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收拾罪魁祸首
没找出缘由, 今日的生意比昨日更加惨淡。好不容易来了几个老顾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转头就被人拉走了。
难不成是自家东西有问题?柳天骄招呼着小包尝了尝,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又拿了些去给娇娘家尝, 也没有发现不对, 感觉事情更加不对劲了。
小包卖了这么久, 第一回瞧见大半锅卤猪杂被剩下,很是自责, “骄哥哥,都怪我没把东西卖出去,你就扣我的工钱吧。”
柳天骄瞪了他一眼,“没理还要辩三分呢,瞧你那出息,上赶着认什么罪呢?再说就你那三瓜两枣,扣完了我也成不了个大地主, 胡说什么呢。”
小包被他训得不敢吭声, 心里却是暖暖的。
柳天骄本想跟卫文康讨个注意, 转念一想, 自己才是一家之主, 遇到事儿了只会找卫文康算怎么回事?便稳着没讲, 只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别说, 还真叫他琢磨出一点道道来。
第二天, 柳天骄破天荒地把江闵带到了镇子上,且没有带到他们家的铺子里,而是入了城门,就叫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把人送到了林屠户的铺子附近。
一个镇的猪肉生意就那么些,柳天骄这里不行了,别处自然就好一些。江闵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衣,脸上写满了怯懦,一看就是家境一般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孩子,林屠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
还是一个买肉的婶子见他眉清目秀的心生怜意,问道:“小子,你是来买肉的吗?”
江闵点点头,把手里攥着的十来文钱亮了出来,“嗯,娘生病了,让我自己去柳屠户家买肉,可我正要买的时候,一个姐姐说柳屠户家的肉买不得,便跟着她来这里了。”
那婶子是乡下的,离镇上远,一年也来不了几回,闻言有些奇怪,“为何柳屠户家的肉买不得?”
江闵摇摇头,“姐姐没有说。”
那婶子便问林屠户,“你知道为何柳屠户家的肉买不得吗?”
林屠户恨不得有人能帮着宣扬呢,故意大声回道:“他家的东西吃了会出问题。”
大娘问道:“什么问题?”
林屠户说得详细,“身子虚,容易生病,且会上瘾,隔些日子不吃就想得慌。”
有买过柳天骄家肉的有些不服气,“谁说的,我们全家都吃过,身子骨一直好得很。”
“你家是吃得少,也不想想,谁家猪下水煮出来不是臭腥气?就他家的香得很,让人上瘾,没加东西怎么可能?”
“正说明人家手艺好呗,县里醉春楼的饭菜不也是香得很。”
“人醉春楼请的可都是名厨,他柳天骄不过是一天厨艺也没学过的乡下小哥儿,能一样?且猪下水要是真能做好吃,醉春楼为啥不卖?”
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众人不由得深思起来。
林屠户见状又加了把火,“谁家做猪杂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香料,我听说药食同源,好些香料本来就是药呢,药这玩意儿大家都知道,哪怕差一钱都可以出大问题,是能乱吃的?可别上了人家的套儿都不知道。”
果真是这个林屠户在捣鬼,江闵敛下眼中的冷意,还是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叔叔都是听谁说的,有什么证据吗?我爹说世上捕风捉影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有证据的东西都信不得。”
看热闹的也反应过来,“就是,你有什么证据吗,该不会是瞅着人家生意好胡咧咧吧?”
林屠户哪有什么证据,但也不影响他张口就来,“有什么不信的,我隔壁邻居家的亲家嫂子就是吃了柳天骄得病死了的,惨的哟,烟气前身上就没有几块好肉。”
众人吓到了,“这么严重,可有什么病症?”
林屠户说得一本正经,“那东西奇怪得很,吃了没有什么特定的病症,只是叫人体虚,稍不注意就病倒了。”
“啊,世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过?”
“我也没听过,哪有这么邪乎?”
林屠户脑子不笨,知道说得越多越容易出篓子,便摆摆手止住了话头,“谁知道呢,我也是听说的,信不信随你们。反正性命为重,我是不会吃他家的东西了,卖得又不便宜。”
可不是这个理儿,好吃的东西多得很,既然晓得柳屠户家可能有些问题,何必去冒险。万一吃出个不对来,还不是自己花钱遭罪。
江闵见众人被林屠户这一套说辞绕了进去,冷着脸悄悄退出了人群。
“他说我卤猪杂里加了让人得怪病的药,有毛病吧?”柳天骄猜到了可能是林屠户搞得事,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手段。
江闵接着说:“他还说那药会让人觉得东西特别香,让人上瘾。”
“这种东西都想得出来,他倒是挺有本事的。不行,老子要去找他说清楚。”
小包把人拉住:“他不过是跟着别人说几句闲话,找他又能怎么样?”
柳天骄气得不行,“那就任由他胡说八道?”
小包安慰柳天骄,“再想想,兴许有什么法子呢。”
“能有什么法子,除非公布秘方,叫几个大夫验,可秘方都公布了,我们卖什么?”
江闵说道:“他可能就是想要我们自证清白,公布秘方。要是不公布,他就会说我们做贼心虚,把客人都吓跑,卤猪杂的生意做不下去不说,还可能让人怀疑我们猪肉是不是也有问题。”
“对,不能这样,凭什么我要自证清白,不清白的是他。”柳天骄笑了起来,有了主意。林屠户一个自己屁股都不干净的人,倒真是不怕摊上事儿。
白家,白老娘提了个大食盒过来,招呼守门的家丁,“杜磊,少爷今天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吃饭吗?”
家丁摇了摇头,“一口都没吃。”
白老娘听了就开始抹眼泪,“这是做什么孽呀,那个柳天骄有什么好的,长得比男人还粗,还是个嫁了人的,他怎么就想不开呢。”
家丁安慰道:“夫人,您保重身体。”
“还保重什么身体呀,他这是要逼我去死啊?”白老娘说着就一把推开大门,对着饿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令瑜哭道:“你也别折磨自个儿了,不逼你了,我从今个儿起也不迟了,反正两眼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以后到下面也算对得起你们白家的列祖列宗。”
“娘,我答应了,我吃饭,我不再惦记柳天骄了。”白令瑜哭得满脸红彤彤的,“可是娘,我也不瞒你,我喜欢的是男人,就算娶了旁的女子哥儿,白家也是要绝后的。”
白老娘感觉天都要塌了,“你在说什么?”
白令瑜哭诉道:“娘,我不是非柳天骄不可,我是喜欢男人,柳天骄长得像男子,与他成亲,我尚能勉强自己生个儿子出来。娘,我也不想,可儿子天生就这样啊,没法子。”
白老娘感觉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了,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儿子在说什么,只能踉踉跄跄往外走。
白令瑜哭得不能自已,还想抱白老娘的大腿,被白老娘狠心推开了。
萱草双眼望天,估摸着这场戏快演得差不多了。
果真,没一会儿他家少爷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问道:“骄哥哥那边怎么样?”
