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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过去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好不容易人到三十岁动了回情,对象还是从前被自己视为亲生女儿的孩子,于是情难自控,对她过分了些,迫不及待想得到她的回应。

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男子见到心爱的女子天天在面前转悠能忍得住不亲近?天子很快就对自己的心意坦然了,不过该哄还是要哄。

他略沉吟道:“朕今日见许美人放风筝,那手艺还不错,改日朕也给你做只风筝,带你玩玩。”

姜映晚想到宫女说的话,原来他召许美人是这个原因啊,她因自己误会了他,脸颊微微发烫。

“陛下会做风筝吗?”

天子屈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小看朕?”

“没有,陛下无所不能,最厉害了。”她想起他过去给自己做的那只小兔子灯,现在还被她珍重地保存着,也不知道他一个皇帝怎么会做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天子享受着她对自己的仰慕和依赖,等到画上的墨水干了,他正欲让人将其装裱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手扭头问她,笑容中带上了些许深意。

“晚晚莫不是听到朕召见了许美人,才吃醋跟朕闹别扭?”

姜映晚洗着毛笔,听他一说,手顿时松开,毛笔“啪”地掉下去打翻了砚台。

天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下涨红的脸,笃定道:“晚晚吃醋了。”

姜映晚心中顿时慌地跟小兔子乱跳,勉强用呼吸镇静下来,大声反驳道:“我没有,您别乱说!”

她怎么可能吃陛下的醋呢?她只是担心……担心她宠爱哪个美人,再给自己生个弟弟妹妹出来,毕竟幼子堪怜,他宠爱新生的弟弟妹妹,对自己肯定就不如以往那样偏爱了。

一定是这样!

天子却笑:“好,晚晚没吃醋,莫急了朕信你。”

他那语气简直跟哄小孩子一般,姜映晚气呼呼地抿着唇,再三强调:“我没吃醋!”

他敷衍地点头:“嗯,晚晚没吃醋,是朕的错,朕不守夫道。”

说完他便抱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温声道:“以后都只有你,不会再看旁人一眼。”

姜映晚推他,别扭道:“我只会是您的女儿,您宠谁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他忽地按住了她的脸,声音也冷下来:“晚晚,别再惹朕生气。”

他虽万分喜爱她,可被再三拒绝心里到底也会愤恨不平。明明他这般宠她,连心都愿意挖出来给她看,可她却一时冷一时热的,叫他摸不透她的心思。

前几日陪她一起放河灯,他背着她沿河走了那样长的一段路,长到他以为他们像是走了一辈子。

可短短两天,她又恢复成了原样,对他忽冷忽热。

这个女孩儿本该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喜一怒都由他指使,可现在他们却好似颠倒了位置,他为她患得患失,一切情绪都不由自己掌控。

对帝王来说,这是大忌。

他强力按压下内心薄发的欲|望,将她颤抖的身躯缓缓纳入怀中,轻抚着她后背道:“晚晚,朕只是给你时间去接受这件事实,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姜映晚额头抵着他,第一次在他怀中感到有些透不过气。

“陛下,不改变身份,我也会一直陪着您的。”

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是比父女之情更可靠的了,哪怕是静仪公主,在惹了他生气后依旧保留着基本的体面和尊荣,可他对自己的妃嫔,却是真正冷酷无情。

爱情怎么能比亲情更亲密长久呢?前世映晗和靖远侯世子爱得要死要活,今世却也翻脸成了陌生人,她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和陛下走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乞求地看着他:“我们一直做父女好不好?我会永远陪着您,不离开您半步。”

他凝视着她雪白的脸庞,按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掐紧。

“做父亲能这样抱你,”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她颤抖的嘴唇,声音凉薄,“能这样亲你……”

“能让你为朕孕育子嗣吗?”他目光变得冰冷而残忍,对她沉声质问。

姜映晚嘴唇颤抖,一时发不出声音。

“晚晚你看清楚!”他死死直视着她的双眼,让自己眼中汹涌的欲|望尽显无余,“你看清楚朕如今对你是抱着怎样的欲望!”

她看清楚了,看清楚他眼中让自己感到害怕的黑潮,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看到她脸上的恐惧,他又立马将自己外露的欲望收了回去,恢复成温柔的表象,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又哭了?是朕吓着了你么?朕有时控制不住,以后会注意。”

姜映晚手指抓着他的衣服,像只受惊的兔子默默流泪,一句话不说。

他又懊恼又悔恨,不住地亲吻着她的头顶:“晚晚莫哭,朕错了……父皇错了……”

最后他又不自觉换上了以往的自称。

听到熟悉的称呼,她眼中才渐渐有了光彩,呢喃道:“父皇……”

他眼中掠过一丝挣扎,最终又释然地回道:“父皇在……晚晚莫怕。”

不过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若是叫“父皇”能让她心安,那就继续叫着吧。

姜映晚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一声声喊着:“

父皇!”

似乎坚持着这个称呼,她才能勉强寻回一丝往日的安定,当作与他之间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改变。

他怎么能不让她叫“父皇”,要她将与他的过往完全斩断得干干净净呢?

她就是喜欢他这个父皇啊!想被父皇一直捧在手上,抱在怀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她哭得太委屈了,像个迷茫无措的小孩子一般。

天子不得已一边用亲吻安抚她,一边哄道:“父皇在,不哭不哭。”

直到他胸前的衣服都湿透了,姜映晚才渐渐止住抽噎,满脸纠结痛苦地问他:“我不能答应您,我若答应了您,太子哥哥该如何自处,您又该如何去面对天下人的眼光呢?”

太子哥哥要如何接受,自己的父皇娶了他曾经的妹妹,何况……太子也向陛下求娶过她呀!

第67章 离开不是说,永远不会离开父皇吗?……

天子脸色阴沉,声音冷冽如冰:“天下人的眼光,与朕何干?”

这话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自他踏着父兄的鲜血登上龙椅那日起,史册中“弑父杀兄”的墨迹早已将他的脊梁烙穿了千百回。朝服下那些窃窃私语,他又岂会不知?只是比起虚无缥缈的骂名,他更信掌中玉玺的温度。

他伸手轻抚女孩的脸颊,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晚晚,别怕,一切交给朕。”

姜映晚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微颤:“即便您不在乎悠悠众口,可太子哥哥呢?他是您的亲生血脉,也是……也是我的哥哥。”

太子哥哥……如今还被关在禁闭中。这些日子,外面对此早已议论纷纷,关于太子失宠、陛下有意废太子的流言甚嚣尘上。

她恍惚觉得自己成了史书中记载的祸水。若不是因为她,陛下和太子这对原本和睦的父子,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攥紧他的衣袖,泪水涟涟地哀求:“父皇,求您放了太子哥哥吧,他并未做错什么。”

天子眉头微蹙。他确实对太子求娶晚晚的举动心生不满,却从未想过废太子。毕竟太子是他一手带大,如今除了太子,他也没有其他皇子值得托付江山。

只是那时气上了头,处置才过激了些。禁闭这些天,想必太子也该冷静下来了。

他语气淡淡:“朕放他出来,你别再哭了。”

听他亲口答应,姜映晚才渐渐止住哭泣,只是眼眶依旧泛红,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退。

天子见她为太子哭成这副模样,心中到底有些不痛快。

他伸手掐住她尖细的下颌,拇指轻抚过她颤抖的唇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晚晚,朕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你只需依赖朕,就够了。”

