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5(1 / 2)

只有风知道 寒雨连山 17231 字 26天前

第 81 章 风知道

梁西岭收到消息,赶到医院时,他妹妹正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前。

已经是下半夜了,接近清晨。

来的路上,据警卫说,西南腹地特大自然灾害,他妹妹也在其中。

当时找到失联人员,是四辆警车开道,调直升机直飞武警医院,请了最好的专家来抢救。

梁西岭一刻也等不得,睡梦中惊醒,披上外套就赶了过来。

走廊很混乱,医生警方来来往往。

她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就那么规规矩矩坐着,大眼睛直愣愣盯着玻璃窗。

好像已经呆了,不会哭了。

梁西岭站在身后不远处,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他不敢奢望能做出什么山珍海味,希望自己的番茄炒鸡蛋可以打动云挽的味蕾。

然而,事与愿违,当陆承风满怀期待地将切好的西红柿和打散的鸡蛋倒入滚热的油锅中时,本应是金黄诱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却在他不熟悉的灶火掌控下,逐渐演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火势过猛,油温过高,鸡蛋迅速凝结却又迅速焦糊,而鲜红的西红柿也在高温下失去了原有的鲜亮色泽,变得黯淡无光。金黄色的鸡蛋也伴随着炙烤加温变成了一团黑煤炭。

厨房一时之间浓烟四溢,守在屋外的兰青卓玛大声呼喊:“阿散莫!厨房里这么大的烟会不会着火?!阿散莫……”

坐在院里石凳上捡草药的云挽道不着急,失笑道:“别担心,如果着火了,陆先生肯定已经跑出来了!”

说罢,示意青兰卓玛扶着自己走进厨房,此时,油烟落下,灶台上的浓烟已经淡了许多。

青兰卓玛好奇的瞅了瞅,锅里的‘食物’,只见蹙鼻道:“陆阿佳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陆承风哪里经受过如此失败,一时哑然无语。

云挽轻声安慰道:“陆先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这比任何美味都更加珍贵。”

兰青卓玛则在一旁打趣道:“看来我们的陆大厨还需要多加练习呢!不过没云系,失败乃成功之母嘛!”

幸好此时,达珍为三人送来了早饭,看到厨房一片狼藉,达珍不禁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三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达珍的视线落在了灰头土脸的陆承风身上,恍然大悟道:“我早说过陆先生一看就不会照顾人的!”

陆承风不甘心地说:“失败是成功的母亲,我会继续努力的!”

吃过早饭,达珍帮忙收拾清洗了厨房,青兰卓玛乖巧的为云挽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陆承风好奇地问道:“你喝的是什么药?味道闻起来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云挽耐心地解释道:“这个是补气血的药包对身体很有好处。不苦我在里面加了些红枣综合了药味。”

看陆承风一脸好奇的样子云挽也没有藏私。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靠近一些。陆承风见状赶忙凑了过去。

云挽将药包的后面翻过来上面贴着“补血益气汤”的字样。她指着上面的药材一一向他介绍道:“这个对身体很有好处。以后你下山也可以让人熬一熬。方子我改过,里面放了一些红参,最好用五年以上的。这个东西很滋补……”

她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分享给陆承风。看着她那认真的侧脸陆承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是否做得太过分欺骗了这样一个真诚善良的人……

云挽那认真讲解药理的模样让陆承风有片刻的恍惚。有些后悔,自己这样欺骗别人真心,是否是正确的事情……

转念,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又瞬间将念头压了下去。

这些方子都是济世良方,如果加以利用,一定可以就知更多人!这也不算违背她的心意!

陆承风想着,他很快又问道:“我还想知道你上次感冒吃的那个是什么,好像挺有用的,你能告诉我吗?”

“那个啊,也挺简单的……”

云挽没有设防,讲得很认真。

时间很快过去。

此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云挽突然止住了话头,她看向院子里面。

冲陆承风说:“你要是有空的话,能帮我将药材整理一下吗?”

“好!”

陆承风听得入神,见她突然转移了话题,愣了一下,却又很快应了下来。

之后,便在云挽的指导下,开始整理。

陆承风按照她的指示,搬着架子,将药材一个个分了出来。

屋檐之下。陆承风的解释半真半假,他隐藏了母亲登山的真实意图,和他目前财团要做的生物药品研究的真相,随后,又补充了一些身体细节,年龄、病史一类的信息。

日出破晓,瑞霭挤破重峦,将窗前照亮,云挽神色凝重,问道:“既然她有脑部疾病,登山这种极限运动你们怎么还能让她去做?”

“我的母亲是个倔强的人,对于她的意外,我也很痛苦……”

见着陆承风情真意切,云挽长叹了一口气,不忍责备。

“她的病情很严重,治疗周期会很漫长,不过也不是无药可医。从她的发病时间来看,你们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一般治疗的药效肯定是会减弱的。而且头颅是人灵巧之所在,你们贸然开颅,对于有生命的人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

“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既然能指点他凌晨时分出现在这里,他相信她肯定有办法。

“你能识破我话里的意思,在准确的时间出现在这里,说明你是尼拉保佑的有缘人,只是治疗你母亲的药材珍稀,费用昂贵,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承受这一切,而且还要配合国际尖端医疗科技进行手术配合,改造病灶。”

陆承风敛眸,日挽相交金光笼罩着远处的雪山,当年母亲发生意外导致脑补损伤,引起重度脑疝,母亲所领导的顶尖脑壳专家对母亲下了死亡判决。由母亲主导的脑部药物研发被临时搁浅,直到他接手集团,该项目又被重启。

这几年他一直绞尽脑汁寻找各种针对该疾病治疗的技术研发,可都进展缓慢,直到听喜欢藏密文化的友人提及闻阿散莫得传言。

回眸看着年纪尚轻,神色淡然的云挽,她真的有办法起死回生?

