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让步朕给你时间考虑,但是结果不会变……
太医院院使匆匆被传进华胥宫,一进殿就见到陛下在床头坐着,满脸凝重地望着床上的人影。
事关深得圣宠的令仪郡主,院使不敢有任何马虎,小心诊完脉后,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禀道:“陛下,郡主这是心中忧惧交加才一时发了热,待臣开完药喂下,再好生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
只是他有些纳闷,好生生的郡主怎么会突然受到这般惊吓,联想到同一日被禁闭的太子殿下,他心中一悸瞬间不敢再立即猜测下去了。
天子目光缓缓看向床上双眼紧闭,脸色酡红的女孩儿,她那样纤细、柔弱,睡梦中眉头仍是紧皱着,被他握着的手滚烫得像是着了火,好似下一刻就要热化了,消失在他面前。
忧惧交加?她因什么而忧惧,他心知肚明,只是心中不免感到有些酸涩。
她不接受他的示爱,甚至恐惧他害怕他,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她刚入宫的时候。分明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想要好生对待她,迎来的却只有她畏惧躲闪的目光。
“朕知道了,你出去吧。”他摆摆手,让宫人和太医都退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姜映晚睡得极不安稳,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声音微弱地唤着:“父皇……”
天子伸手将被子给她裹得更紧了些,听见她的声音,锐利的眼眸立即变得柔和下来。
“你还叫朕父皇,”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脸,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可惜,朕实在做不了你的父皇了。”
他如何不知要晚晚接受他的心意会有多不容易,他们之间有着年龄身份的间隔,更何况在晚晚心中的确是将他当作父亲一般对待。
可即便知晓这其中的不易,他仍不舍得放手后退一步。
在他终于接受了自己这变质的心思后,如何还能看着她对自己肆意撒娇而无动于衷,他的身体饱受压抑,只要看见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
他一直以为自己清心寡欲,可原来他只是没遇见能让他动情之人。
“晚晚,”他忍不住俯下头,细细地吻着她的唇角,声音轻而执着,“我爱你……”
“父皇……”姜映晚呢喃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往他怀中贴去。
他胸膛一片火热,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不住地吻着她略显干燥的嘴唇,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我在……”他的眼眶都有些热起来,“我在晚晚。”
姜映晚无意识地回应着他,唇瓣轻轻地蠕动着,像只寻求依偎的小兽一般,两个人灼热的呼吸紧紧交缠在一起。
天子沉醉在这缠绵的亲吻之中,恍惚间竟觉得如置人间仙境,与她心意相通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好,好到哪怕这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他也甘愿咽下去。
晚晚一定也是爱他的,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离开令他迷恋的嘴唇,又爱又怜地抚摸着她滚烫的小脸。
他会等她接受自己,然后他会让晚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将一切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
……
姜映晚醒来的时候,已
经将近黄昏,她头脑昏昏沉沉,直到看清坐在自己床头的那个高大身影,才忽然想起来前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原先惊喜的眼眸瞬间化作了惊慌。
天子见她拼命往墙边缩,一脸防备地望着自己,心头顿时一凉。
分明先前在她昏睡时,他们还那样缠绵过,他甚至期待着晚晚一醒来便会高高兴兴地接受自己,软软地改口叫他夫君,可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
“晚晚……”他伸手想要安抚她,却被她别着脸避开,那只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姜映晚紧紧攥着被子,不敢抬起头看他,她怕又看见那双眼中疯狂的欲望,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落入笼中的猎物一般无处可逃。
可是想起他往日对自己的好,她不禁对自己的行为又有些愧疚,低低喊了一声:“陛下。”
是的,在发生过昨夜的事后,她无法在坦然地叫他父皇了。他亲吻她、啃咬她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仍在她心头缠绕不散,甚至她至今仍旧觉得自己嘴里残留有他的味道。
可为什么是陛下呢?她实在无法将自己印象中对她温柔纵容的陛下与昨夜那个肆意冒犯她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两世加起来,她都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又是茫然又是无措,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他。
天子笑容有些苦涩:“你终于不叫朕父皇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可当她真的不叫他“父皇”,只是一声冷冰冰的“陛下”后,他又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心里得不到满足。
不能着急,慢慢来。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又端起桌上的药碗:“先喝药吧。”
姜映晚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汤勺,轻咬了咬唇道:“不劳烦陛下了,我自己来。”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与陛下往日的相处实在太亲密了些,远远超出了寻常父女该有的范畴。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会误会了,将那些亲昵错当作了男女之情的情谊,她该注意一些分寸,这样陛下也许还能变回原来的那个陛下。
这时姜映晚心中仍存了一些侥幸,觉得他只是一时糊涂了,明明她就如同他的女儿一般啊,怎么能嫁给他呢?
天子默默地凝视着她,那双眼眸深沉如墨,让人猜不出其中所隐藏的情绪。
他保持着端勺的姿势不动,只是缓缓勾起唇角,声音平静又温柔:“晚晚乖。”
可他用着如此温柔的语气,呈现出的态度却是强势的,不容人有半分拒绝的余地。
姜映晚到底是敬畏他的,何况他这样说话,就更像是父亲一般了。
她下意识就张开了嘴,任他将勺子送了进去,乖乖将药汤咽了下去。
天子这才松展眉头,满心愉悦地望着她,一勺一勺地喂着。
他的晚晚太乖了,这怎么能让他不喜欢。
姜映晚咽下了一肚子苦水,想起昨夜他抱着她,要她做他的女人,心里不禁又委屈又气,于是扯过被子翻身面对着墙壁,不想再看他了。
“药我喝完了,陛下您还是出去吧,男女授受不亲。”
这可是她的闺房,哪里能让男人随意进去,她要赶他出去,不许他再来了。
天子坐着不动,慢悠悠道:“晚晚从前扑进朕怀里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男女授受不亲?”