姜映晚在他的掌中微微战栗,最终乖顺地轻轻点头。

……

太子所居的岁羽殿,位置仅比华胥宫稍偏一些。

被关禁闭的这些日子,太子并未如外人所想般意志消沉,反而趁着这难得的闲暇,勤读诗书,修身养性。至于外界关于废太子的流言,他并未放在心上。

父皇终究是皇帝,他需要一个太子,而自己如今是最合适的人选。或许等到晚晚生下一个小皇子时,父皇爱屋及乌,才会生出废长立幼的心思。但那一日还远得很,他没必要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自乱阵脚。

刚放下手中的书,门外忽然传来模糊的交谈声,紧接着,那扇紧闭许久的大门“嘎吱”一声,终于从外打开了。

姜映晚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他。短短几日不见,太子似乎变了许多,少了些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沉稳内敛,倒与他的父皇愈发相像了。

太子也无声地凝视着她。她瘦了,眉间添了几分愁绪,想来这段时间父皇已对她表明了心意,而她正为此困扰。

终于,姜映晚先开了口,声音轻如微风:“太子哥哥,你……还好吗?”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太子微微一笑,冲她招了招手,态度一如从前。

姜映晚略松了口气,走到他身旁坐下,低着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太子、陛下,本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慈爱的父亲,孝顺的儿女。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们三个变成了这样复杂而纠结的关系。

太子神情自然,语气平和:“我很好。晚晚怎么来了?”

他本以为晚晚会避着他,毕竟父皇大约是不愿让她再与自己接触的。

姜映晚抬眼看他,轻声道:“父皇已经解了你的禁闭,我想来看看你。”

太子为她倒了杯茶,眉目温和:“是晚晚去求父皇的吧?”

姜映晚接过茶,捧在手心里,声音低低的:“其实……父皇也没有太生你的气。”

太子一听便知她在说谎。父皇怎么可能不生气?那样骄傲的人,怎能容许有人觊觎他的宝物?那日,他可是亲身承受了天子的雷霆之怒。

他知道晚晚是想安慰他,让他不必担心,便未揭穿,只是笑道:“多谢晚晚替我在父皇面前美言。这些天没有那些繁琐的公文,我倒难得轻松了些。”

姜映晚想起他往日被厚厚的公文压得抬不起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那太子哥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太子看着她眉眼间的轻快,轻声问:“晚晚,你过得可好?”

“我……”姜映晚欲言又止。她说不清自己过得好还是不好。与陛下在一起时,大多时候是开心的,可一想到陛下对自己的心思,便不由自主地陷入纠结与慌乱。

太子看出她的犹豫,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父皇……他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姜映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太子放在膝上的手逐渐攥紧,声音沉了下来:“是他强迫你的吗?”

她这么小,这么柔弱,父皇怎么能对她下手?太子虽喜爱她,但在他眼中,晚晚更多是一个需要怜惜保护的妹妹。而父皇,年过三十,是他们共同的父亲。

姜映晚红着脸,急忙辩解:“没有,父皇没有强迫我。”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可看着她涨红的脸颊,一股难言的酸涩渐渐漫上心头。

晚晚从未对他露出过这般神态——那种羞涩、慌乱,甚至带着几分无措的模样,是独属于父皇的。

姜映晚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太子哥哥,你……为什么会向父皇求娶我呢?”

她眼神忐忑,望向这个一直被她视为兄长的年轻男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生出娶她的念头。她与太子之间,本不如与陛下那般亲近,为何太子竟也会对她产生那样的心思?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茶盏中升起的袅袅热气横亘在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神情。

片刻后,她听见他平静的声音:“我将你视作亲生妹妹,见你与父皇亲近,心中难免羡慕,也想如父皇那般保护你,得到你的依赖。我想,若晚晚终有一日要嫁人,嫁给我也好。这样,晚晚、我,还有父皇,我们一家人永远也不会分离。”

原来太子哥哥对她并非抱着如陛下那般的情感,他仍旧是把她

当作妹妹。姜映晚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是想到陛下,她不禁感到一阵惆怅——为什么陛下不能像太子哥哥这样呢?

太子说完,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晚晚不必担心,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姜映晚唇角微扬,轻轻点了点头。

太子抬手轻抚她的发丝,在她低头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苦涩与挣扎,转瞬即逝。

“那晚晚,你又是如何看待父皇的?”

他可以放手,但父皇不会。帝王的掌控欲远非他能相比,父皇只会将她牢牢攥在掌心,或许至死也不会松开。

姜映晚怔怔地望着地面,低声道:“我不知道……”

太子看着她那懵懂稚嫩的神情,想到自己那无所不能的父皇竟会在她身上栽了跟头,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晚晚,你想离开吗?”

离开?姜映晚惊讶地望着他。

太子笑道:“我帮你。”

姜映晚恍恍惚惚地回到华胥宫,重新拿出了绣到一半的衣服,手指细细抚摸着上面细腻的纹路,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

良久,她眼中掠过一丝决然,终于下定了决心。

……

天寿节如期而至,宫灯高悬,金碧辉煌的殿堂内,群臣肃立,气氛庄重而热烈。

姜映晚端坐于天子右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耳畔的乐曲声似远似近。

她偶然抬头,正对上太子投来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有言语,又转瞬即逝。她心头一颤,慌忙低下头,指尖微微发紧。

这是太子自禁闭后的首次公开露面。他一踏入殿内,便瞬间吸引了无数探究的目光。然而,天子对他的态度却一如既往,既无苛责,也无宽慰,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这般平静,反倒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太子自幼便是众星捧月,储君之位稳如磐石。此次禁闭,却是天子首次对他表露出不满,虽未明言,但足以让二皇子一派蠢蠢欲动。

可惜了。

二皇子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水清凉,却难以平息他心中的那股躁动。

不能着急。他指尖微微用力,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随即目光落在上首坐于天子身侧的女孩儿身上,目光逐渐幽深。

只要有她在,父皇和太子之间的隔阂终究会越来越深,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姜映晚浑然不知二皇子的野心,思绪已飘回那日与太子的密谈,心神恍惚间,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她猛然回神,慌乱中手肘一碰,桌上的酒壶应声而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桌沿流淌,浸湿了她的衣袖。

这声动静立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她急忙取出手帕,慌乱地想要擦拭,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拦住。抬头,正对上天子温和的目光。

他朝一旁的宫人微微颔首,示意他们上前收拾,随后看向她,语气轻柔:“晚晚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姜映晚心中一紧,指尖微微蜷缩,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音轻若蚊吟:“没什么,只是在想……要送给父皇的贺礼。”

天子松开她的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似笑非笑:“朕倒是很期待晚晚的贺礼。”

姜映晚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唇角微微上扬,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天寿节一过,陛下就准备回宫了,留给她考虑的时间不多。

或许她真的该寻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坐下来,仔细想清楚自己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天子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离席时眼中已有些醉意,只是脚步依旧沉稳。他走到台阶下,忽然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向她招招手。

“晚晚,过来。”

姜映晚听出他嗓音有些沙哑,担忧地走过去,一只手扶住他:“父皇,您没事吧?”