萱草赶紧收回心神,“回少爷,雷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柳家猪肉铺子出了事,有个屠户诬陷他家的卤猪杂加了让人上瘾的药。”
“哪个干的?老子弄不死他。”白令瑜一张白净无辜的脸配上阴冷的表情,割裂感相当严重。
萱草时常会想,她家小少爷小时候都乖乖软软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阴晴不定的呢?也许是五六岁时就叫人痛揍了两三回之后,也许是七八岁时喜欢弄些胭脂水粉叫人嘲笑跟个哥儿一样,也许是十三四岁时满满意识到自己更喜欢强健的一看就能保护自己的人。
可能就是因为受到的白眼太多,少爷总想证明自己比其他人强,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也相当偏执,不管是什么都要想方设法弄到手。
摇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萱草回道:“也是镇上一个屠户,姓林,看柳老板生意好眼红。”
白令瑜道:“让雷子找人把他收拾了。”
只是还没待他出手,柳天骄就自己把问题解决了,用的还是林屠户自己那招。
话说林屠户把柳天骄收拾了,店里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还趁机把那些卖不出去的垃圾货都一股脑清完了,心里得意,使唤着他家小闺女去酒铺里弄了二两好酒,又买了几个下酒菜,正在铺子里一口酒一口肉吃得高兴呢,官差就找上门来。
“林大柱,有人告你卖臭肉,把人吃出了毛病,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屠户傻眼了,“官爷,冤枉啊,我家的肉可都是每天早上现宰的,哪里有臭肉,该不会是他自己吃坏了肚子,故意讹人的吧?”
“是不是冤枉去衙门走一趟就知道了。”为首的官差大手一挥,“把人带走,铺子里的肉也一并带回去好好查查。”
林屠户急了,“怎么肉还要带走,可等着卖呢。”
为首的官差冷笑,“不带走怎么检查,你该不是心虚了吧?”这人也是个不懂事的,都要进衙门了还舍不得这点肉,活该摊上事。
林屠户忙回道:“没有。”
“没有那还说什么,都带走。”
衙门哪是什么好地方啊,谁进去不是脱一层皮,林屠户家的人自然是哭成一片。
第62章 第 62 章 真相
柳天骄把手里的银子掂了掂, 可惜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又要便宜别人了。不过能把姓林的弄进去,也算值了。
有理无理别进衙门, 林屠户刚被弄进去的时候其实还好, 只在心里大骂这些官差不是东西, 寻着个由头就把人往死里整, 又骂控告他的人,怎么没吃死全家。直到第二天, 突然有几个官差抄着棍子就来就对他一顿狠揍,打得他哭爹喊娘,全身每一块好肉。
林屠户从小就是个蛮横的,向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被吓得跟个鹌鹑一样,过了好久才敢哀求着问看管的狱卒, 自己为何突然遭此大难。
那狱卒翘着二郎腿就对着他啐了一口, “还好意思问?你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弟兄们就吃了你几块肉, 被害得上吐下泻的, 好悬没去掉半条命, 没把你打死都是轻的。”
林屠户哪里还顾得上心疼他的肉, 嘴里直喊冤, “那肉不过才放了十来日,盖一盖就没味儿了,何至于吃得人上吐下泻?”
“那肉都放了十来日了?”狱卒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林屠户就是飞起一脚, 踹得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奶奶的,居然都放了十来日了,难怪厨子说以前吃肉煮不熟都没事儿,偏偏吃了你的肉就出了问题。”
林屠户捂着胸口深觉倒霉,“你们吃肉为何不煮熟?”
“我怎么知道那个破厨子怎么办的事。”说起来就气人,他们这些官差平日里在集上收刮多少好菜好肉啊,都叫那个歪厨子浪费了,偏偏对方还是县丞的远方亲戚,想踢走都不能。
边上的狱卒闻言便道:“不该呀,我听马头儿说那肉带回来的时候没闻到臭味啊。”
“放十来日怎么可能不臭,除非他往上面撒了东西。”刚刚踢人的狱卒想着又踹了林屠户一脚,“说,你往肉上抹了什么东西?”
林屠户哪里还敢隐瞒,“用盐水泡过,卖之前又用清水泡。”
“怪不得,昨日的肉吃着还咸,我还当那歪厨子又放多了盐。狗东西,你从哪儿搞的这些坑人的法子,还不老实交代,老子要把你们一锅端了。”
林屠户弱弱开口,“我叔爷爷传下来的,他以前跑商队的时候见得多。”
狱卒冷笑,“感情还是家传绝学,那老东西人呢?”
林屠户:“……前些年就已经死了。”
狱卒邪火无处发泄,又把林屠户打了一顿。
到这林屠户的案子也不用审了,他的肉有没有问题一清二楚。因着把衙门里的官差害得惨,平日里又蛮横霸道不得人心,县老爷就在大堂上随口问了几句,就把人打了二十大板,瞧着都奄奄一息了,又宣布没收林屠户所有家产,除了赔偿那控告之人外,剩下的全部充公,其实也就是拿去安抚那些吃坏了肚子的官差。
果真是有理无理别进衙门,柳天骄瞧着林屠户被抬出来的时候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家里人上前查看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便知道这人能不能熬过这一劫都是未知数。
这回的事是他谋划的,可他也只是想给林屠户一个教训,没想到衙门里的人下手这么狠,现在别说高兴,隐隐还有些担忧。他没有读过书,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却也明白,今日林屠户能被随意处置,明日别人也可能,甚至柳天骄他自己也可能。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他们的命是不值钱的。
小包也抿着唇不说话。倒是江闵,年纪最小,脸上的神情却是最放松的,他本来想笑,瞧两个哥哥心情都很沉重的样子,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林屠户被官府处理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好些买过他肉的人都是一阵后怕,那个杀千刀的,人家是以次充好,他干脆以烂充好,没吃死几个人都算是运道好。
自然,他说的话也再没有也信,柳天骄还悄悄找人引导,说柳家肉铺就是生意太好才叫林屠户妒忌,特意找人造谣诬陷,其实他们家一点问题都没有。
本来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现在说柳家肉铺有问题的林屠户反倒自己被县衙证明有问题,大众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先前都是叫林屠户蒙蔽了,柳家肉铺好得很,他家的东西买回去放几天都还好好的,谁谁谁是他家的老主顾,现在全家都面色红润康健着呢。
柳家肉铺的生意一下子恢复了过来,甚至比上瘾事件前还红火几分,估计好些人都想以前证明自己是不被谣言所惑的智者。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家的卤猪杂好吃,肉也新鲜。
本来想拯救柳天骄于水火之中的白令瑜,讪讪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一时也没有想好如何再向柳天骄展示自己的优势。至于卫文康的警告,他倒是没放在眼里,若是骄哥哥心中没有自己,那自己如何折腾都是枉然,若是骄哥哥真愿意选择他,那必然是卫文康自己有问题,反正他也不屑于干强买强卖那种没品的事情。
柳天骄也没空再想起这个漂亮的小弟弟了,他实在是太忙了,现在几乎是一天就能卖掉一头猪,他每天睁开眼洗把脸就先把卤猪杂炖上,然后宰猪分肉,一切收拾妥当后才顾得上吃早食。
家里一忙起来,倒是把江闵做饭的手艺锻炼起来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到了柳家之后吃得好,很快个子就窜了一窜,现在做啥都不用踩个小板凳了,方便很多。
他本就是个聪明的,学起做饭来没啥天赋,却能照着柳天骄的动作,八九不离十的把整个过程复刻下来,包括火候要什么样,锅里的油要几成热,加多少盐。反正大家都说他做的菜让人没啥特别的期待,但绝对还算好吃。
卫文康有些不服气,觉得江闵都能把饭做好,他一个大人怎么就不行。结果接连试了两三个菜后,柳天骄实在看不过去他糟践东西,硬把人拖出了厨房。
有些人饭做不好是有道理的,人家江闵都老老实实按配方来,就卫文康想法太多,这里多加点调料,那里火大一点,结果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能吃才怪。
辛勤的劳动都是有回报的,柳天骄算了算,这二十来日的功夫就净赚了九两多银子,可惜为着林屠户的事打点衙门就去了八两。这下也不可怜林屠户了,柳天骄回家的路上拉着卫文康把林屠户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你说那个缺德玩意,到处宣扬老子卖的东西里面掺了让人上瘾的药。他也不用那个猪脑子想想,要真有那种药,老子不第一个卖给他,然后吊着他,叫他为口吃的跪下叫老子亲爷爷。”
卫文康无奈,“说话文雅些。”
柳天骄义愤填膺,“我呸,文雅,他也配?八两银子啊,为了收拾他,老子整整花了八两银子,再算上被他耽搁的生意,前前后后就折损了十几两。你知道十几两银子代表什么,一亩多地啊,都可以多养活一个大男人了。”
卫文康有点接受不了他的比较方式,“你还想多养活哪个大男人?”
