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瑜相当直接,“只要你愿意和骄哥儿和离,这些银子都是你的,足够你读几十年的书,考秀才考举人的了。不读书也没关系,买几十亩田地,盖个大宅子,再娶个漂亮媳妇儿,只要你答应,立马就能过上多伤人做梦都想过的生活。”
“说得挺诱人的,只是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喜欢银子。”
“装什么蒜,你觉得自己很有圣人相吗?”
“我没有圣人相,但我知道人伦道德,再这样,我不介意直接喊骄哥儿过来评评理。”
白令瑜要被气炸了,“动不动就叫骄哥哥给你撑腰,你是不是男人啊?”
“没办法,他就是愿意为我撑腰,要不你试试?”卫文康说着就做出要起身喊人的样子。
白令瑜还能怎么样,遇上这种不讲武德的,只能把满腹的委屈往肚子里吞。
好在骄哥哥做的饭还是很好吃的。清甜软糯的红烧肉、酸辣下饭的老鸭汤、质嫩味美的蒜香排骨、鲜嫩酥烂的红烧鱼,入口即化的蒸蛋羹,另外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素炒小白菜、青菜豆汤,还有先前做的炸萝卜丸子和小糖饼。白令瑜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卫文康却有些食不知味,饭菜比过年还丰盛,且里面一道口味过重的菜都没有,骄哥儿这也太用心了些。
吃过饭,又纠缠着柳天骄闲聊了许久,意犹未尽的白令瑜才在卫文康即将发飙的怒火中识相地拍拍屁股走了人。
见马车消失在村口,卫文康终于忍不住了,“骄哥儿你好像对这个白令瑜格外用心。”
“能不用心吗,瞧瞧人家白家小少爷带的这些东西,不说钱,样样都是精挑细选,对咱也是用了心的,自然不会懈怠。”
“是很用心,用心的还有些过了头,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觉得啊。”说起这事儿柳天骄心里也是满肚子问号,“你说他能图咱什么呢,对咱这么好。该不会是看中你的文采,提前押个宝吧?”
本来在犹豫要不要把窗户纸捅破叫白令瑜以后无机可趁的卫文康,觉得骄哥儿这样心粗其实也是不错的。
柳天骄见他不说话,忙道:“是不是啊,你倒是想想啊,不然老这样子,我心里都有些不踏实。”
卫文康道:“不管他什么想法,终究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少来往些吧。”
柳天骄捶捶自己肩膀,叹了口气,“也是,小白这人真的挺好的,就是两家差得太多,跟他来往压力也大,今个儿可是把我累得不轻。”
卫文康闻言眼里浮现出笑意来,给柳天骄捏了捏肩膀,体贴道:“晚上好好帮你放松放松。”
萱草见自家少爷苦着个脸回来,忙上前问道:“少爷,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白令瑜说着就来气,“还不是那个卫文康,不就是运气好早几天进门,搞得我跟个道德败坏的小人一样。”
萱草默默吐槽,您意图勾搭有夫之人可不就是道德败坏吗?面上却是劝慰道:“他们毕竟是成了亲的人,您老这样,他也没脸。”
白令瑜长叹一声,“你家少爷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萱草道:“奴婢斗胆,时候不对,自然艰难,就跟那鲜花一样,冬日里再好的条件那也是养不好的,您不如顺应天理。”
白令瑜为他纯洁的感情留下了一行清泪,“要是能顺应天理还折腾这些?骄哥哥多好的人啊,长得好看,身手又好,人还特别能干,做的饭菜都很是合口味,简直是天生就为我准备的一样,我怎么能轻易放下?”
萱草再也受不了了,“您不放下又能怎么样,还能硬逼着人家和离不成?人家两口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也不怕柳老板以后看着您憎恶。”
其实白令瑜何尝不明白呢,那两人瞧着不像别的新婚小夫妻一样如胶似漆的,一举一动却是极为默契,必然是心里有对方的,自己又哪里来的胜算呢。
总之,情窦初开的白令瑜遇到了此番打击,一时之间再提不起什么心思来。
卫文康却是斗志昂扬,无他,王夫子传来消息,今年的童生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让他好生准备。
大乾朝童生试共分为三场,县试、府试、院试。大县因参考人员较多,县试一般由县里自行组织,参考人员不够的县,便只能联合起来考,都由知县主持。县试一共考五场,考试内容是帖经、经义和相对简单的策论,通过县试的人便可以参加府试。
府试由府城官员主持,一共考三场,听起来比县试轻松,试题内容也还是县试那些,难度却是大幅提升,尤其是策论,不说多好,写出来的东西起码得自圆其说。通过县试便可以成为童生,再不是白身,能算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也可以在乡间开个私塾招些蒙学的娃娃,基本远离地里谋生的窘境。在清水村,一个童生就够卫文康抬头挺胸做人了。
府试通过便是院试,由各州的学政或学道主持,难度自然非县试、府试能比,考取者便是秀才。可以说,读书人天资差些,努努力还是能考个童生,秀才却非得有些慧根才行,再不是简单的背诵和套路能应付的。谁要是中了秀才,那是十里八乡都敬仰的。
今年的县试在二月举行,府试是四月,院试七月。王夫子是个谨慎的人,他能松口让卫文康参考,必然是觉得得个童生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卫文康如何能不激动?
第67章 第 67 章 赚钱赚钱
柳天骄听说王夫子让卫文康参加今年的童生试后, 也很是激动,又有些不敢置信,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吗?他虽然不怎么懂读书的事情,却也知晓夫子不让人随便参加科举考试的道理, 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底子差, 去了不光丢自己的人也丢夫子的人。这可不是小事, 像他们这样的大县, 主持县试的就是自己的知县老爷,阅卷完了总是要拆开来看看治下考生的水平的, 到时见了卷子写得乱七八糟的,想起来再问问是哪个夫子教出来的,水平这么差也来参试,对自己的本事一点儿数都没有,可不是连带着夫子也要吃挂落。特别是他们如今这个知县又是尤为在意科举教化的,不可能不看卷子,考得差的自然也无所遁形。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参加科举考试向来是最耗费银子的。镇上的私塾一年不过花费七八两, 顶天了十两银子, 参加一次童生试却是十两银子绝计顶不住的。首先为了防止考生舞弊, 参试人员必须有廪生作保, 这可是顶着大风险的, 若是参考人员不老实, 连带着廪生也要被革除功名。
再说廪生本来就稀缺, 每年院试前十名才称为廪生, 算上因在州学中考试成绩分外优异被破格提拔为廪生的,整个江东州廪生人数常年维持在四五百人左右,作为江东州二十五个府城中的一个,临安府的廪生人数常年维持在十四五人左右, 可想而知,找一个廪生担保是多么艰难。好在卫文康有一点算得上幸运,他们安泰县有两个廪生,其中一个还是他夫子。
王夫子同意他去参考,自然会为他作保,但廪生作保的市价在三两银子左右,柳天骄脸皮再厚,也不会让王夫子白白给卫文康作保。因而这里就要算上三两银子,假设准备的十两银子,扣下来还剩七两。
第二项是考试收取的费用。如今纸贵,科举考试用的又都是好纸,本就造价不便宜,再算上层层剥削谋利,光试卷纸这一项花费就不小,再加上组织考试的人手、膳食支出,考棚的打扫修缮,反正七七八八算下来,一回就要收取考生一两银子,且不是说你只参加县试就能退的。当然,读书人对于不退考试费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自己才学不足以参加后两轮考试已经够丢人的了,再闹不是叫人看笑话吗。十两银子还剩六两。
第三项是笔墨费用。平时家里穷的用便宜货也就罢了,考试你敢用试试,不说字迹多难看,光那刺鼻的墨臭味就能让阅卷的考官皱眉头,所以再穷的读书人考试前也是要准备笔墨的。这两样加起来算三四两不过分吧?