“如果都按照你说的来做,手术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六成。”云挽没有看到病人的实际情况,但是她对自己的医术有八成把握,至于剩下的二成,在于手术实施者的技术和对病情变化的把握。

这句话一出,陆承风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充满了震撼,那可是脑疝!

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可在云挽这里却有六成胜算。她的藏药真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这样药,要是能临床证明治疗效果,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获救?!背后的价值不可言喻!

陆承风内心翻陆倒海,可面色却如常不见半分波澜。“死亡和希望,我肯定选择希望。”利用治疗疾病拉近他与阿散莫的云系其实只是他的目的之一,他还想通过这次医患合作,考察一下这个阿散莫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奇。

“既然如此,我也直言不讳,看到对面那座雪山了吗?他叫加拉白垒,你母亲的病我需要用木卓巴尔山和加拉白垒特产的“八金”、“八矿”作为药引,再搭配珍珠、玛瑙、红花、九眼天珠、雪莲等七十味药合制成玉髓丹,才可以起到疗效。”

云挽所提及的药材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市面上买到的人工培育的都比一般药品贵了百倍,珍品更是千金难求。更别提她口中的“八金”、“八矿”,陆承风闻所未闻。

“钱你不用担心,至于药和治疗方法,我希望你和我一样真诚相救。”

“我不远行,所以此次你母亲的病,我只能通过远程的方式,指导你找的医师操作。”

“这个没有问题。”陆承风迟疑了一下,一口答应。

远处与木卓巴尔山隔陆相守的加拉白垒尖利如冰刃直破天际,在茫茫云海中若隐若现。

“这个是自然,不过这里有一味药需要你亲自为你母亲采摘,用你的孝心感动守护雪山的女神,摘下的灵草才会有神效。”

“需要我怎么做你说吧!”

“去把这个灵草亲自摘到,拿回来交给我。”

“好。”

加拉白垒不像木卓巴尔山阴雨有别,加拉白垒的雨季阴雨连绵,即便数里之外晴朗无云,山脚下也依旧会雨雾朦胧。层层叠叠簇拥着高耸的勇士,如同神兵天降从天而来。

行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朦胧雨雾中加拉白垒陡峭坚韧的岩石上覆盖了一层薄霜,那霜花如银屑般闪烁着清冷的光芒,神秘而冷峻。

生机盎然的草丛此刻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脑袋,仿佛是被这阴雨和寒气抽走了所有的活力,它们无奈地等待着寒冬的到来,每一片草叶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

按照云挽的指引,陆承风很快找到了山脚下那条蜿蜒的溪流。流转曲折如同环绕雪山的玉带,粼粼波光,洗涤人心。

沿着溪流行进一路向上。山路崎岖无比,越往上走,冰霜就越发厚重。陆承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登山杖,逆流而上。边走边对照着手机上保存好的灵草照片,仔细寻找着云挽让他寻找的雪蒿草。

然而,一路走至溪水源头,一道陡峭的岩壁挡在了陆承风的面前,一道碧帘从天而降,汇集脚下源远流长。

陆承风加入过登山攀岩俱乐部,也跟随领队征服过不少室内外的攀岩地点,所以这个岩壁对于他而言,也算是轻而易举。

他熟练的收起登山杖,从腰袋里取出登山镐,带好攀岩手套,又确定固定带,才沿着岩壁侧面的山坡朝山腰爬去。

就在这次,风云巨变,狂风呼啸席卷而来,冰冷的雨滴如石子般狠狠砸下。陆承风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作为危险运动,攀岩者具备了极强的应变能力,但是他们的攀岩活动都是在准备完善和保护措施齐全的基础上进行的。

这种陌生线路的野爬对于他而言,挑战与危险并存。湿滑的岩壁让他是不是的手上打滑,身体如同折纸,在逐渐猛烈的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被吹得东倒西歪。

沙尘卷着枯草模糊了他的视线,忽然他一脚踩空,整个人如枯叶般翻滚着向下坠落,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额上的脑袋一阵剧痛。

就在陆承风即将坠入黑暗与绝望的谷底时,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触及掌心,传到了他悬空的心脏。他紧紧抓住从天而来的救命稻草,心脏随风摇摆,狂跳不已,大脑一片空白,感受着身体向上被人拉住的力量。

“脚踩着那边的树枝,和我一起使劲往上登!”云挽紧咬牙云道。

陆承风看着云挽的一瞬间,失重的心重新找到了支点,他安全了。”

自己昏迷前云挽焦急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是她救了他,她一直跟着他……果然如他所料,这次摘草药也许是她对他的试练,只是没有摘到草药,不知道试练的成绩是否让人满意?

起身披上藏袍走到客厅,此刻客厅没有一个人,奶呼呼的绒球丁真安静的依靠着墙边的卡垫半眯着眼睛。

见陆承风走出来,丁真欢快地朝他跑了过来。

就在这时,青兰卓玛端着一个木碗从屋外走了进来,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整齐的垂落在胸前,稚嫩的小脸看到陆承风苏醒绽放出真诚的欢笑。

“陆阿佳你醒啦!昨天阿散莫和次仁阿古带你回来时吓死我了!”说着把药递给陆承风,“快喝吧,喝了这碗药你就更好了!”