哪次他来到她这里,她不是飞扑进他怀里,毫不顾忌外人的眼光,自然,也无人敢有任何异议。
他看着她气恼得团成一团的身影,眼中流淌出笑意。
她将他当作一个危险的、对她心怀不轨的男人般防备,总是比她仍把他当做父亲好。
他不想再做她的父亲,也的的确确是一个对她心怀不轨的男人。
姜映晚脸上不由一热,想起自己过去自己对他肆意撒娇亲近的举动,顿时觉得人世险恶,那时她哪想得到自己这么做会是羊入虎口。
反正都怪他,谁叫他心思不净。
她闷声道:“从前是我太过肆意了,请陛下见谅,往后一定不会了。”
天子:“不,朕不觉得晚晚有错,晚晚如此依赖于朕,朕心甚欢。”
他怎么能不心欢,当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心脏也仿佛经历了一次飞来撞击,激荡得像是腾飞上了天。
姜映晚将头蒙进被子里,不想再听他说话。
在他变回原来那个陛下之前,她都不想要再理他了。
“晚晚,”天子无奈地看着她逃避的举动,觉得她又可爱又孩子气,“你不能躲朕一辈子。”
姜映晚闷着气,将耳朵捂得紧紧的,不愿回应他一声。
他也不恼,御极多年让他养出了十足的耐心,何况晚晚的反应已是比昨夜好了许多,他最怕她又哭又闹伤着身体,如今她只是发发脾气,就让她发吧。
“晚晚,你躲朕也没用。”他不依不饶地继续喊她,又伸手试图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拽下来,担心她会闷着自己。
姜映晚哪里比得过他的力气,一下子被子就从她手中脱了出去,眼前变得宽敞又明亮。
她额头上的秀发都汗湿了,一双明亮的眼眸警惕地瞪着他。
他却不甚在意地一笑,毕竟她这般看着实在没有什么威胁力,反而更让他想欺负了。
“朕昨夜说过,今天也不妨再说一遍。”他姿态从容,专属于帝王的霸气从他身上四溢开来,“朕要娶你,要你做朕的女人,不再是女儿。”
姜映晚无法再装作听不见,没等她做好反应,他就已俯身下来,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不容她抗拒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瞪大眼睛正欲推开他,他却好似早已料到,先一步撤离了,让她满心怨气无从发泄。
“晚晚,朕给你时间考虑。”念起她因此都忧惧地生了病,天子也不忍再强行逼迫她,攻势略缓了缓,但是……
“但是结果不会变。”
他已经决定好回宫后便册封晚晚为贵妃,先走个过场,以免朝中大臣对她有太多非议,等晚晚怀了身孕,或者寻个其他由头,他再名正言顺地封她为皇后。
谁也阻止不了他娶晚晚,晚晚自己也不行。
姜映晚郁闷至极,又反抗不了他,听他如此说也只能尽力安慰自己,好歹自己还有希望将陛下给扭转回来,要是他真像昨晚那样,不管不顾地要了她,那她真是要哭到天荒地老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那……那陛下也不准随意冒犯我。”
天子皱起眉:“怎样算冒犯?”
姜映晚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列举:“不能随意闯进我的房间,进来要先通传,不能抱我,也不能……不能亲我……”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又羞又恼,眼中泛出了湿润的水花。
天子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那朕不是什么也不能做?”
至少在从前,除了最后一点其他的他想对她做就做。
姜映晚瞪他一眼,急得都有些结巴:“我不管,反正你再随意冒犯我,我就、我就……”
她实在就不出来,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上涌。
为什么好端端的陛下一定要变呢?一直做她的父皇,他们两个父慈女孝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她又忍不住哭了:“您为什么就不能做我父皇了呢?”
天子轻叹一声,有些心疼地为她抹去泪水:“朕爱你,实在克制不住。”
爱一个人,怎么能甘心与她一辈子保持距离,永远无法亲近呢?
他忍过,克制过,可在听见太子求娶她的一刹那,全部冷静瞬间毁于一旦。
第62章 怨夫朕不行,换了太子就行了吗?
姜映晚闷闷地垂着眼眸,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从前她见到他时,总是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诉说分享,可现在他们之间却平添了一道阻隔,至少她无法再坦然地亲近他。
天子眼眸暗了暗,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温声问她:“现在头还疼吗?”
一瞬间,姜映晚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陛下,眼中不由一热,低声道:“嗯,不疼了。”
天子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确实比先前有精神了一点,“你身子弱,这些天就好好歇着吧,朕让太医再给你开些养身的药。”
姜映晚也没有心思再缠着他陪自己胡玩,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正好这段时间先避着他,好让彼此都暂且冷静下来,兴许陛下冷静几天就能自己想开了。
“再过几天就到天寿节了,朕打算先在行宫过完天寿节,再回皇宫。”他神色淡淡,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情,果然见她有所触动。
天寿节,那就是陛下的生辰。
姜映晚想起自己原先准备的生辰贺礼,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换一个,发生了昨晚的事后,她觉得那份礼物不太适合再拿出手了。
“朕生母早逝,不受先帝喜爱,在登基前从未有人为朕庆贺过生辰。”天子平静地叙述着,却让姜映晚听着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本以为陛下该是养尊处优着长大的,可原来他也曾有被父母忽视的时候,她瞬间就与他有些感同身受了。
“我会陪着陛下的。”她下意识想要安慰他。
天子缓缓微笑:“这可是晚晚说的,朕十分期待收到晚晚的礼物。”
姜映晚顿时懊恼地鼓起腮帮,明明自己方才还下定决心要避开他一段时间,怎么轻易又被他煽动了,想想就算他幼时不得先帝喜爱,可他如今是皇帝了,全天下还有谁敢不敬着他,他哪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怜。
她轻轻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声“坏东西”,嘴上却弱声弱气:“我只是说会以女儿的身份陪着陛下,没说有礼物……”
天子定定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涌,半晌叹道:“是朕奢求了,没有礼物也罢,只要晚晚愿意陪在朕身边,一切都好。”
姜映晚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很熟悉,想了半天才发现,这不是话本里常有的情节吗。
糟糠妻宁愿承受着丈夫的冷言冷语,受尽万般委屈,也要对丈夫不离不弃,只盼求对方能多看自己一眼。
她看话本时对那妻子简直恨铁不成钢,对那冷淡的丈夫更是厌恶至极,没想到自己转头就变成了自己所厌恶的角色。
她抬起眼眸看了看他俊美又隐忍的脸庞,心道再怎么说陛下对她也是万般宠爱过的,不能因为他一时糊涂了,她就当过往的一切都是他别有心思。
陛下年纪大了,一时犯了糊涂也是人之常情。
姜映晚立马就说服自己了,轻声道:“其实是给陛下准备了礼物的,只是我方才忘了。”
天子闻言立即愉悦地弯起唇角:“朕就知道,晚晚不会对朕弃之不顾。”
看着他脸上的笑,姜映晚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又上了他的当,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满脸纠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她忽地想起来他昨晚说过一句话,后面她都被他突然的表白给吓傻了,也没有追着问他,“陛下,您说太子哥哥求娶我为妻,这是真的吗?”
姜映晚希望那是他自己胡乱揣测,陛下对她抱有异样心思也就罢了,毕竟是她自己与陛下相处时没太注意分寸,对他太过于依赖了,可太子殿下怎么能呢?她一直把太子殿下当作亲哥哥啊。
天子目光幽深,唇角抿紧:“怎么?晚晚接受不了朕的心思?换了太子就没问题么?”
他胸膛起伏,想起太子跪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要求娶她为妻时的画面,禁不住怒极反笑:“的确,太子与晚晚年纪适当,又未曾娶妻,的确比朕与你更相配些。朕年岁大了,又有众多子女,晚晚嫌弃朕也是应当的。”
姜映晚眨了眨眼,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再去想太子的事情,被他这怨夫似的语气搞的脑子一阵懵。
她什么时候嫌弃他年纪大了,他有子女这回事她又不是不知道,毕竟一开始他还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亲生女儿呢。
“陛下,您讲理一点。”她皱起秀眉,“我一直将您视同亲生父亲,您突然说要娶我,我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太子哥哥也是一样的。”
天子脸皮深厚,腆着张老脸道:“那亲上加亲,晚晚就嫁给朕不好吗?”
姜映晚无语:“哪有这么亲上加亲的?”
父女就是父女,再怎么亲上加亲也不能变成夫妻啊!
天子坦坦荡荡:“朕说有就有。”
他堂堂皇帝,不过就是想娶心爱的女子为妻罢了,晚晚又非他的亲生女儿,没有那些人伦纲常的束缚,为何不能娶?
