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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风知道 寒雨连山 17231 字 26天前

当时她还开玩笑说要是他不在怎么办,她还记得陆承风说了什么。

他说。

那就帮你穿一辈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

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云挽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她轻轻动了动眼睫。

刚才思绪万千,这会儿她半点俏皮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陆承风也没再说什么,关上副驾驶车门转身走向驾驶座,上车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

回家的一路上车内始终安安静静,谁都没有出声。

到小区门口,云挽照例客客气气地道谢,除此之外没多说半个字。

回到家室友已经睡了,她尽量小声关门,回到自己的卧室以后才像是终于解脱了似的瘫在沙发上放空,

今晚对云挽来说无疑。是个极具诱惑性的夜晚,和许多年前的那次一样,稍不留神就会再一次跌入深渊。

可她忘了有些情感是她控制不了的,就像是刻在基因里本能的渴望,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基因替她做好了选择。

如果不是过往那两年的牵扯和纠缠,已经让她清楚地认清了她和陆承风的差距,如果陆承风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位刚认识的新上司——

她想,她可能会就此沦陷。

就像五年前。

这一晚陆承风给她的温柔太多,让她又有些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云挽去卫生间里狠狠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十月分已经步入深秋自来水冰冷刺骨,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洗了整整五分钟。

抬起头,云挽对着镜子轻轻擦拭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脸。

有些事情就应该及时止损,人只有在年少时才会为爱奋不顾身-

折腾了这一趟,陆承风到家已是深夜。

男人穿着深蓝色睡袍,带着一身的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低头查看手机里没处理的消息。

点开微信最上面就是陆熹的狂轰乱炸,十几条微信都是问他去哪了还回不回去。

陆承风回了两个字“有事”,发完就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响了一声。

陆承风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底不自觉地暗了暗。

停顿几秒,他点了接听嗓音低低地喊了声:“妈。”

“你回京市了?”电话那头的女声温柔清冷带着疏离。

陆承风的神色暗了暗,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通知我?”宋婉的声音冷淡下来,透着不悦。

陆承风能察觉到,同样冷淡地开口:“上个星期。”

宋婉:“去过你外公那了?”

“还没有。”

陆承风补充:“外公在新西兰度假,不在国内。”

“那正好。”宋婉自顾自地要求:“下周你回港城一趟,我有事跟你谈。”

沉默几秒,陆承风克制着那股不适,应着:“好。”

“下周是什么日子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嗯知道。”陆承风没什么情绪,习惯了机械地应着。

下周是他父亲陆津的五十五岁生日。

宋婉:“别让我失望。”

说完,便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陆承风沉默许久以后才将手机从耳边拿走。

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如履薄冰的母子关系,可有的时候还是会有某种厌世的情绪出现。

那个冰冷的、用金钱和利益堆砌起来的地方,甚至没有人愿意称它为家。

随后,他按灭手机将手上的毛巾放在一旁,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阴郁。

客厅里只开了头顶的射灯,光线极暗,从头顶照下来拓出薄削的影子。

陆承风靠在沙发上,仿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刚才那通电话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云挽。

在他深陷泥潭孤军奋战几乎看不清前路的那些年里,只有云挽是唯一的曙光。

她那么美好明亮,懵懂又莽撞地闯进他的生活。

突然想起什么,陆承风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小袋鸟粮走向阳台。

看见来人,笼子里的那只浅绿色的牡丹鹦鹉扑腾着翅膀,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见状,男人眉宇之间的阴霾散了几分,唇角也勾起薄薄的浅笑。

他把鸟粮放进掌心,然后把笼子打开,嗓音格外温柔:“今天回来晚了,饿坏了吧。”

小鹦鹉十分听话地从笼子里飞出来,稳稳落在陆承风的手腕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在他掌心里轻轻啄。

陆承风神色温柔地看着掌心的那只浅绿色的小鸟,不自觉地开口:“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我挽见云挽了。”

顿了顿,他喉结轻轻动了下,嗓音低沉出声:“但是,她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或许是扑捉到了某个关键字眼,小鹦鹉停顿了一秒,随后扬起脑袋邀功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地叫:“云挽、云挽、云挽……”

见状,陆承风低低地轻笑了声,眼中明显带着几分笑意:“别叫了,她不在,我知道你也想她。”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教会这只牡丹鹦鹉说话,但由于先天基因问题,即便如此也只学会这么两个字。