陆承风接过木碗,并不着急喝,问:“阿散莫呢?”

“阿散莫今天去山南采药还没回来,估计要过了晌午了!这几天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天晴了,出了陆阿佳的母亲着急看病,山下的村民们也等着阿散莫的药哩!”青兰卓玛懂事的朝陆承风眨眨眼,真诚赞道:“陆阿佳真是有孝心,真的去加拉白垒摘草药!”

听青兰卓玛这么说,陆承风心里的困惑已经找到了答案,看来自己通过了阿散莫的试练。

“陆阿佳你喝了药在休息一会,早饭我放在桌子上了,你喝完药快吃!我还要回药堂去看门,前几日来滋事的外乡人今天又跑来了!我得去看着他!”

循声望向餐桌,陆同桌看到满桌丰盛,酥油茶、奶酪酥、果子、肉干一样不少。

“外乡人?”陆承风挑眉问,他不是让助理尽早离开了吗?难道还没有走?

“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人,说要找阿散莫合作开发新药,阿散莫确实一直想将藏药文化发扬光大,让更多人可以健康,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又怎么配得到阿散莫的青睐呢!”青兰卓玛唇齿愤愤数落,又将那日的事给陆承风复述了一遍。

陆承风没想到助理竟然如此肤浅,不光侮辱了阿散莫,也让他高价拍下的唐曼暗淡无光,看着青兰卓玛迈匆忙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斑驳的藤蔓间,怕她一个人应对不了,面色微恙跟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助理不依不饶的纠缠:“

“阿散莫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合作,是我们公司的诚意不够吗?早就说了,只要你愿意,条件随便开。百万年薪、千万豪宅都可以,你知不知道我们集团在国际医药界都名声赫赫,不少国际尖端医疗团队和研发团队都是我们集团自持的!上次那幅唐曼只是凤毛鳞角……”

“我们阿散莫今天不在,你请回吧。上次我们阿散莫说的很清楚了,不合作就是不合作。”青兰卓玛费劲的解释。

“凡事没有绝对,金诚所至,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和公司为你们申请最高的合作条款!”助理不依不饶。

云挽看着他裤脚上的泥泞,却又做得很认真,不厌其烦的反复做着不擅长的事情,她不由得神微动,看着陆承风有些出神。

入秋,雪山开始又积雪,皑皑白雪从山顶蔓延,一点点染白屹立远方的高山,木卓巴尔山的夜晚偶尔也会飘几朵雪花,在寺院廊灯的映衬下,如萤如蝶翩然飞舞。

晌午,日光斜照,院中兰芷依依,格桑花迎寒绽放。

“阿散莫,有你的包裹!”邮递员丹增平措地声音在院外响起。

青兰卓玛好奇的跑出去,两条乌黑的麻花辫随着身体的浮动上下摆动,“旦增平措你可是我们这的稀客!有什么好东西送来吗?”

“啊哈哈,看你说的,我有那么多的包裹要送,翻山越岭实在是没有时间啊!我不是也会在珠巴泽西的节日和萨嘎达瓦节来扎基寺看你呀!”

丹增平措说这话,从驮货的马背上取下来一个半米多的纸箱,然后帮忙送进了课堂。

青兰卓玛绕着纸箱环顾一圈,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个贵重东西吧!?还是空运专送加急的包裹里!”

藏地因为地处偏远地区,快递业并不发达,送往这里的包裹多数是汽车或者火车送到当地市,再由市快递公司发往各个地区,由于地势和路程距离问题,往往一个包裹从邮寄到接受至少也要3至5天,很少有人会花大价钱用空运或者专送邮寄大包裹。

纸箱的包装因为运输路途遥远颠簸,已经有些磨损,正面印着一架带轮子的椅子,手掌大的汉字,还算清晰:卓越牌电动轮椅。

“我今天上山送东西才知道,阿散莫前几日受伤了,这是哪个好心人给买的电动轮椅吧!”丹增平措边解释边帮忙拆开了轮椅包装。

除了七零八碎的轮椅部件和包装内还附带了一张图文并茂的说明书。

青兰卓玛原来在电视上见过这个轮椅,却一直没有见过实物,看着被拆出来的轮椅部件,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愁眉不展,“这个你会安装吗丹增平措?”

丹增平措也是个老实巴交的藏族汉子,因为熟悉山路,原来在内地跑过货运,懂汉语会开车,便被当地运输部门录用变成了邮递员,你让他修修拖拉机,打打马钉他在行,可让他安装轮椅他却有些为难,“好卓玛,你可不要为难我了!”

达珍在厨房闻声也跑过来敲新鲜,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对着轮椅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陆承风和云挽一起收好晾晒的药材从后院走了回来。

陆承风扶着云挽一进屋,就看到了地上按照大小依次摆放整齐的轮椅部件,看着三人困惑的表情,笑道:“这是我托朋友给阿散莫买的轮椅,她脚受伤了行动不便,有这个进出行动也能方便些。”

说着,便按照安装图示把轮椅拼装在了一起。

云挽和青兰卓玛几人看着他麻利的操作,不仅对这个来自城市的男子有了新的看法。

电动轮椅的部件安装在陆承风的手中变得轻而易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辆崭新的轮椅就摆在了云挽的面前。然后又扶着云挽坐上去,教她识别了轮椅上的开云按钮和分别对应的功能。

云挽按照陆承风的解释说明,依次试用了轮椅的前进、倒退、转弯、撒车、助行、爬坡等功能,看着电动轮椅在屋里灵活的转动,青兰卓玛和达珍三人流露出吃惊的表情。

“阿散莫,这个电动车也太神奇太方便了!”青兰卓玛从小在藏地长大,和阿萨莫学医以来,接触的也都是传统医药知识和工具,还没见过这种现代化的医用器械。

丹增平措打量了陆承风一番,咂舌道:“果然学者的翅膀是知识,骑手的翅膀是骏马。对于我们,还是骑着马儿送东西来的简单些!”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云挽本来想留丹增平措吃午饭,丹增平措遗憾叹道:“整个木卓巴尔的乡亲们都在等待老丹增的呼叫。”说着,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承风,“希望你爱上这座高山!”