姜映晚觉得他实在无理取闹,说也说不过他,骂更是不敢骂,一见到他那张威严的脸,她就想起自己的爹,气顿时消下去一大半。
他好烦啊!
她侧过脸,重新盖上被子道:“我要休息了,陛下您请自便吧。”
天子全当听不出她的送客之意,强硬地握住她一只手:“朕看着你睡。”
姜映晚试着拽了拽手,没拽出来,只好随着他去。
她本以为经过昨晚的事,自己如今对他心怀警惕,被他盯着必定辗转反侧难以睡着。
可或许是她对他的气息太熟悉了,哪怕内心知道他如今对自己不怀好意,可下意识还是依赖他,不知不觉就在他气息的包裹中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天子才轻轻撩开她额前的头发,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好眠,晚晚。”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安抚之意,姜映晚在睡梦中,眉头也悄然松展开来。
……
确定她身子无事后,天子才回到明光宫。
郭延见他从华胥宫回来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顿时松了一口气。外界只知太子殿下顶撞尊长触怒龙颜才被关了禁闭,他却知晓这父子二人是因为令仪郡主犯了冲突。
陛下对令仪郡主的心思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打早就看出陛下对郡主不仅仅是单纯的父女之情,可陛下浑然不觉,他也不敢做出提醒,只能这么糊弄过去。
可陛下对郡主有心思就罢了,怎么连太子殿下也……这父子同争一人,争的还是从前的公主殿下,传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
真是冤孽啊,郡主又怎么能接受这从前的父亲和哥哥都对自己生了不轨心思呢?
正当他唉声叹气时,忽听陛下问:“你说,朕要如何做,才能让晚晚接受朕?”
郭延差点心脏都被吓出来,陛下这一转变思路就毫不掩饰了,郡主可才被您给吓病啊!
他斟酌道:“郡主只是一时想不开,慢慢会明白陛下的心意。”
说完他就忍不住心叹,勿怪郡主被吓病了,这搁到哪个女子身上能接受得了,幸好郡主不是陛下亲生的女儿,否则那才叫人伦惨祸啊。
天子斜看他一眼:“算了,你一个太监能懂什么?”
郭延措不及防就被捅了心窝,他是不懂那些个男女情爱,可陛下也不见得能懂多少,要不然怎么能跟令仪郡主闹成如今这样。
连父女之情和男女之情都分不清,唉,不敢说……
天子屈起手指轻点在桌面上,略沉吟了一会儿,道:“去请大长公主过来。”
郭延立即明白,陛下这是要向大长公主殿下取经了,毕竟当年大长公主殿下与驸马夫妻恩爱和睦,堪为京中典范。
嘉阳大长公主被召来明光宫时还有些忐忑,毕竟连向来深受宠爱的太子都因触怒龙颜被关了禁闭,若非陛下诏令不可违抗,她真想躲在自己宫里,安分守己地把这段日子给消磨过去。
天子未等她行完礼,便开门见山道:“朕今日请姑母来是想问问,驸马当年是如何追求您的?”
大长公主眼前一昏,险些栽倒下去。驸马都
去世十几年了,她哪里还能想到会有人问她这种事,而且还是那个一向凉薄无情的陛下。
然而转念一想,她便知晓陛下为何会有此一问了,想来他终于肯承认了自己的心思,打算追求人家小姑娘呢。
“其实驸马也没什么……”跟小辈提起这些旧事总是有些尴尬,大长公主老脸都有些泛红,但是在回忆到驸马当年为追求自己所做的一些蠢事后,心中又忍不住有些甜蜜。
谁知天下听完却只是轻挑起眉:“就这些?”
外出游玩,送小礼物,英雄救美,搂搂抱抱这些……他哪样没给晚晚做过?
驸马做的还不如他多他好呢,这都能娶到公主?那看来他娶到晚晚也不成问题。
大长公主看他一脸自信,忍不住问:“陛下可否给臣服详细说说您与令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臣妇也好给陛下出谋划策。”
天子想起自己半夜跑进女孩屋里,将人给吓哭的举动,忽然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他轻咳一声:“也没什么……”
嘉阳大长公主听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脸色一点点复杂起来,甚至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难怪令仪突然就病了,换做她是令仪,只怕会病得更严重。谁能接受好好的父亲一下子就变成了别有用心的坏男人?
她看着陛下甚至都有点恨铁不成钢了,您那运筹帷幄、纵横朝堂的手段呢?
人家令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跟您的女儿一般大,您就不能温柔点,徐徐图之么?
天子说完还一脸疑惑:“朕哪里做的不对么?朕对晚晚那样好,晚晚为何不接受朕?”
第63章 无赖你喊一声,朕就亲你一下。
眼前这人到底是天子,还是个残暴无情手段阴狠的,大长公主仔细斟酌着语言,道:“陛下,父亲和夫君总是不同的,令仪从前视您为父,哪怕您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往旁的方向想。”
她的驸马当年追求她时,可没有一上来就让她叫爹,哪像陛下,给人家小姑娘当爹都当上瘾了,还嘴硬不承认自己对人家是男女之情。
天子想起从前自己信誓旦旦会一辈子做晚晚的父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那朕该如何扭转晚晚的想法?”
大长公主难得从自己这个寡情的侄儿脸上看到一丝尴尬之色,心中忍不住感叹当真是一物治一物,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弑父杀兄毫不手软的男人,竟会因一个小姑娘而患得患失。
她道:“陛下从前待令仪如何,今后便也继续一样做,臣妇以为令仪对陛下也并非毫无情意。”
或许真是旁观者清,她分明看见令仪望向陛下的眼神中也满是仰慕和依赖,否则哪个姑娘都这般大了,还能扑进父亲怀里肆意撒娇的。
反正静仪不会在陛下面前露出那副小女儿般的情态。
天子听她说完,心里也略有些底了,叫郭延好生将长公主送回去,并赐下不少珍宝。
这日清晨,姜映晚方从床上起来,便听见宫人神色纠结地进来通报,说是陛下在外面等候郡主多时。
姜映晚头脑懵了一瞬,半晌才想起来先前与陛下的约定,不准他再随意进自己的寝宫,他竟真的遵守了。
宫人小心翼翼道:“郡主要请陛下进来么?”
那可是陛下啊,她怎么敢将陛下拦在外面,可是陛下坚持在外面等候,非要她进来给郡主通传。
她搞不懂郡主和陛下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只能兢兢业业地照着陛下的吩咐做。
姜映晚原只是随口一提,可见他真的记在了心上,自己反倒莫名害羞起来:“那……那快请陛下进来吧。”
等宫人出去,她就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无端发起热来的脸颊,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好像……好像她真的成了宫里的女主人一般。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帘幕之后时,她的心脏忽然像小鹿乱撞起来,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期待让她紧紧盯着那扇珍珠帘幕,一时竟移不开眼。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那串帘幕,珍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姜映晚呼吸都快凝滞了,在他的身影完全显露出来的那一刻,莫名慌张地垂下了头。
“晚晚?”天子见她垂着头,略有些局促地搅弄着手指,眼眸不禁暗了暗。
她还是不愿见他,往常她早该欢喜地朝自己扑过来了。
姜映晚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笼罩下来。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即便看不见他的脸,那股霸道又清冽的气息仍旧无孔不入,将她紧紧包裹了起来。
她屏着呼吸,见他一直没有出声,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陛下要做什么呢?他不会又要冒犯她吧?不行不行,他可是她的父皇,父女之间是不能做那些事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忽然落在了她的头顶上,她的心跳也几乎都要停止了。
耳畔异常安静,连风声都几不可闻,只有他的声音异常清晰。
“身子好些了吗?”