柳天骄恨铁不成钢,“你会不会抓重点,重点是你不该跟着老子一起骂吗?那个死鳖孙,害人害己的畜生。”
卫文康:“我觉得我重点抓的挺好的。”
小包默默不吭声,反正他还小,什么都听不懂。
好在除了林屠户的事,别的都挺顺利,卫文康岁考表现优秀,成功升入科考班。当然,他那次在县老爷组织的会考里头取得好名次后就该升入科考班的,是王夫子怕他浮躁,又硬生生压了这些日子。
岁考成绩出来后,王夫子见他又有了明显的进步,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与卫文康一同升入科考班的还有秦百宣,按部就班按头吃草的唐睿自然还是留在了蒙学班。两人把桌子搬走的时候,唐睿先是脑袋一蒙,接着就是嚎啕不大,吵着也要一起去科举班。
王夫子本来也有趁机给唐睿个警醒的意思,怎么可能随他心意,任唐睿如何哭闹甚至找来他祖母施压,王夫子就是不松口,把小娃娃伤心的放假离开私塾的时候都还是哭着的。至于想要留下陪他的秦百宣是如何被王夫子说服,唐睿他亲爹事后如何给王夫子送了份异常丰厚的年礼,唐睿都是不知道的。
柳天骄听说了小娃娃的可怜遭遇,特地让卫文康给他带了些自家的卤猪杂,好吃不好吃的,反正他的问候是到了。没想到小娃娃倒是特别领情,没一会儿就造了个精光,放假那天还一边哭一边问卫文康“还有没有卤猪杂”,把柳天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说待来年收了假,一定叫卫文康多给他带些,让他吃个够。
因着柳家肉铺的生意是做到年前最后一天的,年货的采买自己是来不及弄的,柳天骄特地委托了汤许氏帮忙,除了家家户户都备的窗花爆竹、瓜果点心、菜蔬酒水,就是祭祀用的纸钱元宝这些。
柳天骄是个想得开的人,因为想不开的东西他从来就不去想,可到了年节底下,看着家家户户团圆的场景,又如何能不想起呢。
短短几个月,当真是恍如隔日,站在他爹的坟前,柳天骄觉得有些不真实。那里头怎么可能躺得下人呢,他爹那么大一个人,那么疼他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真的没了呢?会不会是他记错了,其实他爹是去出远门去了,过年那天就会随着外出做工的人一起回来。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柳天骄就呆呆地坐在他爹的坟前,直到卫文康找到了他。
第63章 第 63 章 年夜饭
“骄哥儿, 回去了,天都黑透了。”
柳天骄抬了抬眼睛,“再等一会儿吧,我不想动。”
卫文康轻叹一声, 先去给柳老大上了一炷香, 然后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柳叔, 我和骄哥儿一切安好。想必您也寻到小爹了吧, 记得帮小婿在他面前多美言几句,也祝你们来生和美顺遂。”
柳天骄憋了很久的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 “可不是美得很。你们两个王八蛋,光顾着自己快活,就不能留阳间一家人快活吗,陪着我还能影响你们生弟弟妹妹不成?”
卫文康:“……骄哥儿,说话注意些。”
“注意个屁,别当我不知道,他俩以前就嫌我碍事, 一到下雨天就唬我睡觉。”
卫文康很想对柳老大说, 这个小哥儿他有点管不了, 你们两个晚上要不要托个梦再管教管教。
正好柳天骄也在怨托梦的事, “这么久了别说诈尸, 你俩连个梦都没有, 也太过分了。我警告你俩, 大年十五之前要是不给我托个梦, 我就把你俩长啥样都忘了,以后买祭品也全挑你俩不喜欢的,什么白切鸡、苦竹笋,气死你们。”
卫文康什么也不想说了。好在乱七八糟大骂一通后, 柳天骄的情绪好了不少,到家的时候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了,张罗着过年要做什么好菜。
“年夜饭就要丰盛,咱们鸡鸭鱼都准备齐全,鸡就直接加干蘑菇炖,鸭就做卤鸭子,鱼的话你们想吃酸菜鱼还是麻辣鱼?”
小包说:“酸菜鱼。”
江闵说:“麻辣鱼。”
他们弟兄俩无亲无故的,柳天骄便喊了他俩一起过年。现在都混熟了,他俩也没以前那么客套,一口答应了,来年干活更用心就是了。
卫文康提议道:“不如鱼就做成酸菜鱼,小闵喜欢吃辣,炒猪肉时可以多加辣椒。”
兄弟俩对这个方案很满意。
大菜定下了,余下的便也简单,不外乎是白菜豆腐汤、炸萝卜丸子、爆炒土豆丝这些寻常的菜色,东西虽还没吃到嘴,几人口水早已流了一地。
柳天骄把年夜饭的大饼给大家画完,第二天睁开眼却还是得先干活,尽管今天已经是年三十了,家里还有些东西没有准备齐全。
卫文康被指使着写春联,小包兄弟俩打扫卫生,柳天骄自己则是就在院子里架了口大锅,炸萝卜丸子、炸小糖饼。
把白萝卜削去外皮,切成细丝挤掉多余的水分,放入剁好的肉馅,再加入葱姜碎、香菜碎、盐、酱油、花椒粉、玉米淀粉、鸡蛋、面粉,搅拌均匀,制作丸子的馅料便算是好了。另外锅中倒宽油,加热至五成热,拿起一坨先前准备好的馅料,在虎口一团食指一捏,一个个圆润的小圆子便落入了油锅里,然后中小火炸一会儿香味儿就飘得老远。
卫文康吸吸鼻子,感觉肚中已经唱起了空城计,偏偏柳天骄那边还没有停。
一大盆焦黄酥脆的丸子除了锅,柳天骄又做起了小糖饼。
面粉里加入开水烫面,再加红糖和凉水搅拌成棉絮,然后抓起一小团,放手里随意搓几下便成了一个小圆球,再两手拍成饼,利用刚刚炸完萝卜丝丸子的油锅一炸,甜香味儿就出来了。
以前还有外乡人说他们这儿的小糖饼不正宗,里面都没有糖,做法也敷衍。然后有家做了请他尝一个,那人就什么都不说了。外皮酥脆、内里软绵,关键是里面没有加红糖馅,就不会有纯糖的腻人,和在面里的甜度刚刚好,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吃另一个。
本来过年还要炸肉丸子的,年前肉铺的生意太好,剩下的肉不多,柳天骄就没舍得,只炸了这两样。
瞧见那三个已经往大锅边瞧了许久了,柳天骄大方地捡了三个糖糕,一人发了一个。
“少吃些香香嘴,晚上还有大菜呢。”
可三人现在哪里还听得下去他在说什么,一口下去,整个人都香迷糊了,接着便跟饿狼似的,三两下把一个小糖饼就啃了个干干净净。
卫文康咂摸了一下嘴巴,有些不甘心,轻咳一声,“这东西冷了不好克化,要不还是趁热再吃两个?”