丹增平措走后,云挽才来得及对陆承风说:“谢谢你!你的礼物很珍贵!”

“对于你的救命之恩,这微不足道。”

随后,四人一起吃了中饭。达珍帮忙收拾了碗筷,才匆匆下了山。

陆承风在云挽的悉心指导下,已经初有小成,面对玲琅满目的药材匣他已经可以把大部分常用的药材无误的放好。

午后阳光静谧美好,青兰卓玛按照日常,又坐在桌前记录药材,分拣药物。

云挽坐在电动轮椅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承风,这个来自城市的年轻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且可信赖的感觉。

正往草编簸箕放草药的陆承风,不经意发现云挽注视的目光,她的双眸清澈如水,目光潋滟婉转,虽然无声却包含絮语,看的他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片红云。

就连手中拿起的细草药,也忘记放入排列整齐的簸箕上。

“你陪我去药园看看吧。”云挽悠然笑道,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陆承风回神,点点头,谁也没有注意到内心深处破土而出的嫩芽。

后面反正被他随便捣鼓,摁着亲了好一会。傍晚醒过来,他抱着她不肯撒手了。

云挽觉得丢脸,太丢脸了,动了动,他勒她,含糊说:“不动,再睡会。”

她讲不出话。

他闭着眼安静呼吸,忽然喊她名字。

还紧张嗯一声。

他睁开眼,眼底却竟是暗的,带着些难捉摸的情绪:“你还……能照顾我多久?”

第 82 章 风知道

云挽怔了怔,蜷在被子里看不清他的脸,想到那片山林,他的声音也模糊了。

只是他背着她走过的路,那道刺目血迹,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抿唇默然片刻,抬手,轻轻环住他:“出院之后,还要调养休息一段时间,再加上你前不久才做过手术,新伤旧伤在一块了,要是不好好调理,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看着她。

顿了顿,她眼瞳里染上些浅浅的羞涩:“所以我,我想,你能不能把工作推掉半个多月,我带你回南京好不好?”

陆承风没吭声。

很久之后,他才哑声道:“真的?”

云挽点点头。

她的后腰被猛然紧紧摁住,滚烫的温度,灼着她背。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看有没有压到他伤口:“你小心点呀。”

“满满。”他喊了声。

云挽早上刚睁开眼睛,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果不其然刚做好早餐就收到了前男友的求复合短信。

[挽挽我那天是真喝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今天下班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我们见一面。]

她蹙眉扫了一眼屏幕,那双精致清凌的眼底闪过明显的嫌恶,瓷白的小脸透着不耐。

端着盘子走出厨房在餐桌旁坐下来,低头将这个陌生号码拖进黑名单,动作娴熟丝毫不拖泥带水。

操作完她把手机反扣在餐桌上,低头小口小口吃着盘子里的奶油蘑菇意面。

这几天曲同舟换了不下十个电话号码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多少有点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曲同舟是她大学时期部门里的学长,上学的时候还算相熟,毕业以后就没联系过了。

半年前两人在一个项目会上偶挽,他刚好是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负责跟她对接,在频繁的沟通和见面中才又重新熟络起来。

项目结束以后曲同舟追了她好一阵子,两个月前两人顺理成章在一起。

周末一起看看电影吃吃饭,平时偶尔互相送一些礼物,有来有往谁也不占谁便宜,连朋友都说她太客气,感觉他们俩在一起不像情侣像搭子。

对此云挽向来都是一笑而过,从来不搭腔。

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再刻骨铭心也敌不过现实。

她对曲同舟虽然谈不上喜欢和爱,但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上大学那会儿对这位师哥的印象就是文质彬彬的类型,还很有礼貌,再加上两人在一起以后曲同舟温柔体贴,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顺利的话也不是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

但前提是,三天前她没有亲眼看到曲同舟在电梯里跟别的女人热吻。

到现在想起那个画面她还有些反胃。

云挽顿时没什么食欲了。

她放下筷子,低头有些可惜地看了看她特意起床给自己做的奶油蘑菇意面,她现在是吃不下了。

处理完剩下的意面,云挽披上外套出门。

入秋接连下了两场大雨,寒意渗透骨髓,地面到现在都还是湿漉漉的。

车刚开出地库,电话就又响了起来,她地头扫了一眼屏幕,皱了下眉接听:“妈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我在开车有什么事吗?”

“同舟昨天给妈妈打电话了,说了你们的事,你……”

“曲同舟给你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云挽就忍不住皱着眉头打断。

“同舟说你们吵架了,你要分手不肯见他,让我帮着劝劝。”

云挽反问:“那他有没有说我为什么要分手?”

电话点头沉默一瞬,紧接着轻轻叹了口气:“不就是犯了点错,男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同舟都跟我说了说了他那天喝多了是意外,你就别不依不饶了。”

云挽气笑了,猛地一个急刹车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你觉得劈腿是小错?”

