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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随身带上这颗石头,他就可以无视雁回山林的特殊之处,正常在山林中认路行走了。

他一直留着雁回山林没有行动。

是因为他认为没有人值得他再如此费心。

当年为了周先生他也不过是暗中打探跟踪了一个月而已,但弄清雁回山林的秘密,他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

不过现在……

刘阔看着在队伍前方很是兴奋的、看起来光鲜亮丽又不识疾苦的少年贵公子,他隐晦的笑了笑。

天下第一谋士,值得他再算计一回。

“你林中猛兽和危险都安排好了吗?”

刘阔最后询问。

想要小先生对他感激涕零、把他当做最可靠的明主,首先得让小先生陷入险境、而后他挺身而出他们共同落难才行啊。

马云风呵呵一笑:“主公放心。”

“我已让死士提前准备了至少十几处凶险,定能让小先生吓得面色苍白、惊慌失措!”

刘阔满意点头。

此时,姜山骑着白聪明已经来到了雁回山林的边缘入口。

“哇哦。”

姜山看着眼前这还带着蒙蒙雾气、树木过分茂密的山林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这山林……邪气颇重啊。

仅从入口处就能看到山林中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深处隐隐可见淡淡的水雾缭绕。

当跨进山林之时明显能够感到光线骤然暗了很多,而最重要的是——

白聪明竖着驴耳朵、瞪着大大的眼睛,开始不安地撂蹄子了。

动物露出了明显的警惕与不安的神色,可见林中要么有猛兽要么有“鬼”啊。

“小先生怎么不走了?小先生应该也会骑射吧?”

刘阔骑着马从旁边冒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宴崇山已经被挤到了边缘。

姜山摸摸背后背着的轻弓,又安抚的摸了摸白聪明的脑袋:“会是会的,就是可能射不中几个猎物。”

刘阔一笑,还没说话,忽然众人面前就有一只不怎么灵活的胖鹿跑了过去。

“是鹿!小先生咱们快追!”

刘阔说着就拍了一下白聪明的屁股,姜山稳稳握住缰绳,在白聪明骂骂咧咧的叫声中冲了出去。

刘阔一笑。

宴崇山和史驰飞等人被他分为另一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边只留下小先生、屠七、周元和和那个没什么用的宋通达以及马元风和他的两个死士。

整个队伍当中除了他和马元风,就只剩下屠七一个骑射比较好的。

自然能轻而易举地把小先生送入他设好的瓮中。

前面就是一个陷阱,小先生必然——

“小先生小心!”

屠七的声音响起,然后嗖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伴随着鹿的一声惨叫,奔跑着的胖鹿直接倒地,同时直接倒在了林中的两个捕兽夹上。

“天呐!这林中竟然有捕兽夹!小先生刚刚可真危险啊!就差一点白聪明就要踩到捕兽夹了!”

刘阔:“……”

刘阔吸一口气,无妨。

他留下屠七就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不过刚刚狩猎开始就受伤,怎么想都让人怀疑。

之后还有安排。

马云风用力点头:“下一个是一群野兔,一定能让小先生和屠七分散。”

果然,很快姜山便看到了一群突然冒出来的发疯的野兔。

他兴致勃勃、拿起背后的轻弓就准备射一只兔子。

然后——

姜山两箭射空,而兔子已经倒了一地。

姜山:“……”

转头往旁边一看,屠门明光在马上坐得笔直、见他看过来之后直接转头对他一笑。

嗖!

叽!!

最后一只奔跑的野兔也应声倒地。

屠门明光心满意足,小先生一定看到了他盲射的俊美风姿。

“小先生,这些兔子皮都给小先生做手筒和围领。”

姜山:“。”

周元和、宋通达:“!”

刘阔、马云风:“。”

马云风咬牙:“这小子骑射确实还行,但主公莫急,一群兔子他能轻易射杀。一群狼他还能这样轻易射杀吗?”

“必不可能!”

半个时辰后,屠门明光骑在马上骄傲的围着他的小先生转悠,马下是躺了一地的狼尸。

“小先生!狼皮最适合做靴子!回去小七就给你做!”

姜山:“六。”

周元和看向宋通达:“此子射术极佳,在赵广的军中竟然无甚大用吗?!”

宋通达想到屠门明光坐在王座之上嘎人的样子,叹口气:“是啊。几乎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毕竟他一出手,其他人就都不用出手了。

刘阔面无表情地看向马元风。

马元风咬牙切齿。

他一向对自己的射术最有信心,结果屠七一来就展示了和他不相上下的精准。

好在屠七老实木讷又不善言辞,他也确定自己是主公最信任的人才没怎么在意这个老五。

现在看来,这屠七的射术竟在他之上!

马元风心中生出恼恨嫉妒之情,面上也不由自主的表露出来。

“……呵。既如此,那就让他继续逞能下去。一群狼他能对付得了,一头猛虎他还能一箭射杀吗?!”

“主公放心,小先生身上已经被洒上特制香粉,除非杀死猛虎、不然那猛虎一定会追着小先生不放!”

刘阔这才满意。

不过他转头再看向屠门明光的眼神就带了几分不满。

之前觉得这义子不善言辞、不懂变通、只会射箭是优点。

现在,太听话了也不好!

说是让他守着小先生,他怎么就守的这么尽心尽力了?就不能放松一点吗?!

屠七+1!

这个时候,林中忽然传来一声虎啸。

姜山神色微变。

白聪明开始焦躁不安地踱步、然后伊昂一声,转头撒开蹄子就跑。

虎!

有大虫!

驴踢不死得跑!

“小先生快跑!”刘阔骑马而来、并直接引着白聪明往他预设好的方向而去。

白聪明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它看中的方向堵了三个人跑不过去,便只能撒着蹄子跟着刘阔跑了。

而屠门明光看着那由远而近的明黄中带着黑纹的巨大身影,握着弓箭的手指张开、合拢、最后又重新张开。

“……呵。”

若是没有其他碍眼的人,他还想给小先生亲手做一张虎皮披风。

不过现在——

“小先生!等等我!”

终于,在猛虎的狂追不舍之下,姜山如刘阔所愿地和众人走散了并且迷了路。

好消息是刘阔大显身手、在最后关头杀了猛虎救了姜山。

坏消息是,散但没完全散。

杀猛虎的还有屠七、马云风。

原本刘阔计划的二人行,变成了四人。

期间马云风多次想单独引走屠七,但屠七死贴着小先生不为所动,最终马元风也不得不留下来了。

在一棵巨木旁边,屠门明光用一种非常可惜的、蠢蠢欲动的、让马云风浑身汗毛倒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你要作甚?!”

屠七老实脸:“啊?我想说我马上带的有兔子和狼,可以烤肉给小先生吃。”

“义父和马将军吃吗?”

马云风:“……”

刚刚莫非是错觉?!

刘阔却在这时开口了,他看着沉默不语的看着周围的姜山,摸了一下胸口,脸上露出志在必得、且非常笃定的笑容:

“小先生是在为如何走出这雁回山林而担心吗?”

“先生不必担心!刘某自认这些年兢兢业业为百姓家国,总有几分气运与德行在身的。”

“这林中山神若是真的能够按人之品行选择是否让我们安全出林,那刘某定会带小先生平安出林!”