小包也跟着起哄,“就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骄哥哥你不要浪费了。”
江闵什么也没说,只眼巴巴地看着柳天骄,就跟个讨食的小狗一样,分外可怜。
柳天骄还能说什么,只得一人又发了两个小糖饼,“吃吧吃吧,一个个都吃饱了,晚上的肉就便宜我一个了。”
好在这几个也不是光吃,把春联贴出去,路过的人都要多看几眼,问柳天骄是在哪买的,怎么跟他们那些都不一样,瞅着分外好看。识字的更是稀奇,说那春联寓意甚好,问是出自哪里。
柳天骄便当着跟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抬头挺胸告诉众人,那是他家夫君自己写的,还要顺便告诉别人,他家夫君已经要升入科考班了,夫子说了,他努努力,明年就可以试着考秀才了。
卫文康对他的吹嘘感觉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隐隐的窃喜,好歹他也是能叫骄哥儿吹嘘的人了。
小包两个也将家里打扫得干劲,该规整的都规整了。
收拾完家里接着就是收拾自己。柳天骄一点儿没吝啬柴火,整整烧了三大锅热水,拢了个火盆,招呼大家挨个洗头发洗澡。过年了,总要干干净净的。
因着晚上的大餐,午饭今日便没有正经吃,饿了的吃些圆子糙米饼子垫肚子。未时中,一家人便开始准备年夜饭。柳天骄负责杀鸡,卫文康负责劈柴,小包两兄弟就洗菜打下手。
经年的老母鸡拔毛洗净切块,放入锅内焯水,加生姜去腥,也有人说加酒去腥效果更好,不过酒是用粮食酿的,且属于官府严格管控的东西,价格贵着呢,柳天骄向来舍不得放。焯完水的老母鸡放入另外的锅内,加水,放入老母鸡,加生姜、大葱、红枣,再放入泡发的干蘑菇,大火烧开,接着就可以转小火细细炖了。
柳天骄又腾出工夫来卤鸭子,家里本就是卖卤猪杂的,常年养着一大锅上好的卤水,直接把收拾好的鸭子放进去炖就是了,很是简单。
剩下的菜都不费功夫,柳天骄并没有急着做,就招呼着小包兄弟两个一起把配菜备好,然后围坐在灶边烤火。
在昏黄的火锅里,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脸,身上是干净温暖的,锅里煮着喷香的美食,来年又有各自的奔头,再没有比这更满足的日子了,如何不该笑呢?
炖了整整一个时辰,柳天骄才开始煮鱼炒菜。
他今天准备的是一条大草鱼,就在村里的一个池塘买的,有六斤重呢,柳天骄怕吃不完,便准备今晚只煮一半,剩下的一半过两天做麻辣鱼,倒是完全把兄弟俩的愿望都满足了。
鱼洗切好之后要先腌制,用盐、蛋清和淀粉,不大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能腌制好。
煮鱼的酸菜是柳天骄腌的那种北方酸菜,酸味相对没有那么重,煮好了可以直接当菜吃。
热锅凉油,放入干辣椒、花椒煸炒出香味,加入葱、姜、蒜和酸菜继续煸炒,直到各种香味能清晰可辨又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接着便是煮鱼,先放入不易熟的鱼骨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到汤汁变白,然后再下入腌制好的鱼片,煮到鱼片变白,加适量的盐,便可以捞出放到碗里。
两双眼睛囧囧有神的盯着,还有一双极力掩饰但又忍不住往锅里瞟,都以为喷香的鱼已经煮好了时,柳天骄在碗里撒上葱花、香菜和干辣椒段,然后在锅里倒了些油,烧得滚烫后舀起,一股脑淋在调料上面,“哧”一声,霸道的香味儿窜得到处都是。
也顾不上三个人呆愣楞的表情了,怕菜冷了的柳天骄又开始起锅炒肉。他用的是本地的一种长辣椒,辣味中等,切成斜长条,先放进锅里炒出香味,加入适量的盐,翻炒均匀后就可以盛起来。
另外再起锅烧油,油热先放入肥肉,把多余的油脂炒出来,再加入瘦肉炒至发白,下入葱姜蒜,稍微来些酱油、盐、些微花椒粉,炒匀后,下入辣椒翻炒出味儿来。全程大火,三人就看着柳天骄刷刷没几下,这道菜就算是好了。
接着就是炒土豆丝。这道菜最考验的其实是刀工,手艺不好的切出来大一块小一块的,不好看不说,可能有些都炒耙了有些还没熟。柳天骄很喜欢做这道菜,因为他从小就耍刀弄枪的,刀工很是不错,眼睛都不用往手上瞧,“砰砰砰”没几下就能把几个土豆切得又细又均匀。切好的土豆丝要在水里多泡泡,才不会炒出来软趴趴的。
锅里刚刚炒过肉,颜色重,柳天骄怕影响土豆丝的色泽,还特地把锅刷了一遍,难得吃这么一顿好的,自然方方面面都要到位。他炒土豆丝加的调料很简单,就油、盐、干辣椒、蒜末和葱花,翻炒熟了就成,反正只要不是盐放得不合适,想把这道菜做得很难吃也不容易。
最后是白菜豆腐汤。这个本来就是清淡的,更简单,直接加些盐和葱花就好了。萝卜丸子和小糖饼是早就做好的,热一热就行。
前后没有半个时辰,丰盛的年夜饭就上了桌。四荤两素,还有一道炸货、一道甜点,整整八个菜,咸的甜的辣的,各有风味儿,叫人完全不知道先尝哪个好了。
第64章 第 64 章 两位新成员
柳天骄见众人都不动筷子, 好笑道:“吃啊,还不饿吗?”
江闵眨了眨眼睛,“骄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包也有些不太平静, “咱们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这么多好菜, 还蒸了白米饭, 都够以往吃上几个月了。”
柳天骄嗤笑一声,“人小鬼大, 今天什么日子?过年。辛苦一年到头,不就等着今天这顿饭?吃,都给我狠狠的吃,不把肚子吃撑今天就不准睡觉。”
卫文康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壶酒来,给柳天骄倒上,“好菜没有好酒怎么行?”
柳天骄有些不可思议,“你那点子酒量还敢喝, 不怕晚上醉了抱着我叫娘啊?”
卫文康咬牙切齿, 跟这小哥儿待久了真是一点儿涵养也别想留下, “我酒量好得很, 而且醉了绝对不会叫娘!”
“这可是你说的哈, 到时丢人可别怪我。”柳天骄嘿嘿笑, 他就喜欢逗着卫文康玩。谁让他平常都一本正经的样子, 一逗就破功, 别别扭扭的看着特别可爱,关键是还不会真生气。
卫文康这会儿也如他所愿的表情扭曲,咬着牙挤出一句:“……不会怪你。”
柳天骄哈哈大笑。
小包弟兄俩完全顾不得他们在说什么,早已经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该说不说, 卫文康的酒量居然长进颇大,柳天骄都晕乎了,那人居然还没趴下。
柳天骄有些不服气,“喝,继续喝,我就不信了,今天把你喝不倒。”
卫文康晃了晃酒杯,“喝就喝,真当我是被吓大的不成?”
两人说着果真又一杯杯干了起来。
江闵吸了吸鼻子,悄声跟他哥说:“怎么卫哥哥身上没有酒味儿?”
