳啄起地上的草籽儿和虫子来,没一点蔫头巴脑的样子,心里感激,拉着汤许氏就进屋坐。
“婶子,喝些茶水,今日卤猪杂和神仙肉都卖完了,就还剩下些萝卜丸子,待会儿婶子端一碗回去。”
汤许氏笑道:“你那东西都是卖钱的,给我做什么?喝些茶水就行了。”
柳天骄说:“卖出去的才是赚钱的,自家留的不过就是一点吃食,婶子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这些时日忙,也没空去寻娇娘,婶子带些萝卜丸子给她吃,也帮我说几句好话。”
汤许氏叫他一番话说的舒心,“好好好,我一定在娇娘面前帮你多美言几句,可别说,昨个儿还在家念叨呢,你成亲之后越发忙了,都没什么空闲找她玩了。”
“她有空上我家玩啊,来帮我干活,我与她做好吃的。”
“那敢情好,免得一天在家待着碍眼。”
毕竟差着辈儿,两人又聊了些养鸡养鸭要注意的事项,汤许氏便预备往家走了。柳天骄给她装了一碗炸好的萝卜丸子,又给她扯了些毛毛菜,把汤许氏乐得笑眯了眼。
卫文康从私塾回来,听说汤许氏把鸡鸭送来了,饭都没有顾得上吃,就要去瞧。
柳天骄见他眼里全是好奇和稀罕,觉得好笑,“有什么好看的,才多大一点呢。”
“就觉得好看,你瞧一个个活泛的,与别家的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卫文康对他没看出不同来表示不解,指着一只个大的给柳天骄看,“瞧见没,爪子比别家的粗一圈,羽毛颜色也亮,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聪明着呢。”
柳天骄:“……先不说爪子,就那黑漆漆的颜色,你怎么看出亮来?”
第99章 第 99 章 院试
卫文康一本正经地驳斥柳天骄的观点, “黑也分很多种啊,那棉布的黑和绸缎的黑能一样?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柳天骄觉得他已经傻了,再与他争辩自己也得成傻子,“成成成, 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卫文康站累了又蹲下身子看, 还跃跃欲试地问柳天骄, “给他们喂过食没有, 还没喂的话待会儿我来喂。”
柳天骄说:“早就喂过了,等你回来, 这些小雏子怕都要饿死了。”
卫文康有些可惜,“那明日我早些起,喂过它们再去私塾。”
柳天骄就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对鸡鸭这么感兴趣,又不是那种嫩黄嫩黄的雏鸡雏鸭,但也懒得跟他争,“你愿意喂就喂吧,正好给我省事了。”
第二天, 卫文康果真起了个大早就要去喂鸡鸭, 可怜它们小小一团正是缺觉的时候, 一个个窝在棚子里睡得正香呢, 硬生生叫卫文康都弄了起来。
好在鸡鸭又不用上学干活, 吃完了又可以找个地儿一团接着睡, 因而对于卫文康这种不怎么厚道的行为也没有发出什么抗议来, 抢食的时候照样生猛。搞得原本想批判卫文康不靠谱的柳天骄也住了嘴, 得,人家鸡鸭自个儿乐意,他当什么坏人?