姜山:“……”

刘阔以为娇贵的小先生被吓得不敢出声,再接再厉:“小先生不必害怕!林中虽有猛兽,但某必竭尽全力护小先生平安!不让小先生受半点委屈!”

老实的屠七在这个时候默默走过来,用干净的叶片捧着一个烤的流油的兔腿。

“先生吃肉。”

刘阔:“………?!??!”

姜山一笑。

屠七+1+1+1+1+1!

“啊,主公误会了。”

“我并不担心如何走出这座山林。”

刘阔表情一顿。

“这些年随师父游历山河多少有些经验。”

“这雁回山林之所以会让人容易迷路、无法轻易出山不过是因为山中雾气迷蒙、且山中地层和岩石带有磁性造成地磁异常而已。”

“只要用一点特殊的辨别方向的方法、或者找到可以相对屏蔽地磁的石头,就可以轻松的走出山林啦!”

说到最后,姜小先生满面笑容的看着刘阔,挺起胸膛:

“主公!我是不是给你分忧了?”

“不用谢!这是谋士应该做的!”

刘阔:“……”

该死的知道太多的天下第一谋士!

姜山+1+1+1+1+1+1!!!

第37章 二顾茅庐 傻逼,老天要劈你了。……

一日之后, 与队伍走散的姜山、刘阔四人平安走出雁回山林,让在外面等得心焦的周元和等人终于放下了心。

周元和挥着他的羽扇快步迎上他心心念念的主公:“主公!你与小先生可算平安归来了!我们十分担心你们啊!”

然而周元和收到的是刘阔一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表情。

那表情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晦气中夹杂着愤怒、愤怒中夹杂着羞恼、羞恼中夹杂着嫉妒和阴阳怪气。

周元和:“????”

主公是小毛病又犯了?为何用如此眼神看我?!

姜山走在刘阔身后这个时候稍微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啊。

大概是, 在回来的路上刘主公的运气有点不太好吧。

刘阔一言不发翻身上马、骑着马就走。

他这一天一夜何止运气不佳!!

胸前他视为筹码和宝贝的石头没有丝毫用处不说,每一次他选定的路还都是错误的、有危险的路!

偏偏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姜寰清却每次都能选择最正确且平安的那条路!

他不信邪试了三次自己要走的路,结果三次一次遇到毒气差点没命、一次遇到蜂群只能躲进河里避险、最后一次更是直接掉进了泥沼!

刘阔简直要被自己这糟糕的运气给气笑了, 这雁回山林是真的看他刘阔不顺眼啊。

而与他相比姜寰清的运气好到不是亲眼所见都不能相信的程度——

他走到路上被个石头磕住都能发现石头下面长着的首乌、走到树上被猴子砸了脑袋然后才发现猴子扔他头上的是不知哪里拔出来的灵芝、甚至他那头驴!

在地上随便刨两下就能刨出来一颗人参!!

要不是那些东西都是新鲜带着泥土根须的、他也确定姜山绝不可能提前进入雁回山林, 他都要以为姜山和他一样提前在山林里做了各种准备了!

为的就是凸显他天下第一谋士、气运极佳的传言为真!

然而, 事实有时候竟然比传言还要离谱。

尤其是当他的遭遇和姜寰清的奇遇互相对比, 满身狼狈破破烂烂的刘阔就恨不得在心中记死了走了一路还依然光鲜亮丽、一尘不染的姜山。

所以,就算姜山找到了最正确的路用最短的时间带他们出来,刘阔也没有半点高兴的心情。

甚至他骑在新的高头大马上, 眼神深沉。

此行毫无所获、甚至得不偿失。

他不仅没有在姜寰清最狼狈恐惧的时候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拯救他成为他心中的明主,反而越发展现了他抉择错误、狼狈愚蠢的模样。

看到了他如此狼狈模样的姜寰清, 还会低头俯首、心甘情愿的辅佐他吗?

绝不可能!

所有的谋士都是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

越是名满天下的谋士越如此。

之前他强令姜山在烈日之下处理文书就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他, 甚至他最后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天降暴雨与他对抗。

现在他越显狼狈、姜山却越显出才能。

此消彼长之下,他根本无法驾驭姜寰清。

刘阔缓缓吸气。

姜寰清啊姜寰清……若我无法得你真心归顺, 那还不如!

刘阔的目光凶狠了刹那。

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不妥。罢了。

姜寰清毕竟是天下第一谋士, 哪怕把他当做一个寓意吉祥之物摆在益州军中, 对天下四方军阀势力都是一种震慑。

同时也能显示出,天命在我。

……不能用姜山没关系,只要他日后老老实实待在益州军中、每半年给他点出一座金山银山, 便是白养着此人在军中也没有关系。

刘阔回到益州府城的时候总算是想清楚了之后对待姜山的态度。

所以姜山没等到刘阔的阴阳怪气、倒是也没等到刘阔过分热情的假笑。

就好像一下子,这个老板也决定摆烂、对待他这个摆烂的员工了。

姜山:“啊。”

嗯, 这也算是一种……互相了解之后的和平相处吧。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日子倒也能继续混——

之后的一个多月,姜山在益州军里做起了普通文士能做的相关文书、计算工作。

期间他跟着益州军夜观了三次星辰判定气候、也就看着益州军在这一月之内打了三次胜仗。

或者说, 是宴崇山以一人之勇、率领整个益州军收服了整个益州除了怀化孙大海之外的所有小势力和城池。

在这三次征战之中,屠七依然在边缘来回擦边、射冷箭没有上前。

而史驰飞和刘恩佑虽也很有将领的样子,却不及宴崇山十之一二。

姜山可以肯定,刘阔的益州、大概八成甚至九成都是宴崇山这个义子为他打下来的。

可见宴崇山之勇。

而在作战之中,宴崇山甚至连脑子都不缺了。

他知道合而为之、知道变换阵型、知道根据敌人的强弱而调整己方行动的方式。

姜山虽然一路也跟着宴崇山,却几乎没有什么用到他的地方。

宴崇山足以算得上是当世名将了。

姜山看向屠门明光,就发现这个老六七后来看着宴崇山的目光越来越亮、开口闭口喊宴崇山大哥的声音也越来越真诚。

姜山:“……”

不用说,宴崇山已经在这个老六屠七的“赚回”名单里了。

屠门明光收到姜山的目光一点都不觉羞耻,甚至还振振有词:

“我义兄可称当世名将!是兄弟怎忍他明珠暗投、为仇人征战天下?”

姜山:“所以他就应该为兄弟征战天下?天生的打天下牛马呗。”

屠门明光咳了一声:“……牛马这个词,小先生用的颇为精妙。”

“但义兄一定是我最重视的牛马之一!”

姜山当场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转身就走。

没有哪个牛马会看哪个老板顺眼。

屠门明光:“?”

“但小先生你在我心里比义兄还重啊!”

姜山:“忒!莫挨老子!”

再重的牛马也是牛马,别想靠近我一步!

屠门明光难得没转过弯来,旁边的首席牛马路过,当场对他嗤笑一声。

小先生总算看清这个老实人的真面目了?