她有些无语地偏头看向车外,却不曾想,意外瞥见与她车身擦肩而过的那辆迈巴赫驾驶座上,一张轮廓清晰的侧脸。

云挽的心脏猛地停滞了一瞬,脑海中几乎本能地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她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可当她定睛想要再次求证时,那辆迈巴赫却早已驶离,连车牌号都看不清了。

应该是看错了。

电话那头余玲的声音还在继续。

云挽重新拉回思绪,她不欲再跟母亲争辩:“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曲同舟在给你打电话不用接直接拉黑就行了。”

“你怎么处理,分手吗?”

见她不听劝电话那头余玲劈头盖脸地开始攻击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家庭普通长得又不漂亮,也就只有同舟不嫌弃,你跟同舟分手还上哪找条件这么好的?”

闻言,云挽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细细密密泛着痛意。

见她没反驳,余玲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你好,同舟那孩子我是真喜欢,昨天在电话里同舟说了,是想跟你结婚的,要是你能原谅他这一回到时候你们结婚,他愿意给二十万彩礼呢,到时候你弟买房子也有着落了不是?”

即便是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可听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说,云挽的心脏还是像被钝刀子残忍地割开一样,一抽一抽地疼。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比刚才看到曲同舟的短信还恶心。

冷冷地讽刺回去:“你是为我好还是为那二十万彩礼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是被说中了有些恼羞成怒,余玲再一次拿出从前对付她的那一招,情绪有些失控地大声指责她:“我哪里不是为你好?从小到大吃穿都给你最好的,家里的钱也都是紧着你用,为了供你上大学你弟弟高中就辍学了,你说我们哪对不起你了你说啊?”

云挽的呼吸有些颤抖,她试图反抗:“弟弟辍学是因为成绩不好被劝退的。”

“要不是为了供你上大学我和你爸完全可以送你弟去职业学校学门手艺,为了供你我和你爸省吃俭用,你弟也早早出去打工,现在你出息了,你去了大城市工作住大房子,就想不管你弟弟不管这个家了吗?二十万彩礼给你弟弟买房子娶媳妇有什么不行?”

这一招余玲屡试不爽,由于从小的愧疚式教育,就算她现在已经形成了自己正常的三观,可每当余玲提到这些的时候,她除了妥协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她说的都是事实,他们的确省吃俭用,也的确将家里大部分钱都拿来供她读书。

可今天不知道是被曲同舟恶心的,还是被余玲刺激的,亦或是刚刚想起了那个许久都未想起的人,云挽鼻尖一酸,心中积攒已久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儿地冒出来,像是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她情绪有些崩溃朝着电话那边歇斯底里地说:“二十万我给你我给你行不行,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坐上,然后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努力平复心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侧脸,却频频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没过多久,手机就又响了一声,是有短信进来。

云挽伸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手机点开短信——

[你不愿意复合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但是你答应的给你弟弟买房的二十万不能反悔。]

云挽冷笑一声,麻利地点开银行app把卡里剩下的二十万一次性给余玲打了过去。

这几乎是她这几年工作的全部积蓄,看着卡里剩下的七千块余额,云挽叹了口气随后重新启动车子。

钱打过去以后,果然手机一路上都没再响过。

刚才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几乎是踩着点进的公司,差点就错过了打卡。

下了电梯,云挽踩着高跟鞋往办公室走,迎面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姚露:“我的老大你怎么才来,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迟到了。”

“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出什么事儿了?”云挽问。

到了公司云挽就是完美的职场女性形象,气质沉稳干练,家庭的琐事丝毫形象不到她的工作和学习,这是她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

“你还问我?”

姚露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今天是新任CEO入职第一天,老大你不会忘了吧?”

云挽心脏“咯噔”一声,她还真忘了。

这两天公司和家里的琐事事情太多,她早就不记得今天空降CEO的事了,怪不得姚露刚刚这么着急找她。

云挽一边往会议室的方向走,一边问:“大家都到了吗?”

姚露:“除了唐总以外,各部门老大早就聚齐了就差您了!”

“看见新老板人了吗?”云挽边走边问。

提到这个姚露兴奋得两眼放光:“没看到正脸,但是看到个背影贼他妈帅!”

云挽扬了扬眉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吗?”

她也见过一个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贼帅的人。

姚露轻轻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你也对帅哥感兴趣是不是!”

云挽半开玩笑道:“帅哥谁不喜欢,上司长得帅加班也有劲儿不是?”

“你忙你的我这就过去。”

姚露点头,视线停在她脸上:“哎,老大你眼睛怎么红了?”

云挽表情凝滞一瞬,随后弯了下唇:“来的路上被风沙迷了。”

说完,她朝着会议室的方向大步走过去,留下姚露现在原地一脸迷茫地看着窗外因为凌晨下过雨而阴沉沉的天。

这种天气哪来的风沙?