红烧肉和回锅肉如今跟着狗师傅混了一段时日,果真比从前长进不少。也不知道怎么分辨的, 偏生知道哪些鸡鸭是自家的,见了非但不咬,瞧见鸭子们成群结队去河边游水,还会懒洋洋地跟上去,见哪只不听话的掉了队就“汪汪”几声吓唬几句,村里人看着都稀奇。
老天爷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今年暖和得晚,气温倒是比往年回升得更猛一些,雨水也下得多。地里的庄稼都长得不错,稻谷陆陆续续就要开始抽穗了,院子里的菜蔬长得更快,什么茄子、豇豆、辣椒、空心菜之类的都能吃了,柳天骄每日做饭的时候还要花一小会儿思考一下,这顿饭炒个什么菜吃。
说来他们家的人如今都是重口味,连卫文康这个以前总是吆喝着吃得清淡些养生的人如今也是无辣不欢。
柳天骄最近新整了个新菜,把地里新鲜的小辣椒洗干净了切成小圈圈,然后加一点点大蒜片和香菜,用盐和酱油、醋一腌,味道好得不得了。全家人都是一边斯斯说着辣,一边控制不住筷子还要去夹,有时候早食忙不赢炒菜,直接弄点这种腌辣椒下糙米粥都很香。
地里的玉米和红薯柳天骄自然也不会放过,跟先前想的一样,红薯掐叶子尖尖,用些油、盐、蒜和辣椒一炒,最是下饭不过。玉米为了耐储存,都是要绑绑硬的时候才收,但鲜玉米却是可以吃了。柳天骄没事掰几根回来,使唤着小江闵仔细着把鲜玉米粒抠下来,加些油盐和辣子一炒,其他什么调料都不用,舀一勺放进嘴里,鲜甜爆浆,不能更好吃了。
好在这两月家里的生意一直不错,卖蘑菇的进项也很稳定,要不然就柳天骄搞出的这么多下饭菜,家里的粮食早就该空了。
当然,最让柳天骄馋的还是各种各样的水果。他家没地方种,每回路过只能瞧着眼馋。四月的樱桃,五月的桑葚和枇杷,六月的桃子李子杏子,这些通通都跟柳天骄没关系。这年头的果子多值钱啊,自家有果树的都不一定舍得吃呢,就等着去镇上卖钱,更不用说给外人些。
有回从镇上回来,路过黄果树村,柳天骄甚至看到一户人家搭着葡萄架,晶莹剔透的果子大喇喇地挂在上面,一个个圆润得想让人犯罪,柳天骄默默吞了好久的口水,才忍住没有窜上去摘几串。
江闵也馋,跟柳天骄一块儿蹲在自家那一块儿甘蔗前,跟柳天骄念叨,“你说它现在都长得这么粗了,能不能掰一根尝尝。”
柳天骄看了眼那细细的枝干,完全不知道小江闵从哪里瞧出粗来,估摸着跟卫文康看鸡鸭一样,都已经疯魔了。
在他们种种不靠谱的念头里,院试时间就那么到了。柳天骄在上回算过账后,对自家家底儿的关注一点不比甘蔗少,让人惊喜的是,短短几月的时间,家里又攒下了二十多两银子。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卫文康院试的开销是够了。
听到不用掏老本的好消息,卫文康也很高兴。两人在被窝里叽叽咕咕半天,开始商定院试的各种细节。
院试是要在州里考的,由学政主持。说来,府试和院试都同样由学政主持,可两个学政的分量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院试的学政一般以监察御史、各部侍郎充任,且还不是随便什么监察御史、侍郎都成,必须得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足见其分量。
与县试、府试不同的时,院试要连着考三天两夜,中途除了病倒了叫抬出来的外,谁都不能离开考场。想想,在一个腿都伸不直的考棚里,连着考三天两夜,又是七月中旬正热的时候,那是怎样一种折磨。
从考试内容上看,毫无疑问,院试也要更难些,头一天是四书五经、经义,这两科考试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题量却是没少多少,因而拼的不只是记性,还有速度。因着考卷都是第二天发下一场试卷之前才收,好些答不完题的考生都会点着蜡烛继续写。
当然,点烛鏖战也会出现种种状况,第二天没精神头昏脑涨都是轻的,更狠的因着天黑,一不注意把蜡烛倒在了考卷上,火呼一下就能窜老高。考场的官差也都有了经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放几口大缸,眼见哪里起火就打上几桶水,一股脑往考棚里泼。不用想,考生立马就会成为落汤鸡,考卷自然也保不住了,来年再战吧。
院试第二天考的是公文和判例,一样一道题,为什么说秀才都能写诉状,就是因为他们之前都是钻研过这两样的。
公文主要是衙门里常用的那几种文书,主题则涵盖内容很丰富,对考生的基本功要求很高。判例则主要是给一个案子,由考生进行点评,包括违反了何种律法,应当如何处置,对为官者有什么启示等等。
卫文康家中这两样藏书都有些过时,也就是上了私塾才恶补这些知识。好在公文虽难,但只要肯用心,基本功扎实,不犯什么大错就成,毕竟只是用来干活的,哪个有能耐的大人会一天自个儿写公文。
判例一科则不是很受朝中官吏待见,觉着读书人该研究的是圣人之说、治世之学,为何要在邢狱一事上浪费时间,这不是大理寺把自己的事情往外推吗?