瞅了他们一晚上,也奇怪着的小包立马反应了过来,得,还是读书人会玩,原来是拿水当酒糊弄人呢。“行啦,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们把碗收了睡觉去。”
江闵摸了摸快要涨破的小肚子,有些遗憾道:“吃饱了,没吃好,还想吃。”
小包无奈地拍了拍他弟弟的小肚肚,撑得跟个薄皮西瓜一样,“再吃都要流出来了。”
江闵抱着肚子往边上侧了侧身子,“别打,哥,真要流出来了。”
小包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也不怪他弟弟没见识,谁让这是他有记性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呢。
兄弟两个见柳天骄和卫文康还有再喝下去的架势,帮着把菜热了一下,又把自己的碗筷洗了,厨房收拾干净,就洗洗睡觉去了。南方没有北方那么讲究,小孩子向来是不用跟着守岁的,就让他俩自己折腾吧。
卫文康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见柳天骄已经趴在桌上没了动静,试着推了推,“骄哥儿,起来,我们继续喝?”
没想到柳天骄听到声音当真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喝,继续喝。”
难道还没醉?卫文康微微蹙眉,凑近人跟前瞧了瞧,发现对方双眼已经完全放空,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也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早就醉了,卫文康眉眼间的郁色散去,心情一下子就美了起来。“骄哥儿,天色晚了,我们去睡觉吧。”
他说着就去扶柳天骄,孰料手刚刚碰到柳天骄的肩膀,对方就“腾”一下站了起来。“不睡,我还要去村口等我爹呢。他这人一点数都没有,去年过年就是贪图多挣几文钱,年夜饭都摆在桌子上了还不见人影子。”
卫文康那些花花心思一下子去了大半,轻叹一声,“他已经走了,我们明天去山上看他好不好?”
“什么走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爹马上就要回来了,我要去外面等他。”柳天骄说着就往外跑,踉踉跄跄的样子,感觉随时倒要倒在地上。
卫文康赶忙跟了出去,“骄哥儿,他没在外面,你等不到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柳天骄哪里还管他在说什么,只顾着寻人,“爹,你在哪,回来了。”
微弱的月光下,哪里看得到人影子,柳天骄把村子都找遍了,都没有看到人,就执意蹲在村口守着,“贪财鬼,为了挣个钱连家都不回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再不稀罕你那三瓜俩枣。”
卫文康好歹是把人追上了,擦擦脸上的汗,也不再跟柳天骄说他爹回不来了,只是柔声道:“外面冷,我们回家等好不好?天太冷了,你要是染了风寒,柳叔会不高兴的。”
柳天骄不肯,“不会染风寒的,我身体好得很。”
“病来如山倒,身子再好也没用,你也不想柳叔辛辛苦苦赚的银子都给你买了药吧?”
“我才不吃药。”柳天骄神情有些松动,吃药要是有用,他小爹就不会走了,还又苦又贵的,就他爹那个傻子最喜欢买,把大半家当都耗完了也不心疼。
卫文康松了口气,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好,不吃药,咱们回家等。”
柳天骄醉得狠了,脚下没力气,趴在卫文康的身上,跟着人一步步往前挪。卫文康想要背他,他还不让,说卫文康瘦得跟竹竿似的,没力气。
也不知道他这酒醉的思维到底是停留在哪,瞧着幼稚,气人的本事却是一点不小。
卫文康对着一个气人的醉鬼,打又不舍得打,骂又骂不过,只能咬着牙拖着人往回走。
“啊呜,啊呜……”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个什么动物,听着就可怜。
柳天骄直了直身子,伸长脖子望,“什么,什么东西在叫?”
卫文康只想赶紧把背后的醉鬼弄回家去,只晓那可能是什么动物的小幼崽,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没什么,你听错了。”
“啊呜,啊呜……”
声音再次传来,柳天骄踉跄着往草丛边走去,“没错,东西就在里面。”
“小心里面有蛇。”卫文康只能跟上去。
柳天骄用脚把草丛拨开,首先映入眼里的是一条大黄狗,个头不小,胸口那里不知道叫什么划拉开一个口子,流出来的血都已经凝结了,狗头耷拉着,显然已经没了呼吸。它肚子底下还有两只小狗,黑乎乎的,眼睛半睁着,见了人也没什么动弹的力气,只偶尔发出微弱的叫声。
柳天骄蹲下身子,轻轻碰了碰那两只小狗,见他们身上凉得很,就一手一个捞了出来,放在月下仔细瞅了瞅,然后道:“可怜虫,你们亲娘早就死了,叫有什么用,不如跟我回去?”
卫文康不太赞同,“这么小的狗崽子哪里是能轻易养活的?还是把它们放回去吧。”免得养死了反倒惹人伤心。
柳天骄却是把两只小狗往怀里揽了揽,“不,我就要养他们。”
“它们太小了,还要吃奶,咱们家哪里有奶给它吃?”
“喝米糊糊就行,我小的时候没奶吃,爹就是给我喝的米糊糊。”
“你看它们狗娘个头那么大,肯定以后吃得也多,咱们哪里养得起?”
“狗又不要吃多好的,饿了菜叶子也吃的。”柳天骄说着声音里带了怀念,“以前我爹也养了只大黄狗,可惜后面打猎的时候为了护着我爹,叫狼咬死了。我爹说了,狗这东西是最灵性的,比人可靠多了。”
卫文康也不好再说什么。算了,先带回去吧,反正也未必养得活。
好好的夜晚全叫浪费了,卫文康一手把柳天骄拖着,一手把两只小狗扣在胸口,好不容易到了家,柳天骄又吆喝着要给两只小狗弄吃的做窝。
卫文康哪里放心他一个醉鬼,只能找了些干稻草,在灶房给两只小狗弄了个窝,又弄了些剩下的白米饭,煮成糊糊,稍凉了些才端过去。
屋里的温度跟室外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两只小狗缩在干稻草里,很快就恢复了些。闻到米糊糊的香味儿后更是来了精神,使了吃奶的劲儿朝着那个破碗里拱。
卫文康看着都替他们难受,拧着眉把破碗又拿近了些。那俩小狗就“吧唧吧唧”吃个不停,要不是有人在边上压着点,整个脑袋都得栽进去。
一碗迷糊叫吃了个干干净净,那俩小狗崽还伸着脖子张望,估计是还没吃够,卫文康摸了摸他们的肚子,感觉都要炸开了,再不敢喂。那俩小狗见再讨不到食物,也泄了气,重新缩回干稻草了。
柳天骄摸了摸他们露在外面的小脑袋,问卫文康:“能活吗?”