而宴崇山除了征战骁勇之外,对于打下城池中百姓的安顿也都相当仁慈。

减免赋税、安抚受惊吓的百姓、甚至勒令军队不许去惊扰城中百姓强抢物资。

每一座被他打下的城池都被处理的很好。

这才是姜山和屠门明光都很认可宴崇山的主要原因。

乱世之中会打仗的人多。

而会打仗又同时能守成安抚百姓的“真将军”才是少数。

在炎热的七月底,姜山坐在益阳城的城主小院里扇扇子。

又到了益阳城了,之前他在益阳城里偷偷摸摸买米还是被刘阔发现了。

但现在他可以在益阳城里大大方方躺平,多吃几口碧粳米。

七日前宴崇山打下了益阳旁边最后一个不属于刘阔的双峰城,让刘阔的势力和怀化孙大海的势力彻底接壤。

在处理好双峰城的守备和安抚过百姓之后,他们就来到益阳驻扎休息。

接下来大概会是一段平静的、双方都暗自积攒力量的时期。

不过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很长,毕竟益州已经没有其他雄主,最后是孙大海成为益州之主然后进攻中原、还是刘阔登顶益州继续向东扩张,只差那最后一战了。

姜山在院子里摇着扇子,想了想益州军的情况和他从宴崇山、屠门明光那里知道的孙大海的军队的情况,觉得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宴崇山稳赢。

是的,比起刘阔,姜山更信任宴崇山。

宴崇山的作战能力至少能够排在他所知道的名将之中的前十位。

而在宴崇山之前的那些当世名将,如凉州马腾、耶律展,中州大将军等人,最小的耶律展也比宴崇山大五岁。

宴崇山也才二十二岁。

未来可期啊。

……

想到这里,姜山摇扇子的手顿了一下。

还有一个人倒是比宴崇山更小两岁。

但很快姜山笑了一下。

摇头。

那家伙或许最终不会被列入当世名将之中。

他的野心……堪比日月啊。

*

姜山正在葡萄藤下看着哪颗葡萄适合摘下来让他一饱口福。

忽然就听到门外有争吵声和哭声。

他依稀还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

姜山扇扇子的动作停下,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在躺下打盹的白聪明一个驴打滚就站了起来。

甩了甩脑袋和尾巴、气势昂扬的就冲出去了。

片刻之后,白聪明带回来了两个让姜山觉得意外又熟悉的人。

“小、小先生!”

一个小小的身影狼狈的扑倒在姜山脚下,比起初见之时她穿着还算整齐的布衣、扎着漂亮的丸子头,现在的小姑娘一身破烂的补丁都打不过来的衣衫、头发凌乱、脸上手上也沾染着污泥和……点点血迹。

“小先生!您不是从山里出来了吗?周爷爷说您从山里出来了、就可以让我们吃饱饭、不会再被人欺负抢走田地和粮食了呀!”

“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要抢走我们的粮食、打爹爹和娘亲啊!”

小姑娘哭得眼睛通红、却还是倔强地坐在地上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姜山。

而她的哥哥沉默的站在她身边、身上的衣衫更加破烂,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双腿脚丫上都有着青紫的被打的痕迹。

“明明我们已经把小先生请出山了啊!可是、周爷爷说的话没有实现啊!

呜呜、今年、今年天气炎热,家里粮食长得不好,爹爹和娘亲为了种粮食已经很辛苦了。”

“家里、家里的米缸也空了好几日了,小先生!我们家、我们家真的没有粮食了呀……呜呜,小先生你能、你能显显神通吗?

别让那些军爷抢我们的粮食和地。

只要、只要一点点米粮,不不、一点点粗粮!就可以填饱甜儿的小肚子了。”

“呜呜,甜儿可以不吃,但是哥哥和爹爹娘亲很累很累,他们要吃东西的呀!”

小姑娘说到最后最终还是没绷住哇哇大哭起来,而她一边哭一边委屈的捂着肚子、似乎是想要自己的肚子不要那么不听话,老是叫着饿。

她的哥哥看她哭的伤心还是不会开口说话,却快步走过去抱紧妹妹、然后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妹妹的嘴巴面前。

姜山看到那个细小的手臂上有好几个牙印,从他们刚刚进来之后就憋闷压抑的心情此时到达了极点。

“真是好一个出山平天下。”

“宴崇山呢?!他就是这样安抚城中百姓、减免赋税的?!”

姜山一声怒喝,让这城主院中的护卫们心中一凛。

小先生平日看起来笑呵呵的模样,但发怒之时竟也如此让人心寒。

“……小先生,宴将军和屠将军都在军中处理事务,晚间才能归来。现下城中能做主之人……便只有小先生了。”

“且,这两个小童不是城内之人,他们应当是从城外的双峰县城的村中跑来的……”

姜山转头看向这个护卫:“然后呢?”

“现在在那县城之中横征赋税的是谁?”

面对着小先生平静深邃的眼瞳,那护卫顿了一下,然后双手抱拳低头回答:

“是四公子,刘恩佑将军。”

姜山呵一声。

转身把小丫头和小男孩都抱上白聪明的背、而后自己也翻身上去,双腿一夹:“我倒要去看看,四公子到底征的是什么税、贪的是什么银!”

伊昂!

白聪明前蹄猛地扬起、口中一声嘶鸣便直接绝尘而去。

只留下那两个守在院门前的护卫,片刻之后其中一人开口:“你何必多嘴?只怕最后不了了之。”

那个回话的护卫双眼看着前方:

“我信小先生,与他人不同。”

天下第一谋士,怎能不安天下、定民心?

半个时辰后,姜山骑着白聪明、带着两兄妹狂奔到了一个村落之外。

在他们离开益阳城时,天色就微微阴暗下来。

途中姜山时不时抬头看天,到达村落时天上已乌云密布,雷雨将至。

姜山轻啧一声。

把身上的披风直接罩在两个小孩的头上,“披着,一会儿便要下雨,莫要被淋湿了。”

他身体很好被淋了也没关系,但这两个小东西又饿又伤,惊吓之后再淋雨,趴着就要一命呜呼了。

田甜儿从披风中伸出脑袋,“可是,还没有下雨啊?”

姜山伸手按住她的脑袋:“一会儿就下了。”

白聪明踏着蹄子走进村中,很快姜山便听到了嘶吼声和求饶声,还有带着冷笑的怒斥声。

“军爷!军爷!我们村真的没有余粮了!没有粮食了啊!家家户户的银子也都掏光了,实在是交不起赋税了、明明、明明宴将军说过今年的赋税可以减免的……怎么又……啊!”

刘恩佑手下的一个兵痞一刀就打过去,把那求饶的村长老汉直接打倒在地。

“宴将军说的是宴将军说的!他不收是他的事!”

“我们刘将军要收的是刘将军的税银!他宴崇山管不了!”

“可、可是主公仁慈啊……”那老者还是想要挣扎,却被那兵痞一脚踩在脚下。

“主公仁慈关你们何事?主公只对有用的人仁慈!交不上赋税你们就是没用的废物!”

“快老老实实交银子和军粮!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然而这个村子实在是交无可交、哪怕兵士们再怎么辱骂殴打村民们也都沉默着、忍耐着不去行动。

刘恩佑骑在高头大马上渐渐露出不耐之色,一挥手。

他手下的兵士们便直接闯入村民的家中、打算强抢了。

直到有一个兵汉抱了一个哭闹的襁褓出来。

刘恩佑一笑:“这是哪家的娃娃?有钱给娃娃戴银锁,没钱交税?”