柳天骄之前从来没感受到卫文康的笔墨纸砚压力,是因为他爹以前还存了些,虽说经年的不好用,平时将就些也可以,且他用量也节省。不过再节省也有用到头的时候,就算不参加这回的考试,卫文康也要想办法买笔墨纸了,砚实在买不起更好的,先将就。就笔墨纸算下来,十两银子最多还剩三两多。
第四项是来往的路费和住宿费用。考试的时候这两样都是稀缺资源,特别是住宿,考试入场时间那么早,除了本身在县城里的,谁不得住宿?开客栈的老板也精明,考试期间房费十倍不止,且你总得住个小单间吧,就是在县城,没有几百上千文钱顶得住?再加上平时吃饭,考棚里买些热水这些,十两银子多半一文不剩。
有幸考到府试、院试的,路费、住宿和饭钱这三样成倍往上涨。所以为什么读书人那么能赚钱,怎么还有穷秀才穷秀才叫的,除了自恃清高啥也不干还奢靡浪费的,就是不甘心境遇一直考试考的。
想着这些花销卫文康就很是头疼,能参考的喜悦去了一大半。柳天骄也头疼,可他知道什么重要,豪气地拿出十五两银子来,跟卫文康说:“考,放心大胆地考,如今家里生意稳定,赚的钱够你每年都考一回的,担心什么?”
卫文康再不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知道这十五两银子赚得有多艰难,每天起早贪黑,刮风下雨的都没有停下来过,心里自是愧疚。可他看着绵软,内里却极为坚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道理,勇往直前不辜负骄哥儿的期待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如今距离二月份的县试也就两个月的样子,赶着温习功课都紧张,柳天骄再不让卫文康帮他干活。家里人手紧缺,他就咬咬牙又雇了一个。为着方便,这回雇的人是清水村的,叫金泉,跟邵壮他们几个一样,都是从小跟在柳天骄屁股后面跑的。他家家境不好不差,家里四亩水田六亩旱田,算上他一共三兄弟。以后靠着父母攒的这点家底子,自己素日里再做些短工,饿是饿不死的,要想过多好也决计不可能。
柳天骄找他一个是看在从小的情谊上,一个是这人还算老实肯干,还有一个就是他家已经在清水村定居好几代了,在村里的关系错综复杂,遇到事了少不了人帮衬。还有就是他爹也是个会来事的,在村里还算说得上话。
夫郎考虑得周全,卫文康再吃味,这回也不好再反对。雇小包的银子是三百文,柳天骄一视同仁,给金泉的工钱也是三百文。当然,金泉年纪长些,更加顶用。可个子力气方面,还在发育中的小包也不差什么,再加上江闵这个小帮工,算来还是公平的。
好不容易过个新年,他们这儿镇上开工开业的一般都要十五过后,买东西的也都会提前把过年期间的东西备好,所以这个时候开了铺子也没有什么生意,柳天骄便专注着家里活。
话说见天气没有转暖的架势,村里人又坐不住了,年前弄的那些柴火顶多烧到年后,不想把一家老少冻出个好歹,就非得再上后山砍柴。其实村长人品不好,组织砍柴的法子还是不错,要不是有人懈怠,应当也出不了茬子,众人便还想着跟先前一样干,只是开路的人要好生选选。
前些年打仗的时候日子过的差,如今村里长成了的大小伙子些就没几个特别健壮的。邵壮、金泉他们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村里人自然便一下子把注意打到了他们身上。原想着还跟以前一样付三倍的待遇,邵壮他们该争着抢着去才是,没想到,话才刚出口就叫人堵回去了。
“后山开路?不成不成,太危险了,去的人又不团结,出个啥事,别好处没捞着,反倒把我们怨怪上了。”
带头来游说的那几个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开路的本就报酬丰厚,怎么可能不担风险?再说只要你们小心些,能出什么问题?”
一听这话,邵壮更是不干了,他外号“傻大个”可不真傻,重点是个高,还有不爱说话瞧着不太灵光,其实他聪明着呢。“报酬那么丰厚怎么你们自己不去,反倒来找我们?算了算了,我没得能耐,负不了责,也赚不了这点柴火。”
几人听着脸色就不好看了,“找你是我们这些长辈给面子,你倒好,本事不大就先喘上了。”
邵壮冷笑,“我本来就是没本事的人。”
那几人气得拂袖而去,“不干就不干,当谁求你呢。要我说李家也是个没眼光的,看上你这么个不能担事的女婿。”
邵青皱眉,这几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哪有求人不成就污蔑人家人品的。只是他一惯不爱与人争执,想说些话给他儿子撑腰,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方桂花却是再也顶不住,掀开帘子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大过年的怎么还有疯狗上我家吠叫?”
这跟直接骂人是疯狗有什么区别,那几人脸色铁青,“邵青家的,你嘴也太不干净了些。”
全村子都出了名的泼妇方桂花哪里会被这几句话顶回去,立马冷笑道:“我男人都没说我嘴巴不干净,轮得到你们这几个老蒜头说?开路的活那么好怎么不自己去,不叫自家子孙去,一天就惦记我家邵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几家都绝户了呢。”
“过分,太过分了。方桂花,你等着,我们去找大家伙说清楚,今天非要治一下你这个泼妇不可。”
“去呀,当谁是被吓大的不成?”方桂花非但没有害怕的样子,反倒是气焰更加嚣张,“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几个怂货嘴里能喷出什么粪来。也是好笑,不敢面对豺狼虎豹,对着我一个女的反倒是抖起威风来。”
“你,你……”都是大男人,哪里是方桂花这样一个嘴巴无比利索狠毒的女人对手,结结巴巴半天后只能甩着袖子走人。
他娘也骂得太对心意了些,简直是完完全全说到邵壮心坎上了,叫他连连竖起大拇指,“女中豪杰,娘,当年打仗阵前对骂就应该派您去,非得叫对方主帅都气得喷出三口血来。”
方桂花瞪了他一眼,“少胡说八道,你当得罪人是好事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孽债。”方桂花虽说蛮横不讲理,但很是会看人眼色,绝不惹村里说得上话的人。今天这几个照她以往的性子,是绝不会得罪的,可对方想拉他儿子去挡灾,还要他儿子感恩戴德的,哪个当娘的忍得下?
罢了罢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吧,总归没有那臭小子重要。
金泉自然也没有答应。倒是不用他张口,那脸色难看的几人刚说明心意,就叫金泉他爹软钉子顶回去了。直说他儿子是个冒失的性子,到时自己出了事不要紧,连累了村里人就罪过大了。其实换在以往,金泉他爹说不得也同意了,毕竟家里人口多,需要的柴火也多,家里这么多儿子,不叫个去开路挣钱不也亏得慌?
可如今不同了,柳天骄雇了他家小泉子干活,给的工钱高又能长期干,可谓是极好的香饽饽活路。要不是念在小时候的情分上,这么好的事能轮到他家小泉子。
只是为何之前后山砍柴的活儿搞不下去,其中有个大缘由就是柳天骄,这几个都是当时骂柳天骄最狠的,金泉他爹门清呢,这个时候让他家小泉子上赶着跟这些人干活,可不是明晃晃地打柳天骄的脸,对方能看他家顺眼,说不准活儿就丢了。
再说了,上回卫小子叫县老爷奖赏的事情可是全村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知道他念书有些本事,这时候把人得罪了,以后人家飞黄腾达了又能有他们的好?要说村里有些人就是脑子不清楚,因着看不惯他家一个小哥儿比男人还能干敢说话,非得逮着他们家对付。
连着被拒了两次,那几人想要放弃却又无法,家里还等着这些柴火保命呢,如何能轻易就收手。但真叫他们自己或是子孙去,他们也是怎么都不愿意的。先不说危险,真出了事害了人,哪个赔得起,当谁家都跟村长一样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两银子呢。
“说来都是于成久那个鬼东西不干人事,平时得好处的时候什么都不说,这回刚出了事就装傻了,也不知道他那种人是怎么当上村长的。”
“还不是他奸猾,当年悄悄给了县里的官爷不少银子,这些年也搜刮了咱们的钱去孝敬,不然这种好事能轮上他?”