姜映晚浑身蓦地一松,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就被攻溃了。
她轻抬起眼眸望着他,期期艾艾道:“好……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陛下今日穿着打扮与往日相差极大,他从前只爱穿那些深沉的颜色,今日却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衣服,头发用玉冠高束,脸颊两侧垂落着几缕发丝,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浑身的气势也略有收敛。
他就那样垂眸望着她,她一抬头,就看见他那清隽的脖颈和微微滚动的喉结,深邃的锁骨在衣服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陛下好像与她的爹爹确实是有些不同的,姜映晚晕晕乎乎地想着,又觉得陛下这副打扮实在是好看极了,哪怕连太子哥哥都是不如他的。
可是……可是他再好看都是她的父皇呀,她怎么能对着自己的父皇胡思乱想。
于是她瞬间就从美色中清醒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防备道:“陛下来找我有什么事?”
天子见她忽然警惕起来,像只炸毛的小兔子一般,不禁一笑:“朕只是想来看看你。”
姜映晚干巴巴道:“那……那您看完就可以走了。”
天子长眉微挑,自顾自地寻了个椅子坐下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绝不会走。
姜映晚见状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无赖,却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只能气呼呼地鼓着脸。
好气好气,还好热,是不是窗子忘开了。
她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窗外一片葱茏,几朵海棠花俏皮地从绿叶间探出头,风中隐隐约约飘来一阵花香。
“晚晚。”骤然听到自己名字,姜映晚惊得几乎要原地跳起。
“怎……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天子气定神闲道:“今日天气不错,晚晚可愿陪朕出去走走?”
姜映晚心中蠢蠢欲动,她是喜欢和陛下走在一起的,每每看见他那高大的身影,心中就不由自主安定下来。
可是现在却变了,她一看见他就想起那天晚上他激烈而炽热的吻,心中一片慌乱。
“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出去。”她下定决心,在陛下变回来之前,她都不要再跟他亲近了。
天子神色微黯:“朕年纪大了,身旁也没有什么知心之人,晚晚若不愿意,那就罢了。”
姜映晚飞快瞟了一眼他的脸,心中忍不住纠结,其实陛下也挺可怜的,身旁那些人都是因为他的权势才聚在一起,从来没有人真心对待他。
她守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决心,低声道:“陛下不是还有几位儿女么?我想他们很乐意
陪您的。”
天子斜看她一眼:“晚晚忘了,朕那些儿女如今都是什么下场?”
姜映晚这才回过神,是啊,他的确有好几位儿女,可那些儿女要么被关了禁闭,要么惹了他的恼怒如今对他畏惧至极,而且那些事还都与自己有关……
现在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怪可怜的。
愧疚之情在她心中占了上风:“那我就陪陛下走一走吧。”
她安慰着自己,作为女儿陪一陪自己的父亲这是理所应当的,只要她守好父女之间的那条线,不往外逾越一步就好。
这样想着,她的心理负担瞬间就轻松了很多。
谁知才答应完,他就走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姜映晚睁大眼睛:“您……”
天子平静道:“朕年纪大了,腿脚不便。”
姜映晚一怒之下,弱弱道:“您还年轻。”
三十四岁怎么就老到了腿脚不便要人扶着的地步。
天子心中得意,晚晚夸他年轻,嘴上却道:“朕比你大了十八岁,将来注定会比你先走。”
姜映晚想起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心脏禁不住一抽,没有再继续挣扎了。
天子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带她走出了宫殿。
因生病在宫中闷了好几天,踏出门的那一刻姜映晚竟觉得阳光分外刺眼。
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出了好远,直到一架马车停留在她面前,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陛下要带我去哪儿?”
天子停下来,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带你出宫。”
姜映晚怔怔地摸着额头,直到被他牵着坐上滚滚的马车,才终于缓过神来。
距离她上一次出宫玩已经过了好久,那次的经历并不算美好,因为遇上了靖远侯世子,害她忐忑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可这一次却不必有那些担忧了,她心情轻快地像只被放出笼的小鸟,扒着车窗不停地向外张望。
不料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她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一旁栽倒下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身下反而是一片温暖,她不觉伸手按了按,硬邦邦又富有弹性。
天子无奈按住她的手:“不要乱动。”
姜映晚像烫着了一般立即缩回手,局促地低着头不敢再乱动了。
明明从前她也这样与陛下同处过,甚至能够在他怀里安心入眠,现在却一刻也安定不下来,“我坐好了,陛下您松开吧。”
天子好不容易抱到她,哪里肯撒手,厚脸皮道:“朕怕一松开,你又栽倒了。”
姜映晚感觉箍在她腰上的手掌有些太烫了,“我哪有那么柔弱。”
天子只当风太大了,他听不见。
姜映晚见他没动作,只能自己亲自去扒他的手,可他的手就像钢铁浇铸的一般,任她用尽全力也纹丝不动。
她累得气喘吁吁,努力凶巴巴地望着他:“您答应过不随意抱我的。”
天子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简直毫无一点威慑力,反倒是想让人伸手捏上一把。
“是啊,朕答应过晚晚。”他从容自若道,“可晚晚这不是自己跌进朕怀里的么?”
姜映晚睁大眼睛:“您……您强词夺理!”
天子竟点点头:“朕强词夺理怎么了?晚晚欲奈朕何?”
姜映晚几次张口,看到那张俊美威严的脸又闭了回去,最终只能气鼓鼓地将脸别到一边,尽量当作腰上的手不存在。
好气好气,他怎么能这么坏,还是以前的陛下好。
她眼中泪汪汪地,愈发怀念起以前那个对她无所不应的陛下了。
天子见她放弃了挣扎,拦在她腰间的手才略松了松,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圈在怀中。
终于到达集市上,天子松开她先一步下车,姜映晚才钻出车门,就见一只手递到了自己跟前。
陛下目光温和地望着她,她一路上积攒的怨气在看到那双眼眸的刹那,立即就消散了。
陛下为什么不能一直做她的父皇呢?
她心中既难过,又有一丝对将来的茫然与忐忑,要是陛下变不回去呢,她该怎么办?