因而大家对此科的成绩也不是很重视,只要不违背律法的情况下言之有理即可。有些会偷懒的干脆就直接把这东西当成为圣上歌功颂德的工具,一口一个圣上英明,制定如此律法如何有利于天下百姓。
院试第三天考的是策论。为什么策论放在第三天,当然是无论哪一层级的考试,策论都是重中之重,其在院试的考试难度自然也就不必赘言。反正策论没有最好,考生必须要不断追求更好。
卫文康前些日子还听了传言说日后院试要加诗赋和算学,算学还好,卫文康自觉自己有几分擅长,诗赋却是没有正经学过,少不得头疼。至于到底什么时候加,在考试中占多大分量,如今都还没有定,这次考试倒是不用发愁。
还有个说法是以后院试的时间也要改,一年一考变成三年两考。面上的说法是年年组织太劳心劳力,实际上是秀才以上能得的好处太多了,已经得了的人自然不希望太多的人来分这杯羹,毕竟人数多到朝廷难以承受的时候,定会缩减每个人能分得的利益,前朝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这些传言的真实性,那是不用怀疑的,因为卫文康都是听王夫子介绍的那位好友透露的。
说来也巧,那位好友正是卫文康府试时碰到的巡考官,对卫文康算得上有恩,好生一番答谢后,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因着府试已结束,又是王夫子牵的线,两厢往来已无大碍,那位巡考官便隐隐成为了卫文康的第二位夫子,对卫文康帮助良多。
总之,后续变数太多,这回院试对卫文康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机会。
至于别的,有银子就不用太发愁。柳天骄照例托人帮忙订了客栈,只是这回运气没有上回好,没捡到府试那样的便宜,听帮忙的人说差点儿的客栈都要六七百文,他好不容易才找了家稍微像样些的。路上的开销也比府试多一些,不过跟住宿费一对比,那就是毛毛雨了。
村里人一反常态,对于卫文康这回的院试蛮关注的,见了两人都要问上一句“什么时候考”。烦人的是有些人还要加一句“有没有把握中”,那么好中的话这十里八村也不会只出了一个秀才啊,这话叫人回什么好,反正回什么都让人有话说。有把握是自傲,没把握可不就是自己都觉得没那个能耐吗?
卫文康涵养好,总是微笑着回一句“自当尽力”,柳天骄就不耐烦听这种话了,直接回一句“你要是主考官,我家卫文康就有把握”,把人怼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背地里骂一句“这个小哥儿越发张狂了”。不痛不痒地又不会少一块肉,柳天骄才不会在意。
说来这回私塾参加院试的,除了卫文康,还有秦百宣和另外两个前些年已经考上了童生的学生。唐睿小娃娃学习不认真,科考的热闹倒是想凑,跟王夫子说他要请假去给秦百宣和卫文康陪考。
第100章 第 100 章 州城
也不想想, 他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会馋嘴的人去了能干什么,无非是不想上学找理由出去玩罢了。
结果就这个连柳天骄听了都觉得该揍屁股的妄想,王夫子居然同意了。唐睿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当天回去就喊他爹娘给他收拾东西, 还说家里会给他派车, 问卫文康要不要同往。
卫文康自然是婉拒了, 他和柳天骄两个大男人就得占不知道多少地方, 总不能让人家再多准备一辆马车。但卫文康还是好心给了个建议,让唐睿邀请王夫子与他同乘, 私塾里考试的人多,王夫子是要亲自去作保的。
好不容易离了夫子的唠叨,唐睿愿意叫王夫子同乘才怪,扭扭捏捏半天就是不接话茬。卫文康对于他的不识相只能表示遗憾,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估计小娃娃的自由可能只限于路上了。
何招娣的夫君蓝正清也是要参加这次的院试的, 她倒是想跟柳天骄他们同往, 路上还有个照应, 蓝正清却是死活不愿, 估摸着是因为觉着自己娘子在人家手底下做工, 有些抬不起头来, 并不想与柳天骄他们多打照面。
柳天骄是不能理解这种迂腐之人的, 只能安慰何招娣想开些。何招娣哪里想得开, 本来院试舟车劳顿还耽误赚钱,她是不想去的,蓝正清非逼着她去,说路上没人照应。找了个照应的他又不愿意, 把自己搞得苦兮兮的不说,还要连累何招娣。