天子拍拍她的手背,目光倒又恢复成父亲那般平和:“朕没事,你陪朕回去吧。”

自从那夜事发后,姜映晚已许久没去过明光宫,如今众目睽睽,陛下略带着醉意的眼眸也让她不忍拒绝。

“好,我陪您。”她乖巧道。

回明光宫这一趟路并不算长,姜映晚担心他醉酒看不清脚下的路,走得格外慢一些。

月光洒在青色的台阶下,映照出两人相依的身影。

姜映晚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生辰时,她喝醉了酒,陛下也是同现在这般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宫。

如今两人倒是换了个位置。

走到一处空荡无人的宫殿时,身边人的脚步忽然停住。

“朕有些累了。”他伸手扶着额头,浅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眼神也不甚清醒。

姜映晚支撑不住他的身子,便扶着他靠在一个柱子上,用手帕轻轻帮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父皇,您若是累了就在这儿歇一歇,我去叫郭公公来接您。”姜映晚担忧地看着他,夜深露重,虽然陛下一直身体强健,可也熬不住在这外面吹一夜冷风。

天子像是站不住一般,身子半靠在她身上。姜映晚勉力支撑着他,低着头像要忽视从他传递来的滚烫气息。

“晚晚……”天子缓缓抬起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身体传来的热度滚烫灼人。

姜映晚有些受不住他这样猎食般的目光,微微侧过头,那片雪白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彩。

他眼眸暗了暗,缓缓低头朝她靠近,在她雪白的脖颈间轻嗅起来,凉薄的嘴唇险之又险地擦过她的肌肤。

“晚晚……”他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觉得那处雪白散发出诱人的甜香,让他不自觉地靠近,甚至想去吻、去咬、去将它撕扯开,合着里面滚烫的血液,连皮带骨地将她吞咽入腹。

姜映晚呼吸几乎快要停住,他的嘴唇几乎快贴在了她的脖颈上,呼吸间喷吐出灼热的气息,烫得她那一片泛出了红。

她想伸手推开他,又担心他喝醉了会站不稳,只能勉强忍耐着,身子微微颤抖。

“父皇,您醉了。”她想要叫醒他,下一刻却被他紧紧缚住双手。

“晚晚……”他从她颈间太起头,眼神似醉非醒,漆黑深沉,似一头蛰伏的巨龙。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父皇呢?”

姜映晚瞬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她有离开的想法。

天子不过微醺,被夜风一吹那点酒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可他看着眼前懵懂的女孩,却恨不得自己醉着,这样他就可以接着醉意肆无忌惮地占有她。

“你以为你和太子能瞒过朕?”他声音轻缓,眼神中却带了一丝痛苦。

这宫中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他的眼睛,当他知道他最心爱的女孩儿和他的长子一起策划着出逃时,内心痛苦到了极点。

原本他想当作不知不觉,等到她出宫的那一刻再将她拦住,看着她满眼绝望地在自己面前哭泣。

然后他终于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肆意释放出自己压抑多时的欲|望,将她囚禁在宫殿深处,今后除了自己,她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可是与她行走的这一路,他忽然忍耐不住了,他接受不了一丝一毫失去她的可能,哪怕她只是短暂地消失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晚晚?”他死死望着她的脸,“不是说,永远都不会离开父皇吗?”

第68章 暂别等你回宫,朕便下旨。

清冷的月光照在男人脸上,他一向是居高临下,冷静睿智的,可如今那双淡漠的眼眸全被疯狂所覆盖。

姜映晚仰望着他,这是她曾经的父亲,也是她最信赖仰慕之人。

“父皇……”她怔怔地唤他,在他阴沉暴戾的目光中,忽然向他张开了双手,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搂上了他的脖颈。

天子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双目微微放大。

姜映晚依偎在他怀里,声音放得很轻:“我没有想过离开您。”

她其实有些怕他这样的神情,会让她想起他们之间改变关系的那一夜,在她心中温柔慈爱的父亲忽然就变了,变成一个侵略性十足的男人,他看着她时,她总疑心他是想将她吞咽下去。

可她安慰自己,这个人是陛下,是最爱他的陛下,她不能害怕他,更不能让他失望。

于是尽管害怕,她依旧奋不顾身地投入到了他的怀里,被他灼热的体温烫得身子微微颤抖着。

天子僵直了片刻,缓缓地收紧手臂,将娇小的她紧紧包裹在自己的胸膛之中,声音沉闷:“你没有骗朕?”

姜映晚觉得他勒得自己有些疼,可这样被紧实包裹着又让她安全感十足,好像一丝风都吹不到她的身上,全被他阻拦在外的。

“我只是想回家看看,再过一个多月就到我父母的忌日了,祭拜完他们,我还会回来的。”她本就打算回越州一趟,是为祭拜父母,也确实有想求个清静,仔细考虑清楚她与陛下这段关系之意,只是她自己尚不确定结

果,便未将后面这个理由对他说。

天子脸色稍缓一些,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后颈,只要他心念一动,便能瞬间扼住她的喉咙,掌控着她的生死。

可他只是轻轻抚摸着,不曾用力也不曾松开:“朕陪你一起回去。”

他的眼神淡漠无波,帝王之心不容许有任何人任何事超出她的掌控,对这个孩子尤甚。

姜映晚从他怀中略抬起头:“父皇,您是天子不能随意离京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啦,太子哥哥说会让人一路护送我。”

听到“太子”这两个字,天子顿时咬紧了牙关,恨不得痛骂一声“逆子”。

“这样大的事,你宁愿去找太子,也不跟朕说。”尽管那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看重的继承人,他依旧有种暴怒欲燃的冲动。

他捏住她的后颈,眸中暗潮涌动:“晚晚,你不乖。”

姜映晚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幼兽,被紧紧地叼住了后颈,全身皆由眼前这只巨兽掌控。

她眼神怯怯,瑟瑟发抖:“父皇,我没有不乖。”

天子静静注视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掌中失魂落魄,倏地展颜一笑:“无妨,父皇原谅你了。”

他原谅她的隐瞒欺骗,原谅她对别人的亲近,只是这代价终有一天他会亲自从她身上讨回来。

“晚晚打算回去多久?”他看似随意地问。

姜映晚试探道:“三个月?”

他无声地望着她,带着无形的威势。

姜映晚咬咬唇:“那两个月?”

他皱眉:“太久了。”

姜映晚黯然道:“可是从京城到越州,来来往往也要半个多月的路程,我想多陪陪爹娘。”

听着她抒发对亲人的思念,天子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源自于内心的强烈不甘。

她的皮肉下流淌着他人的血脉,自己完全掺不进去半分,那道与他无关的血脉于他而言是诅咒,是污染,生生昭示着这个女孩儿不是从血到肉完全归属于她。

想要她,想将她吞下去,再用自己的骨肉将她重新塑造出来。

他滚了滚喉结,看着怀中娇小柔弱的女孩儿,虚握紧手掌,勉强压下内心那股膨胀的欲|念。

天子最终道:“最多两个月,到时你不回来,朕亲自去接你。”

姜映晚欣喜地点着头,撒娇一般地紧紧抱着他,全然看不清男人此时的神情。

天子眼眸森冷,这是他给她最后的自由,孩子只有离开了父亲的怀抱,才会知道外面有多么危险,才会心甘情愿地重新返回父亲怀中来。

他已然转变了自己的想法,父亲、夫君,这两个在她人生中最重要最依赖的两个角色,他通通都要占据。

从此,这世上无人可以比他与她更亲密,哪怕是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夜风吹在身上,两人彼此相贴时的体温愈发明显烫人了。

姜映晚感觉到几分不自在,略往后仰了仰:“父皇,我扶您回去吧。”

天子有些不舍掌心里的温香软玉,眼眸一垂装起醉:“朕有些头晕,再歇一会儿。”

姜映晚去看他的眼睛,果然不似寻常那样清明,于是不再怀疑,乖巧地任他抱着。

她对喝醉酒的陛下总是格外宽容,毕竟那样一个冷静睿智的男人,难得有意识不清的时候,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脆弱。

姜映晚学他往日对自己做的,缓缓地拍着他的后背。

他们以这样对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天子才松开她,改握住她的手,慢悠悠地牵着她往回走。

一直到明光宫,姜映晚下意识要将手从他掌中挣开,被他紧紧地握住不放。

他斜眼看她:“朕就这般见不得人么?”