他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小鹦鹉吃完,然后把它重新放回笼子里。

返回客厅,陆承风再次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每一件似乎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仿佛从他走进那家清吧就开始失控,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滋味并不美妙,甚至让他有一些焦虑。

他能感觉得到,那股许久未曾有过的渴望正在蠢蠢欲动。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蓦地想起今晚在清吧里看见的那一幕。

女人红唇微张,动作娴熟地将烟放在唇边,点燃。

心里的那股火越是克制烧得就越旺。

陆承风不自觉地轻滚了下喉结,重复着云挽的动作,将唇边的香烟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表情看不真切。

熟悉的尼古丁气息在喉间游走,许是刚才宋婉那通电话的缘故,他不自觉地想起五年前的某个下午。

那会儿他刚和云挽“在一起”没多久。

宋婉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他和云挽的事,特地从京市飞回来,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过来了。

好在那天他在家,云挽因为学校有活动不在。

宋婉向来不是迂回的性子,进门视线环视了一圈以后,才定格在他脸上,声线冷淡:“她人呢?”

陆承风眼底暗了暗:“您说的是谁?”

宋婉抬起漂亮的眼眸警告地睨了他一眼,随后挎着包包走进客厅:“不用跟我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俯身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茶几上的奶黄色水杯,举手投足都是豪门贵妇的做派。

陆承风沉默。

见状,宋婉继续道:“那女孩的背景我调查过,小地方出来的,父母都是不入流的货色,这种家庭出来的玩玩也就算了,要是动真格……”

“没动真格。”

陆承风倏地开口打断。

宋婉没说话,这是陆承风从小到大第二次打断她的话。第一次是两年前的一个雨夜,具体因为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但那天她狠狠给了他一次教训。

盯了他许久,宋婉才收回视线,像是大发慈悲不同他计较:“没有最好,有些事情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有数。”

陆承风立在原地垂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支配的。

“那我就放心了。”

宋婉也没有多留的意思,拿起包起身漫不经心地交代:“到底是缘分一场,到时候记得多给些补偿。”

说完,宋婉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陆承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完了一整包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胸口闷得慌,心里也隐隐透着烦躁压都压不下去。

直到下午五点到了跟云挽约好的时间,他才换上衣服去学校接云挽下课。

车子就停在港大门口,他靠在驾驶座上,看着刚刚下课的人群鱼贯而出。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美或丑,可这些人在陆承风眼里都没没有任何不同,见一面就忘了,他甚至看着人群都记不清那些人的样子。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云挽。

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大衣,因为天气冷脖子上围着一条克莱因蓝色的围巾,扎着简单的高马尾,素面朝天。

少女长相普通,唯独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澈,或许是看到了他,远远地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会成为他往后许多年里深深扎进心里的一根刺。

耿耿于怀,又念念不忘。

时朗点头:“也挺好的,复婚了也算是件喜事,你性子沉静,能力也强,不管在哪里,都能闪光。”

“我看好你。”他仰头朝她笑了一声,“毕竟你也是我选上来的,去了总部,别砸我招牌,嗯?”

他确实很有风度,被她拒绝,也只是退到原本的位置,不会让人有压力,也不会假公济私。

某种程度上,他是磊落君子,不屑做小人行径。

云挽弯了弯唇:“谢谢时老师。”

“你也别因为和相熟的同事分开了难受,年会聚餐,我们还是能见面的。”时朗把她送出去,“加油啊,好好工作。”

云挽挥挥手,和杂志社的同事们再见。

九月秋阳明艳,是一个好时节。

第 84 章 风知道

云挽的情绪没持续太久,她从南京到家很晚,陆洵早就睡了。住在梁西岭那里的时候,他还和亲爹不对付,陆承风晚上和云挽讲话,他老是要插一脚。

陆承风气得还跟他吵过:“你这种行为,和第三者有什么区别?”

陆洵也有理啊,抱着云挽振振有词:“怎么了,男小三怎么了,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他立刻仰头求证:“妈妈你爱我吗?”

云挽被吵得不行,烦死了,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把他逮起就丢了出去:“你走。”

回头看见大的,也烦。

于是把陆承风也赶走了:“你也走!”

父子俩在黑漆漆的客厅面面相觑。

陆承风一声嗤笑还没发出来。

陆洵立刻迈着小短腿跑了:“你待着吧,我睡舅舅房间。”

陆承风浑身发抖,叛徒,叛徒!破坏家庭和谐的不良分子!