云挽所在的乐泰集团是中外合资企业主做快消品,旗下有好几个口碑不错的快消品牌,总部在国外。这次空降来的CEO是国外总部直接指派过来的,据说是花高价挖过来的管理人才在华尔街赫赫有名。

任命刚一公布就在公司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在猜测这位空降来的CEO的实力,以及这位究竟是哪方势力的人。

在乐泰这种大公司里,上到管理层下到各部门,都会分成不同的派系阵营,大家都忙着追名逐利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原本这种老板和部门老大的见面会还轮不到她这个部门经理参加,但销售部总监的职位空悬已久,或许是因为销售部的另一位高级经理在出差,部门现在就她一个管事的,所以才破例让她来参加今天的会。

也不知道这个空降的CEO好不好相处,云挽心中有些打鼓。

可转念一想好不好相处关她什么事,反正不是她的顶头上司也管不着她。

思及此,她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会议室大门没关,云挽远远就望见一道挺拔卓然的身影,不,应该说是背影,她的方向看不见脸。

云挽不自觉放缓脚步,不禁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会议室里的男人背对着门口,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宽肩窄腰背影看上去十分年轻,随着那人不经意偏头露出半边清隽的侧脸。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薄唇轻轻抿笑意不达眼底,透着淡淡的疏离。

云挽脚步微顿,眼睫轻轻颤了颤,视线不自觉停在露出的那半边脸上。

眼前这张熟悉的侧脸与她记忆深处的某个人渐渐重合,与此同时她的右眼皮也飞快地跳了两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里面的人便看见她热情出声道:“云挽你来了。”

下一秒,原本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头,而后那双清冷锐利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毫无征兆地对上她的视线。

因为前一天晚上喝嗨了凌晨才睡,第二天赶早班机到机场的时候云挽脸上还顶着两个肿眼泡,不得已一路都带着墨镜。

到机场云挽才知道是她多虑了,这次出差不止有她和陆承风,还有陆承风的助理周峥以及姚露。

一行人到达下榻的酒店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进行了简单的休整和午餐后,便在酒店的会议室跟对方公司负责人开项目的研讨会。

对方是港城本土公司,老板是地地道道的港城人,在港城扎根几十年,如果这一次的合作能够顺利推进,不仅能让乐泰这个季度的kpi有质的飞跃,还能帮助乐泰打开港城市场。

他们一行人到达会议室时,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已经到场了,双方进行了简单的寒暄。

对方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年近四十第一眼看上去斯文儒雅,姓王公司的人都叫他王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位王总在打量人的时候很奇怪,那种从上往下的扫视让人觉得特别不尊重人。

“王总好。”

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毕竟是甲方公司,云挽硬着头皮跟着打了声招呼。

王总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几秒后,半开玩笑道:“陆总出差还带这么漂亮的秘书。”

陆承风声线冷淡:“给王总介绍一下,这位是乐泰销售部的云经理。”

“原来是云经理,失敬失敬,这么年轻还以为是陆总的秘书,刚才是我冒昧了云经理别介意。”

甲方老总都这么说了,云挽也只能大方笑笑。

对方公司的背调云挽是在飞机上熟悉的,这位王总的履历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本科就读于京大,还曾在耶鲁大学留过学,回国以后就一直在港城这家公司任职,现在已经是公司高层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临时拉过去出差了,在飞机上熟悉背调或是临时整理方案对她来说都不算难题。

这次出席项目会的不是人精就是精英,方案是陆承风准备的,主讲人自然也是陆承风。

男人嗓音低沉清冽,神色认真慢条斯理地讲解方案,虽然是在认真工作,可姿态始终是松弛的。

陆承风的工作效率很高,稍微走点神就有可能会跟不上进度,云挽始终全神贯注半分都不敢松懈,一边思考手上一边整理记录会议纪要。

花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双方对合作方案上大部分内容打成了一致,剩下的就是合同条款的内容,由于对方的律师今天有事不能出席,所以这部分的内容就要留到明天再继续讨论,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签合同。

项目推进得如此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研讨会结束的时候还不到下午四点,工作了这么多年云挽还是第一次出差觉得又轻松又紧张。

回到房间,姚露:“没想到第一次跟陆总出差合作进行得这么顺利,陆总可真厉害,不愧是被总公司大老板重金聘请过来的。”

“再看对方公司的那个王总,看人眼神总觉得不怀好意,真是高下立见。”

“之前公司里还有人说陆总家境不一般,可能是走后门空降进公司的,真该让那些人嘴碎的过来看看,好好打一打他们的脸。”

姚露坐在沙发上碎碎念,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模样。

云挽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这小姑娘是第一次出差,觉得哪哪都新奇,不过有一点她说得没错,陆承风的确很厉害,不仅方案做得漂亮,说话也滴水不漏,今天在会上对方的负责人有几次明显是鸡蛋里挑骨头,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姚露:“我宣布以后我就是陆总的头号迷妹了!”

云挽没忍住笑出声:“好了头号迷妹,快收拾收拾,我们出去吃个饭,我记得附近有家煲仔饭味道还不错。”

“我都忘了你在港城读过书的事了,那你岂不是对港城特别熟悉?”

“也不算特别熟悉,就是知道街边哪家小店比较好吃而已。”

云挽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胃:“好了别磨蹭了快走吧,我都饿死了你不饿吗?”

姚露歪头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还行,不怎么饿可能是陆总秀色可餐。”

说着,姚露起身一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一边往外走:“我记得我来之前看攻略说旺角附近有家蝴蝶酥特别好吃,我们吃完饭去买点尝尝?”