“可不是,你们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不,吊着两根长鼻涕,流到嘴巴上的时候吸溜几下,不知道吃了多少呢。”
“咦,你这人真是的,说这种恶心事做什么。哎,想来还是咱们几个太实诚了,以为活干的好,给村子多多谋利就能选上村长,不知道还有这些腌臜主意。”
“说起来,咱们几个都是家里有田有地,又是有筹谋能干实事的,哪个不比他于成久合适干村长。叫他上了位,真是倒霉,怪道不说咱们村子这些年都没啥起色呢。”
当然,这些话放在以前,别说当着外人的面说,就自家关起门来说还怕人偷听到墙角告到村长那里邀功呢。如今不一样了,村长叫郑家当家的收拾了,这些话不仅敢说,还要多多说,不然心里几十年的郁气能散去?
骂完村长,几人心情好了些,又开始商量找人开路的事。村里的壮小伙可不多,一下叫两个人拒了,还叫人骂,几人难免有些不太是滋味儿。
“要不找柳天骄吧,他整天耍着杀猪刀,又随了柳老大不安分的性子,叫他开路最合适不过。”
“有道理,之前他不还吵着想要再去吗,想必再叫他也愿意。”
“定然是愿意的,他家整天不是卤猪杂就是烧水宰猪的,少不了用柴火。”
其实平心而论,说到上山,邵壮、金泉这些都赶不上柳天骄一半的本事。几人越想越有理,直接就往柳天骄家里去了。
柳家,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的柳天骄也正在想着弄柴火的事儿呢。因着那回把卫文康吓了个够呛,他再也没有一个人到山上单打独斗的想法,想找伙伴吧又不知道找谁好,邵壮几个虽说关系跟他好,可才出了陈家小子的事情,大家心里都紧着一根弦呢,现在他主动去找人,感觉就跟存着坑人的心思一样,不太好跟他们爹娘交代。
见几个老东西上门,柳天骄心里先是一个咯噔,这几个可不是好鸟,空着手脸色不太好看的上门,总不是来给他拜年的。心里想着,柳天骄已经想好了若是对方发难他应该如何先发制人,没想到那几个却是语气还算和缓。
“骄哥儿,我们要组织人上后山砍柴,你去开路吧。工钱还跟之前一样,三倍的柴火。”
柳天骄一愣,“你们之前不是不想叫我去吗?”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几家可都是当时叫嚣得最凶的人。
现在他们当然不会承认,开口就是一股长辈教训晚辈的意味儿,“胡说什么呢,谁不想叫你去了,不过是想着你家人口少,又已经得了那么多柴火,还是要给村里贫困的人家一个活路。”
柳天骄想笑又忍住了,“是是是,你们考虑得周全。”
明明是夸人的话,怎么听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儿呢,这个小哥儿当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不过现在要人去挡灾,几人勉强说服自己忍一忍。
“咳咳,如今那些人家也算是能过下去,我们觉着你一个小哥儿也不容易,便想着还是给你一个机会,你意下如何?”
虽说各怀鬼胎,可这话倒是合柳天骄的心意。有这几个老东西出面,得罪人的事儿也用不着他亲自干了。但做生意哪里一口就成交的,不是叫人怀疑给的报酬太多了吗?柳天骄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几位长辈能瞧得上我是我的荣幸,可……”
既然没想到柳天骄还不愿意,忙问道:“可怎么了?”
“可后山的危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小哥儿,到时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我家就靠我一个顶门立户了。再说了,流言比老虎还猛,上回去大家就对我有意见,这回再去,不是更叫人逮着骂吗?”
“能出什么问题,开路的又不光你一个,还有邵壮金泉他们呢。”
“邵壮金泉他们能去?”
他们不去谁去,与一点子气愤比起来,命还是更重要,到时再换几个去说就是了。都是一个村的,邵壮他们几家又不是不缺柴,还真能铁了心不去不成?不过是他们开始小看了这几人的气性,说话太硬了罢了。
柳天骄暗喜,“你们若真能把这些壮小伙子都叫齐,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只要村里人对我没意见。”
见柳天骄愿意了,几人大喜,忙道:“能有什么意见,我们几个老头子在村里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这些事交给我们就成。”
价码谈好,柳天骄也不再拿乔,“成,我这几日都在家,几位长辈准备好了叫我就成。”
听说柳天骄要去,金泉家自然再没有意见,方桂花琢磨了一下也同意了,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富裕的,要不是上回叫人顶着他儿子脑门骂,她何至于拒绝?如今有了台阶下,又有柳天骄这个怪胎,她也就同意了。
因着家家户户都缺柴,既已经说好,初九那天众人便上了后山。一心温书的卫文康也放下了书本,还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上了山。哪个不怕死,有了上回的教训,大家都小心,加上这回开路的都顶用,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砍得柴也比第一回还多。
柳天骄把家里的柴房都堆得满满当当地不说,连灶房空地都塞满了,两只小狗再也不能随意翻腾,干脆就试图往屋外爬,寻求更广阔的天地。柳天骄捞了他们几回后也就放弃了,叫他们受些磨难也好,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但他明显高看了两只小狗崽的冲劲儿了,吃得鼓鼓的小肚子往室外冰凉的地面一贴,就被冻得几个爪子都不利索了,路也来不及看,慌里慌张地就往回爬得飞快。
偏偏为着防水,灶房的地面是比院子高的,两只小狗粉嫩嫩的小爪子不给力,胖嘟嘟的身子又不能离地面太远,直接卡在了灶房门槛上“嗷嗷”叫。柳天骄看了好大一会儿笑话,才一手一个捉回了灶房里。
高高兴兴分了柴,那几个组织的人一下子在村里成了交口称赞的能干人,把他们好事得意了一番,尤其是瞧着村长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时候,几人神情里的自得更是不得了。
接着又组织了三回,家家户户的柴火都够烧了,再不用担心寒冬的迫害,那几人在村里的地位又高了几分。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砍柴事件不仅叫牢固把握村里话语权十几年的村长动摇了地位,更捧起了几个与他分庭抗礼的对手,小小的清水村也有了关于权力的派系之争。
卫文康敏锐感觉到了村里的不同,也乐见其成,虽说两方都不是好东西,可为了争取村里人的支持,他们行事总算不会太过分。
杂七杂八的一堆事弄完,新年就这么过去了。出了正月十五,村子里再次忙碌了起来。今年天气迟迟没有变暖的迹象,地里的活儿干不了,好些人就缩在家里编竹筐、簸箕、背篓之类的,这些东西不值钱,但总比没有好。
至于书里常说的织布什么的,可不是一般人能会的,都是家传绝学,轻易不透露给外人。村里人也就能费工夫搓麻线弄些粗糙的麻布,哪里卖得上钱。家里穷又有劳力的就去镇上打零工,照例是扛麻袋当轿夫跑腿这些,都不是好干的。
年前大家的钱包都瘪了不少,年后的生意自然都差了不少,柳家肉铺算是好的,也明显感受到进账少了。家里正等着花钱呢,如今又多了人手,柳天骄不想坐以待毙,又琢磨着该弄些什么新花样卖。
第68章 第 68 章 红红火火
晚上, 一家人边吃饭边讨论该弄个什么新花样。
小包第一个发言,“我觉得骄哥哥做的包子挺好吃的,要不就卖包子?”