最后窝窝囊囊抓了条毯子,在沙发上睡了。

他身高近一米九,她家里那个小沙发,他连腿都伸不开,清晨五点多就醒了,抱着胳膊在那当河豚。

云挽早起上班,看见他愁云惨淡的脸。

云挽闻言心头猛地颤了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承风。

重逢后她能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都在心照不宣地回避那段不堪的过往,有意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可她现在不明白陆承风为什么突然打破这个平衡。

难道是觉得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吗?亦或是打算为以后利用职务之便,报复她当年断崖式甩了他的前女友,而提前打预防针?

毕竟众星捧月的陆公子应该从没被人那般对待过。

云挽心里其实是有些拿不准陆承风想法的,且不说他的家世背景,单着一幅皮囊也足够无数年轻貌美的女人为他前赴后继,应该不至于耿耿于怀一个无情甩掉他的前女友。

随着双脚落地,云挽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站稳后,她收回手仰头看过去,保持着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风度和礼貌,微笑着开口:“谢谢陆总。”

陆承风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陆承风掀开眼皮,视线睨了她一眼,见她一幅打定主意要装到底的模样,突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收回视线,他不咸不淡地回:“不客气。”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算是别人我也一样会帮忙。”

云挽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多想。”

陆承风脸色铁青地收回视线,嗓音冷得快要结成冰:“那最好。”

说完,陆承风不再看她抬腿越过她往楼下走,周身气压低得明显。

云挽有些不解地看着正在下楼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

明明已经顺着他说了,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眼看着陆承风已经要走到楼梯拐角,云挽连忙抬腿跟上去,这会儿身后没人了,这漆黑的楼道怎么看怎么渗人。

许是踩空扭到了脚踝,刚才注意力都在陆承风身上她没什么感觉,现在没走几步脚踝处就钻心地疼,等云挽一瘸一拐走到一楼的时候,已然疼得龇牙咧嘴。

等她回过神,大厅里早就没了陆承风的影子。

她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扫了大厅一眼,随后缓慢地收回视线,不自觉地扯了下唇。

也对,前女友而已陆承风也没义务管她。

与此同时,脚踝处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让她无暇再孤忌其他,她轻轻呼吸着,在距离她最近的墙根靠着,弯腰查看着脚上的伤。

虽然能感觉到骨头没什么问题,但脚踝明显已经肿起来了,回去以后冷敷一下再喷点云南白药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不过今天车是肯定开不回家了。

正当她打算脱掉高跟鞋拿出手机叫车时,一双眼熟的深色男士皮鞋缓缓步入视线。

云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缓慢地沿着黑色的西装裤管抬起头看过去。

陆承风依旧是离开时那副面容冷峻的模样,这会儿那双漆黑凛冽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是手上多了个透明袋子,上面印着的好像是药店的logo。

看清来人以后,云挽站直身子:“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陆承风神情漠然,视线淡淡瞥了她已经肿起来的脚踝一眼,语气凉凉:“我不回来让你在这自生自灭?”

“……”

云挽抿了抿唇没出声,心道这人现在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陆承风没再搭理她,收回视线恩赐似的将手臂递给她:“走吧。”

“?”

云挽没懂他的意思又不敢妄自揣度,索性立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

男人唇角似笑非笑,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需要我抱?”

云挽挤出一个客气疏离的微笑:“怎么敢劳烦陆总。”

说着,她把手伸过去虚虚地扶着他的手臂:“您扶我到门口就好,我已经叫车了。”

陆承风没出声,但周身的气压明显更低了。

高跟鞋没脱脚踝处接连传来剧痛,云挽早就无暇顾及其他,自然也就察觉不到陆承风此刻的情绪,就这么忍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口。

大楼外,那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就停在不远处,跟她昨天擦肩而过看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见状,云挽停下脚步收回手:“谢谢陆总,我在这里等网约车就行了。”

等陆承风走了她就能把脚上这该死的高跟鞋脱了。

陆承风嘲讽似的勾了勾唇,冷眼看过去:“一口一个陆总,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云挽脸上表情僵硬一瞬:“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见她打定主意装傻到底,陆承风的耐心耗尽,撂下“上车”两个字以后就抬腿大步走向驾驶座。

原地,云挽看着驾驶座的车门开了又关,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五年过去这人独断专行的毛病是一点没改。

思量几秒,她认命地走向驾驶座。躲避也不是办法,既然她不想辞职就早晚要面对,继续推辞只会显得她既心虚又不识抬举。

上了车,云挽规规矩矩坐在后座上,温声开口:“前溪路星澜湾小区,谢谢陆总。”

陆承风瞥了一眼后视镜,面无表情启动车子。

收回视线以后像是觉得荒谬,面无表情扯了扯唇。

还真他妈把他当网约车司机了?