云挽没什么意见:“行啊。”

两人正说着一会儿打算去哪里逛逛的时候,微信突然同时响了一声。

是这次出差的小群。

[周峥:对方公司的负责人王总晚上请我们团队吃晚餐,晚上六点在酒店楼下,收到回复]

“……”

“……”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认命地在群里回复了一句“收到”。

什么蝴蝶酥煲仔饭,啥都没了。

毕竟也算是应酬代表公司不能穿的太随便,两人在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得体的衣服各自换上,重新收拾了一下。

两个人到达楼下的包间时,里面的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作为桌上唯二的女士,见云挽和姚露到了对方公司负责人十分体贴地把菜单转到她们面前:“刚刚已经点过一轮,看看再加点什么菜。”

两人扫了一眼菜单,象征性地又添了两道价格中等的菜。

云挽不太喜欢应酬,但她们做销售的难免会有推不掉的应酬,她早已司空见惯并且熟练地戴上面具,装作游刃有余地跟附近的人聊天。

期间云挽偶然抬头,不经意撞上一道熟悉的视线,视线一触即离,再看那人依旧姿态闲适地靠在椅子上,薄唇轻轻抿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对方的话,仿佛刚刚的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听说陆总是港大毕业的?应该对港城很是熟悉吧?”王总问。

陆承风轻轻点了下头,没细说只含糊:“大学在这边读过几年书,很多年没回来过了。”

“能考上港大的都是人中龙凤。”

说着,王总提起酒杯:“陆总我敬你一杯。”

陆承风也跟着抬起酒杯,淡笑:“王总客气了,谁不知道您是耶鲁毕业的。”

三言两语就将意图传达得清清楚楚,你清楚我的过往,我知道你的底细,大家都是透明人,谁也别想玩什么小心思。

王总脸上表情停滞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随即将视线落在桌上唯二的两位女士身上。

云挽今天下午穿的就是普通的条纹衬衫搭配西装裤,晚上为了不失礼换了一件深棕色v领缎面衬衫搭配黑色微喇裤,整个人气质又干练,十分打眼。

“我听说云经理也是港大毕业的,这么说你和陆总还是校友呢,以前就认识?”

云挽抿了抿唇暂时没出声,余光瞥了一眼圆桌对面。

陆承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漫不经心地听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说的不是他一样。

见他没有出声的意思,云挽只能硬着头皮回:“我只是去港大当过两年交换生,跟陆总也算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陆总的名字。”

王总笑着:“这就正常了,我就说像陆总这么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在大学肯定是风云人物。”

云挽嘴角笑意微僵,点头附和时无意间抬眼却不想意外撞进一道略显玩味的视线。

男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视线带着几分探寻和玩味,像是看出她急于撇清关系,眼底带着几分嘲讽。

撞上他的视线云挽莫名地有些心虚,没作停留匆匆移开。

王总刨根问底:“那云经理大学是在?”

“京大。”

云挽:“本科是在京大读的。”

“京大?这不就巧了,我本科也是在京大读的。”

王总那张看上去斯文的脸上堆着有些油腻的笑:“没想到我跟云经理还有这层关系。”

云挽脸上强挤出笑意:“是挺巧的。”

王总端起酒就往云挽面前的杯子里倒,倒满以后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这杯敬学妹。”

见状,云挽抿了抿哈没做声,在这种场合这杯酒要是喝了那今天就不止要喝一杯了,要是不喝又可能会得罪合作方。

踌躇几秒,云挽笑着推拒:“真是不好意思王总,我这两天嗓子发炎来之前刚吃过消炎药,酒是不能喝了,我以茶代酒敬您。”

王总冷下脸把酒杯往她面前一推:“学妹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原本喧闹的包间里男人低沉的嗓音安静地响起:“云经理晚上还要替我整理今天的会议纪要,恐怕不能给王总这个面子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清楚地传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今天饭局上除了王总最大的就是陆总,大家都屏息以待谁也不敢先出声。

许是没想到陆承风会为一个小小经理出头,王总的脸色变幻莫测,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陆承风再度出声道:“但王总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这杯酒我亲自跟王总喝。”

既然陆承风已经给了台阶,王总自然心里有数,毕竟后续还要合作没必要为了酒桌上这点事闹僵。

笑呵呵地回:“既然陆总肯赏脸那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今晚不醉不归。”

说着,王总拿起酒往陆承风面前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整杯白酒,随后举了举杯:“我干了,陆总随意。”

陆承风无所谓地勾了下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那是一整杯的白酒,一口气喝下去就算不醉,胃里也绝对不会好受。

见状,云挽心中五味杂陈。

她也没想到陆承风会在这个时候替她出头,亦或是他只是不想看到手下的人在酒桌上被人为难?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这个小插曲算是过去了,饭局顺利在晚上九点结束。

大家都喝了不少,饭局结束的时候整个房间就只有云挽和姚露是完全清醒的,周峥虽然也被灌了不少,但可能是流量好除了脸比较红以外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王总以及王总带来的两个人都被喝趴了,说是醉成烂泥都不为过,陆承风也没好到哪去,人事不省。

云挽先是让姚露叫了几个男服务员过来,和周峥一起帮忙把人扶下楼,又亲自叫了车把王总和他带来的人分别送回家,让姚露亲自看着人上车。

送走了其他人以后,云挽才叫酒店的服务员帮忙一起把陆承风送到房间。

把陆承风放在沙发上以后,云挽才起身道:“你好请问酒店有解酒药吗,能不能送一些上来?”

“有的,您稍等,我过一会儿就给您送上来。”

云挽:“谢谢。”

送走了服务员等云挽再重新折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这会儿正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眼神清明,动作有些粗暴地扯着自己的领带。

见状,云挽愣了愣随即下定论:“你没喝醉,是装的。”

陆承风闻言抬起头,那双微醺的桃花眼闪着细碎的光:“那不然?”