柳天骄摇头,“不行, 先不说人家对面卖了多少年的包子, 老客户不少, 光味道方面都不够, 白家小少爷做的包子就比我好吃。”
小包不同意柳天骄的说法,“他放那么多肉, 能不好吃吗?咱们只比镇上别的包子铺好吃就行了。”
卫文康道:“算了,包子费工夫,得一大早就开始弄,咱们还要宰猪卤猪杂,根本忙不过来,再多请人也不划算。”
众人点头,有道理, 看来包子是不行了。
江闵说:“卖饼吧, 骄哥哥烙的饼也特别好吃, 葱香饼, 小糖饼, 还有千层饼。”
这主意倒是靠谱, 只是揉面擀饼子都要把手洗的干干净净的, 柳天骄卖猪肉, 少不得油腻腻的,显得有些脏。柳天骄有些犹豫,想了想问道:“你们觉得我做的萝卜丸子怎么样?”
江闵和小包都是眼前一亮,争着说好吃。
卫文康和邵壮也觉得主意不错, 跟着点头,“要不就炸丸子?”
倒是金泉想了想道:“光炸丸子有些单调了,我以前听我爹说起过,北方有人炸肉卖,就是猪肉洗干净腌一下,然后戳些洞用油炸,弄出来外酥里嫩,香得很。”
柳天骄来了兴趣,“那东西当真那么好吃?”
金泉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听我爹说的,吃是没吃过。吃肉就够奢侈了,再用油炸,那是地主家才吃得起的东西。”
柳天骄有些失望,还是觉得这主意甚好,有些不想放弃。油炸出来的东西本来就香,加上肉,那味道不得引得人的魂儿都没了?“这样,明天我先弄些肉炸来尝尝,若果真那么好吃,咱们就卖炸萝卜丸子和炸猪肉。”
小包跟着柳天骄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多多少少也懂了一些,闻言有些担心,“又是油又是肉的,会不会成本太高了些?”
柳天骄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别看咱们穷,镇上有钱的多着呢,只要味道好吃就不愁卖。最怕的就是味儿不出众,价钱方面也不没啥优势。”
众人闻言也不再有意见,做生意方面,他们这几个还真不是柳天骄的对手。
柳天骄就不是个拖拉的性子,既打定了主意,果真第二天回来就在院子里架上了一口大锅。肉一炸就容易干巴成一块,柳天骄想了想,要想做出外酥里嫩的效果,怕是得靠肉皮,切肉要切得有些厚度。
割了一块品相不错的带皮五花肉,切成大厚块,洗干净了加些盐、葱姜、酱油、辣椒粉、淀粉、油搅拌均匀,腌制入味,接着就跟炸丸子一样,待油热后放进锅里炸至微黄,然后捞出,再复炸至酥脆。
一阵阵香味儿往鼻子里窜,院子里的人都没了做活的心思,连正在看书的卫文康都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犹豫着要不要也起身去捞一块儿吃,然后就被塞进了一块香喷喷的炸肉。
柳天骄笑眯眯地看着他,“尝尝好不好吃。”
卫文康抿了一下肉,本想慢慢吃的,奈何牙齿和舌头都有自己的心意,不自觉就咀嚼了起来,然后越嚼越快,不一会儿就吞了下去。卫文康回头神来,对自己的馋样有些不好意思。“好吃。”
柳天骄把盛肉的碗递过去,“好吃你就多吃点,看书累着呢。”
金泉啧啧几声,揶揄道:“不是我说,骄哥儿,你疼夫君也别太过了呀,我们这些围着锅最近的一块儿都没尝着呢,你倒恨不得把整碗肉都一股脑端给人家。”
卫文康脸一下子就红了。
柳天骄瞪了一眼金泉,“快闭嘴吧你,再说真的一块儿都不给你留。”
“别呀,我闭嘴还不行吗?”金泉捂住自己的嘴巴,装出一副老实委屈的样子,眼睛却是滴溜溜转个不停,把众人看得好笑。
柳天骄不是苛刻的性子,做工的三个又都是自己人,素日里就不苛刻,他们吃啥其他人就吃啥,不然金泉也不好意思开这种玩笑。
给卫文康留了几块,柳天骄又端着给众人都尝了尝,果真外酥里嫩、香辣馋人。
金泉连连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味儿,难怪我爹念叨了这么多年,果真好吃。”
小包两兄弟跟着点头,“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好卖。”
柳天骄放了心,“那就准备一些明天卖看看。”
炸萝卜丸子是柳天骄先前就做过的,这个简单,只带着众人把萝卜洗了切成丝备着,先不放盐,如今天气冷,几个时辰也不必担心变了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吃惯了柳天骄卤猪杂的老顾客寻过来,没像以往一样先闻到卤猪杂的味道,反倒是被另外一种更为诱人的肉香吸引了注意,以为是哪家新开的店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卤猪杂先尝尝鲜,便被机灵的小江闵热情地打了招呼。
“李夫人,我家新出的吃食,炸神仙肉,外酥里嫩,老香了,您要不要尝尝?”
上回被柳天骄带到镇上去林屠户那里打探消息后,小江闵就闹着也要跟过来帮忙,反正如今天气冷,地里没有活,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也不必担心身子骨受不住。小孩子变化是最快的,不过几月的功夫,因着吃得好,小江闵长了不少肉,脸色红润,个子高了些,耐力也跟着好了不少,自个儿跟着走到镇上完全没有问题。
柳天骄觉着他一人在家也无聊,不如跟着来镇上长长见识,便也同意了。原本没指望着他一个小人干什么,哪料小江闵一出现在肉铺里头,那勾搭嫂子夫郎们的本事可不比卫文康少。
没办法,谁让他长得好看呢,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出了清俊的样子,说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与玉雪粉嫩的外貌形成鲜明的反差,看着就像聪明有前程的那种,实在是婶子夫郎们最爱的那一款孩子,惹得人母爱心泛滥。
这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招来了不少客人。江闵挨个夹了块肉给他们尝,“我们家头一回做这个,免费尝,觉着好吃再买。”
白捡的便宜谁不爱呢,何况是货真价实的肉。围观的人一个个尝了,然后俱是一震,“怪道不说神仙肉呢,这么香的肉,怕是神仙来了也走不动道。”
江闵笑眯眯地听完,然后想了想又给刚刚说话的人夹了一块儿,“嫂嫂真聪明,一下子就把我们神仙肉的精髓说到了,再送您一块。”
别的人不乐意了,“你这个小娃娃,没见周围这么多人吗,怎么单单送她一块,瞧她好看是不是?小小年纪,可不兴这么好色的。”
众人哈哈大笑,跟着起哄,“可不是,小娃娃,你小小年纪不能学那些大男人的臭毛病啊。”
江闵是见怪了大场面的,才不虚这点子小玩笑呢,但面上却是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嫂嫂麽麽们说什么呢,我是瞧她夸我家的肉尤为真心,一时高兴罢了。”
“那我们多夸夸能不能也送一块肉?”
“我夸人的本事好着呢,你要不要听听?”
江闵像是被逼得没了法子,咬了咬唇道:“一样,都一样,只要夸得好,每个人都再送一块肉。”
都是成了亲的人,嘴皮子利索着呢。江闵这话一出,像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就有人夸了起来。
“这肉黄亮黄亮的,咬起来嘎嘣脆,偏偏里面又嫩的跟一抿就化,好吃得让人嘴巴都停不下来。”
边上的人笑她,“你这说的也太俗气了些。要我说,这肉香飘十里、油而不腻,要能一天吃上几块儿,当真是换个神仙也不做。”
“我觉得你说的不好,肉谁家没做过,这么香的可是头一份,当称得上肉中老神仙。”
“这肉怎么还老了,一口咬下去,不是嫩的正好?”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还叫江闵评理,把他搞得很为难的样子,“行了行了,各位婶婶麽麽们说得都好,干脆就一人再送一块肉。只是今日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多,怕骄哥哥说我,要不各位婶婶麽麽们就帮我到处说说神仙肉的好处,叫骄哥哥知晓我这么多的肉也不是白送的。”
“还用你说,这么好吃的肉,我们自然是会帮着多说道说道。”
“就是,小娃娃,你就别担心了,大不了待会儿我们买点就是了,你这肉怎么卖的?”