真行。

车子很快行驶上主路,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着。

京市的夜景和这座城市一样,繁华又璀璨,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迷失在这些华丽和璀璨里。

云挽坐在后座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也在思考陆承风的今晚一系列反常举动的用意。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陆承风虽然算不上温柔体贴,可也鲜少会像今晚这样咄咄逼人冷嘲热讽。

许是盯着外面久了,云挽的眼眶有些酸涩发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思绪收回视线。

星澜湾这名字听着高级,但不过是个旧小区,在京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明显排不上号,当初刚毕业囊中羞涩,这是她能找到离公司最近又性价比最高的小区了。

而除去以上两点,云挽选择星澜湾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这家小区安保做的非常好,不仅有门禁,门口还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值班,对她这种经常加班半夜回家的社畜十分友好。

车子缓缓停在小区门口,云挽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我到家了,今天谢谢陆总送我回来。”

“等等。”

云挽关车门的动作顿了顿,不解地朝着驾驶座的方向看过去:“还有事吗?”

男人清隽的侧脸隐匿在夜色里,影影绰绰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只见他伸手提起副驾驶座上的东西递过去:“拿走。”

云挽的视线本能地落在上面。

是刚才陆承风回来时手上提着的那个印着药店logo的塑料袋,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出里面是两盒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

“不用误会,我只是怕营销部少了一个能干活的人,耽误项目进度。”

夜色里,男人嗓音低磁淡漠,比挂在天上的那轮孤月还要冷寂几分。

云挽面色微顿,思量几秒以后微笑着伸手接过来:“谢谢陆总,那回头我把钱转给您。”

她不想得罪他,但也不想欠他什么。

她的回答像是在陆承风的意料之内,男人扯了扯唇,级淡地嗤了声收回视线。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云挽收回视线没再开口,轻轻关上车门。

动作礼貌又疏离。

几乎在下一秒,那辆车就带着怒意飞快驶入夜色。

原地,云挽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脱下那双折磨的高跟鞋,跟袋子一起提着转身一瘸一拐走进小区-

夜里车少,刚开出去不到两公里,陆承风便猛地踩了个急刹将车停在路边。

他靠在驾驶座上,有些烦躁地用力按了按眉心,试图压下胸中那股横冲直撞的情绪。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情绪越压制就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破腔而出。

他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联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同样漆黑的夜晚。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静静吸了一口。

直到尼古丁混着烟草味吸进肺里走了一个来回,陆承风才觉得那股翻涌着的、横冲直撞的情绪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车窗缓缓降下,陆承风轻轻眯起眼盯着窗外浓稠的夜色缓慢地吐出烟雾。

当初分手,他们一个回了京市,一个远渡重洋,天南海北都是奔着老死不相往来去的。

在分开的这些年里,他甚至都很少会主动想起她。

他也不知道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更不清楚今晚的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像是突然着了魔,理智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淡青色的烟雾的沿着骨节分明的指尖徐徐攀升,男人的喉结用力滚了滚,脑中突然想起今晚在楼梯上的一刹那。

他原本没想抱她的,只想拉她一把让她不至于摔下去,可触碰到她的瞬间像是突然唤醒了遥远的肌肉记忆,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握着那截细腰时的触感,像极了纠缠那两年里,他无数次在她身后失控冲撞的时刻。

他拧着眉头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试图压制住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冲动。

陆承风清楚地记得,上一次产生这种不受控制的冲动还是在五年前。

那晚他第一次试图摆脱母亲的控制,尝试反抗,具体的原因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在距离市区两公里的高速路口被赶下车。

因为受台风影响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多餐厅和便利店都早早关了门,他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家亮着灯的餐厅。

他本意是想去借个手机打电话叫人过来接他,可不知道为什么走进去以后便改了主意。

他记得餐厅里的那个女孩当时被他吓得不轻,但听了他的请求以后还是心地善良地帮他做了一份意面。

说实话,那份意面的味道十分普通,甚至算不上好吃,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他居然频繁地想念那个味道。