他慢条斯理扯掉领带丢在一旁:“公司又不是我的,就算是我喝再多对方也不会多让两个点,没必要。”

云挽:“……”

“那倒也是。”

云挽忍不住小声说:“早知道就不找人扶你回来了。”

“你说什么?”

陆承风直接气笑了:“云挽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云挽抬起眼睫,神色带着几分茫然:“什么?”

“没什么。”

陆承风收回视线,嗓音淡淡:“反正你没良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云挽抿了抿唇:“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你还有事?”陆承风掀开眼皮看过去。

云挽眼睫轻轻动了动:“您不是说让我晚上回去整理会议纪要。”

“我已经让周峥整理了。”

云挽抬眸看着他有些哑然。

陆承风抬眼:“还有事?”

云挽移开视线:“既然陆总没喝醉那我就先走了,太晚了我不方便在您房间多留。”

“哪不方便?”

陆承风解衬衫领口的手稍作停顿,抬头盯了她几秒。

随即漫不经心扯了扯唇角,起身抬腿走过去,微醺的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那张白皙的清丽的面容上,慢悠悠地出声:“是不方便还是有人着急想跟我划清界限?”

陆承风没讲话。

小陆洵也不生气,他才豆丁点大,小手扒着床沿,才有床那么高,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像紫葡萄。

他看陆承风不回答,又继续:“这个床也是我的,被单也是我的……叔叔,你盖的被子,你枕的枕头,都是宝宝的。”

又眼巴巴看着陆承风脑袋旁边的公仔,是个小兔子:“小兔子也是宝宝的。”

陆承风还是没讲话。

直到小娃踮着脚,想努力往上爬。

他才不动声色把他小手扒拉下去,正面朝上,仰躺回枕头里,闭上眼:“那不好意思了。”

“……”

“现在是我的了。”

“……”

小陆洵:嗯?

第 83 章 风知道

云挽正在厨房择菜,梁西岭打了冷水,将肉浸在里面:“没吵架吧,重新和他相处,还顺利吗。”

云挽垂眉:“我们都说开了,不会吵架了。”

梁西岭点了个头。

房间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声。

云挽吓了一跳,刚回身就看见一团影子冲出来,抱着她的腿坐地上嚎:“麻麻!”

“……”云挽擦干净手,把他抱起来,“怎么了宝宝,怎么哭了?”

她看一眼门里,有些着急:“和里面叔叔闹不愉快了?”

崽无心解释,只张大嘴巴嚎,表达委屈。

主要是嚎给云挽看的,他平时可戏精了,像这种一般都是没事,就为了闹出点动静,让大人在意。

云挽看他嚎。

崽嚎了半天,连滴眼泪都没有,嚎不动了。

“宝宝要下去。”

陆承风单手拖着云挽臀部以下的位置,另一只手拎着她的白色运动鞋,步履从容地迈开腿往外走。

云挽怕掉下去,两条手臂死死抱住陆承风的脖子,像只抱着树干不松手的树袋熊。

她前段时间因为跟项目作息不太规律,经常熬夜加班结束以后吃夜宵,虽然最近已经有意调整了,但前段时间长的肉估计也没那么快减下去。

体重少说也涨了有三五斤,也不知道陆承风单手能不能抱得住她。

云挽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疯狂乱跳的心脏,和搂得越来越紧的手臂。

走出电梯,陆承风忍无可忍声线隐忍地喊她的名字:“云挽。”

“嗯?”云挽下意识低头看他。

陆承风:“你想勒死我?”

“?”

云挽有些不明所以,反应了两秒才发觉自己手臂搂他脖子搂得有多紧,她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我是怕我掉下去所以才……”

“是吗?”

陆承风睇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想是谋杀前男友。”

“……”

云挽无语凝噎,这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老是把前男友挂嘴边?

还没等她回过神,就听见陆承风幽幽开口:“不对口误,应该是前前男友。”

云挽:“?”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陆承风说第二个“前”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好像要撕了谁似的?

停顿两秒,云挽抿了抿唇试图缓和气氛:“怎么会呢,陆总带我来医院看伤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陆承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是这么感激的?”

“……”

云挽战术性咳嗽了一声:“其实我是最近长了两斤肉,怕掉下去所以抓紧点么……”

陆承风轻轻扬了扬眉,反问:“你确定只长了两斤?”

“……”

云挽沉默。

见状,陆承风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实际上云挽身上并没有几两肉,比上大学那会儿重不了几斤,陆承风常年都有健身的习惯,就算是单手抱她再多走几圈都绰绰有余。

陆承风既然直接把天聊死,云挽也懒得再没话找话,索性靠在他肩膀上。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暗,影影绰绰的光线落在男人轮廓清晰的侧脸上。从云挽的角度,刚好能够看陆承风清阴影下的那半张清绝俊逸的脸。

跟在公司时严肃冷淡不同,此时的他神色温和,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整个人清隽斯文,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陆承风这样的人,就算是现在的她多看几眼也要忍不住动心。

就像五年前,她明知他们只是建立在那一纸合约上明码标价的关系,却情不自禁地动了不该动的心。

云挽回过神时,陆承风已经抱着她走到车门前。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放在车座上,还没等她开口,就看见陆承风低下头半蹲在地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云挽连忙收回脚:“不用了我自己……”

“别动。”

陆承风冰凉的掌心覆上她的脚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语气暗含警告。

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禁了声。

看着陆承风小心翼翼将她的脚放进鞋子里,云挽心中五味杂陈。

她尤记得当年他们情意正浓时,有一次一起去滑雪,她穿不好雪具陆承风也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不顾别人的目光蹲下来替她穿好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