江闵高兴了,“谢谢各位婶婶麽麽们捧场。这神仙肉选的都是上好的五花肉,又加了上好的香料腌制后炸的,价钱要比卤猪杂贵一些,五文钱一份。”
“那一份有多少?”
“八块,婶婶们看中哪块挑哪块。”
价钱是不便宜,但挡不住他好吃。这些围过来的又都是吃惯了卤猪杂的,家境都不算差,犹豫了一下,大多数人还是买了。
柳天骄还想着这东西贵,今日怕是不好开张,没想到转眼间就卖完了一锅,喜得他对着江闵一个劲儿夸,“你这小脑袋瓜怎么长得啊,简直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江闵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点子小聪明罢了,还是骄哥哥手艺好。”
炸肉的香味儿实在是太诱人了,不少人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儿找过来,柳天骄连着炸了三锅,想着口袋里的铜板,乐得直发笑。
第69章 第 69 章 县试第一日
新品第一日便大受欢迎, 柳天骄忙得脚不沾地的,压根没顾得上把卖神仙肉的钱和猪肉、卤猪杂的钱分出来,大概只知道自己卖了有二十斤肉的样子。一斤肉去掉成本后约摸赚个十文钱的样子,二十斤肉就赚了两百文, 一个月便是六两银子, 一年便是七十二两。
当然了, 梦是美的, 实际上是不可能的,这么贵的东西, 大家也不过吃个新鲜,日后能维持今日一半的生意就谢天谢地了。柳天骄也不敢奢求,只觉得多赚一日心里都美得很。
他忙着炸肉,卖猪肉的事情便交给了小包,他年纪也不小了,又跟着干了这么久,开始称重什么的生疏些, 慢慢也就干得顺手了。对了, 早上他还要帮着柳天骄宰猪, 他个子高也能顶用, 不能全干轻松的, 叫金泉想着不舒服。
江闵则是充分发挥了他活字招牌、招财童子的作用, 柳天骄一到铺子里就什么都不让他干, 只负责招呼客人。怕他年纪小累着, 还特地从家给他带了把椅子过来,站软了就坐着喝喝水。
有时候卖糖葫芦的路过,柳天骄还会给他买上一串大的,江闵可喜欢这东西了, 一向大方的他只舍得给柳天骄和他哥一人一颗,剩下的就自己坐在椅子上,晃着腿腿吃得眯起来眼,感觉小日子过得实在是美滋滋。
这待遇把他亲哥哥小包都羡慕坏了,又不得不承认,人家江闵是凭实力获得如此特殊的待遇的,没瞧他来了,铺子里的生意都好了几分吗?
金泉也是个勤快不计较的性子,念及小包兄弟俩年纪小,除了帮忙宰猪是柳天骄明确说了归小包外,家里劈柴推车这些重体力活都是他主动干。
至于洗切萝卜这些,那就是晚上全家齐上阵了,卫文康看书看累了也会来帮忙。当然,就他那厨艺,向来只有洗萝卜的份儿,切萝卜是决计不可能的。
因着人手多,虽然生意好了不少,柳天骄倒也没觉着特别累,每天数银子的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
二月中旬,柳天骄攒了接近十七两银子的时候,童生试正式开始了。
笔墨、住宿这些事早就准备好了的,瞧天气还是没有暖和的迹象,柳天骄怕把卫文康的身子骨熬坏了,又翻出了几张颜色不一的兔子皮。这还是他爹退伍回来的路上攒的,品相好,不怎么值钱,就想着留着给以后的孩子做套小衣服。哪知道柳天骄生下来就壮实得很,穿多了还扭着身子不乐意,便干脆搁那儿没用。
卫文康身量高,这几张兔子皮做稍长点的衣服都不行,柳天骄便给他缝了个小马甲。丑是丑了些,毕竟是正经的毛皮,穿着自己暖和。不然就这天气,官府为了防止作弊又不能穿夹棉的衣服,不得把人冻死。
考试时的吃食也是有讲究的,稍不注意就会犯了忌讳,好在经了上回县老爷组织的会考,柳天骄已经很有经验了。照例拿素油烙的葱香饼,怕光吃一种饼腻味,又炸了千层饼和小糖饼,都是剪碎了的。神仙肉也是素油炸的,本来想带炸萝卜丸子的,转念一想,官差们得把丸子戳碎了检查,便作罢。
主食准备完了,便是喝的,柳天骄准备了两样,一样是能提神解腻的绿茶,特地找人买的好货,一两就花了他两百文。另外一样是找药铺开的预防风寒的药材,里面加了柴胡、白芷这些,万一有什么不对,一剂下去也能好歹顶个用,这些东西又花了他三百文。
卫文康看他忙得团团转,给人倒了杯热水,说道:“无妨,你准备的已经够好了,快坐下喝口水吧。”
柳天骄哪里坐得下,“天气这么冷,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你不是提前一个多月就在帮我补身子吗,如今我人都胖了一圈了,扛得住的。”
“反正还是不保险,你别说话,叫我想想还忘了什么。”突然,柳天骄想了起来,“对了,还差一件考场里盖的东西,这么冷的天儿,没盖的怎么行?”
卫文康见他果真都急糊涂了,笑道:“你忘了,县试每场都是在黎明入场,天黑之前就交卷出来,不过夜的?”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柳天骄说着又抱怨起来,“这规定真不合理,要是哪天下雨什么的,天黑得早呢,原本该答得完的岂不是倒了大霉?”
“所以运道也是科举之路上重要的一项。运道不好的,即便过了考试选为官员,以后各种各样的差事,运道不好办的不妥的不也要吃挂落?”
“也是,听说咱们县老爷这回能不能去好地方也要看运道。你们这批若不能出个像样的,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不是。”卫文康前些日子听说县老爷又接见了秦百宣,便知晓他也是想看看自己治下有没有出个天才的运道。
二月十四,江东州统一举行县试的前一天,柳天骄跟着卫文康住进了考场边的客栈。他们家条件在读书人里头算下下等的,自然也住不起多好的客栈,定的房间也是下等的,伙计在他们这种穷光蛋上面赚不着什么赏钱,都不带多瞧他们一眼的,给了房间号牌,连个路都没有指,就把人留在了客栈大堂中要走。
柳天骄忙把人叫住,“小哥稍等,想问一下哪里可以打些热水?”
伙计有些不耐烦,“今日要热水的多着呢,估计几个时辰也轮不到你们,就别想了。”
柳天骄不乐意了,虽说是下房,可也是一百五十文一晚,五晚就是七百五十文,小一两银子了。一两银子就这态度,怎么叫人甘心。“什么叫别想了,知道要热水的人多,你们还不赶紧去准备?”
伙计冷笑,“科考都舍不得定个中等房的,还臭讲究做什么?”
“我讲不讲究关你什么事,再怎么也是花了银子的,你一个做伙计的,上来就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是嫌你们家生意太好了不成?”
“我家生意就是好,有的是人等着住呢,你要不乐意就退房啊。”
这伙计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确实是有底气的,考场周围的客栈有限,有些家里没什么见识又住得远的书生压根不知道科考提前订房的重要性,这回子到了才知晓没房间可睡,只得去睡大通铺。
那大通铺什么样,好些汉子躺在一块,有不爱洗脚的,有磨牙的,还有打鼾的,一晚上就别想睡个囫囵觉。平常人也就罢了,书生们明日都要早起赶考,休息不好可怎么得了。因而这会儿有的是给伙计塞钱,想让他想办法腾个房间出来的呢。
柳天骄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可他脾气上来了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怒道:“别跟我瞎扯,老子花了钱就要享受到应该有的待遇,今个儿这热水你必须得给我送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么冷的天儿,且不说不泡个脚暖和一下身子睡不着,明个儿早上起来总是要洗漱洗漱喝口热茶的吧,如何能轻易算了?