他说着就要把娃娃往地上扔。

跪着的村民中一个妇人猛然直起身子凄厉大喊:“不要伤害我的孩儿!!”

老村长也猛然大喊:“苍天啊!快来救救我们吧!”

刘恩佑一把扔出那孩子,大笑出声:

“你喊什么苍天?你就是喊遍万千神佛都不可能有人——”

伊昂!!!

一个疯狂的白色身影大叫着冲了过来,那健硕有力的脖子和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刘恩佑和他所骑的马身上!

刘恩佑猝不及防硬生生被撞的倒飞下马,而在他倒下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从白聪明身上跃下稳稳的接住了那即将被摔在地上的襁褓。

刘恩佑重重落地看清来人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姜寰清!你不要命了?!”

姜山抱着襁褓坐在地上,尘土粘上了他的衣袍、却半点不曾沾染到他的面容。

“傻逼。”

“老天要劈你了。”

当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道紫色雷霆从阴云中破空而下,竟真的不偏不倚、轰然劈在刘恩佑的头上!

所有人:!!!!

第38章 二顾茅庐 你怎么能有两幅面孔?!……

当屠门明光和宴崇山听闻消息、策马从益阳城飞奔而来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远处那一道惊雷从天而落的惊人画面。

宴崇山满脸焦急的神色在看到这个落雷之后突然一顿,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不自觉转头看向旁边。

果然,就看到刚刚还一脸阴沉似乎要择人而噬的屠七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宴崇山:“……刚刚那道雷霆有没有可能?”

屠门明光嘴角上扬, 浑身都写满了愉悦甚至还带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骄傲情绪:

“自然是小先生的雷霆手段!”

宴崇山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但很快又甩了甩头、说出自己的质疑:“不是我怀疑小先生的厉害,只是此时阴云密布本就是雷雨天气, 那雷霆有没有可能只是个巧合?”

“或许没有劈到什么人……”

宴崇山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收到了屠门明光一个非常嘲讽、笃定、夹杂着你简直不知好歹的情感丰富的眼神。

“小先生出手, 绝无不惩治恶徒的可能。”

“也罢, 你哪懂小先生呢?”

宴崇山:“哈。”

所以义父你是眼睛瞎了吗,到底从哪看出来这个屠七老实木讷、不善言辞的?

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听听他刚刚从嘴里说出的话,他和老实木讷不善言辞可有半分关系?!

刚刚他眼珠子转的都像是个偷了鸡的狐狸了!

宴崇山还想再说什么, 屠门明光却没再浪费时间、继续策马向前飞奔。

他的小先生能够召唤雷霆震慑恶人一时,却不一定能召唤足够的雷霆绞杀恶人无数。

所以剩下的便是他要做的, 绝不能让那些宵小在小先生虚弱之时伤害小先生。

宴崇山显然也想到了姜山现在或许独木难支, 便不再言语加快了策马的速度。

此时,在他们前方田家村。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被雷劈了个焦黑吐血的、刚刚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刘将军心中震撼。

兵士:将军竟然真的被雷劈了!

村民们:将军竟然真的被雷劈了!!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就从刘恩佑的身上缓缓转移到了姜山的身上。

田家村的村长一个没控制住、双腿和胳膊一起发软, 就给姜山磕了一个。

姜山:?!

然后所有村民们就都默默给怀里抱着婴儿的小先生磕了一个。

姜山:!!!

别再磕了!我才十八岁我还能长啊!

然后刚刚肝胆欲裂的婴儿的母亲便踉跄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到了姜山面前。

她看到姜山月白衣袍、优雅随意地立于风中的样子, 甚至都不太敢伸手去要他怀中的自己的孩儿。

“贵人您、”

“多谢您救了我的孩儿!多谢您!”

姜山反倒是自然的把那小婴儿递回到了他母亲的怀中。

“这孩子乖巧稳重、额庭饱满, 好好栽培日后也能成为一方造福之人。”

这妇人听不太懂贵人在说什么,但却知道他是在夸自己的孩儿,不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多谢贵人!我一定好好养他!”

反倒是田家村的村长听到了姜山的话, 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好你个姜寰清!”

“我刘恩佑的事何时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了?!”

“不过是一个只知道观星算术吃白饭的文士罢了,别人尊称你一声小先生、被你那师父安了一个天下第一谋士的名头, 你便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目中无人了?!”

姜山转头,看着已经从雷劈中缓过神来、面色难看至极甚至阴沉的盯着他的刘恩佑。

“我可从未说过我是天下第一。”

“也向来懒得管别人闲事。”

“只是略有些心慈手软、嫉恶如仇,见不得一些不干净不当回事的东西作恶罢了。”

“可惜……你这身子骨挺不错的。”

一道雷都没劈死你。

不过大概上战场的将领身体都不错, 赵广挨了三道雷也没死。

畜生就是耐活。

刘恩佑瞳孔猛地收缩,而后忽然一个狞笑,毫无征兆的拔刀暴起直冲姜山。

“我身子骨不错,不知小先生你的身子骨够不够硬?!”

“有本事,再招一道雷霆劈死我啊!”

不然,我今日必斩你于刀下!

“天哪!”

“小先生小心!”

“先生快躲!将军三思啊!”

在周围无数人的惊呼之下,姜山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他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己还剩51天的生命时间,又再次看了一眼天空。

手中已经默默握住了一把精钢短匕。

其实他的废物系统还有一个隐藏的强制好处——

在他的生命时间没有清零之前,所有对他的必死攻击,都会消耗一天生命值、变成一次没有成功的“死亡意外”。

所以,他可以站在原地硬扛刘恩佑五十一刀致命伤。

在刘恩佑砍他的第五十二刀的时候,他才会真的嘎掉。

但他会在刘恩佑砍他第二刀的时候就送他去死。

姜山他的眼神也陡然凌厉起来。

何须召唤雷霆,他姜寰清也从未说过他手中不染鲜血!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响,转眼间大雨倾盆而至。姜山眼前寒光乍现。

刀锋映照着姜山少有的显得尤为冰冷的目光,以及刘恩佑疯狂带着兴奋的眼神。

什么天下第一谋士?

若是他杀了姜寰清,天下第一谋士也不过是他名震天下的垫脚石罢了!

姜山侧身、右手微抬。

却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过刀锋溅起一点星芒、直直没入刘恩佑的左膀!

“呃啊!”

箭矢超出寻常的力量直接穿透了刘恩佑的身体,甚至连带着他直接向后倒去。

刘恩佑心中大骇!慌忙稳住身形抬头向前看去喝问:“是谁?!”

然而雨幕遮住了他的双眼、他只看到又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这一次直指他的头颅脖颈!

刘恩佑大喝一声挥刀劈砍箭矢,却无法完全卸力、偏移的箭矢又再次扎进他的身体里。

“!!”

他还没感受到那钻心的疼痛,紧接着又有第三支第四支利箭相继而来,箭箭力道惊人、带着让人避无可避的恐怖。

“可恶!到底是谁?!我乃益州刘恩佑!你想好射杀我的后果了吗?!”

刘恩佑色厉内荏地朝雨中咆哮,片刻之后终于看到了从雨幕之中骑马而来的屠门明光和宴崇山。

当他看清两人之中是谁手持弓箭之时,整个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无比荒诞的感觉:

“老五?哈哈!屠七?!”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那样射杀于我?!”