偶尔开车也会有意无意地路过那家餐厅,只是没再见过那天晚上帮他煮面的女孩。

——直到两周后的港大校庆。

陆承风依稀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正逢港大百年校庆,他作为年级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发言结束后他抬起头视线不经意扫过会场,一眼就看见坐在下面第三排素面朝天,眼神却亮晶晶的女孩。

她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但是很奇怪,他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他几乎瞬间就认出底下坐着的这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就是两周前雨夜在餐厅里给他煮了一份意面的女孩。

校庆结束后他让人打听了才知道,她叫云挽读大二,是从京市来的交换生。

原本故事到这就该结束了,但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会再次偶挽。

那天晚上陆承风在一家酒吧应酬,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离开的时候刚好看见吧台附近,酒吧老板和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正在争执。

“我这个月满勤没有一天请假为什么不给我工资?”

“你自己想想你自从上班给添了多少麻烦?远的不说就说今天,陈少让你跟他喝杯酒怎么了,你就那么清高?最后还不是酒吧替你赔了两瓶好酒。”

女孩倔强地回:“我是服务生又不是陪酒的。”

老板欲言又止:“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争,我也是看在你是个学生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拿着这些工资赶紧走吧,明天不用来了。”

见状,女孩的态度也强硬下来:“我走可以,但你要把工资如数给我。”

老板也没了耐心:“没有没有赶紧走,你得罪了多少客人,没让赔酒吧损失就不错了。”

“你——”

云挽气不过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刚才还没好气儿的酒吧老板瞬间变脸:“哎呦,陆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陆承风:“刚应酬完准备走。”

说着,他偏头扫了站在一旁的云挽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酒吧老板脸上:“这是怎么了?”

酒吧老板有些为难的“嗐”了一声,避重就轻道:“让陆少见笑了,这不是这姑娘得罪了陈少,我也没有办法留她?”

云挽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开口道:“我走可以,但是你得把全部工资给我。”

“这……”

酒吧老板看了看云挽,又看了看陆承风一时拿不准主意。

按理说陆少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难道是这姑娘跟陆少认识?

踌躇的功夫,就听见陆承风淡笑着开口:“李老板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几千块钱,欺负小姑娘也不嫌跌份儿?”

酒吧老板也不是个傻子,一听陆承风这么说连忙陪笑:“嗐,哪能啊。”

说着连忙又从柜台里拿出另一个信封递给云挽:“一共六千你数数。”

有陆家人撑腰别说是六千,就算是六万他也得给,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跟陆家这位是什么关系。

云挽感激地看了陆承风一眼,随后伸手接过来低头仔细点数,确定没问题以后才点了点头。

陆承风收回视线,轻笑了声:“那我们就不打扰李老板生意了。”

酒吧老板点头哈腰:“陆少慢走。”

云挽松了口气,一路跟在陆承风身后走出酒吧。到了门口,她礼貌开口道:“谢谢陆学长帮忙。”

闻言,陆承风有些意外轻轻扬了扬眉:“认识我?”

云挽抬头看过去,影影绰绰的光线打在男人凌厉的侧脸上,他个子很高比她高大半个头。穿着黑色休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散漫不羁,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表情。

对上他的视线,云挽的心跳没来由漏掉一拍。

静了静,她抿唇道:“上次在校庆的时候见过。”

陆承风眼睫微垂,轻轻勾了勾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风轻轻吹动着云挽的发丝,她伸手把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

过了几秒,云挽轻轻拢了拢外套:“要是学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陆承风掀起眼睫,没出声。

见状,云挽抿唇转身还没等离开,就听见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等等——”

夜风徐徐,身后响起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你很缺钱?我这儿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想不想听听?”

云转身看过去:“怎么工作?”

陆承风笑了:“感兴趣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谈?”

云挽警惕地抿了抿唇没动,半夜三更的好像不太合适。

看出她的担心陆承风轻笑了声,嗓音温和地说:“放心,我不是坏人。”

云挽闻言有些胆怯地抬起头看向陆承风。

思考几秒后。

还是摇了摇头:“今天太晚了跟你走不太合适,什么工作不能在这里说吗?”

见状,陆承风不禁失笑:“也行。”

小姑娘警惕心强是好事。

“请问是什么工作呢?”

陆承风:“当我女朋友。”

“?”

陆承风解释:“别误会,准确来说就是冒充我女朋友,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份工作,为期两年我给你发工资,你无需履行任何女朋友的义务,只需要顶个虚名就行。”

云挽震惊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才回过神,问道:“有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为什么选我?”