卫文康诚实道:“我不知道。”
柳天骄也不失望,“就看他们的命吧。”
又看了会小狗崽,卫文康终于把人弄回了卧房,伺候着人洗漱完,又把桌子和厨房收了收,累得够呛,那些花花心思早就荡然无存,自己再简单洗漱下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柳天骄身体素质不愧是最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不见了昨晚醉酒的痕迹,也没有再提等柳老大回家的事情,只默默又把祭品收拾了一下,跟卫文康说初二上山去拜见一下他爹和小爹,又问什么时候去祭拜卫文康的爹娘。
卫文康想了想说,就初二那天一起去。
两只小狗崽倒是生命力顽强,柳天骄推开灶房的门,就听到“哼唧哼唧”的声音,估计是又饿了。
柳天骄摸了摸小肚皮,果真已经瘪了,就少弄了些米糊糊喂。喂完又嫌他们脏,拿了干抹布来细细擦了擦。
“瞧你们埋汰的,好好的抹布黑得哟。”要不是狗崽子太小,柳天骄都想给他们洗个澡了。
俩小狗崽自然是听不懂柳天骄的话,丝毫的愧色都没有,还以为柳天骄稀罕他们得很,一个劲儿地往他手心里拱。
第65章 第 65 章 围炉吃锅子
“难怪都叫你们狗腿子, 也太殷勤了,叫卖了都不知道。”柳天骄嘴上嫌弃着两只小狗崽,眼睛却是悄悄地弯成了一条缝。
都叮嘱了多少遍让那俩老东西至少托个梦,结果还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柳天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 估计只顾着在阴间缠绵了。那也别怪他要慢慢把他们从家里驱赶出去了, 以后就拿这两只小狗崽弥补空位吧, 也不知道他们长大后能不能像他爹养的那只狗一样忠心。
喂过两只小狗崽,柳天骄让卫文康带着去找了昨天捡狗崽子的地方, 那只大黄狗早就已经凉透了,还算它运道好,没叫什么野兽之类的叼走。
柳天骄扛着锄头挖了个深坑,把那只大狗埋了进去,然后问卫文康,“你说要不要给它搞个木头碑,不然以后想带两只狗崽子来看它们亲娘都找不到地方。”
卫文康想了想, 回道:“不用了吧, 那么小的狗崽子, 哪里会记得它们娘。”
柳天骄沉默了半晌, 轻叹一声:“是啊, 哪里会记得。”
卫文康又说:“大狗也不在乎它们会不会记得, 只要它们过得好就行了。”
“也对, 所以我就成全它一下。”柳天骄还用一惯轻佻的口吻问卫文康:“我是不是个大好人?”
卫文康一点也没犹豫, “你当然是。”
两只小狗崽彻底在柳家住了下来,江闵嫌他们每天吃米糊糊太浪费粮食,不知道从哪寻摸来一条才生了崽的母狗,一到饭点就把它唤进灶房, 把两只小狗崽喂得饱饱的才出来。
柳天骄很是惊奇,那么大的母狗,又是刚生完崽最凶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听江闵的话呢,每天都按点来,见了人也表现得很温顺。
后来磨了好久江闵才告诉他诀窍。人为财死,狗为食忙,没有什么是一个糙馒头解决不了的。
柳天骄就很奇怪,一个糙馒头,它不是一天来三回吗,怎么一个糙馒头就解决了?
江闵说掰成三块啊,要不是瞧它饿得可怜,一天喂半个馒头都成。
得,看出来了,原来他们这些人里头最狠的是小江闵,简直是周扒皮啊。
别说,周扒皮人是黑了点,法子却特别好使,没几日那两只小狗就瞧着大了一圈,性子也皮实了些,满地爬,害得大家进灶房时都得小心些,生怕踩到了。
说回过年,柳家现在就剩下柳天骄和卫文康两个正式人员,小包和江闵两个临时成员过了初一下午就回自己家了。用他们的话说,虽然破些,却也是自己家,过年总要回去暖暖屋子,再去各位叔伯家走一走。以前年纪小只能白占人家便宜,现在能挣钱了,怎么也得送个年礼,叫人知晓他们还是记恩的。
柳天骄和卫文康初二那天去山上上坟,先是祭拜了柳老大夫妻。也没什么特别的,两个各点了一炷香,磕了三个头,柳天骄就跟他两个爹说了说话。先是照例又怨他们为什么来梦里看他,然后又说他现在过得很好,不来看他也没什么,只记得自己投个好胎,下辈子双双生在富贵人家,有父母心疼。
说到父母,柳天骄问卫文康:“你说他们投胎能不能投成我的娃儿,以后我给他们当爹。”
卫文康觉得这当真是一个大胆又荒谬的想法,只能说:“你还挺会想,让你爹给你当儿子。”
柳天骄倒是觉得自己的想法绝妙,“你不觉得很好吗,我欠他们的这下就可以还清了。”
卫文康说:“你是想让人家夫妻变兄弟吗?”
柳天骄犯了难,“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要让他们成了兄弟,我爹能劈死我。算了,还是让小爹投胎到咱们家把,我爹那么烦人,一点也不听话,就让他去祸害别人。”
卫文康:“……”
好在儿子不靠谱,儿婿总算是靠谱的,卫文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他们汇报了一下自己和骄哥儿的生活情况,又悄悄在心里对柳老大表示了深深的感激,幸亏有他,自己才有幸和骄哥儿在一起,也向老丈人许诺,自己会努-力上进,让骄哥儿过上更好的日子。
给柳老大夫妻两个上了坟,卫文康领着柳天骄去了卫老爹和卫老娘的坟前。成亲时柳天骄也来过,当时还奇怪,两人为何没有合葬。卫文康说卫老爹的坟是他爹生前自己选的,风水特别好,只一样,地方太小,埋不下两个人。
至于是真的埋不下还是不想埋在一起,卫老娘没敢细想,卫文康也觉得没有细想的必要。
不同于柳老大夫妻俩的早逝,卫老爹和卫老娘去的不算太早,因为卫文康是他们的小儿子,其他几个都在逃难途中没了。生他的时候卫老爹四十三岁,卫老娘四十岁,老蚌生珠分外高兴,卫老娘觉得这是卫老爹对她情意的证明,不然谁家媳妇四十岁还能生子的?
对着爹娘,卫文康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跟他们说了一下自己现在过得很好,书念得也还不错,如果哪天有幸中了秀才就来告诉他们。
柳天骄跟他们也不熟,只拍了拍胸脯,保证自己以后会罩着卫文康,不叫他挨饿受冻叫人欺负。
初二其实是走娘家的日子,村里一大早就进进出出的,颇为热闹。他俩没有娘家可走,便待在屋子里耍。
天冷,柳天骄也不愿多折腾,午时干脆就吃了锅子。当然,他们是舍不得买富人用的那种专门吃锅子的铜锅的,只在灶房里放了炖卤猪杂的炉子,上面架了个以前烧水用的小铁锅,因为边上破了个洞,烧水的时候总是不得劲,叫淘汰了下来,如今少放些水煮锅子倒是合适。
准备的菜也简单,大白菜、干豆角、土豆片、红薯片、豆腐,唯一的两个荤菜是年前杀猪剩下的猪血和猪杂。柳天骄还特地强调了一下,不是他小气,实在是吃锅子放肉太浪费,本来可以吃一顿的肉,锅子里一烫三两口就下去了,实在是划不着。
说来锅子也是近些年才流传开来的,说是一个军队里一个伙夫对战的时候太勇猛,直接拿着锅把敌人的头拍扁了,自个儿也叫那力道把手伤了,短期内是提不了菜刀。
可当兵的都还等着吃饭呢,伙夫干脆把各种菜洗了洗就扔进锅里一块煮。有些人嫌没啥味道,自己找个碗放了些佐料蘸着吃,结果一尝,居然比炒的菜还香。
后来,天下太平了,当兵的都回了家,还会时不时这样煮来吃,因着味道好又方便,很快流传开来。特别是冬日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个锅子,别提有多香了。
锅子这东西还有个特性,那就是富人有富人的吃法,穷人有穷人的吃法。柳天骄以前瞧人家富人吃过,锅底有两种,一种是用油和辣椒等各种香料炒出来的,泛着红彤彤的油花,香辣勾人;一种是用各种肉炖的,清凉滋补。
柳天骄自然是喜欢重油重辣的,可惜家底子不允许他掏出那么多油来浪费,便干脆捞了几勺卤猪杂的汤进去,再加辣椒、花椒、大葱之类的,翻滚出来的香味儿也很诱人。
佐料则是他的一绝,白花花的猪油加上盐、姜蒜末、小葱、香菜、糊辣椒、些许朝天椒,舀上一勺锅底,细细拌开,香辣刺激,直接拌到糙米饭里头都能让人多吃几碗。
卫文康跟柳天骄混了这么久,倒是从来不知道他还藏了这种好东西,很认真地跟他说:“骄哥儿,以后若是我挣了钱,咱们就赁个铺子卖锅子吧。”
柳天骄哈哈大笑,“虽然我也很得意你的赞赏,但锅子这东西不用啥手艺,早就开得遍地都是了。”
卫文康不死心,“他们都没有你做的好吃,特别是这个蘸料,绝了。”
“那是你没吃过别人做的,味道比这还好呢。”他们这片儿的人本来就看中吃喝,手艺好的人多着呢,想凭做吃食搏出个养家的路子来,挺难的。要不是机缘巧合遇到了那个厨娘,柳天骄也不觉着自己能把吃食生意做起来。
两人正吃得高兴,柳天骄感觉到脚上一暖,低头一个,两只小奶狗滚到了他脚边,正吭哧吭哧想找个好地方勾着爪子往他身上爬呢。不知道是不是被逮得次数多了,这俩狗现在不爱叫唤,想干啥直接就上。
柳天骄逮起一只小狗崽,龇着牙作出恶狠狠的凶相,“干嘛呢?”