那伙计见他态度凶悍,满是不屑,“一个小哥儿这么大的脾气也不嫌丢人,我家那个要是敢像你这样说话,非得好生给他一顿教训。”
说话的时候伙计眼角余光瞥向卫文康,显然是拿准了现在的男人都好面子,特别是读书人,最是骄傲讲究体面的,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家夫郎大庭广众下撒泼。
可他明显是瞧错了人,卫文康冷声道:“我夫郎说得难道没有道理吗?客栈趁着科考挣钱本无可厚非,可赚了我们读书人家中的血汗钱,该准备的物什一样不给不说,还出口就是侮辱人的言论,是觉着我们读书人下贱吗?”
要是家境好的何至于来住这家客栈,有些读书人见那伙计明里暗里瞧不上他们这种穷人,本就恼火,听卫文康这么一说,更是气愤。
“不过是一个小伙计,也轮得到你狗眼看人低?我们再怎么样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岂是你一个跑堂的可比的?”
“汪兄所言甚是,我们都是来考县试的,这么多学子,时运再不济也能中上一两个,到时非得好生宣扬宣扬你家客栈的名声。”
掌柜的本身也是个嫌贫爱富的,那小伙计又向来最懂孝敬,见一个看着就出身乡野的小哥儿和他吵架,本是打定了主意要不动声响的,这几个读书人的话一出,却是再也不敢装聋作哑了。他们说的没错,这么多学子必然会中上一两个童生,若是再厉害些考上秀才,跑到官老爷们面前给他们客栈上眼药,可如何是好?
“各位公子息怒,是我管教不严,叫他冒犯了,我回头一定好好调.教。”掌柜的说着又瞪了那个小伙子一眼,怒道:“还不赶紧去烧水倒茶,要是不把各位公子伺候好,一定揭了你的皮。”
那小伙计不服气,“本来就没热水了,我能怎么着,他们也太计较了些。”
掌柜的见他还敢顶嘴,气急,直接一巴掌呼在了他脑门上,“没有热水就去烧,锅灶不够就去借,自己懒散不会办事,哪里来那么多借口?”
小伙计见掌柜的当真发了怒,再不敢言,正灰溜溜地准备走,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
“等等,你对我夫郎多有不敬,还没有道歉。”
小伙计不愿意,一个小哥儿罢了,叫嚣那么多,被人说道几句不是应该的,凭什么要道歉?
掌柜的也觉得卫文康有些得寸进尺,一个小哥儿,说话行事如此凶悍,本就不妥。“公子,我刚刚已经教训过他了,这事儿要不就?”
“要不就怎么着?”卫文康脸色阴沉,“我夫郎本是客客气气问话,叫他一阵羞辱,难道不该道歉吗?还是掌柜的您家中妻儿受了欺辱,就可以轻轻揭过?”
有女子站出来拍手叫好,“说得对,必须道歉。口口声声瞧不起我们女子哥儿,怎么当初你还不是女子哥儿生,女子哥儿养的不成?”
她边上的男人见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觉得都像是在瞧他笑话一半,很是羞愧,扯了扯女子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那女子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冷笑道:“为何不让我说,难道我说得有错吗?”
柳天骄觉得这仗义执言的女子很合他口味,“啪啪啪”鼓起掌来,“说得好说得妙,一点儿错也没有。”
卫文康也道:“嫂嫂颇有见地。”
“对,说得好,颇有见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跟着鼓起掌来。他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清瘦,眼睛很大,全身透露着一股没长大的孩子气。他爹不欲让他出这种风头,想要把人往后拉,那书生却是灵活的很,身子一偏便躲过了,气得他爹干瞪眼。
毕竟也是个书生,跟一个女子叫好的分量不一样,接着就有几个书生声援起来,“道歉,给人家夫郎道歉。”
掌柜的无法,只得凶了小伙计,“还不快道歉?”
小伙计无法,只得恨恨地低下头,朝柳天骄道:“对不住。”
明日里卫文康还要考试呢,柳天骄也不想跟他们纠缠,说了句:“算了,以后老老实实做个人就成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现在不是个人一样,小伙计咬紧了牙,却是一声不敢再吭。心想他倒是要瞧瞧,这么个凶悍的和他那个穷鬼夫君,能有什么好下场,别以为家里有个读书的就以为自己人上人了,出了考场就知道哭了。
反正管他心里服气不服气,让自家夫郎心气顺了就成。掌柜的又许诺一定尽快把热水热茶封上,卫文康也没再揪着这事儿不放。
进了房间才知道,这家客栈不光是伙计态度差,房间也很不咋地,桌子上都积了一层薄灰,床上的被子上还有污渍。
柳天骄叹气,“现在客栈的生意都那么好做了吗,等我有钱了一定多开几家。”
卫文康笑道:“好,我等着你有钱,以后就可以住自家的客栈了。”
“你还笑得出来?”柳天骄叹气,“今天人这么多,估计他也不会给咱们换了,幸好从家里带了被子,搭着勉强睡吧。”怕卫文康太累,他们今日是坐牛车来的,还特地带了被子防风。
把床收拾好,柳天骄把人推到上面躺着,然后自己又赶忙去找了水来擦桌子,要住五晚呢,总不能让卫文康蹭得一身黑去考场。
掌柜的这回也还算守信用,没多久就把热水热茶送来了,两人稍稍喝了几口,就泡了脚睡了。别说,泡之前脚摸上去都是一片冰凉,少了这点热水还真不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柳天骄把人叫起来,打了热水洗漱后,端了碗肉丝面给卫文康。
“快吃,听说待会儿检查搜身还要排好久的队了,吃得饱饱的。”
卫文康瞧那碗面上盖着满满一层肉丝,奇怪道:“怎么这么多肉,你在哪买的,也太实诚了些。”
柳天骄笑道:“做什么梦呢,我特意花钱让店家多加了一份肉。”
卫文康心下感动,见柳天骄只买了一碗,问他:“你的呢?”
柳天骄说:“不是带了饼子吗,我待会吃饼子。”
卫文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肉丝面本就不便宜,如今正值考试,价钱肯定翻了番,骄哥儿是舍不得吃。“这一碗分量也太大了些,我们一起吃吧。”
柳天骄不肯,“哪里大了,赶紧吃你的,管我做什么,饼子里都是油香,好吃着呢。”
卫文康还待再说话,柳天骄直接夹起一注面条塞他嘴里,“赶紧吃,马上就到时间了。”
无法,卫文康只得把面吃了个干净。别说,肚子里有了热食,整个人确实精神了很多。
吃罢饭,两人就收拾东西去了考场。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前面已经排了老长的队。检查的士兵一边干活一边高声喊道:“排好队排好队,快到了的时候,自个儿先把衣服脱干净,别扭扭捏捏的浪费大家时间。”
这时候的人都内敛,别说大庭广众下脱衣服给人瞧,就是在家跟妻子夫郎办事的时候也是吹了灯乌漆嘛黑的,可能两口子过了几十年都不知道对方身上究竟长啥样。
但官府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人读书不行,歪门邪道的法子多得很,要是不检查叫人钻了空子,在场的正经考生谁都想不开。因而,虽然觉着羞耻,大家还是很配合。
因着是大冬天,检查的士兵手脚也麻利,很快就轮到了卫文康。打开文书,检查的士兵目光在“入赘”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瞧了瞧卫文康,许是没想到“入赘”这么下贱的事情,居然还会有读书人愿意做。但看着对方不卑不亢、目光清明的,检查的士兵最终也没有表现出轻视,而是检查完了就客客气气地把人放了进去。
柳天骄看着一切顺利,也放了心。在犹豫着是在考场外面等还是回家的时候,瞧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高高兴兴上前打了招呼。
“嫂子,又见面了,多谢你昨日帮我说话。”那女子正是昨日里在客栈仗义执言的书生娘子。
长得像柳天骄这样的小哥儿可不多,那女子对他自然也是印象深刻,闻言笑道:“谢什么,应当的,我们女子哥儿怎么了,清清白白做人,勤勤恳恳生儿育女、养家糊口的,哪里不如他们那些臭男人。”
柳天骄也是个要强的,一听这话就觉着颇为对味儿,赞道:“嫂子说得好,我们女子哥儿也一样该被敬着。我叫柳天骄,嫂子怎么称呼,我觉得跟你颇为投缘,交个朋友可好?”