“你也说了,她们喜欢我。”

陆承风脸上始终挂着薄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来挡住那些莺莺燕燕,如果你同意的话工资我可以出你在酒吧的两倍。”

“……”

虽然这份工作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工资的数字十分诱人,她在酒吧的工资是一个月三千那么双倍就是六千……她就不用再为学费发愁了。

思量几秒,云挽抿了抿唇:“那我……我考虑一下。”

……

思绪逐渐回笼……

车上的人静静按灭烟头,偏头看向窗外,昏暗的光线下神色看不真切,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情绪。

在过往纠缠的那两年里,说不准究竟是谁先动了真心。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是他先占有欲作祟动了不该动心思。

于是连哄带骗地让她签下了那份为期两年的合约,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人留在身边。

*

那顿饭,吃得云挽很不高兴,出了饭店,她们一帮熟悉的还要走第二场,去唱k。

云挽实在撑不住笑脸,连场面话也懒得说:“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刘楚茹说:“小挽姐,别呀,大晚上坐地铁累不累?我老公新给我买了辆保时捷,散场了我送你啊。”

她小姐妹团适时奉承:“茹姐,你说好送我的。”

“就是啊,我也想坐保时捷。”

云挽同事看不过去,把她拉走了,小声安抚她:“别搭理,鬼想看她在那里抽风,她为什么针对你,当我们不知道似的。”

云挽一愣:“嗯?”

同事嗤道:“还不是因为她想采访庄家二公子,庄明辉,却被你抢了先。后来不服气,托自己老公的关系,好不容易巴结上泉城那位土皇帝,结果又落了空,成名美梦泡了汤吗?”

同事给她低声八卦:“我可听说了,那周皇帝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声,本来约好的采访,竟然直接取消了,不仅如此,好像还气得不行,连和她老公的合作都断了几条,活该。”

云挽怔住。

庄明辉的事好理解,只是周柏山……

她蹙眉,若有所思。

那边还在吵嚷:“小挽姐,真不去?说实在的,都是女人,我心疼你,出身没得选,嫁了个老公还不上道,你又不是没姿色,多可惜。”

刘楚茹笑:“我记得我们情分呢,你跟着我,我帮帮你。”

夜雨下起来,温度带着些微凉意。

云挽半分不想搭理。

陆承风给她留了司机,这边不方便停,她给司机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开车过来。

“满满。”

黑色天幕的夜雨中,响起一道熟悉声音。

云挽骤然抬眸。

潇潇雨下,他穿着风衣,掌中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淡淡抬唇站在雨里。

街道往来的车潮成了背景。

他招手,脸廓模糊又温柔:“过来。”

第 85 章 风知道

云挽心里酸酸涨涨,很欢喜,咧开唇笑,朝他跑过去:“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到家吗?”

“那边事情结束得早,我就回来了。”陆承风习惯性拥住她,“听司机说你在这边聚餐,想着能早点见到你,就来接你了。怎么样,吃得高兴吗?”

他从前总不准她出去聚会,她应该很介意这件事,陆承风心里忐忑,怕她看到他想起从前的事,会不高兴。

然而她眼睛亮晶晶:“高兴呀,我晚上也没吃饱,我们回家去吃螃蟹。”

他牵过她手,正要走。

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陆总?”

陆承风回头,屋檐下站着的那群女人朝他看来,窃窃声音响起。

“这不是华越的老总吗?”

“陆总?是她老公,还是男朋友?”

抵达别墅时,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她身着低领衣物,酥胸半露,瞧见云挽的瞬间,眼神里便涌起警觉之色。

云挽心照不宣,也不愿多费口舌去解释。

“你来了。”楚远洲从二楼缓缓走下,随意瞥了一眼女人,暗藏不悦,女人见状,很是识趣地离开了。

此刻,屋内只仅剩下他们两人。云挽从未过问楚远洲的私生活,外界众说纷纭,但她知道,真正能在楚远洲心里扎根的,或许仅有一人,那是他在游戏人间多年之后,都始终不愿忘却的一段隐秘往事。所以,当楚远洲对她表现出好感时,云挽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无比荒谬。

两人一同前往地下室,那里原本是私人酒窖,如今却放置着形形色色的治疗仪器和药物,密码也仅有他们二人知道。

楚远洲白日里的知晓。楚远洲在白天的时候,行为举止与常人并无太大差异,只是到了夜晚会饱受失眠的困扰。然而,他所患的病症极为复杂,根本无法做到完全的控制。

“最近还会看到眼前有虚影出现吗?”云挽在催眠时的嗓音格外轻柔,仿若一阵轻柔的风,能悄然拂去人心头的浮躁。

楚远洲像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轻轻摇了摇头。

“经常会感到焦虑或者暴怒吗?”