那小狗崽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只伸着脑袋往锅的方向够,看来是闻到香味儿了。剩下那只小狗崽估计是以为它兄弟要独享美食了,急了,扒拉着柳天骄的裤腿,终于“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
柳天骄哭笑不得,“你俩心可真够大的,奶都还没有喝明白呢,就想着吃好的。”
卫文康落井下石,“还指望着他们逮兔子吗?早跟你说了,逮的那点子肉还不够他们吃的粮食值钱。”
柳天骄不服气,“怎么不够,你瞧着吧,我养的狗,以后一定是赚钱的好手。”
第66章 第 66 章 走亲访友、童生试(二合……
毕竟太小, 也不能真喂它们吃锅子菜,柳天骄把两只送上门的小狗崽撸了个遍,又放回了干稻草堆里,跟白嫖的流.氓一样, 气得两只满怀期待的小狗崽“哼哼唧唧”抗议个不停。
好在狗奶妈很靠谱, 没多久就过来了, 也不瞧柳天骄他们一眼, 径直走向两只小狗崽,把它们叼到了平常躺惯了的地方, 就趴下开始喂奶。
事后,柳天骄想着毕竟大过年的,这狗奶妈又养好几个崽,估计都要被榨干了,便没按照江闵的嘱咐,直接给了它一整个糙馒头。狗奶妈估计是习惯了江闵的压迫,从来没想到还有人能这么大方, 在门口站着看了会柳天骄才走。
打那以后, 它喂完奶就只在柳天骄面前晃了, 看都不看江闵一眼。一天三个糙馒头, 都够一个大男人吃一顿了, 柳天骄给了两天后, 终于顶不住了, 悄悄把三个糙馒头变成了一个半, 狗奶妈发现了不对,对着柳天骄旺旺叫了好久,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柳天骄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有种大发善心倒叫狗咬吕洞宾的憋屈感,对着家里人都吐槽了好几遍,惹得江闵嘲笑了他好久。
大年初三,大家就开始相互走动了,清贫的提些鸡蛋米面,阔气的就带上猪肉布匹,你到我家窜门,我到你家做客。这时候大家也不再吝啬饭食,上门的不管好歹总要招呼上一顿。当然,这个招呼有诚心实意的,也有表面客套的,端看两家关系和当家的为人处世。
柳天骄想了想,还是给邵青他们备了年礼,一家一斤肉、一斤卤猪杂,这算是很拿得出手的年礼了。好东西自然没有偷偷摸摸送的道理,不管私下有什么内情,邵青他们之前还是很照顾柳天骄的,过年该挣表现的时候还是要挣,不然以后说起来,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可不好听。
因而,初三这天,不想吃暗亏的柳天骄便趁人最多的时候带着卫文康出了门,他们手里的肉那么显眼,见到的都会不由得问上一句:“去哪啊,怎么带了这么重的年礼?”
柳天骄就会大大方方回上一句:“去某某叔叔家,他家之前对我很是照顾,多带些年礼是应该的。”
方桂花他们本来是很烦柳天骄的,可瞧着人带了些好东西上门,又舍不得往外赶,只能把人请进屋,别别扭扭地寒暄几句。
柳天骄也不想大过年的惹人烦,略坐一会儿,喝些粗茶后,便道是给长辈拜个年,还要赶着去谁谁谁家就起身走人了。
他这么说可不是合方桂花他们几个的心意,既是孝敬长辈就不用还礼,他们也没有孩子,不必给压岁钱,现下连饭都不用留,这肉和卤猪杂就是白捡的了,自然是喜笑颜开,对着自家汉子说起柳天骄来也不黑脸了。
邵青几个倒是觉着对不住柳天骄,非要喊人再来家里吃饭。可家里做饭的都是女人夫郎,他们不愿意,汉子说再多也是无用,吃饭的事便只能发了一通脾气后作罢。
因而转了一大圈,也就娇娘他们家留了柳天骄两个吃饭。柳天骄也没客气,带着卫文康欢欢喜喜吃了一顿,第二天又准备了一桌饭食回请。
汤许氏瞧着他俩一个做饭一个烧火,没多会儿就整治出十个碗碟来,很是欣慰。回家的路上悄悄给许木匠说:“村里这么些成了亲的男人,我看就卫小子最贴心。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弱点家境差点都不要紧,只要能体贴人,日子过得和美就行。”
许木匠却是道:“你瞧着卫小子弱?人厉害着呢,念书处事都有自己的章法,以后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
汤许氏有点不相信,“都是农家汉子,哪会那么容易就飞黄腾达的?”
“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睁大眼睛瞧着吧,骄哥儿这是选到了好苗子。”许木匠说着又叹了一声,“只是两口子日后境遇差得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好些人混个五六分的样子就恨不得摆出十分的架势,发达了抛妻弃子的到处都是,我不敢给娇娘选这样的就是有这番考量。”
汤许氏嗤他,“说得好像你已经寻摸到了卫小子这样的人才似的,既然是好苗子,哪里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
许木匠道:“是不多,可咱们村里也是有几个好后生的。除了卫小子,我瞧着岩小子也不错,年纪轻轻就能靠着自己的手艺闯出个样子来,且不骄不躁的。”
边上的许娇娘闻言低下头,脸蛋悄悄红了起来。
汤许氏可是知道自家女儿和岩小子的瓜葛的,见状冷哼一声,“不错什么,他娘那么难缠,嫁进去没多久怕是就受不住磋磨,哪里等得到享福。”
许木匠不服气,“怎么就受磋磨了,她家大儿媳妇儿不是挺好的吗?你就是对李氏有偏见。”
汤许氏又道:“她大儿媳能一样,两家沾着亲呢,且你也不瞧瞧她大儿媳是多会做人,把自家夫君笼络得好,婆婆面前也不声不响的。就那样,不还整天捞不到几口好吃食。”
许木匠不说话了,岩小子他娘确实是抠,明明家里条件不差,非要过得跟苦行僧一样。
汤许氏嘴上却是没停,“再说了,李氏最宝贝的就是岩小子,话里话外那是觉着天仙也配不上她儿子,我看除了地主家的闺女,谁当了她儿媳妇儿她都不满意。”
许娇娘还有些期待的心一下子又凉了下去。
走亲访友是过年最重要的事情,家里亲友多的这项活动甚至可以持续到正月十五以后。卫文康是一个亲眷都没有,柳天骄倒是还有柳家老宅和他小爹那边的人,但他就当没存在一样,接待完许家人就再不提出门的事情。
初五的时候,白令瑜倒是带着人来了,马车上除了他这个大活人便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年礼,一个个包装精美,想来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柳天骄一个乡野长大的小哥儿哪里见过这种送礼的架势,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上,“白小少爷,你这也太夸张了些。”
白令瑜悄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卫文康,脸上照例是羞涩的微笑,眼里却明晃晃地写着炫耀,“这些算什么,我还收拾了好些呢,可惜马车装不下,下回再给骄哥哥你送来。”
村里路过的人见了这架势也是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乖乖,柳天骄这是真的阔起来了呀,人家给他的年礼都是按车送的。
白令瑜偏偏还不知道收敛,指着那些东西就开始炫耀,“这盒是玉肤美颜霜,我瞧骄哥哥你用着好,就多带了些。那盒是府城飘香斋的点心,桃酥、千层酥、糯芋糕、蛋黄糕、奶香螺,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一样来了些。”
说到这儿,已经有村民忍不住了,“不愧是府城的点心,光听这名儿就不一样。”
姑娘家的则是关注点在那盒玉肤美颜霜上,“怪道不说骄哥儿最近肤色这么好呢,原来是用了玉肤美颜霜。”
“那东西真有那么管用?”