她见过陛下对待那些妃嫔的态度,漠然无视,无法想象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做他的女儿多好啊,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怀中撒娇,也不必有那么多的担忧。
“父皇……”她眼巴巴地望着他,还是想叫他父皇。
天子眼眸一沉,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转而抚上她湿润的眼角,“乖,不要再叫父皇了。”
姜映晚垂下眼眸,不得不委屈地改口:“多谢陛下。”
天子将她半抱下马车,待她落地,便紧紧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此处人多,我怕你走散了。”
为避免暴露身份,他也改了口。
姜映晚低着头,反正她是挣扎不开的,就任他牵着吧。
天子牵着她,一步步穿过人群,期间为了防止人冲撞一直以身体护着她。
姜映晚待在他的怀里,一抬头便能看见他清晰利落的下颌,其余的就再也看不见了。
“你瞧瞧,这个胭脂如何?”天子手中把玩着一罐胭脂,对着她的脸比了比颜色。
小摊主是个有眼色的,见他二人相貌不凡,立即道:“夫人相貌脱俗,这胭脂最是衬夫人不过。”
姜映晚闷闷道:“我不是他夫人。”
小摊主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往他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看了好几眼,这不是夫妻能是什么。
天子眼眸暗了暗,用指腹捻了抹胭脂往她额心一点,她原本清丽的长相因这点红,瞬间多出了几分妩媚,愈发摄人心魄。
姜映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气闷地别开脸。
天子失笑地将她搂入怀中,对小摊主道:“夫人在跟我闹别扭。”
小摊主立马露出了然的神色,不住向他点头:“我懂我懂。”
夫妻嘛,闹闹别扭也是情趣。
姜映晚心道你懂什么呀,正欲张口解释、“他是我爹……”
那个字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他捂住了嘴,天子咬牙切齿地望着她,低声道:“晚晚,给我留点面子。”
姜映晚“唔唔”了两声,终于泄了气,朝他点点头。
天子这才松开她的嘴,看了眼小摊主的脸色,确定他方才未听清楚,才道:“将这个装起来吧。”
小摊主也不管他们夫妻间闹什么别扭,听见自己有的钱赚便喜笑颜开。
天子收起胭脂水粉,又拉着她往下一个地方走去,同时压低声音道:“晚晚,你若敢在这大街上喊一声爹,看朕回去怎么收拾你。”
姜映晚心中怕了一下,又忍不住道:“我就喊,爹爹,爹爹,爹……”
下一瞬,她的嘴唇就被封住了。
姜映晚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这样胆大,这可是在大街上。
所幸他下一刻就离开了,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浑身僵硬住。
“好啊,你喊。”天子脸上带着愉悦的笑,“你喊一声,朕就亲你一下。”
反正他又不在乎那些名声。
第64章 攻心不是两全其美?
姜映晚的脸“轰”地一下变得通红,亮晶晶的眸子轻轻瞪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她不明白陛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他从前那样英明神武,骄傲自矜,如今却不时对她动手动脚。
若换做其他人,她一定要狠狠踢他一脚,然后把他送到衙门里去,可亲她的人是陛下,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天子见她脸颊红红的,乖巧地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心头顿时一片柔软,忍不住将她手攥得更紧了。
“晚晚,朕说会娶你,以后也只有你一个。”他想起梦中她身着嫁衣的模样,心里前所未有地期待起来。
他的晚晚,他的女孩儿,终究会嫁给她,再生下一个继承了他二人血脉的孩子,从此他们两个就真正是密不可分了。
姜映晚见他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有些不忍心给他泼冷水了,只是小声嘟囔道:“我还没答应嫁给您呢。”
她可是陛下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他呢?陛下娶了自己曾经的公主,这传出去会引发多大的争议,他真是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了。
天子也不恼,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温声道:“你答不答应,朕都要娶你。”
姜映晚捂着被他亲过的侧脸,已经懵住了,他怎么又亲她,明明她都没有再喊他爹爹了。
虽然她性情温顺,可也禁不住他一再的调戏,跺了跺脚努力板着脸瞪他:“你……你不准再亲我了。”
她长得又娇又软,脸颊鼓鼓的像个雪团子一般,即便板起脸也没有什么气势。
他见四下无人注意,便俯身又在她娇翘的鼻尖上亲了一口,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坦然道:“晚晚不是叫朕爹爹么?爹爹亲一口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了?”
他非得给她个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再张口叫他爹爹父皇了。
姜映晚眼睛都气红了:“你……你……”
她想骂他好生不要脸,可是他往日的形象到底在她心中留有余威,让她又敬又畏,不敢说出太过冒犯的话,好半天才憋出来两个字:“你坏!”
呜呜,他太坏了,仗着身份总是欺负他,好坏好坏的,她都不想要他当爹爹了。
天子淡定地点点头:“朕坏,朕以后对你还会更坏。”
他得让她知道,他做父亲和做夫君总是不同的。
做父亲时他可以无限纵容她,对她有求必应,可做夫君时,他偶尔有些糟糕的想法,却不会因她的拒绝而罢手。
他要全盘掌控住她的身体和意识,要看她崩溃地哭,受不住地钻进他怀里向他求饶。
他知晓,自己一贯算不得什么好人,对她,他也从未想过当个好人。
姜映晚被他的坦然给惊到了,“您……您怎么能这样啊?”
她显然没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以为他在威胁自己,若不从了他,以后他就不对自己好了。
陛下的慈父滤镜轰地一下在她心中全面崩塌了。
天子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晚晚,朕从前在你面前始终克制着自己,如今朕只是不想再继续克制了。”
每每面对她,他总是告诫自己,要耐心、要温柔,她受不得任何惊吓。他向来不是什么慈父,却逼迫自己在她面前做一个慈父。
现在他仍旧在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巨兽,才没有完全失控直接要了她,可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喜好掠夺、侵占的人。
姜映晚从他幽深的眼眸中察觉到几分危险,没敢再继续追究下去,抿了抿唇道:“您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天子眼眸略沉,笑着帮她顺了顺头发:“好,朕等你,不过朕年纪大了,晚晚可不要让朕等太久。”
姜映晚看了一眼他俊美成熟的脸,“您年纪也不大啊。”
他怎么总是拿自己的年纪来说事呢,害她忍不住心软,又心疼,不敢想他先一步离开后的日子,她自己一个人,没有他护着该怎么过呢。
天子微微一笑:“难道不是晚晚说朕比你爹爹都年长一岁么?朕以为晚晚这是嫌弃朕老了,配不上你花容月貌。”
姜映晚想起自己曾经的玩笑之语,禁不住郝然:“我那是随口一说,您怎么就记得这么清。”
天子悠悠一叹:“没办法,朕可不是某个小没良心的,晚晚说的每句话朕都牢牢记着,一刻也不敢忘。”
姜映晚眼神躲闪,不愿承认他口中那个小没良心的人是自己。
她哪里没良心了,只要他愿意继续做她爹爹,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孝敬他,给他养老送终。可是谁让他犯了糊涂,好好的父亲不做非要给她做夫君。
父亲和夫君,这能是一样的吗?