姜映晚低下头,倒不如说是她觉得不好见人,即便陛下已对她坦明了心意,可在这些宫人眼中,他们还是如同父女一般的关系,她下意识觉得心虚。

她越挣扎越不想面对,天子越要逼她接受事实,牵着她大步往里头,一边对迎上来的宫人吩咐道:“郡主今晚就宿在明光宫。”

令仪郡主过去时常在明光宫住宿,宫人们都未曾多想,反倒是这几天郡主不再往明光宫来,才让她们觉得不适应。

姜映晚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不过想到接下来会有两个月见不到他,她又立马说服了自己,只是在明光宫借宿一晚,她又没有和陛下发生什么逾越之举。

宫人早已备下了醒酒汤,天子一碗热汤下腹,忽然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姜映晚:“晚晚,朕的生辰贺礼呢?”

姜映晚停下脚步,心里嘀咕今晚发生了这么些事,难为他还牢牢记挂着自己的贺礼。

她脸颊微红:“我提前交给郭公公了,您找他要吧。”

说完,就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天子瞧着她有些急促的背景,凤眸微眯,随即召来了郭延。

郭延早就准备好好的,连忙双手慎之又重地将装着生辰贺礼的小箱子捧了上来。

天子怀着期待地打开那箱子,待看清立面整整齐齐叠放的衣物时,眼眸不觉柔和了下来。

他手掌一寸寸地从轻柔的衣服上抚过,已然想象出他的女孩儿手持针线,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点缝制它的场面,或许她会被针刺破指头,这衣服里还掺着一丝她的鲜血。

“算她有心。”他眉目柔缓。

郭延觑着他的脸,身子终于能够放松下来,这两位祖宗快点说开在一起吧,他还等着伺候小皇子小公主呢。

……

天子既已答应了送她回越州,第二日便立即行动起来,从身旁拨了一队禁卫护送她,对外则宣称令仪郡主感念圣恩,前往紫微观为天子祈福。

三日后,一队车马便悄然离开了京城。

临别之地在灞桥边,天子亲手为姜映晚带好帷帽,隔着被风吹动的纱布,凝视着她:“回来后,朕便会下旨。”

姜映晚知晓他要下定的是什么圣旨,陛下虽答应送她回家,但未曾放弃过要她的想法,她也知道,这多出的两个月是给自己最后去接受这件事的时间。

她低声道:“我知道了,父皇。”

天子才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低头隔着纱布吻上她的唇。

姜映晚呼吸一滞,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只是蜻蜓一点,他很快便松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去吧,朕等你回来。”

姜映晚看着他俊美威严的脸,一点点地转身,才走出了一步,就抑制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

重生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他,她习惯了被他抱着,哄着,待在他怀中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如今离开后她才觉得,天下虽大,却如此地空旷,没有那一条线牵着,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马车滚滚行动起来,姜映晚忍了许久,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嘴唇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原来才分开不到一刻,她就忍不住想他了,想到觉得,就算陛下一定要娶她也没关系,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好。

前世今生,她从未喜爱过任何人,也不清楚自己对陛下的感情,是否和他对自己的一致,只是如果陛下想要,

她可以尽力去变得和他一样。

她忽然想起那天夜晚陛下情深意切地抱着自己说:“晚晚,我爱你啊。”

其实她又何尝不爱陛下呢?不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爱,终究都是独一无二的。

经历了将近半个月的赶路,马车终于抵达了越州。

天子为保护她的安全,并未向外透露她的行踪,只有姜府的管事早早收到消息,一早就在门外等着她了。

姜映晚走下马车,看着眼前这座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宅院时,竟觉得恍如隔世,她也的的确确是重生了一世,前世至死都未曾回来过。

老管事泪眼纵横地望着她:“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姜映晚许久未听过这个称呼,一时有些怅然,她上前扶住他颤颤巍巍的身子,轻声道:“王伯,我回来了。”

王管事轻握着她的手:“回来就好,小姐……不,现在该叫您郡主了,当初是我无能,才没能护住老爷夫人留下的家产,也没能护住您。”

姜映晚安慰他:“您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就好,我还要多谢您,若非您护着,我也不能从二婶手里逃出来。”

当初她父母在外行商途中,不幸遭遇暴雨因疫病去世,她含泪处理完父母的丧事,转头二叔二婶就以她是女孩儿为由,霸占了父母给她留下的家产。

之后二婶更是打着将她送给县丞做继室的念头,将她紧紧锁在房里,幸好王伯看不过去将她悄悄放了出来。

她担心拖累王伯,就拿着偷偷瞒下的银两,蹭着进京的商队,乔装打扮想去京城寻找映晗。

那时父母去世后,她以为映晗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没想到却误打误撞被误认成了公主,才有了之后的那些事。

王管事抹干眼泪笑呵呵地看她:“大小姐如今得了陛下看重,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陛下对令仪郡主的宠爱举国皆知,如今更是派了侍卫专门护送郡主回家,并提前通知到姜家注意迎接。

王伯看着比从前更娇贵灵动的女孩儿,心中忍不住掬了一把辛酸泪,老爷夫人要是泉下有知也能够安息了。

他往她身后看了看:“二小姐没有跟您一块儿回来吗?”

姜映晚脸色一黯,强笑道:“映晗快要嫁人了,一时赶不回来。”

离宫前她去找过映晗,不管她和映晗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可是在爹娘心里,映晗就和他们的亲生女儿一般,她想他们一定也是想再见见映晗的。

可映晗却拒绝了她:“姐姐,我那日选择离开姜家,就没想过再回去,是我对不起爹娘,你替我给他们说声抱歉吧,就让他们当作没捡到过我。”

她见映晗态度坚定,就没再强求,可此刻面对王伯,她却不好说出口她和映晗其实已经是形同陌路了。

王管事脸上果然有些遗憾:“二小姐这么快就要嫁人了,不知道选的驸马是个怎样的人。”

说完,他忽然问她:“大小姐可定好了亲事,依照陛下对小姐的宠爱,想必会选个不错的郎君。”

姜映晚想起回宫后将要面临的那道圣旨,头皮发麻道:“快了,是个……还不错的人。”

王管事乐呵道:“那就好,小姐下次若再回来,可得把姑爷带回来看看。”

陛下可不是随意就能带回来的。姜映晚都有些不敢回头看身后禁卫的神情,寻常人不知,陛下身边的禁卫肯定是知晓她和他们主子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怕王伯再问三问四,她忙推着他往屋里走。