那个平日里一言不发、连作战甚至都只会在边缘射箭蹭军功的老实屠七,刚刚竟然差点射杀了他?!

屠门明光听到刘恩佑的质问嗤笑了一声掏了掏耳朵。

“四哥。你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向大哥交代、回去以后怎么向义父交代吧。”

“别在这里跟我嘎嘎叫了,我们益州军可是仁义之师,义父出了名的善待麾下百姓、而大哥又早已下过减免赋税的命令。”

“你却踩着义父的名声、无视大哥的命令在这里抢起百姓的口粮了。”

“真是把义父的脸都丢光了。我若是刚刚真杀了你,义父说不定还会奖赏我呢?”

刘恩佑:“你?!”

什么时候屠七既然也会做出这番姿态、开口这样说话了?!

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屠七吗?

而宴崇山此时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心情复杂了。

刚刚若不是他伸手制止,那在雨中宛如杀神的屠七就要真的一箭接一箭的射死刘恩佑了。

暴雨之中他甚至要很努力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和人形,可他身边的这个人却箭箭不落空的精准命中了目标。

他在马上那接连拉弓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信手拈来般轻易,但宴崇山却知道他手中握着的那把黑弓其实是由精铁打造沉重无比。

如此神射!

如此一个杀人都能面带笑意、举重若轻的少年人。

他来到益州到底有何目的?!

屠门明光却在这时翻身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小先生身边。

“小先生可受到惊吓?小先生可有受伤?唉呀小先生你的披风呢?如此大雨,小先生可莫要受了风寒啊!”

屠门明光麻利的解下自己的披风直接披到了姜山身上、还贴心的给他戴上了兜帽。

但光是这样他还觉得不够,于是左右看看,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以用来挡雨的东西。

最后干脆直接走到那刘恩佑带过来用来装粮食的木车旁边,直接卸掉了木车车板把车板举在头顶又乐颠颠的回到小先生身旁给他挡雨了。

差点被噶的刘恩佑:“……”

满腹惊疑的宴崇山:“……”

妈的。

这不老实屠七果然是为了小先生而来!他从未见过如此为了名士而不要脸面之人!

可恨他脑子不够灵活、也不懂讨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屠七一点一点靠近小先生。

小先生刚刚都对他笑了!

姜山何止被屠门明光逗笑了,他在那一箭划破雨幕、从他耳边擦过之时就已经收起了袖中的匕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了。

怎么说呢,若是有好感度的小本本,这一次屠门明光高低得+1+1。

“啊,看来我的身子骨还是比刘将军你硬一点呢。”

姜山自己好了还不忘给敌人补刀:“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回到军中,刘将军的脖子够不够硬了。”

刘恩佑陡然沉下了脸,片刻之后却忽然对着姜山、宴崇山三人笑出了声。

“你们以为能奈我何啊?”

“我只不过是军费不足过来征收一波军费而已,说到底也是为了益州军。”

“大不了回去之后在义父面前磕头赔罪、然后跪他个三天三夜。这事也就了了。”

宴崇山眉头一皱,面容冷肃:“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无视军规、公然违抗军令,欺压百姓、强夺百姓之财。看你的行为并不像是第一次了,若是查到你还在其他城池有如此行径,那便有私募银两贪污军饷之嫌!”

“按军令!最轻也是夺将军之位、杖责八十!”

“若是周边城池之中有因你之行而无辜死亡之人……”

宴崇山说到这里神色一顿:“按军令。斩!”

姜山听到这里轻呼一口气,然后摇头呵了一声。

屠七在旁边没说话,不过也隐秘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嘲讽之色。

刘恩佑更是直接哈哈大笑:

“大哥!我的好义兄!你怕是脑子坏掉了吧?”

“我可是刘恩佑!刘!恩佑!我受义父如山重恩,这一身武艺本领还没能为义父打下江山,他怎么可能会杀我?!”

“且,别说我只不过是找几个村子城池收收税收收粮了。就算我真的屠了一座村子抢光了他们的银钱女人!”

刘恩佑说到这里眉目在雨幕之中显得无比狰狞狂妄:“义父也不会与我计较的。”

“我可比那些庶民有用多了!”

宴崇山下意识反驳:“义父仁德公正,绝不会违背军令私放于你!”

刘恩佑却笑得更大声了:“大哥,你眼中的义父和我眼中的义父……可是大有不同啊。”

“倘若不信,不如咱们走着瞧?”

宴崇山神情冷峻,像是被冒犯了却无法打破面前笼罩的狮子,露出了有些森然又有些焦躁不安的神色。

但他最后还是直接挥手:“众兵士听令!转道回益阳城!”

“我会把此事禀明义父,我相信义父一定会秉公办理,给那些百姓一个交代。”

他说完便看押着刘恩佑、领着他的队伍离开。

而姜山这时候看着那两个还像是小鸡仔一样躲在他披风下的男童和女童,笑了一下,对他们摆摆手。

“好了,你们已经完成了家人交代给你们的任务,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这披风你们也拿着吧。

不过切记以后不要乱跑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像这次一样顺利且侥幸的。

哪怕有人帮你们也不行。”

两个小娃娃浑身一僵,都默默低下头。

小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但他还是来了。

田村长在这个时候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汉子,他的儿子就在益阳城城门当守卫。

他颤颤巍巍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小先生那不甚在意的、堪称平和包容的眼神之后,只是默默弯身拱手、带领全村人拜谢小先生大恩。

直到那骑着白驴的身影消失,全村的人才默默在泥泞中站起、回到他们破旧的屋舍之中。

田甜儿用力攥紧还有着小先生温度的披风喃喃道:“……爷爷,小先生以后一定能平定天下的,对吧?”

田村长揉了揉小孙女的脑袋:“当然,那可是天下第一谋士啊。”

是能呼风唤雨、引雷诛邪,又心慈手软、怜悯苍生的小先生呐。

第39章 二顾茅庐 屠门明光,向大哥问好。

三日后, 常州府城。

“义父!”

“四弟他违反军规、随意横加强征赋税,经调查至少已有十几个村落和四处县城因此而受难,甚至家破人亡!

您怎可只处罚他半年俸银、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城主府刘阔主院之中, 宴崇山面红耳赤、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阔。

“您不是一直都仁德爱民、生怕麾下百姓因为军队的强势无规而受到欺压吗?”

“您还专门下了军令绝不许将领强占百姓财产,刘恩佑他明明——”

“够了!崇山!”

刘阔一声呵斥,直接打断了宴崇山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宴崇山微微瞪大双眼, 刘阔神色稍缓、又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姜山和屠门明光, 才长叹一声、露出安抚又无奈的表情。

“大儿啊, 你四弟确实犯了军规、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若是换做往常、其他任何时候, 我给他的处罚都会比这重十倍百倍!”

“可大儿你要看看现在是何时间呐!”刘阔伸手就握住了宴崇山的双手。

“半月之前我益州军已经掌控了除孙大海怀化那边势力之外的所有城池,整个益州已经彻底分为两部。”

“虽然现在孙大海按兵不动并没有进攻益阳等与我方势力相交的城池,但他已经休养了至少一季之久, 又怎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扩充领地?!”