哎,本来是想借着柳天骄的名义,路上能吃好些,如今他们两个单独去,只能勒紧裤腰带,少不得啃干馒头了。何招娣想着蓝正清那抠搜的样子都发愁,只觉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样的破人。
世上的事怎么说呢,她觉得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的破人,别人却是想找这样的人都找不到。村长最近这些日子都要被气死了,他家甜姐儿先前因着卫文康的事情不是被送到外祖家躲风头去了嘛,如今回来了,知道卫文康已经是童生后哭闹不休,非说她爹当初不尽心,叫她好好的童生夫人没了。
天地良心,村长这人但凡了解些的都觉得这小老儿阴损,可对这唯一的一个亲闺女,他可当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就卫文康当初那种境况,村里一般人都瞧不上,他堂堂一个村长还腆着脸主动让媒婆上门提亲,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这个小闺女嘛。
可人家卫文康不愿意他能有什么办法,绑着人成亲?这不是反倒害自己的闺女嘛,男人要是心狠起来,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收拾人呢。
如今好说歹说卫文康已经成亲了,就算把人抢回来也是不值钱的二手货,他家甜姐儿才愿意放手。只是有一样,甜姐儿放出话来,她只喜欢长得俊的读书人,且要有功名的,最差也得是个童生。
把村长愁的哦,这十里八村都找不到几个童生,还要俊俏的,他上哪找去?只得每日里在家给闺女儿说尽好话,如今她闺女也放宽条件了,俊俏的要是实在找不到,长得一般的也成,但童生这个条件是不能放的,总不能混到后面她还不如柳天骄了。
村长能怎么办,看着自己这个心尖尖上的小闺女,只能硬着头皮多请几个消息灵通的媒婆找呗。只是找了许久,总不能如意,有些开始听说是村长家的千金还有些意动的,仔细一打听就打了退堂鼓,长得不佳没什么,那性情谁受得住啊,又不是真的娶不上媳妇儿,何苦弄回来那么个货闹得家宅不宁。
甜姐儿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总说媒婆不尽心,若再带不回个像样的好消息,以后也不必上门了。本来就觉得这活儿不划算的几个媒婆一合计,居然真的就不上门了,他们倒是要瞧瞧,这个娇小姐最后能嫁个什么样的。
也就王媒婆这个家住清水村不敢得罪村长的,硬着头皮继续找,把腿儿都跑细了不少。
这些消息都是许娇娘吧啦吧啦跟柳天骄说的,因着她娘觉着她年纪一日大过一日,为了给她找个合适的夫婿,都急得快狗急跳墙了,一天就爱在她面前念叨这些。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许娇娘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打定了主意进行无声的抗争。因为岩小子眼瞅着许家这急着嫁女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悄悄上门了,带了不少的东西,言语也恭敬,说是对许娇娘爱慕已久,希望许家能把闺女嫁给她。
许木匠本就对着小子印象不错,以前不提只是觉得他老娘是个不好打发的,可自家闺女年纪也不小了,扒拉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个方方面面合心意的,对岩小子和许娇娘的事儿心里就有几分乐意。
汤许氏却是忍了又忍才没当场翻脸。谁家小子会上门给自个儿提亲的?岩小子这样子摆明了是他娘有意见,不愿意上门呢。别说她姓李的有意见,自家还不乐意呢,她闺女儿模样好,人品也不差,哪里由得他家挑挑拣拣。
岩小子常在外面跑,自然是会瞧眼色的,知道汤许氏对他不满意也没有吭声,只照样笑眯眯地讨老丈人欢心。
汤许氏以前对这小子没什么意见,如今有了意见更是忍不住挑毛病,越发觉得这小子油腔滑调,不是个诚心的。待岩小子一走就直接把话挑明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往后也别叫那小子上门了。”
许木匠一愣,“我觉得岩小子还成啊,不至于把事做那么绝。”
“成什么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提亲这种大事,他爹娘上门了吗?”