在府上休整了一夜,翌日晨露未晞时,她已备好一壶雨前龙井并几匣瓜果点心,素衣素钗往父母墓园去。

松针簌簌落在青石阶上,惊起三两山雀,衬得这苦夏愈发寂静了。

许久不见,爹娘的墓上已一片郁郁葱葱,海棠花虽已凋落,叶子却十分繁茂,墓碑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想来被人打理得很好。

她将爹娘生前最喜爱的龙井茶倒到他们墓前,又摆好祭祀的瓜果,跪在地上叩了三下头。

“爹娘,晚晚不孝,这么就没来看你们。”她眼圈泛红,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她对他们诉说着自己在他们去世之后的经历,只是隐瞒了自己受过的那些苦,还有自己重生而来的奇遇。

“你们放心,陛下对我很好,晚晚再也不会受到委屈和欺负了。”说起陛下,她整个人都神采焕发,染着水光的眸子倒映着天光,“陛下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也打算永远陪在陛下身边,虽然有些对不起爹爹,在爹爹走后,我一直将陛下当作另一个父亲对待,可是……爹爹您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她说完这些话,虔诚地点燃一炷香,插在墓碑前的石缝里,青烟袅娜攀升的刹那,山风忽卷落英如雪。

她望着纷扬花雨中渐渐消散的烟迹,忽而破涕为笑。

王伯说,要是烟向上飘走,就说明爹娘听到她说的话了。

“谢谢爹娘,晚晚改日再来看望你们。”

她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山路崎岖,或许是舟车劳顿了太久,返程马车在山坳处骤停,断裂的车辕斜插进泥泞里。

她扶着侍卫手背正要下车,忽然听见一道滚滚车辙声,一辆路过的马车在她身旁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修长的手掌掀开门帘,儒雅的声音传来:

“请问姑娘,可是需要什么帮助?”

第69章 认清原来她也喜欢陛下。

未等姜映晚回应,侍卫已持刀护在她身前。这些天子身旁的禁卫,气势非凡,即便未拔刀,冰冷的眼神中已透出凛冽的煞气。

男子见状心中一惊,笑意收敛了几分,手中折扇不自觉地握紧,眉头微皱,暗自思量这群人的来历。以他的见识,竟从未见过如此肃杀的侍卫,越州何时来了这般人物?

姜映晚见那年轻公子并无恶意,便挥手示意侍卫退下,温声答道:“多谢公子关心,只是车辕断了,很快就能修好。”

恰若莺啼的声音,令人心头一颤。

男子目光落在她帷帽下若隐若现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惋惜,随即拱手道:“在下柳钰,越州知州之子。姑娘似从外地而来,若有需要,尽管派人到柳府寻求帮助。”

姜映晚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竟是柳知州家的大公子。她爹娘在世时与知州有些交情,对这位大公子也颇为赞赏。只是她与映晗常年居于后院,从未有机会与这位大公子相见。

世人皆知令仪郡主如今正在紫微观为天子祈福,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向他轻轻点头,在侍卫护持下到一旁的树荫底下略做休息,等待马车修好。

柳钰自报家门后,本以为能收到同样的回复,见她态度冷淡,眼眸不禁微黯。

姜映晚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抱膝坐下,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还不走?

她没打算与这位柳大公子有什么接触,尽管她爹娘与柳知州有些交情,可如今他们都已去世了,将来她也要回宫陪伴陛下,不会在越州久留。

姜家虽然无主,可她爹娘是陛下亲自追封的国公和一品夫人,还有她这个郡主在世,即便是柳知州也要给姜家几分薄面,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走后王伯他们会出现什么问题。

她撑着下巴无聊地想,不知道陛下现在在做什么,他有没有想她。

现在他应该已经从行宫回去了吧,她把自己的小兔子留给他养,不知道他喂不喂得好……肯定能喂好的,他可是无所不能的陛下呀!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钰看她真的无心打理自己,才终于失望地放下门帘,先一步离去。

在他离开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侍卫终于将马车修好,待回到姜家时,已经是将近晌午。

姜映晚用完午膳,又找王伯问了问姜家最近的生意状况。

二叔二婶现在还被关在天牢里,陛下似乎并不打算放他们出去,她也没再为他们求情,如今姜家的生意她都是托爹娘生前的朋友帮忙打理。

王伯道:“小姐放心,您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那些人奉承咱家都来不及,哪有人敢打坏主意。”

姜映晚才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他:“王伯您也帮我看着些,如果有打着我的名头做坏事的,就把他赶出去。”

陛下当时选择护下她,还封她为郡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她可不想姜家有人打着她的名义做坏事,让陛下也染上污名。

王伯自然

是慎重万分地应下。

回来后,除了去爹娘墓前祭拜,姜映晚也不大出门,禁卫隔几天便会给她送来陛下写的信。

他在信中说又把她的舜华宫重修了一遍,打算今后继续做她的贵妃寝宫,她养的那两只兔子,他也喂得好好的,已经胖了整整一圈……

她望着书信最后一句“念卿何时归”,不知不觉红了脸,眼睛也湿润润的,胸口一片滚烫。

她也想陛下了。

揽境时想他为自己梳发,吃饭时想他为自己挑鱼刺,念书时想他握着自己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连睡觉时也想他哄着自己的温柔声音。

王伯对她很好,可他也不是陛下,只有在陛下怀里,她才能无忧无虑地做个孩子。

她将那封书信贴在胸口,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被某种酸胀的情绪所裹满。

怎么办,好想陛下,可是又不能马上见到他。

她想起临走前与陛下隔着帷帽的那个吻,不禁抿了抿唇。

虽然还不确定自己对陛下的心意,可是如果陛下一定要娶她的话,她也不是不能说服自己接受。

陛下对她那样好,她用一生来回报他,也是应该的,只要陛下能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宠着她、爱着她,她为陛下做什么事都愿意。

等过完爹娘的忌日,她就回宫告诉陛下,她愿意嫁给他了。

就是有点可惜,等她嫁给他之后,就不能再做他女儿,也不能再叫他“父皇”了。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在心里偷偷地叫,不让人听见就行。

想清楚后,她就拿起笔,开始给他写回信。

才写到一半,王伯忽然进来道,柳知州听闻姑娘来姜府做客,特意给她送来了一份贺礼。

姜映晚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她如今是伪装成姜家远方表小姐来投亲。

可是柳知州为什么要来给她送礼,她回来后都未曾去知州府上拜访过。

她想了想,到底柳知州曾经与她爹娘有些交情,就让王伯收下了礼物,并另备了一份厚礼回赠。

这件事她本没有放在心上,那份礼物被她收进库房里始终未打开过,谁知过了两天,柳知州又给她送上了一封拜帖。

她握着那张拜帖皱眉,不知该如何处理。

王伯劝她:“柳知州从前未曾见过小姐,即便来府上拜访,也不会认出小姐身份,小姐不妨就见上一见。”

姜映晚念着她离开后,姜家还需柳知州多照料,于是点头应下了。

谁料翌日前来府上拜访的并不是柳知州,而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大公子。

她请人给他倒好茶,坐下后手心里揉着丝巾,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柳钰终于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心里紧张又忐忑,那日回去后他就派人去打听她的身份,知晓她是姜家远方表小姐,便一直想上门拜访。

他手里捧着茶水,暗暗看了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艳之色。

听闻令仪郡主才貌独绝,十分得陛下爱重,这位表小姐不愧与郡主有血缘之亲,容貌竟也这般出色。

“李小姐,柳某贸然上门拜访,实在失礼了。”他心头惶惶,如同第一次见人的毛头小子一般,生怕自己哪处失礼惹了佳人不悦。

姜映晚好久才回过神,李小姐叫的是她的化名,她不太习惯与陌生人相处,只是微微抿起唇向他笑了一下。

柳钰心头一颤,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抖:“不知李小姐可是初次来越州,越州人杰地灵,风景甚丽,若是李小姐有空可以多出去走走。”

姜映晚莫名看了他一眼,“劳烦公子关心,我来越州只是为了祭拜姑父姑母,待忌日一过便要离开的。”

越州的确风景美,可是爹娘不在了,这里只是一片伤心地,她还想早些回到陛下身边去。

听见她要走,柳钰顿时有些着急:“李小姐不多留几天么?”