“我叫何招娣,应当比你大几岁,你叫我何姐姐就成。”
成了婚的女子哥儿一般不是被叫“谁谁家的”,就是“某某嫂子婶子麽麽”,再不济就是“谁谁娘”,被要求叫她本姓且还是姐姐的,柳天骄还是头一回。说不上来哪里来的感觉,他就觉得这个何姐姐是个不一般的人。
“何姐姐好,你家夫君也已经进去了吗,待会儿准备回去还是在县里待一会?”
何招娣说道:“就在县里待着,离家前婆母叫我好生照看她儿子。”
柳天骄笑道:“嫂嫂这话说的,难道自己不想照顾姐夫?”
何招娣撇撇嘴,“有啥好照顾的,别让人嫌碍眼丢人就好了。”
这话一出柳天骄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昨日里他也是瞧见了的,这两口子一个敢作敢为一个讲究读书人的体面,想必平日里纷争不小。他一向识趣,便没有再接这个话茬,道:“考场外待着也无聊,我准备在县里转转,姐姐要是愿意,不如一起?反正他们也要天黑了才出来,在客栈里待着也无聊。”
何招娣眼前一亮,“好啊,我本就想来县里见识见识,又第一回过来,找不着门路,有你带着自然是好。”
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两人都觉着对方很不错,便也不在考场外头待了,相携着就往县里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就从同住一个不怎么样的客栈来看,就知道两家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何招娣家是老实巴交的种地的,从她这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很是重男轻女,为着给儿子娶亲攒钱,姑娘哥儿都是一到年纪就收了高价聘礼把人嫁了出去。因着长相不错,人也勤快能干,何招娣面上来看是姐妹中嫁的最好的,家中有几亩良田,丈夫模样不差,读书也好。
实际上,那么好的事又怎么可能轻易轮到苦命人呢?嫁过去了才知道,她夫家是有几亩良田,但公婆年事已高,又因着偏心把分了家的其他几个儿子得罪了,家里的重活都轮到了何招娣身上。别说洗衣做饭除草这些基本的,就连犁地都没个帮手。何招娣苦撑了两年,觉着再熬下去自己都要废了,硬顶着压力说要在农忙时雇人。
夫君科考要银子,一家老小吃喝要银子,都雇了人,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全家上下包括他夫君对何招娣都是连连指责,对方却是铁了心,说要么雇人帮着干,要么她也躺床上不干了,他家要是有能耐就去再娶个长工回来。
娶媳妇哪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夫君蓝正清又是个挑剔的,家里埋怨了一阵子,也只得咬着牙随何招娣了。
当然,因着雇人的事,蓝正清觉得何招娣忤逆不孝,两口子本就不怎么多的情分更是消耗殆尽。
何招娣说完又有些担心叫柳天骄嫌弃话多,“你不烦吧,我也是觉着与你实在是性情相投,忍不住多说了些。”
柳天骄忙摇头,“怎么会,我也觉着姐姐亲切,说出来舒服些。”
何招娣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放心了些,“我瞧着你夫君挺维护你的,是你的福气。”
柳天骄道:“我也很维护他啊,怎么不说是他的福气?”
第70章 第 70 章 县试放榜
何招娣愣了一下, 继而哈哈大笑,“对,是他的福气。”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后头说到家里的营生, 柳天骄说他在镇上开猪肉铺子, 何招娣羡慕得不行。
“还是你好, 光种地哪里有奔头, 我一直想寻个别的营生,刚有点想法,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你见识多,帮我参谋参谋。”
柳天骄就是个喜欢赚银子的,一听这话忙问道:“什么营生?”
“我们那边有靠着山,雨后山里面会长各种各样的蘑菇,味道好得不得了,采了拿到镇上往往能卖到一个不错的价格。就是有一点, 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 蘑菇又只有雨后才有, 能采到的量很小, 我就想说能不能自己种。”
柳天骄可喜欢吃蘑菇了, 闻言眼前一亮, “真能种活?”
何招娣点点头, 肯定道:“能, 我以前试过,开始出的不多,后来慢慢调整了法子,现在一回能出不少的量了。”
柳天骄激动, “这么好的法子,有什么好想的,种啊。”
“你也觉得这法子不错?说实话,我也觉着肯定能赚到钱。只是说句大逆不道,我信不过蓝家,更信不过娘家,怕这法子叫他们知晓了,白忙活一场。想要寻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又没有合适的。”
这就是为何明明只是才见面两回,何招娣就能把这些心里话全吐露给柳天骄。她早就想找个靠谱的人一起合作种蘑菇了,她出法子,对方出场地,活就一起干。
只是男人不可能与他相交,女子哥儿基本上又都听家里的话,可能这营生才开始就叫人夺了去。今日与柳天骄一番交谈,她便觉得对方是个可信的,就想着一起干。
这可是实实在在送上门的好事,想也知道,种蘑菇花不了什么本钱,种子从山上弄,地方也占不了多少,关键是法子。要不是受制于家里,这么好的营生何招娣哪里至于跟别人一起干。
柳天骄听着心动,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何姐姐仗义,我对这法子很是感兴趣,但这也不是小事,可否容我回去仔细思量一下?”
何招娣也爽快,“自然是可以,你决定了再联系我就成。”
柳天骄在外商讨着赚钱大计,卫文康在里面奋笔疾书。
县试第一天考的是帖经,先前说过,只要把书本背牢就行。当然,这也不意味着难度很低。县老爷果真是一惯的风格,帖经出的很难,好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稍不注意就忘了。有些又是掐头去尾的那种,中间只有一两字之差,想要分辨究竟是讲的哪句都颇费工夫。
卫文康记忆力甚好,帖经虽难,还是顺顺利利都想起来了,余下只注意把字尽可能写好些就可。
小心把题答完,检查无误后,卫文康也没有耽搁,直接把试卷交了就走了。反正都已经写完了,涂涂改改也让人印象不好。
周围的考生见有人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好像一点儿压力也没有感受到,恨恨地在心里唾弃了一句:装什么装,搞得好像这卷子不难似的。
卫文康是不知道他们的怨念的,走出考场,第一眼就瞧见了柳天骄,他手上拿着一个大棉衣,个子高高的,在人群中很是亮眼。
柳天骄也很快瞧见了他,赶忙迎上去,“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冷不冷,我带了衣服来,要不要披上?”
卫文康很享受他的熨帖,虽然没察觉到很冷,还是说:“有点,幸好你带了衣服来。”
柳天骄就笑,“那我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两人相携着回了客栈,柳天骄按着人休息,自己去外面买了饭菜,辛苦了一天,总要吃些好的。虽然客栈里也有饭菜卖,但柳天骄只瞧了一眼,便知道又贵又难吃。
另一边,蓝正清从考场里出来,找了半天都没见到自家娘子,脸一下子就黑了。再顾不得一天的疲惫,快步回了客栈,然后推开房门,果真,床上的被子鼓鼓的,有人正缩在里面睡得香甜。
蓝正清一把拉开棉被,怒道:“你还在睡觉,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吗?”