刘阔在这时陡然提高声音:“如果不出我所料,孙大海定会在接下来的一月之内发动对我军的进攻!”

“且那一战他必会倾尽全力、不给我们任何喘息分兵的可能!”

“崇山啊!在这种两军即将交战的关键时刻, 为父怎能严惩可以上战杀敌的主将呢?!

为父不能那样做啊!那是斩自己的臂膀、为敌军送人头啊!”

宴崇山抿起嘴角, 一双浓眉拧得极紧。

在理智上他知道义父所说的理由并无错处,临阵前斩将, 的确会对己方的士气造成一定的影响。

但……

他经过调查, 刘恩佑在私下的城池中与民争财、私收赋税的行为已经不止一次, 甚至早就已经成了常态。

只不过因为他是义父的第四个义子、下面才有许多人敢怒不敢言,更有因为他这身份而与他同流合污、欺压百姓。

这样一个欺上瞒下、视军规于无物的将领,又真的有放他一马的必要吗?

宴崇山心中挣扎纠结, 竟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姜山。

而后,他看到小先生的嘴角轻轻上扬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顿时面红耳赤心生惭愧!

他就不该犹豫!无论怎样,刘恩佑已经违反军规、按令就是当斩!

义父不管说出什么理由,在他说出这些理由的时候, 他便已经在包庇恶人、违背自己的德言了。

宴崇山心中忽然便涌出一股难言的失望,他双拳紧握、抬头还想要再对义父说些什么。

此时刘阔却已经走到了姜山面前,再次伸手——

再次拉到袖子。

“小先生!此次事情多亏了小先生出手才保下了那一村无辜村民的生计。”

“我知小先生定然也愤怒刘恩佑不敬小先生,欲杀之而后快。但、”

“主公。”

“但就如我所说、”

“主公!”

“大战之前还是要以大局为、”

“主公啊啊啊啊!”

姜山扯着嗓子的一声吼直接把刘阔的声音压了下去,并且把整个厅中的所有将领谋士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刘阔面色僵硬、眼角直跳。

这小子竟然如此锲而不舍想要打断他说的话!

+1!

“主公,我只问主公一句。”

刘阔眉头微皱,眼神深沉地看着姜山。

“……小先生请说。”

姜山拱手:“刘恩佑是否触犯军令,按令当斩。”

刘阔抿唇,“虽是如此,但——”

“刘恩佑是否触犯军令,按令当斩。且主公宁愿违背军令也要保他一命。”

刘阔深吸口气,咬牙:“不错!但——”

“刘恩佑触犯军令,按令当斩!主公宁愿违背军令、不顾名声也要保他一命!”

姜山第三次大声重复他所说的话,然后在刘阔几欲杀人的目光中道:

“主公此行此举不妥!军令如山、乃一切根本。若今日因临战而赦免刘恩佑,来日便会有因临战而赦免李恩佑、宋恩佑、张恩佑!

只要天下大战不止,便赦免不止,那敢问主公,一军之律令还有何用?!

而主公的言语,日后……又如何取信于——”

“姜寰清!!”

不等姜山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刘阔便狠狠往他面前掷了一个青铜酒杯。

“本公已说过!此时乃非常时刻、不能以寻常时刻与律令待之!

且本公也没说对刘恩佑的处罚便只是那些!暂且把他的过错记下、等大战之后,在一律清算!

若他立下大功劳,便可将功折罪。否则大战之后我必按军令处置他,这有何不可?!”

“小先生,你嫉恶如仇却也不必如此严苛!都说小先生心慈手软,恩佑平日里也很尊敬小先生你,怎却不见你有半点心慈?”

姜山听到这话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了。

他看向面色阴沉的刘阔,声音清朗地回了一句:“主公。”

“我若对恶狼心慈手软,那无辜的羊群只怕就要被狼赶尽杀绝了。”

“心慈手软也要看对谁。”

“对待弱小不免要心慈手软,但对待恶徒便该行霹雳手段!”

周元和的扇子狠狠往下一扇,若不是顾忌场合与这些天他的疑虑,他都要站起来附和小先生一句“好!”

然而他此时再看主公刘阔的神色,明明小先生说出了这样好的话,他脸上眼中却毫无半点欣赏之色全是无法掩饰的阴沉愤恨。

这般样子,哪里有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仁德和善、礼贤下士?

而又是这般样子,又哪有一点半点七年之前他们狼狈的在山中奔逃之时、他目光坚定与自己高谈阔论评判天下英雄与理想的模样?

周元和的扇子是半点也扇不下去了。

他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几分苦笑。

不管当年的相遇是不是一场费尽心机的谋划,但至少当年的刘阔确实有几分他想追随的模样。

而如今,不知该说是人心易变、还是该说本性难移。

周元和没有说话。

整个大厅中便也没有人开口。

所有人都神情紧绷,就怕主公一个暴怒对小先生怎样、又怕小先生一个不满反过来对主公怎样。

咳。

实在是好难选择啊。

姜山却在这个时候看着极致阴沉的刘阔突然后退了一步。

“……不过主公所说的也有道理。”

“到底是大战将至。”

“那便等大战之后,主公在另行处置刘恩佑罢。”

刘阔满心的恼怒、愤恨都要爆发,他甚至准备强行无视姜山的话语、保下刘恩佑了。

结果却在要开口之时被姜山这三句话给架得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那憋着的感觉实在让他难受,但此时此地他却必须要强压下那份暴怒、甚至还得接下姜寰清给他递过来的台阶。

“……还是小先生以大局为重。”

“恩佑!还不赶紧过来跪谢小先生不杀之恩?!”

刘恩佑随着刘阔的喊话一言不发地低头上前、直接跪到了姜山面前。

他双手高举头顶,看不见面容,声音却带着一股任谁都能听出的森冷寒意。

“多谢,小先生不杀之恩!”

姜山立于他身前垂眸看他,轻扯嘴角。

“我与你有何恩怨可言?不必跪我。”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刘阔:“只希望刘将军能够珍惜主公为他争取的机会,不要再犯违背军令的错误。”

“若有再犯……”

刘阔直接踢了刘恩佑一脚,义正词严:“若有再犯!便让他提头来见!!”

姜山一笑。

“如此,便好。”

……

这场议会终于结束。

结束之后益州军的将领和谋士们走得一个比一个快。

今日真是让他们开了眼,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公如此愤怒、甚至被隐隐压制的模样。

“啧啧,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啊。小先生脾气虽好,却也不是能够让人随意拿捏之人啊。”

“小先生何止是不会被人随意拿捏?你怕是忘了小先生在被主公请出山之前,可是亲手埋葬了他的上一任主公哇!”

“千万不要因为小先生看起来小小软软的就认为他真的软,连赵广都能死在他的手中,这世间还有多少人能够命硬过赵广啊?”

今日一会,倒是让这些益州军的主将们,更对小先生尊敬了三分。

而周元和此时也扇着扇子,面色复杂的看着宋通达。

“通达兄啊,时至今日,我倒是不知主公那般大张旗鼓的请小先生下山是好还是歹了。”

“小先生性格也太过刚硬。”

宋通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位老友,摸摸胡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嗤笑出来了:

“性格太过刚硬?笑死。”

“元和啊,你难不成以为‘天下第一谋士’是什么随随便便都可被人得到的名头吗?”