姜映晚想起今早收到陛下寄来的信,摇摇头道:“不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呢。”

若是她回去晚了,陛下可就得亲自来捉她了。

柳钰见她说话时眼神温柔,心头一盆凉水泼下:“敢问李小姐,可是家中已定下婚约?”

他见她梳着少女发髻,便下意识以为她未曾成亲,可却忘了她可能已定下婚约。

姜映晚想着临别时,陛下说待她回宫就下旨册封她为贵妃,脸颊微微发烫,声音轻柔:“算是吧。”

反正陛下铁了心要娶她,她也是反抗不过的,哭也不行闹也不行,他从前做父皇时百般纵着她,现在却变坏了,她一惹他不高兴了,他就要抱她、亲她。

哼,大坏蛋!

柳钰手脚都凉下来了,苦涩道:“是柳某打扰了,请小姐见谅。”

姜映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他方才还高高兴兴,现在就像只斗败的公鸡似的,脸色一片青灰。

“柳公子可是身体不适?”她担忧道。

柳钰正欲摇头,又止住道:“的确有些不适,柳某需先行告辞,还望小姐见谅。”

姜映晚以为他是忽然发了急病,担忧地叫了一个家丁送他出去。

直到柳钰离开,她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今天来这一趟是为了做什么。

王伯见她脸上疑惑,猜测道:“我看柳公子这表现,怕不是对小姐有意。”

姜映晚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说,柳公子他喜欢我?”

可是他们就只见过一面,柳公子那时候还没看过她的脸,怎么会就突然喜欢上她了呢?

她怀疑道:“王伯是不是多想了?”

王伯看着她如今愈发楚楚动人的脸,心中叹道哪个男子见了这张脸能不喜欢,过去老爷夫人也总是担心着,大小姐颜色生得好,性子却过于柔弱,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夫君才好。

若是陛下未曾给小姐赐婚,这位柳公子也算是个良配,可惜了,小姐如今是郡主,婚事也只有陛下做的了主。

“但愿是我想多了。”王伯轻叹一声,看着她担心道,“小姐先前说陛下为您赐了婚,不知道是哪家的郎君,外面怎么没听说过呢?”

姜映晚心虚地垂下眼眸,外面要是都有传闻了那还得了,陛下可算不得年轻小郎君了,王伯要是知晓她即将要嫁的人比她爹爹都还年长一岁,不得吓昏过去。

她掩饰道:“他身份十分贵重,不便向外说。”

王伯惊喜道:“难道是哪家的王侯公子?”

嗯,其实比王侯公子还要贵重。

姜映晚:“差……差不多吧。”

王伯又是激动又是担忧:“那他对小姐可好?”

姜映晚肯定地点头:“好,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

王伯老泪纵横:“对小姐好就行啊,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姜映晚纠结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等陛下圣旨下来的时候,王伯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高兴。

应该会高兴吧,陛下除了年纪大了一些,其他地方都是很好很好的,王伯应该会满意的。

王伯乐呵呵地想着她出嫁的场面:“可惜我腿脚不便,不能去京城喝上小姐的一杯喜酒了。”

小姐可是郡主,嫁的又是王侯公子,出嫁时一定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他家小姐生得如此貌美,穿上嫁衣就是最美的新娘子。

姜映晚看他满眼期待,唇角勉强露出笑,心里却忍不住黯然。

她虽是嫁给陛下,却是做他的贵妃,肯定是不能够有十里红妆了,可是她也知晓,以她的身份做陛下的贵妃已经是让他承受了很大压力了。

毕竟她曾经做过陛下的女儿,到时候世人知晓陛下要娶自己过去的女儿,对他不知道又有多少口诛笔伐。

王伯一边念叨着她的婚事走了,姜映晚才回到自己房间里,准备写今日的回信。

房间内燃着静神的香雾,淡淡烟气从博山炉中袅袅生起,萦绕在鼻尖。

然而姜映晚提着笔,却始终静不下心去,直到笔尖滴落的墨水泅满了整张白纸,她才苦恼地将它揉成一团随手塞进了桌子里。

她一边想着柳公子忽然冷却下来的神情,一边脑海中浮现出陛下那夜抱着她,问她为什么要离开时痛苦的眼神。

为什么面对柳公子,她心中平淡得没有任何感触,而陛下痛苦的时候,她心脏也像是被揪成了一团,下意识想要抱抱他,安慰他。

她这算是喜欢陛下吗?

姜映晚不觉咬着笔头苦恼,她分不清自己对陛下究竟是出于对父亲的仰慕敬畏,还是陛下想要得到的那种男女之情。

可无论是哪一种感情,她都无比确定,自己离不开陛下。

……

第二日,姜映晚便偷偷找来了家中新婚不久的婢女小桃。

小桃头上簪着红花,脸色红润润的,像是在发着光。

姜映晚记得从前她还未嫁人时总是愁眉苦脸,因为她那个好赌的爹总是上门找她讨钱,她辛苦攒下的月钱都被她爹给挥霍一空了。

后来爹爹知晓后就让一个护院帮她堵住门,不让她爹再来找她,姜映晚也是这段时间回来才听说,小桃跟那个帮她的护院走到一起了。

姜映晚看着现在脸圆圆的小桃,由衷为她高兴。

小桃笑着问她:“小姐找奴婢有什么事呀?”

姜映晚咬了咬唇,有些羞涩道:“我听说小桃上个月才成亲,想来问问你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好不好?”

这话其实没必要问,她一看小桃的脸色,就知道她如今过得比原先好多了。

小桃眯着眼道:“多谢小姐关心,他对我很好,他的家人也很好,一点都不嫌弃我粗鄙。”

姜映晚看她:“小桃才不粗鄙,院子里那些人就数小桃最心灵手巧了。”

姜家富甲一方,姜映晚自幼身边也是奴仆环绕,那些婢女里面就数小桃绣艺最好,她的一手绣活也是跟小桃学的,连陛下都夸赞不已呢。

小桃捂着唇笑:“小姐最会说好听话。”

院子里大多数婢女都喜欢二小姐,因为大小姐太容易哭,哄起来很麻烦,可是她就喜欢大小姐多一点,大小姐对她们这些婢女总是温温柔柔的,就算她们做错事也很少责备。

姜映晚拉着她坐下,确定关好了门窗,才凑过去小声问她:“小桃,你当初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呀?”

小桃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小姐莫非是有了意中人?”