走了也也有一会儿了,姜映晚觉得脚有些酸,就拉了拉他的手道:“我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天子垂眸看着她,她眼睛明亮又湿润,理所当然地拉着他的手向他撒娇请求,偏偏自己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他唇角微微勾起:“好啊,朕今日全听晚晚的。”
姜映晚轻睨了他一眼,先前她不准他亲自己,也没见他听进去,男人就是爱花言巧语,连陛下都不可免俗。
天子带着她寻了一座酒楼,在二楼开了个临街的包间坐下。
等待上茶的功夫,姜映晚从楼上向下张望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宝马雕车,金风银浪,甚至有来自外邦的大胡子商人摆摊叫卖,好一幅盛世景象。
“陛下好厉害。”她想起陛下登基时也不过比自己现在大了两岁,可是就已经管理起这么大的一片江山。
天子见她眼睛亮莹莹的,心情也为之畅快起来。
他知晓世人评论他时,总免不了批判他弑父杀兄的暴行,可他自认文治武功冠绝古今,不输他那位懦弱的父皇分毫。哪怕他身上有再多的污点,比起他立下的功绩,也无人敢去质疑。
是以他随心所欲,名声在他心中实在不值一提。
“晚晚,喝点水吧。”他看她嘴唇有些干燥,倒了一杯清茶送到她嘴边。
姜映晚确实有些口渴了,正欲从他手中接过杯子,他却紧握着不放。
“朕喂你。”天子很喜欢亲手为她做一些事,每每看到她乖巧地任自己施为,内心掌控欲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姜映晚鼓起脸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你喂。”
天子看着一笑:“怎么?晚晚不是想要朕做你爹爹么?爹爹不就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姜映晚轻轻瞪了他一眼,实在受不了他一口一个爹爹怎么做了,他好坏,就是故意刺激她,报复她方才在大街上喊他爹爹。
她现在对爹爹这个词都快反胃了。
“我不喊你了,也不要你做我爹爹了。”她气呼呼道。
天子达成目的,露出一个愉悦的笑:“晚晚终于学乖了。”
姜映晚不得已就着他的手喝下半杯茶,心里气呼呼地想,不让喊爹爹,她还能喊父皇,就是不要他做夫君。
那么坏,谁要他做夫君!
她小口喝完茶,推开他的手:“我喝饱啦。”
天子微微点头:“朕还没喝。”
接着他收回手,将剩余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姜映晚的脸又是一红,急道:“您……您换个杯子啊。”
天子向她挑眉,手里缓缓转着杯子:“在外无需讲究什么礼仪,何况……朕也不是没吃过晚晚的口水。”
姜映晚脑海中立即就回忆起了那天夜里他抱着自己啃咬的画面,忽然感觉方才的茶水里多了些怪怪的味道。
“您……您别说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太奇怪了,她竟然与陛下做了那样的事,必须忘掉,快忘掉。
天子见她神情窘迫,不禁笑道:“晚晚想到哪里去了?往日里晚晚不也时常亲自夹菜给朕吃么?”
姜映晚浑身一僵,从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
天子却不放过她,追问道:“晚晚想到了什么?”
姜映晚抿抿唇,从指缝里瞪他。
他明知故问,大坏蛋!
天子接到她控诉的目光,心里想要欺负她的那股欲|望更强烈了,慢悠悠道:“晚晚若是想,朕也不是不可以。”
姜映晚下意识捂住嘴,闷声闷气道:“我没想。”
“真的?”看她一脸防备,天子点到即止,“那就罢了,若是晚晚想,朕随时都可以。”
姜映晚看他如今是全然不顾身份和脸面了,气恼道:“您到底算个长辈呢,就不能注意下身份吗?”
天子叹道:“没办法,朕不想再做晚晚的长辈,若是自矜身份,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晚晚娶到手了。朕年纪大了,劳晚晚多见谅。”
姜映晚一听他说自己年纪大,气瞬间消下去一大半,声音也弱下来:“可是您也不能这样啊,没您这样追求人的。”
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他带进去,将两人带进了男女关系。
天子惯会把握时机,顺杆子直上问道:“那晚晚想要朕如何追求你,你说,朕都照着做。”
姜映晚竟真的低头想了想,半晌才回过神来被骗了,气道:“我要您做我父皇,不要您追求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父女是不能成夫妻的。”
天子皱眉,无奈道:“晚晚,朕不是你
亲爹,你也不是朕的亲生女儿。”
姜映晚道:“可是您说过,会一直做我的父皇,将我当作亲生女儿,您是堂堂天子,一言九鼎,不能说话不算数。”
若能回到从前,天子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凡事不要说的那么绝对,过去的一句句承诺,现在全成了给自己挖的坑。
他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朕做你爹爹也无妨,只是再多加一个夫君的身份,又是爹爹又是夫君,对你双倍的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姜映晚睁大眼睛:“哪有这样做的?”
天子:“朕是天子,可以这样做。”
反正他做的再荒唐,也无人敢质疑,有质疑的直接拖出去砍了。
姜映晚却接受不了,爹爹是爹爹,夫君是夫君,这两个怎么能是同一人呢。
她侧过脸:“我不理您了,您说什么都有理。”
天子心中焦躁,看着她坚定的小脸那股压抑的情绪更是不断上涨。
他一手按在膝盖上,缓缓地攥紧,告诫自己要耐心,不能一时失控做出难以挽回的事。
至少晚晚仍旧依赖他,对他也没有太过明显的抗拒。
在酒楼略歇了歇,将近傍晚,他又带着她往护城河边上走。
听大长公主说,夜晚河上时常有年轻男女来放花灯,她和驸马正是借着花灯互许心意。
他也来试试。
第65章 天下他背着他的晚晚,好似背着整个天……
傍晚时,护城河边上的人流比其他地方明显更多一些,大多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结伴而行,两道还有卖花灯的摊贩不停地吆喝着揽客。
姜映晚一看这场面就知道陛下带自己来是抱着什么心思了,她转身要走,被他牢牢抱进怀里。
“晚晚不想放河灯么?”他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声音里忍不住笑意。
他们这一对相貌太过出色,年龄上又明显看出有些差距,顿时吸引来不少目光。
“我不放。”姜映晚试图挣扎却脱不开,周围人的注视更让她脸色爆红。
若是让人家知道他们的身份,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哪有父女一起来这种地方的。
天子十分懂得如何拿捏她,顿时皱起眉装可怜道:“我自幼不得宠爱,从未玩过这些民间小玩意,晚晚不妨就陪陪我吧。”
姜映晚咬着嘴唇,神色纠结,倒是没有再继续挣扎了。
这时,一位年轻妇人走过来劝道:“小娘子,你夫君既然想玩,你就陪陪他吧。”
天子立马厚着脸皮认下了“夫君”这个身份,对她道:“我家娘子生性腼腆,见到这么多人在有些害羞。”
妇人露出了然的神色,捂着唇笑:“如此看来二位应当是才新婚不久。”
她看着这对老夫少妻,也不觉得有异,大燕女子向来出嫁早,而这男子虽看起来有些年岁,但相貌气势不凡,对这小姑娘也满眼温柔宠溺,果然年纪大的还是会疼人些。
天子也不顾身份,就与人家攀谈起来:“这孩子在我家养过一段时间,前些日子才与我成婚,现在还未适应过来。”
妇人闻言有些惊讶,这竟然还是养成,难怪这小娘子这般纠结害羞。
“这倒是好,亲上加亲。”她笑道。
姜映晚听着他胡说八道,正欲开口解释,被他摸了摸头,在耳边压低声音道:“朕也觉得亲上加亲,甚好,晚晚以为如何?”
姜映晚看了他一眼,咬着牙低声道:“陛下您敢对人家承认您从前是做我父亲的么?”