“这不是没到正式提亲的时候嘛。”
“那也不能这么糊弄。我看分明是他娘不同意,他自个儿偷偷来的。”
汤许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许木匠也不好再跟她争。汤许氏说完自个儿当家的,又警告许娇娘,“你俩就不合适,别一天想七想八的。”
许娇娘只是不说话,汤许氏逼急了就回一句,“你们做主就是。”只是打那以后,爹娘不论说哪一个,她都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也不理人,摆明了面上顺从内里不服。
汤许氏急得上火却也拿她没办法,这么大了,总不能成日里打骂吧。
柳天骄也奇怪,“你之前不是说嫁个条件好的就成吗,如今怎么变了想法?”
“他如今在家正跟他娘掰扯呢,叫我再等他三个月,说一定叫他娘高高兴兴地上我家提亲。”
“不怕嫁过去受委屈了?”
“还是怕,可我也怕错过了他。”许娇娘双颊微红,“我这些日子也想了许多,与其等啊考啊的,倒不如努力拼一把。你瞧柳金儿那样的家庭,被卖与人做妾都能自己挣出一份前程来。我怎么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往前迈一步,他娘再难馋能比吴家夫人还难缠?实在过不好大不了和离就是,总比现在就认命来的好。”
这事其实多多少少带些赌的成分了,偏偏柳天骄就是个好赌不服输的人,“想清楚了就去做,总比日后想不开来的好。”
许娇娘很高兴,直道:“还是你懂我。”
没过两日,村里果然传出了消息,岩小子跟他娘闹了起来,具体为啥事没人知晓,只是听说岩小子这回挺倔的,把他娘气得够呛。
柳天骄巴望着这事儿能有个好结果,但还没等到结果出来,就到了该出发去参加院试的时候。前前后后拾掇了好几天,初十那日,卫文康和柳天骄终于启程往州城赶。
一路的辛劳自不必说,还要在路上过夜,夏天倒是不怕冻着,问题是蚊子多啊,柳天骄这个皮糙肉厚的还好,卫文康可是遭了老大的罪,第二天起来脸上身上都是红点子,把柳天骄心疼的哦,直接说下回要包车,把他好好的大美人毁了容谁赔?
商队领头的被柳天骄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哪里还敢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只想赶紧把这个瘟神送到后跑路,到州城时比以往早了一个时辰。
柳天骄对他们的速度还算满意,也没再发难,付了钱后就跟卫文康去了客栈。中间人倒是一点没说错,这客栈啥都勉勉强强,房间的桌椅上有不少划痕,被褥也有些旧,连客栈掌柜的和店小二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那种,基本的热水这些倒也没缺,总体来说还成,毕竟银钱在州城和他们县城可不一样值钱。
因着时辰尚早,两人放下行李就决定先去填饱肚子。柳天骄本来还有些期待,觉得州城一定是遍地好吃的,结果跟客栈的伙计一打听才知道,好吃的是不少,却都离了不短的距离,最近的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柳天骄有些难以接受,“这周围就没个开食店的?”
小二知道他是外地来的,也没笑话,“食店哪里是想开就能开的,咱们州城是战略要塞,管得严,每条街做什么都是官府定了的,哪里是想在哪里开店就在哪里开。”
卫文康蹙眉,“不是说大战结束后就已经废了这条律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