姜映晚双手捧住脸,眼眸水盈盈的:“我也分不清我对他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可是陛下是怎么发现他对她是男女之情,而不是父女之意的,她总不能亲自去问陛下,到时候一定会被他哄骗过去。

小桃抿唇一笑:“这有什么分不清的,我一见到他就心中欢喜,见不到他就难过伤心,日思夜想的都是他的脸,那时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他了。”

姜映晚往自己和陛下身上带了一下,好像也差不太多。

她又纠结道:“可万一他是你十分尊敬的长辈呢,我见不到爹爹也是那样的感受。”

小桃怜惜地看着她:“这是不一样的,对待长辈,我虽然万分敬慕,却不会想同他亲近。”

姜映晚怔怔道:“是怎样的亲近?”

她见到爹爹也会想和他亲近,想他抱抱她,想一辈子赖他怀里。

她和陛下的开始太特殊了,尽管知晓他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可碍于求生的执念,她仍旧是将他当作父亲般去讨好、孝顺。

后来陛下真的像父亲一样宠她爱她,她更是渴望不已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小桃听她稚嫩懵懂的问题,脸上逐渐泛起羞红,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做夫妻之间才能有的那些事。”

夫妻之间的那些事?

姜映晚想起陛下曾经好几次抱过自己,亲过自己,脸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那些事她只有和陛下做过,如果换个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小桃原本以为小姐是少女怀春有了心上人,见她这反应却担心起来:“小姐,那人没有欺负您吧?”

她家小姐这样单纯柔弱,即便被欺负了都是做不了反抗的,现在老爷夫人都去了,还有谁能护着她。

姜映晚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小桃怀疑道:“真的吗小姐?他对您可曾有过非礼的举动?”

这下说得姜映晚有些心虚了,眼神躲闪着不敢跟她对上。

小桃快气炸了,深吸一口气追问:“她拉过您的手吗?”

姜映晚犹豫地点点头。

“也抱过您吗?”

姜映晚继续点头。

“那……他亲过您吗?”

姜映晚伸手捂住脸,头都快低到地面上了。

小桃顿时心道,完了,她家小姐要被哪个不知名的登徒子拐走了。

她心中仍存了一丝侥幸:“他没对您做过更过分的事吧?”

这下姜映晚终于摇了摇头,吞吐道:“最多就是……亲亲。”

小桃恨不得握住她的肩膀大喊,对您亲亲抱抱已经非常过分了,您这还没有嫁过去呢,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快做完了。

“小姐您厌恶他对您做那些事吗?”小桃咬牙切齿地问道。

姜映晚认真想了想,摇头:“不厌恶。”

只是被吓坏了,完全不敢有别的想法。

小桃松了一口气,那还好,虽然那个登徒子太过孟浪,到底与小姐也算是两情相悦。

只是她家小姐如今可是深受圣宠的郡主,究竟是哪个大胆的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对小姐做这些事,陛下怎么就没把他揪出来砍了头呢?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姑爷:“小姐打算何时与他成亲?”

姜映晚羞涩道:“他说,等我回宫就娶我。”

她见小桃这个反应,也终于清楚自己对陛下这些感情是不正常的了,原来她对陛下也是男女之情呀,他们是两情相悦。

是她太笨了,一直没反应过来,害陛下一个人伤心难过了那么久。

好想快点回宫见到陛下。

“那……那陛下同意吗?”小桃担心道。

姜映晚猛点头:“同意,陛下高兴得不得了。”

小桃想着既然陛下都同意,看来那个登徒子也能勉强配上她家小姐。

“小姐,您如今好歹也是郡主,深受陛下宠爱,若是……若是姑爷今后对您不好,您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姜映晚为他辩解:“他不会对我不好的。”

小桃此时看她就像是一个误入迷途的小姑娘,傻乎乎地被男人骗出了整颗心,浑然忘了自己最初也有过这样的心情,容不得旁人说他半句不好。

她惆怅道:“您还这样小,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姜映晚低着眼不敢告诉她,自己是小,陛下可不小,他儿子都比她大了,她还管他儿子叫哥哥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混乱了,小桃禁不住这些惊吓。

“陛下怎么就没看好您,任您被那登徒子骗了去!”

姜映晚听着小桃愤恨骂着,头往下更低了。

陛下哪有看好她,他根本就是监守自盗,坏透了。

可是他这么坏,想起他时她心里却甜滋滋的,想立即飞到他身边去。

陛下喜欢她,她也喜欢陛下,好高兴。

小桃仍在喋喋不休地给她念叨着,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姜映晚握住她的手,对她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小桃这是你当年进府时的卖身契。”

小桃是六岁那年被她的赌鬼老爹卖给姜府的,姜映晚回来后就去找到了她的卖身契,想要还给她。

现在小桃嫁人了,那个护院与姜府是雇佣关系,只有小桃的卖身契还在姜府,不得不给姜府做奴婢。

姜映晚把卖身契塞进她手里:“小桃,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要是受了欺负就跟我说,我会帮你讨回去。”

小桃紧紧攥着自己的卖身契,眼中盈满泪水:“多谢小姐。”

就算姜家待她无所不好,可谁愿意一辈子都做低人一等的奴婢呢?

姜映晚安慰她:“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小桃才破涕为笑:“小姐才是别哭了。”

二人相视着,又忍不住一块儿笑起来。

……

时间在姜映晚的计数中一点一滴飞逝过去,她回到越州已经一个多月了,后天就是她爹娘的忌日,等祭拜完爹娘,她就该启程回宫了。

入秋后,越州接连下了好几日的绵绵细雨,凉气伴着秋雨丝丝缕缕钻入骨缝,让人不得不加厚了衣服。

姜映晚正为爹娘的忌日做着准备,需要折许多金元宝,纸鹤,她今后不能时常回来看望爹娘,所以想自己亲自动手,也算聊表心意。

折到一半,王伯忽然慌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外面有人寻你,说是故人求见。”

姜映晚满脸疑惑地停下手头事,过去她在越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来的什么故人。

可王伯却说那人信誓旦旦,且衣着富贵气势不凡,想来并非口出妄言。

姜映晚半信半疑,撑起一把伞朝门外走去。

一打开门,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站在屋檐下,那人身上微湿,穿着一袭华贵的青衣,在绵绵的雨幕中向她缓缓抬眸,一刹那,让人恍觉雨都停滞了。

“晚晚。”

一如既往的熟悉呼唤。

姜映晚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怔怔地望着他,手中握着的伞不自觉缓缓松开,坠落到了水洼里,溅起一阵水花。

下一刻,她便再也忍不住,朝他的怀中飞扑过去,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腰。

第70章 张嘴他耐心地引导她。

“您怎么来了?”姜映晚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整个人仿佛都被这股暖意包裹着,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天子一手牢牢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抬起衣袖为她挡雨,胸膛微微震动,声音低沉而温柔:“朕想来看你。”

姜映晚的脸颊微微发烫,心里泛起一阵甜蜜。

她也正想着他,结果他就来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从前她怎么会固执地认为自己对他只是敬仰之情呢?明明她如此期待见到他,甚至想一辈子赖在他的怀里,永远不松开。这样的情感,她从未对其他人有过,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分明就是喜欢陛下的呀。

只是可怜了随她一起出来的王伯,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自家那位平日里胆小害羞的小姐,竟连伞都不要了,直接扑到一个陌生男子怀里,死死抱着不放手,那副要赖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真叫人瞠目结舌。

“外面下着雨,先进去说吧。”天子轻轻拍了拍姜映晚的肩膀,目光扫过门口撑伞的王伯。

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服从。王伯浑身一凛,忙从地上捡起掉落的伞,快步走上前,将伞撑在他们头顶。

越靠近,那股无形的威压愈发沉重。王伯低着头,若非靠着强大的毅力支撑着,腿脚都禁不住想要打颤。小姐这究竟是找了个什么人,气势竟如此慑人?