“怎么不管用,我镇上有个表姐用了三个月,脸上的肌肤都白了一层呢。就是太贵了,我听说一小瓶就要三百文呢,柳天骄那一盒起码有十瓶。”
这下别说小姑娘,就是那些汉子也都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啊,柳天骄这是发了大财呀。
可这还没算完,白令瑜又接着道:“我觉着骄哥哥穿绿色和浅褐色的衣服应当好看,因着不知道骄哥哥穿什么尺寸,就买了两匹布。余下的就是些没什么新意的东西了,猪肉,腊肠,鸡鸭这些。本来骄哥哥家就是卖猪肉的,不该带肉上门,可我娘偏说猪肉实在,过年送礼怎么也不敢少的。”
卫文康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看来那小子已经把爹娘搞定了。
柳天骄没听懂,围观的群众自然也不会懂,只顾着流口水。要什么新意,肉是多实在啊,就那一口袋,怕是得几十斤吧。
许木匠家没能傍上的那个姑爷来了的消息一下子传了出去,听说带着好大一堆礼,全送到了柳天骄家里,可把村里人眼馋的哦,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就让柳天骄碰上了这种好事。
当然,也有人悄悄说许娇娘没福气的,这么大的金疙瘩叫柳天骄截了胡,也不知道这两家会不会反目成仇。
卫文康见门口聚得人越来越多,白令瑜脸上全是嘚瑟,便明白这人今天来的目的了:是想给骄哥儿展示一下他的实力,顺便叫他卫文康自己知难而退呢。
可他也不想想,骄哥儿那性子是能随便受了他好意的人吗?
果然,柳天骄张口就来了一句,“白小少爷,你的心意我领了,这礼咋敢收啊,砸锅卖铁都不够还礼的。”
白令瑜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还礼,我就是送给骄哥哥的啊。”
柳天骄扶额,“小弟弟,你我同辈,又没什么大恩大惠的,平白收你这么多的礼又不准备相应的回礼,我柳天骄成了什么人了?叫你爹娘知道了,怕是非得打上门不成,说我欺负小孩子。”
白令瑜嘟嘟嘴,“什么小孩子,我都十五了。爹娘也管不着,都是我自个儿赚钱买的。”
得,自己还在为了年前赚的几两银子沾沾自喜,人家已经不知道攒了多少家底了,柳天骄羡慕坏了,“都是你自己赚的?太厉害了。”
白令瑜得了骄哥哥的夸奖,又高兴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吧,就是一般般的厉害,跟卫哥哥比还差得远呢。”
有生以来就挣了十两银子的卫文康:“……”
卫文康毕竟是内人,白令瑜是外人,柳天骄帮着自谦,“他哪里比得上你。”
白令瑜笑得越发得意。
卫文康再也不想跟这个糟心玩意儿掰扯这些,说道:“我们小门小户的,当真是消受不起,白小少爷还是拿回去吧。”
柳天骄附和道:“就是,外面天冷,东西都留车上,咱们进屋说话。”
这是不是就叫登堂入室?白令瑜觉得自己又深入了骄哥哥的生活一分,也不再纠结这会儿能不能把礼送出去,跟着柳天骄昂首挺胸地就进了柳家的大门。要是头上有个红盖头,立马就能叫人瞧出来,那是八抬大轿请进门的架势。
第一回在家里招待贵客,柳天骄其实有点不自在,想请人坐下,又瞧白令瑜穿的是崭新的白袍子,布料一看就是好看不好洗的那种,赶忙又进屋拿了干净的帕子又把椅子上桌子上的灰擦了擦。他家算是村里最干净的,可如今家家户户都烧柴火,又总是敞着堂屋的门,一会儿的功夫可能就沾上灰。
白令瑜见他那样,忙道:“我瞧骄哥哥家挺好的,比我乡下外祖家齐整多了,不用忙活。”
柳天骄哪里真的能放松下来,又忙着去泡茶拿零嘴儿。茶是粗茶,在乡下招待客人已经很好了,白令瑜瞧着却不像是能喝得惯的那种。零嘴儿其实也就是一点瓜子花生,集市上买的,除了咸味儿什么都没有,吃多了还容易弄得手上一团黑。
总之,柳天骄已经尽力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东西,白令瑜也表现得很是接地气,可他偶尔不经意间的犹豫,还是能看出来他不太能适应乡野人家的生活。哪怕做朋友,生活境遇不一样,还是很难真正融合在一起。
卫文康冷眼瞧着他俩别别扭扭的相处,趁柳天骄去准备饭食的功夫,对着白令瑜道:“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你俩合适吗?”
白令瑜把杯中的粗茶一饮而尽,“怎么不合适了,我觉得这茶喝着挺香的。”
“第一回能忍,第二回也能忍,第三回、第四回呢,你能忍一辈子?”
“你这人真是搞笑,是,我只能偶尔喝喝粗茶,可我能带着他喝香茶啊。”
“他连你的礼都不敢收,还能心安理得跟着你喝香茶?骄哥儿不是一般的小哥儿,他有自己的想法,希望靠自己的双手去奋斗,不可能被关在家里等着人供养。”
白令瑜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刚刚不声不响的,瞧着好说话,其实就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呵呵,跟着我怎么就被关在家里了,不是照样能开他的铺子赚他的钱,我还能给他介绍生意呢。”
卫文康冷笑,“然后你一天穿得跟个像个开屏的孔雀,吃喝用都精致奢靡,他扛着刀宰猪,灰尘仆仆,省吃俭用?”
白令瑜彻底怒了,“卫文康,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文康也不遮掩了,冷声道:“我说你把你那点子心思收一收,骄哥儿不适合你,也不会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弟弟有什么想法。下回再这样上门挑衅,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怎么不客气?还能把我打杀了不成?”
“我直接告诉骄哥儿你对他心思不纯,以骄哥儿的性子,你觉着他还能跟你来往?”
白令瑜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你怎么能这么无耻,我就喜欢他一个,凭什么不能争,你跟他在一起不就是贪图他家产吗,我给你银子成不成?”
说着白令瑜就从衣襟里掏银票,整整五百两,直接甩在了桌上。
卫文康被气笑了,“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