“无论什么只要是‘天下第一’便已经足够让人以最谨慎恭敬的态度对待,而在这之后再加上‘谋士’二字——”

“世间蠢人都以为这天下是武将在争夺谋划,但你我难道不知,执子之人到底是谁?”

“一个谋士便可分裂三国,同样的一个谋士亦可使一国崛起、或挽大厦于将倾。”

“如此,你竟还嫌一个从三岁起就被定为天下第一谋士的人性格刚硬、不为你主公低头。”

宋通达又笑了一声:“若我是天下第一谋士,我此时怕不是已经一口忒在刘阔脸上、让他醒醒脑子。”

“若我那不当人的师弟是天下第一谋士,他现在想的怕是要直接做局灭了你益州军、用你们祭天当做他另投新主的投名状了。”

“就这你还觉得那小倔驴性格刚硬?”

“你该让你的那位主公自己反省一下,他为什么没有足够的容人之量让那小倔驴心甘情愿地辅佐于他。”

周元和:“……”

周元和恨恨地扇了扇扇子:“说的这么多,你不也喊他小倔驴?!”

宋通达:“。”

“嗐,不过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至少在两军决战之前,刘恩佑的命是保住了。”

宋通达听到这话眯了眯眼,又开始上下摸胡子:“那可不一定。”

周元和大惊:“小先生如此记仇、要杀刘恩佑吗?”

宋通达白他一眼:“别瞎说。”

“那小倔驴虽然心眼小又记仇,但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表面还是很光风霁月的。”

“那通达兄你?”

宋通达想了想:“主要是,刘恩佑可能总想找死。”

周元和:“?”

宋通达摇摇头:“这我也不确定,多费脑子啊,我这感觉自己的头疾好像又要犯了。

好了好了莫要跟我说话!老夫要回去躺一躺!”

周元和:“。”

我把你喊过来就是让你养老的是吗?!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

当夜。

田家村口。

一人蒙面骑于马上,看着这已经沉睡了的村庄眼中露出一丝冷笑。

他转了转手中的钢刀,翻身下马。

借着苍白的月色他直接找到了村中村长家的房屋,而后一刀劈开门刃,跨步而入。

“是谁?!”

“救命、有强人——”

被声音惊醒的田村长一家刚聚集到一起,便对上了那迎面而来的屠刀。

“没用的肥羊本就不该挣扎,我说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铛!

从旁边忽然伸出一把长剑、结结实实的挡下了刘恩佑的屠刀。

“四弟!!竟然真的是你!”

“你竟真的狠辣至此!”

刘恩佑被挡下也丝毫不惧,当场冷笑一声:“谁是你四弟?不过是一个蠢而不自知、认贼作父的棋子罢了!

凭你也敢喊我四弟!至少我是真的姓刘!”

宴崇山听到刘恩佑的话瞳孔骤缩,“你说什么?什么认贼作父?!”

“你休想在这里挑拨我与义父的关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凭你今夜所作所为,义父便是再也不会对你网开一面了!”

刘恩佑看着表情有一瞬间动摇的宴崇山哈哈大笑:“你可真是蠢啊!宴崇山!”

“你到现在还没想清楚明白为什么他刘阔一定要保下我吗?!”

“你以为我在你之后那么多城池私自收税、欺压百姓他刘阔是分毫不知吗?”

“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人帮我掩饰扫尾,你会到如今都不知我做了什么?!”

“就算你把我再带回去他刘阔也绝不会杀我!被斥责的只会是你宴崇山!

毕竟,他那三千金饼的私库里,至少有一半都是我为他强夺来的!!”

宴崇山身形巨震:“这不可能!义父不是如此之人!!”

刘恩佑眯眼,趁他怔愣之时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药粉撒到他面上,而后爆喝一声刀刀直取他性命!

“宴崇山,怪就怪你不识好歹、非要在这里等我,区区庶民而已你却非要保他们。”

森寒刀光逼的宴崇山步步后退,在退无可退之时、刘恩佑一跃而起,大刀直冲宴崇山脖颈:

“下辈子投胎,别管那么多闲——呃啊!”

在刀锋即将划破宴崇山的脖颈之时,一支黑铁精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呼啸而来!

一箭封喉!

笃。

宴崇山看着直接连人带箭扎在泥土墙上的、距离自己的头颅只差三寸的黑色铁箭,然后转头便看到了从月色之下缓缓走来的屠门明光。

“哎呀呀。大哥,看来小先生的交代还是我完成了。大哥还是大意了啊。”

“义父说提头来见。一会儿我就提着头去见他。”

宴崇山:“……”

宴崇山深吸口气,目光锐利如电:“你到底是何人?!”

一直在益州军老老实实的屠七在这时才抬头,晃了晃脑后狼尾束发:

“在下屠门明光,给大哥问好。”

宴崇山:“?!”

第40章 二顾茅庐 不可留!

回程的路上, 宴崇山一路沉默。

他心中对屠门明光的戒备提升到了顶点,却在是否要把屠七隐瞒了真实姓名的事情告诉义父这一点上产生了犹豫。

若是从前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向义父说出自己的怀疑、痛斥屠门明光包藏祸心。

若是从前他也会提着刘恩佑的头颅告诉义父他再次不尊军令而后被自己抓住处置。

可……

他说的话义父真的都会相信吗?

义父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又有多少是不掺虚假的?

从前他从未怀疑过的事情, 现在却犹如一座大山深刻而沉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几乎无力再去思索其他。

而除此之外,刘恩佑在决定杀他之时冷笑着嘲讽而出的那句“认贼作父”, 也让他极其在意。

谁认贼作父?

他宴崇山认贼作父?

那么, 谁又是那个贼?!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挣脱谎言的束缚、想要破茧而出。

宴崇山用力按了按心口, 一言不发。

偏偏就在此时, 他听到身旁屠门明光那过分轻松的、甚至还带着点愉悦让他咬牙的声音。

“大哥~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宴崇山倏然转头,眉眼深刻:“我实在当不得屠门公子一声大哥。”

“还有,你无令射杀刘恩佑, 不说找个地方埋尸隐匿此事,反而敢堂而皇之地提着他的头颅去见、去见主公。”

“即便你平日隐藏的再好、表现的再怎么老实, 主公也定然会怀疑你、甚至记恨于你。”

“到时候你的处罚怕是会比白日刘恩佑更重。”

屠门明光笑了一声, 他毫不在意地拍了一下挂在马屁股上的用布巾裹着的人头。

“所以我说,大哥, 咱们做个交易。”

“我一力扛下射杀刘恩佑的事, 大哥你不过是看我鬼祟、追随我而来刚好见我杀人, 却没来得及阻止罢了。

等义父要罚我之时多为我说几句求情的话便可。”

“啊,虽然可能没什么作用。”

宴崇山目光一厉,这根本不是交易。

而是单方面的为他隐瞒、甚至向他示好。

“不必!杀死刘恩佑之事我也有参与, 且刘恩佑本身就违反了军规、杀他我问心无愧,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禀告义父, 他定然不会——!”

宴崇山的话止于一柄银色尖枪。

森然的枪尖闪带着一点寒光距离他的喉头只差半寸。

“大哥,是时候睁开眼睛看看现实了。”

“你又不是没有脑子,何妨动一动它呢?”