表兄表妹之间成亲,那才叫亲上加亲,她和陛下之间的这个关系,说出去是叫悖逆人伦的。
她以为他会收敛些,谁知他脸皮异常地厚:“朕为何不敢承认,当着全天下的面朕也敢认,朕就是要娶你,娶朕曾经的公主。”
姜映晚怕他真的去乱说,吓得捂住他的嘴,威胁他:“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天子顺势捏住她的手,吻了吻她温软的掌心:“好,朕不乱说,你陪朕放花灯。”
姜映晚感觉手心像烫着了一般,立即收回来用力甩了甩,看着他温和的目光心脏莫名慌张起来,侧过脸道:“好吧,您先松开我。”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像什么话,这个老不羞。
天子也见好就收松开她,只是仍旧紧紧握住她一只手,向夫人颔首告别后,带着她到卖花灯的小摊上去。
趁他与小贩笑谈的功夫,姜映晚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他们紧握着的双手,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的唇角悄悄翘了起来。
好吧,她就当作是孝敬自己爹爹了,反正绝对不是他所说的夫君。
天子捧着一盏荷花灯问她:“晚晚觉得这盏灯如何?”
姜映晚看了看,觉得还是没有他送自己的那盏小兔子灯好看,可是他眼神那样温柔,让她的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些许期盼。
她从他手中接过花灯,点头道:“好看,就要这盏。”
天子才付完钱,那小摊贩又给他们一人一条红纸,说是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愿放进花灯里,若是花灯从河流上游飘到下游,这灯心始终未曾熄灭,便是河神收到了他们的心愿,会帮他们顺利达成。
姜映晚小时候也和爹娘一起放过花灯,却不知道京城里放花灯竟然还有这么个规矩,顿时来了兴趣。
天子虽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为了讨个吉利,也从桌上提起一只笔写。
姜映晚凝眉苦思了好久还没想好要写什么,转眼间看他已经放下笔了,好奇地凑过去看。
天子也不避着她,坦坦荡荡地将那张红纸展现在她面前。
“愿朕与晚晚心意相通,白首偕老。”
她心脏忽然扑通扑通乱跳起来,竟有些不敢抬起头面对他如今的目光。
他在她头顶上方问:“晚晚的写好了么?”
姜映晚立马扭过头捂住自己的红纸不让他看:“快好了。”
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方才看到的那句话,心头像进了一只小鹿不停地乱撞,吵得她心烦意乱。
与陛下白首偕老……
她从前的确是想过要陪伴他到老,可那是以女儿的身份,而不是以妻子的身份。
若是她嫁给了陛下……她曾经做过陛下的女儿,真的可以再嫁给他吗?
她不知不觉沉思了许久,直到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这张纸都花了,再换一张写吧。”
姜映晚低头一看,才发现毛笔在纸上停留太久,墨水已经将纸完全泅花了。
小摊主给她重新送过来一张,天子仍握住她的手不放,温声道:“晚晚想写什么,朕教你写。”
姜映晚想起从前自己还是他的公主的时候,他时常握着她的手亲手教她写字。
他站在她身后,浓浓的气息将她所包裹着,她甚至觉得自己满身也染上了龙涎香的味道,熏得她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我自己写,不要你教。”她别扭道。
天子松开他的手往旁边撤了一步,叹道:“晚晚果然是变了,从前恨不得天天黏着朕,要朕教写字。”
姜映晚脸一红,她那时不是刚重生回来,一心想要讨好他,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么?她人比较笨,也没有别的方法,只能日日去他跟前黏着,好加深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
她想起他那些维护自己的举动,心肠软了软:“那您教我写吧。”
天子微微一笑,重新握住她的手问:“晚晚要写什
么?”
姜映晚抿抿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写……愿陛下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双深沉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了。
“晚晚。”他看着娇娇柔柔的女孩儿,很想要抱抱她。
姜映晚感到害羞地横了他一眼,“您不写,就让我自己来。”
都怪他非要问,不过她想写的也没什么,她心思坦坦荡荡,才不像他心怀不轨。
天子见她害羞没有再说什么,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帝王之笔,纵横捭阖,笔走龙蛇,即便是这样粗糙的笔墨,写出的字也格外气势不凡。
姜映晚睁大眼睛,着急道:“您怎么不按我说的写呀?”
天子收起最后一笔,摸了摸她的头:“朕希望朕的晚晚与朕一起长命到老,百岁无忧。”
姜映晚却担心:“万一许的愿太大,河神不给灵验了怎么办?”
陛下可是真命天子,命格非同一般。
天子坚定道:“朕亲手写下的心愿,他不敢不灵。”
若是不灵,他就下令拆了全国的河神庙。
姜映晚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红纸折起来放进河灯里,双手合掌默念道:河神大人,陛下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她便双手将河灯捧进怀里,心中祈祷希望河神大人是位胸怀宽广的神灵,看在陛下真心祈愿的份上,就满足他的心愿吧。
她一心只想着自己写下的那条心愿,全然忘了同时塞进去的另一条也是与自己有关。
两人到河边寻了个人少一点的地方,用火折将河灯点亮,然后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河道里。
姜映晚紧张地看着飘在水上的河灯,夜里刮着微风,那缕微弱的烛光也摇摇晃晃的,看着将要熄灭似的。
“一定不要灭……”她不住地喃喃自语,忽然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包裹住了。
“不要怕,晚晚。”男人的声音中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朕是天子,朕说的话远比神灵有用。”
“朕说朕的晚晚能长命百岁,一世无忧,也一定能与朕白头偕老。”
姜映晚觉得一股热量从他坚实的胸膛传遍了自己全身,连心脏都微微发着烫。
她嘟囔道:“谁要与你白头偕老……”
她都还没有答应他呢。
天子吻了吻她的脸侧,“朕的晚晚要与朕白头偕老。”
姜映晚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挣脱他的怀抱,眼神躲闪道:“我们该去下游找花灯了。”
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抢先跑出几步,又停下转身向他挥挥手,催促他:“您快一点啊,待会儿人多起来就挤不到前面了!”
此时河面上已飘满了花灯,一盏盏烛光像星星般游荡者,河道两岸的楼台上也站满了赏灯的男男女女。
可是在天子眼中,这满满的河灯都不如她望向自己时亮晶晶的眼眸璀璨美丽。
他大步走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朕牵着你,当心走散了。”
在被他握住的那一刻,姜映晚心中觉得自己忽然间就得到了归属,她仰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如今她在这世上,也确实只剩下陛下这一处归属了。
哪怕她不理解为什么陛下会突然想要娶她,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想到过要离开他。
只要陛下不赶她走,那她就在陛下身边赖他一辈子。
终于走到下游,河堤边早已是人山人海,年轻男女手拉着手密不可分,后来的一点都挤不进去。
姜映晚望不到自己亲手放到河灯,眼睛都急红了:“都怪您慢吞吞的,前面的都看不到了。”
天子低头一笑,他不是想多牵一会儿她的手,才走得慢了一些么?
看她急得都快哭了,眼睛里水盈盈的,他忙道:“你到朕背上来,就能看得见了。”
姜映晚看了眼他高大的身影有些犹豫,他可是陛下呀,那张背上兴许从来都未曾背过人。
在她犹豫间,天子已在她面前蹲下来,向她招了招手:“快上来,晚晚。”
姜映晚缓缓挪动着脚步,终于按捺住忐忑的心脏,伏在了他的背上。
他牢牢握住她的小腿,稳当当地站了起来,“这下可看清楚了?”