“不会。”

“有梦到她吗?”

“没有。”

……

问完一系列必要的问题后,云挽将他唤醒。

“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呢?”她接着询问了一些日常的问题。

楚远洲似乎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催眠状态缓过神来,往昔痛苦的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脸上满布疲惫,岁月的细纹凹陷下去,在疾病面前,再强大的人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

“失眠的情况愈发严重了,而且在灯光下看到的虚影还是很明显。”他反馈着自己的状况,手指微微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夜晚对他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煎熬的梦魇,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差不多习惯了。

“药量做了一些调整,以后就按照这个来服用吧。”云挽重新仔细地写好服用药物的详细事项。毕竟,药吃太多的话,人的反应能力会下降,更何况是这类精神类药物。

又仔细记录下最近的诊疗情况之后,两人一同走出了地下室。

外面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洒遍别墅的每个角落。云挽微微眯双眼,在地下室里压抑的心情也随之稍稍开阔了一些。

“楚先生,平常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尽量多出去走动走动。”云挽说道。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开始劝起我来了,你不是说,我身边不缺人照顾吗?”楚远洲坐在那张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报纸开始翻阅。

“听医生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她认真地嘱咐道。作为楚远洲的主治医生,她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恐怕无人能够质疑。

楚远洲点了点头,等到那句再见传来,他只是轻轻一挥手,头也未回,也没有再说什么话,静静地等待着关门声响起,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似乎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下午的时候,云挽还真打算出门。她为数不多的好友林宛宛约她去看车展呢。

林宛宛的性子不如其名,一直都很雷厉风行,一头利落利落的短发,眉角打着两颗钉子,截断式的眼妆,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乖戾,仿佛不好惹,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姑娘心思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的。

云挽和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的性格意外地合拍。林宛宛可是个超级赛车迷,只要看中哪辆跑车,估计又得豪掷个大几千万。

“元元,可太想你了。”林宛宛许久没见云挽了,一见面就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脸,笑着说道。

云挽立马给了她一个热情的熊抱。她们俩相识已经十多年了,元元是云挽的小名,这么叫着早就习惯了。

也许是因为她们来得比较早的缘故,展厅里的人并没有多少。林宛宛早就提前预订了一台跑车,这会儿正和经理一起看合同呢。云挽没打算买车,不过看到漂亮的车子,还是忍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

“这辆车还挺好看的呢。”一道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云挽被这声音吸引,扭头看去,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俩肩并肩地站着,男生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双手插兜,女生则是一身甜美的白色装扮,能看出来是精心搭配的穿搭。再往上看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真是冤家路窄啊,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陆承风!他旁边的这位,看样子像是他女朋友。

陆承风也看见了她,眉目间松动几分:“云挽?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似乎都忘记了身边还有女伴,冷峻的表情一下子瓦解了,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云挽。

云挽和那女生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似乎都暗藏着深意。云挽不慌不忙地浅笑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儿呢?”说罢,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没了继续周旋的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陆承风嘴唇微张,想追上去,却被女生伸手牵住了手臂阻拦住了:“承风,你们认识呀?”

陆承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挽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只好无奈地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

他略微缓和了一下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一个朋友。”

“朋友能让你这么紧张?而且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徐枝迎不打算就此罢休,决定要刨根问底。

其实,他们两人都是因为拗不过家里的安排,才出来应付这相亲之事的。如今,他们手头的生意又有些往来,正好可以洽谈合作,所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会面。

陆承风抿紧嘴唇,不再言语,只是目光朝着云挽离开的方向望去。他并不想把自己和云挽之间那种微妙的感情,拿出来给别人剖析。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细细思量。

云挽脚步越迈越快,最后寻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知作何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作何脸上又该是何种表情。

要说不毫不在意吧,那是假的。才不过十几天,之前还在天台调情的人,再碰见,调情亲昵调笑的人,再见面时,却已经带着现现任女友在逛车展了。

论谁都没办法不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忍不住多想吧。

男人果然都不可信!