睡得正香的何招娣被人打搅,气不打一处来,“睡个觉怎么了,非得时时刻刻给你家当牛做马才成?”
“谁让你当牛做马了?人家出了考场都有家人来接,就我,人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何招娣觉得他简直再无理取闹,“你是三岁小孩呀还要人来接?”
蓝正清出离愤怒,直接吼道:“我在考试,考试,考上了就可以成为童生、秀才,你懂不懂,能不能上上心?”
何招娣嘟囔,“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成了童生、秀才,我也还是干活的命。”
蓝正清:“……你有没有出息,知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当童生娘子、秀才娘子?”
何招娣闻言来了性质,“有多少?先说好,到时你要想娶别人,必须与我和离,再多多给我些补偿的银子,毕竟在你家这几年,我青春蹉跎了,身子骨也累得够呛。”
蓝正清:“……”
第二天考的是,这个主要是考校对经义的理解。与帖经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不同,这个东西再差的学子也能胡诌上几句,想要答得好却是不容易,很是考验学生的知识积累。
卫文康有了王夫子这么位好老师,又把各本经义都好生研究了一遍,答得同样还不错。
第三天是帖经和经义的结合体,只是难度加深了些。
第四场和第五场都是策论,历来规矩是一个与民生财政有关,另外一个则是朝堂政治。卫文康这种寒门学子,对第一个还能有些了解,第二个则是两眼一抹黑,全靠夫子讲述,夫子要是讲得不好,那就只有自己看书悟。
卫文康在策论上一向很下功夫,但与先前一样,条件有限,写出来的东西肯定算不上顶好的,只能尽力而为。
每天都是高强度的脑力活动,五场下来,就没有人不感觉疲惫的。
柳天骄见卫文康精神头不是太好,想着在县里再住上一晚,卫文康却是觉着客栈条件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回家好好休息,也能省些钱。
柳天骄想想也是这个理,回家还能做些好吃的给人补补。便也没再坚持,两人租了个牛车连夜回了清水村。
这几天他们不在,就是小包兄弟俩看家,见他们回来,很是惊喜,“这么快?进来歇歇,我去烧热水。”
柳天骄叫住小包,“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做些晚食吃。”
小包奇怪,“这么晚了怎么没有吃着回来?”
“还不是有些人矫情,非说外面的饭菜不如家里的好吃。”柳天骄嘴上埋怨着,眉眼间却全是笑意。
因着时间晚了,他也没做什么复杂的,只打了三个鸡蛋,把小包弟兄俩准备留到明日早上吃的糙米饭拿出来做了个蛋炒饭。然后又快手快脚炒了个回锅肉,煮了个酸酸辣辣的白菜汤。这么冷的天儿,还是要有些辛辣的暖暖身子才好。
卫文康三两口刨完一碗饭,叹道:“还是家里好啊。”
柳天骄也道:“可不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吃罢饭,两人洗漱一番便上了床了。卫文康见柳天骄闭上眼睛,一副要入睡的样子,把人胳膊拉过来,环到自己身后,然后用手戳了戳柳天骄的脸蛋,“先别睡,陪我说说话。”
哎,怎么白天的时候正经的不行,晚上就这么会撒娇呢?柳天骄手习惯性地拍了拍怀里人的背,费了老劲睁开眼睛,“想说啥?”
卫文康对他的敷衍态度不太满意,“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例如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进入下一场?”
柳天骄老实道:“又不是你说有把握就能进。”
卫文康:“……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得,看来某人是焦虑成绩又不好意思说。“我对你有信心啊,小小的县试,肯定是手到擒来。”
“也不能这么说,考试影响因素太多了,万一哪个帖经记错了、那个策论写偏了,或者单纯不是考官欣赏的风格,都可能被刷掉。我听说这回全县一共有三四百人才考,录取名额一共才五十个。”
“上回不还有秀才参考,你都考了五十名吗,这回参考的都是些青瓜蛋子,你肯定没问题的。”
“可世上的事情哪有十拿九稳呢,我是说万一。”
“万一不行就明年再考呗,多念一年,说不定你还能拿个县试小案首呢。”
对自己的水平很有数,确定今年拿不到县试小案首的卫文康,突然觉得被狠狠安慰到了。
五天后,柳天骄和卫文康一大早就来到了看榜的地方,像他们这种两个人来看的都是少的,好些考生看榜都是全家出动,周围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压根挤不到前面去。
柳天骄原本还沾沾自喜,以为凭着他和卫文康的身高优势和不错的眼力,远些也能看得着。哪料前面有些不讲武德的,直接踩了板凳,把后面人挡了个干净。得,这下就老老实实等着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柳天骄都觉得脚都要站酸了的时候,一群配着长刀的官兵终于来了,嘴里吆喝着开路,领头的手里捧着厚厚的一个布卷,显然就是榜单了。
人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全都目光灼热地盯着那个布卷,要不是顾忌着官兵们都配着长刀,那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要动手抢来看看。
柳天骄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卫文康的手,呼吸里都透着紧张。
因着只是县试,并不唱榜,全靠自个儿挤在前面看榜。很快站在最前排的人就晓得了自己的结果,有取中了欣喜若狂的,有半天没找到名字还不死心地来回逡巡的,还有确认了落榜直接嚎啕大哭的。不管中没中,都流连在榜单面前不肯走。
后面的人都急得想动手推人了,官兵们见状直接朝着前面的人吼道:“看了榜的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终于,人潮开始慢慢往前动了起来,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候,柳天骄终于拉着卫文康走到了榜前。
他宽慰卫文康的时候说的底气十足,却也知晓科考不是那么容易的,卫文康学了才多久,能挂个末尾上榜就不错了,因而,他挤到榜前就赶忙从后往前找卫文康的名字。
“哪呢,在哪呢?”柳天骄嘴里焦急地嘟囔着,他不识字,只大概知道“卫文康”三个字是什么样的,从后面都找到中间位置了还没看到熟悉的样子,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在前面,第八名。”
“什么第八名?”柳天骄皱着眉头,把卫文康的话往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猛地反应过来,“你考了第八名?”
卫文康点点头,眼里也带着欣喜,“对,我考了第八名,可以参加府试了。”
柳天骄简直快乐疯了,一把将人抱住,激动道:“卫文康,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居然考中了,还考了第八名。”
这书生居然中了,还是第八这样的好名次,周围人纷纷瞧了过来,有些艳羡,有些落寞,还有些就是自家书生没中的嫉妒不善了。
柳天骄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拉着卫文康就挤出了人群,嘴里一直兴奋地念叨着,“太好了,回去非得好生庆祝庆祝才行。我听说取中的人都要请客,咱们要不要也办一桌?”
卫文康激动的心情已经过去了,现下冷静了不少,“四月就是府试,还要温书,且现在连童生都不是,就急于庆功,也显得太轻浮了些。”
柳天骄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等你考上童生咱们再好生办上一场,叫那些整日里算计的小人都知晓咱们现在可是发达了。”
县试能有第八的好成绩,府试的把握一下子就大了许多,卫文康也不嫌柳天骄说得粗鄙,笑着答应,“好,考上童生咱们好生办一场。”
柳天骄终于想起来问别的人,“对了,你们私塾还有人中了吗?”
卫文康点点头,“有两个,华兄和黄兄。”
柳天骄听都没有听过这两个人,没什么兴趣,只关心一样,“他们都是第几名?”
“一个十六,一个三十五。”
柳天骄眼前一亮,“这么说,王夫子这回参考的学生里面最得意的就是你了?”
卫文康可不敢当,“只是侥幸,优秀的没有参加这次考试而已。”
“什么侥幸,能考到五十名是侥幸,第八名就是妥妥的实力。”柳天骄今天感觉自己扬眉吐气地眼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你说没有参加考试的是哪个,会不会是光有虚名,不敢一战?”
卫文康:“……我说的是秦百宣。他已经是童生了,不必参加此次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