宴崇山身体僵硬、心中骇然之极。

屠七、不, 屠门明光是何时出枪的?!甚至他何时除了弓箭之外身后还背着一把银枪?!

他到底隐藏了多少!

“刘恩佑说的那些话大哥你是半点没听进去啊?”

“现在还喊那老货义父,也不怕日后下了地府被伯父伯母一同殴打?”

宴崇山:“……”

宴崇山深吸口气,想要发怒却又忽然不知该向谁发怒才好。

“……刘恩佑所说也不尽如实。义父待我恩重如……”

“我若想养一头最忠诚的狼,定然要找一头父母双亡的小狼。在它孤苦无依、最为弱小之时收养它,而后我便拥有了它最大的忠诚。”

屠门明光突然开口说狼,脑后的狼尾还在随着他的话语轻晃。

“可惜父母双亡的小狼太难找,且狼多忠贞、总是父母俱在共同养育一只小狼。”

“所以,我要那小狼,就要先一箭射死它的父母,才能让那小狼成为我最忠心的恶犬。”

“够了!闭嘴!”

宴崇山拔剑劈下屠门明光的长枪,神色陡然肃杀至极:“无凭无据休得胡言!否则哪怕你救我一命也别怪我对你下杀手!”

屠门明光叹了口气,果然小先生说得对,像这种忠义过头又死脑筋的家伙,实在是很难一下子赚成兄弟啊。

“好吧我不说了。

不过大哥你也别对自己太有自信,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宴崇山:“……”

“那咱们退一步,你多想想刘恩佑说的话,可以从旁试探刘阔、可以再想想刘阔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还有一些细小的微妙的事情。”

“就是不要直接见了刘阔就问——你是我认贼做父的那个贼吗?”

屠门明光为了自己未来的好兄弟眼神和话语都十分诚恳:“多为自己想想、多动动脑子行吗?”

宴崇山:“…………”

宴崇山没有回答。

只是在半天之后,老实屠七大张旗鼓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奔议事厅,提着刘恩佑的头去见刘阔的时候,最终还是默默站在一边没有吱声。

而刘阔在看到那死不瞑目、被一箭穿喉的自己的堂侄的头颅的时候神色大骇且惊怒。

他还没问怎么回事,就看到屠七顶着他那张无比老实地脸说:“义父,四哥又犯事了,被我抓了个正着,所以我提他的头来见你了!”

刘阔:“!!!!”

议事厅里周元和、史驰飞、还有其他益州军将领们:“。”

唯有姜小先生感叹一句:“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刘阔脸色爆红、愤怒之极头脑充血,终于一手指着屠七又看了一眼姜山,又一次被气晕了过去。

周元和以扇挡脸,“小先生!少说一句罢!”

姜山不语。

屠七张嘴,然后直接被周元和用羽扇扇了一巴掌。

“你也闭嘴吧!”

于是二人与其他人一同退去。

不过临走之前,姜山还是状似关心地说了一句:“主公身体要紧,还是就近在侧屋休养吧!”

这一气便让刘阔直接昏睡了三个时辰,直接昏睡到了深夜。

好在府中大夫医术不错,刘阔在议事厅的侧屋中醒来,还能中气十足地砸碎了屋中所有的瓷器、掀翻了唯一的桌子。

“去!请周先生和宴将军来!!”

刘阔眼神深沉阴鸷,最终下定了最后决定。

屠七实在愚蠢!

不过是让他“护卫”看守姜寰清几日,便被姜寰清忽悠指使的团团转,甚至都快要忘记了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公!

屠七+1+1+1+1+1+1!

而那姜寰清更是可恶至极!

白日里那样在众人面前逼迫于他他都已经不再计较了,竟然还在夜里设计让屠七射杀刘恩佑!

哪怕刘恩佑脾性贪婪、记仇忘恩,但他却是一把相当好用的暗刀,更是与他有些血缘,姜寰清却偏要杀他!

此等谋士!

此等谋士!!

已不是不可为他所用了。

他在践踏他作为主公的威严!

不可留!

既如此,不可为我用者,便去死!

“主公,周先生和宴将军来了。”

刘阔在一片狼藉中抬头,看到这两个他亲手设计的、最忠诚于他的棋子与凶兵。

脸上顿时流出两行浊泪。

“周先生!大儿啊!”

周元和扇子一顿。

宴崇山身体微僵。

刘阔还没察觉到他们二人的异常,哭着便伸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他们的胳膊:

“姜寰清辱我至此啊!”

周元和想了想:“……主公,其实小先生也不过是、嗯,脾气略刚硬了些。主公何不再待他温柔迁就一点?”

刘阔:“某待他还不够好吗?!非要么某去为他做牛做马才能打动他的心?!”

宴崇山沉默之后发言:“义、父,小先生在此事上无错。是刘恩佑几次触犯——”

“你住嘴!他没有错难道是我错?!刘恩佑不过是去一个村里多要了一些银钱而已!他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我益州军的将军,难道还不比那些庶民贱民高贵吗?!

还有你!你明明发觉屠七行迹鬼祟私自出城、为什么不直接上报于我?非要自己跟过去看个究竟?!

大儿!你向来是最忠心于我的,怎么偏偏此事你一声不吭?你是不是有了私心?!”

宴崇山喉头一哽,再看到刘阔此时陡然看向自己那凶狠怨怼又怀疑的目光,突然就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然而他的沉默却加剧了刘阔的愤怒和责怪。

“大儿!我知你敬佩喜爱小先生为人,但你也要分清亲疏远近!他姜寰清再好也不过才和你相识不到三月!

而我!我才是救了你性命、养育了你十几年对你恩重如山的恩人!!”

宴崇山猛然抬头。

周元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此等挟恩之语实在有违仁义之德。

而刘阔的话还在继续。

“大儿啊,在我和姜寰清之间,你可不能、也不该选错啊。”

宴崇山注视着脸上还沾有泪痕、眼中却都是责备与怀疑之色的刘阔,突然开口。

“义父。”

“十六年前,您落难逃至我家之时,身后的追兵一直在追着你吗?他们是刚巧在您离开之后放火杀我父母的吗?”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刘阔面色骤变、接连后退三步,声色俱厉。

“宴崇山!你在问我什么?!”

宴崇山却在这时神色平静起来:“义父,我只是不太记得幼时那些事了。在小先生问起我与义父的过往之时,都说不清义父对我的恩德。”

刘阔此时已经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右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那些、那些事情,过了太久,我也记不太清了。”

宴崇山沉默。

周元和也在这时不发一言。

刘阔看着他们二人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不安与如山般的惊疑。

“……罢了。今日我头疼欲裂,商议之事改日再说吧。”

于是宴崇山与周元和一同退下。

留下面色变换不定的刘阔骤然起身、直奔自己府中主院,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他的寝屋。

两刻钟后,刘阔看着他从床角青石板下取出的箱子微松口气。

然而当他用青铜钥匙打开箱子之后,守在刘阔院外的所有兵士都听见了那从主公寝屋中传出的一声无比愤怒与震惊的怒吼。

“这怎么可能?!是谁!!”

看着空空如也的铜箱,刘阔目眦欲裂。

另一边,小先生院中,姜山看着面前刚弄到手的东西,笑着端起了面前的果子露和屠门明光虚碰一杯。

第二次,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