天子从他手中接过伞,知道这是自幼照顾姜映晚的老人,便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劳驾。”

王伯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听到王伯的声音,姜映晚这才想起,不止她和陛下在场。

在皇宫时,她与陛下亲近惯了,宫人们早已见怪不怪。可在自己家里,这还是头一回,还被王伯撞见了。她指尖微微蜷缩,眼圈热乎乎的,不好意思去看王伯此时的神情。

王伯会怎么想呢?陛下生得如此英俊,威仪非凡,即便是前日见过的柳大公子,也远远不及他的风度。王伯一定会对陛下十分满意的吧。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您来了怎么也不带把伞呢?身上都湿透了。”

其实这雨并不大,绵绵的像牛毛一般,即便落在身上也只是带着一丝凉意。可她就是觉得,陛下这样尊贵的人,怎么能淋雨呢?

听出她声音里的关切,天子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暖意,轻声道:“是朕疏忽了。”

姜映晚从他怀里轻轻退出来,娇怯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拉着他的手,往府里走去。

天子撑着伞,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一进门,他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这里就是晚晚出生长大的地方——宽敞的庭院里种着几株花树,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整洁干净,偶尔有奴仆匆匆走过。虽不及皇宫那般富丽堂皇,却也显得富庶宜人,处处透着温馨与安宁。

他的晚晚,便是在这样的富贵乡里,被娇养着长大的。

进屋后,姜映晚见他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气度。即便身着常服,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好像整个屋子都因他的存在而熠熠生辉。

她转头对王伯吩咐道:“你去爹爹屋里,找件没穿过的衣裳来,再让厨房熬一碗姜汤。”

虽说陛下身子强健,可一直穿着湿衣裳,难保不会着凉。

王伯有些不放心她与这陌生男子独处一室,可见她眼睛几乎黏在人家身上,也只得摇摇头,依言退下照办。

等王伯一走,姜映晚便没了顾忌,亲昵地凑过去,像只黏人的小兔子般依偎在他身旁,眼神柔软得仿佛能化出水来。

“后天就是我爹娘的忌日了,我原本打算过完就启程回宫呢,没想到您竟亲自来了。”

或许是情窦初开的缘故,她现在一见到他,便忍不住想紧紧贴在他身边。瞧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心里热乎乎的,像是泡在温泉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甜腻的气泡。

天子从她微妙的眼神变化中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语气淡然:“朕才离开多久,就冒出了个柳公子。若是再多耽搁几日,是不是还会有张公子、王公子?”

姜映晚没想到他连柳公子的事都知道了,想必是那些禁卫多嘴告诉他的。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低柔,带着一丝委屈:“我都没理会柳公子的。”

她的眼中泛起一层水光,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天子见她这副模样,既怜惜又觉得可爱,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淡淡一笑:“朕知道,晚晚做得很好。”

若是晚晚对那个柳公子表露出哪怕一丝好感,那人此刻早已不在人世。天子要取一个人的性命易如反掌,即便是太子,他也只是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稍加容忍。至于其他人,若敢觊觎他的晚晚,唯有一死。

姜映晚浑然不知他心中的杀意,依旧依赖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软声问道:“您离开了,宫里怎么办呀?”

“有太子。”天子毫无负担地将皇宫的琐事丢给了长子,自己则借着去紫微观探望令仪郡主的名义,悄悄南下到了越州。

至于太子怎么想,那重要吗?

想到太子哥哥孤零零地被留在宫里,姜映晚心里既有些同情,又有些心虚。毕竟,陛下似乎不止一次为了她而把太子哥哥抛在一边了。

“嘤,真是对不起太子哥哥……”她心里默默嘀咕着,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天子,心里泛起一丝窃喜。陛下能来看她,她真的开心得不得了。

“以后嫁给陛下了,一定要对太子哥哥好一点。”她暗自盘算着,“毕竟陛下的孩子也算是我的孩子嘛。”可一想到自己到时候该怎么称呼太子哥哥,她又纠结了起来,眉头不自觉地

皱了起来。

天子见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忍不住问道:“晚晚在想什么?”

姜映晚脱口而出:“在想我以后该怎么喊太子哥哥。”

话音刚落,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手迅速捂住脸,羞得低下头去,耳朵到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天子愣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耳垂,压低声音道:“自然是随朕,叫他儿子。”

姜映晚感觉到他说话时的热气拂过耳畔,耳朵敏感地颤了颤,羞得不敢抬头看他。

天子见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

她的手指缝中半露出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天子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眼神变得锐利:“晚晚可是考虑好了?”

姜映晚刚想垂下眼眸,却又被他捏着下巴抬得更高了些,直到避无可避地对上他的目光。

她想起这些天对他的思念,还有那日与小桃的对话,尽管心中羞怯难当,仍旧缓缓放下了手,亮晶晶的眼眸直直望着他。

“考虑好了。”她轻声说道,眼中掠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轻轻凑上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天子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暗了暗,眼底仿佛有浓墨在涌动。

姜映晚红着脸,声音轻如蚊呐:“我也喜欢陛下。”

下一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在了椅背上。等她回过神来,一抬头便对上了他那双深邃而沉郁的眼眸。

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侧,眼神危险得令人心悸。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巨兽牢牢按在掌下,动弹不得。

“陛下……”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声音微微发颤,还未说完的话却被一团炽热堵了回去。

陛下在吻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得更紧,呆呆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天子瞧着她那懵懂又生涩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舔了舔她柔软的唇瓣,略略退开些许,气息灼热地低声道:“张嘴。”

他的语气像极了长辈教导孩子,姜映晚懵懵地眨了眨眼,随后乖乖地张开了嘴。

她这般听话,乖巧地任由他摆布,看得他喉结微微滚动,随即再次贴了上去。

他勾着她,不同于初次时的激烈与强势,而是耐心地引导,教她如何回应。

姜映晚呜咽着,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像只无助的幼兽般在他掌中抽泣,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她既茫然又畏惧,感受到身体深处悄然发生的变化,腰肢不自觉地软了下去,却被他一手稳稳握住。

天子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欲|望,缓缓松开她,看着她那双如被水洗过的润泽眼眸,微微红肿的唇瓣,心中涌起无尽的怜爱与疼惜,忍不住又轻轻吻了吻她的眼尾。

“晚晚,怕吗?”他声音低沉沙哑,手指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

姜映晚怯生生地望着他,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怕的,那一晚陛下失控的模样确实让她心有余悸,可今天的他好温柔,仿佛将她含在口中,生怕她化了。

天子轻轻啄吻她的唇,柔声安抚:“不怕,朕会克制自己。”

他的晚晚是朵娇嫩的花,需要悉心呵护才能绽放。他比她年长许多,理应耐心地引导她,一步步对她敞开心扉。

感受到他的温柔与安抚,姜映晚的身子终于不再颤抖,眼中的迷茫也逐渐散去,静静地望着他。

天子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柔:“朕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了。”

姜映晚鼓起勇气,轻轻勾住他的手指,低声道:“我也想快点嫁给陛下。”

她想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天子心头一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彻底与她合二为一。

“后日,朕陪你一起去祭拜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