姜映晚抱住他的脖颈,从未以这个角度看过他,他的头发浓密又黑亮,看不见一丝银白,后背坚实又可靠,她趴在他的背上,一点也不担心会摔下去。
听见他问,她草草地往河上看了一眼,那么多花灯挤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一盏是他们放的,可她莫名相信,他们放下去的那盏河灯一定还亮着。
“看见了。”她贴着他的耳边小声道。
说完又情不自禁将手搂得更紧了一些,依赖地将头贴在了他的颈窝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陛下的后背好温暖,她不记得自己幼时趴在爹爹背上时是什么感受了,一定也是和此时差不多吧。
如果能一直这样趴在陛下的背上,那该多好啊。
感受到她的亲近,天子的喉咙里禁不住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他牢牢地背着他的晚晚,仿佛背上的就是他的整个天下。
第66章 父皇她想叫,就叫着吧。
饱满晶莹的石榴籽像红宝石般铺在果盘里,是御前命人送来的,宫人收下来时唇角皆掩不住笑意,只当是陛下对郡主宠爱有加,什么好的都想着先往华胥宫送。
姜映晚手里捧着绣到一半的衣服,却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
联想着陛下曾说过要娶她的话,她面色微微酡红。
难道他还想要她给他生宝宝不成?
不行不行,她都还没同意嫁给他呢。
陛下要是娶了她,那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只怕到时候百官都要齐齐弹劾上书了,毕竟她曾经是做过陛下的公主,这世上哪来皇帝娶自己的公主这样的事呢?
陛下是明君,她不能让陛下背上悖逆人伦的骂名。
她低头看着自己给陛下做的衣服,尺寸是她偷偷找内务府要来的,原打算作为生辰贺礼送给他。
可是陛下现在犯了糊涂,这样可能会加深误会的礼物就不太适合送了。
还是有点可惜。
看她一脸不舍地摸着衣服上的云纹,黯然地将它收了起来,一旁的宫女不由问:“郡主,您不继续做了么?这衣服做的多好啊,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姜映晚抓紧手里的衣服,惊慌地抬起眼眸问她:“你怎么知道这是给陛下做的?”
她明明都小心翼翼藏着,没有告诉任何人,想着给陛下一个惊喜呢。
宫女笑道:“这衣服看着像是男子形式,奴婢以为这是郡主给陛下的天寿节贺礼呢。”
没想到连她身边的宫女都看出来了,姜映晚轻咬咬唇,对她道:“我觉得这个礼物不太好,想重新换一个,你们不要告诉陛下。”
宫女有些不解,却未再说些什么。
姜映晚看着那盘红石榴籽叹了口气,让宫女拿下去都分着吃了,自己是一颗也不想尝。
距离天寿节还有十天左右,她再想想还能换个什么礼物,像衣服手帕这些私密的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还不如给他画幅《舐犊情深图》呢,只是他那样的脾气,看到了肯定又要发怒。
唉,真难办。
午膳时,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告诉她,说许美人在园子里放风筝,那风筝断了线恰好飞进了明光宫,于是许美人就被叫到御前问了几句话,现在还没有出来。
姜映晚手中的筷子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宫女小心看了眼她的脸色:“郡主不难过吗?”
姜映晚心想她有什么好难过的,陛下是她的父亲又不是夫君,哪有做女儿的管到父亲头上去,他想宠谁就宠谁,她才不要管。
“我才不难过。”她狠狠咬了一口肉丸,心道待会儿就找把剪刀把衣服绞了,就给他画幅《舐犊情深图》,气死他个老不羞。
宫女看她用力咬着丸子,腮帮都鼓起来了,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用完午膳,还没等姜映晚找到剪刀销毁衣服,那个肇事者就一脸带笑地走进来了,她连忙将衣服塞进柜子里,手里拿了只毛笔装模作样地在纸上画起来。
天子走到她身后,温声问:“晚晚这是在画什么?”
姜映晚
感觉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味道又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她抿了抿唇,忽然想要气气他:“我想给父皇画幅舐犊情深图作为生辰贺礼,可是画艺不精不知道从哪里入手,父皇不如教教我?”
她抬起眼眸,虚心地请教他。
天子的笑意僵在脸上,“舐犊情深图”?这是晚晚专门来堵他的心吧?前天晚上带她出去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叫起他“父皇”了。
他看一眼她虚心求教的表情,心里一转淡声道:“这有何难?”
姜映晚怀疑地看着他,居然没有生气?她将信将疑地把笔递出去。
天子从她手中接过笔,低头就在纸上画起来,随着笔墨流转,两只毛绒绒抱成一团吃草的小兔子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好了。”他搁下笔,顺手摸了摸她的头,“晚晚觉得这幅画如何?”
姜映晚看着他脸上的笑,只想伸手抓上一把:“你……你骗人,这根本不是舐犊情深图!”
他一脸淡然:“朕从未说过要画什么舐犊情深图。”
舐犊情深?他对她何来的舐犊之情?
姜映晚看着画上那两只蠢呼呼的兔子,仿佛看见了被他随意玩弄的自己,气得别过头去不看他。
他对她别扭的神情也不在意,提笔在角落里落下款:双兔嬉戏图,元景十八年八月二十日,于华胥宫赠晚晚。
姜映晚余光瞥了眼,哼道:“我不要这个。”
天子看她,“啪”地一声将笔按在桌上:“朕送的,你不要?”
姜映晚久违地感受到了被父亲训斥的滋味,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陛下虽说要娶她,可她总是还将他当作父亲看待,他一皱眉沉声,她就感觉看到了自己的爹爹,不由自主地畏惧心虚起来,实在没办法将他想象成要嫁的小郎君。
她伸手拽了下他的衣服,气弱道:“我要,你别生气。”
天子才摸着她的头轻笑:“你哪里看出朕生气了?”
姜映晚小心地觑着他微凉的眼眸:“您故意画这幅图,不就是生气了么?”
虽说陛下喜怒无常不可捉摸,可她觉得他不高兴的时候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那双眼眸阴沉沉的,像是淬着冰,让人察觉不到一点暖意。
天子唇角微扬:“知道朕会生气,还故意来气朕?”
明明知晓他对她是什么感情,还故意要他亲手教画舐犊情深图讽刺他,若是面前换个人,现在早已被拖出去砍了。
姜映晚咬着唇,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见到他心里就闷闷的,有股莫名的郁气缠绕在胸口却无从发泄,听他压低声音,就更感到委屈了。
“我错了,陛下您要罚便罚吧。”她垂着头,眼中不知不觉泛起了一层水雾。
空气一时陷入了凝滞,直到天子开口。
“看你,朕还没说什么又哭了。”他无奈地抬起她的脸,盯着她泛红的眼睛,“究竟谁给你委屈受了?朕帮你出气。”
姜映晚掀起眼帘怯怯望着他,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轻轻一眨就坠了下去,恰好落在他手背上。
他捻了捻她眼角的泪水,不由自我反思了一下,莫不是这几日他对她逼迫得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