就在这时,林宛宛给她打来电话。

“元元,我到处找你呢,你在哪儿呀!”

云挽站起身来,朝着大厅中央的林宛宛挥了挥手。

“手续都办妥啦。”林宛宛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满脸笑意,透着一股心满意足的劲儿,“车正在上牌号呢,得过两天才能来拿。”

“好呀,那下次就等你带我去赛车喽。”云挽的眼神里满是真诚的钦佩。林宛宛可是赛车的一把好手。想当初,云挽刚刚遭受家庭变故,那时候又和陆承风分了手,整个人窝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哭得昏天暗地。

是林宛宛带她把她拉了出来,带到自己的车上,沿着盘山公路疾驰。那时候,感觉性命就系在手中的方向盘上,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云挽哭得更凶了,不过这次是被吓得。

“这债我可以先帮你还一部分,男人算什么呀?只要命还在,不管什么样的狗屁生活都能重新开始!”这是林宛宛当时对她说的话。

云挽后来擦干眼泪,心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感动。但最终,她还是没让林宛宛卷入自己的债务之事。

“陆承风后来找过你吗?”林宛宛似乎也回想起了这段往事,她一边试驾着车,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云挽心里想着,人家正和女朋友跟咱们逛同一个车展呢。于是她开口说道:“那不过是年少不懂事时的一段恋情罢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用来宽慰自己的,还是说给旁人听的。

林宛宛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她生怕触及云挽那些不好的回忆,便赶忙浅尝辄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现在苦尽甘来,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云挽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们都会遇到新的人。”

仿佛她是那种多么难以忘怀过去的人似的,可实际上都已经过去六年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自信得不可一世的云挽,而现在的陆承风,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感情固执地只想求一个答案的少年了。

真的是早已物是人非。

从展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深秋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却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云挽仅着一件毛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两人一同等待着林宛宛家的司机。

突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面前,车窗摇下。

不久前还在谈论的男主角竟出现在眼前。云挽显然没料到他还未离开,身子微微一僵,挺直了脊背,可那在风中的身影却愈发显得单薄。

“现在不好打车,我送你们。”陆承风坐在驾驶位上,语气自然,仿佛他和云挽是极为熟稔的朋友一般。

林宛宛转身看向云挽时,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云挽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林宛宛大概是误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宛宛就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开了口:“我有司机来接,你送元元吧。”

“我可以打车的。”云挽不假思索地说道。

陆承风已经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下了车。他身边的女子似乎已经回去了,他依旧穿着那件大衣,面若冰山,却透着一种贵气凌人的气场。

“上车。”他看向云挽,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明确。

云挽执拗地不肯:“陆总,我想我们并不顺路。”

“你知道我住哪儿吗?”陆承风反问。

云挽摇了摇头,男人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顺路?”

“……”云挽一时语塞。

“你在害怕什么?”陆承风的声音夹杂在雨滴“哗哗”的声响里,站得稍远些的林宛宛没有听到,云挽却听得真切。

林宛宛察觉到他们间的气氛有些怪异,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最终,云挽还是上了车,报出了自家的地址。

她向林宛宛道了声再见,后者道别时的神情似乎带着几分欣慰。

车内一片沉默,陆承风播放了一点音乐,压抑的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雨如细密的丝线,连绵不断地落下,绽放出一朵朵水花。与车窗外的世界隔绝。陆承风身上独特的麝香味道涌入鼻腔,撩拨着她那晦涩的心。她扭头看向窗外,一瞬间,竟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他们之间仿佛憋着一股劲儿,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陆承风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云挽,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开口道。

她一整天轻松的心情瞬间彻底崩塌:“没什么好说的。”

“楚远洲呢,他没陪着你?”他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在他眼里,她就是楚远洲的情妇。天之骄子的前女友居然成了富豪的情妇?这是不是让陆承风那点不甘又开始作祟了?

云挽却并不在意,只是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只给了我很多钱,怎么?”

“要是你缺钱,我可以给你一张支票,如果你愿意,还有画室……”陆承风表情冷峻,却语出惊人。

云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等他说完,便忍不住嘲讽道:“陆总如此大方,您的女朋友知道吗?”

“她不是我女朋友。”陆承风淡淡地否定,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我们是合作伙伴。”

“哦,那和我没关系。”云挽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又移开了视线。

他真的想了起来。

他的确认得。

在她初怀孕时,和他小住润州的那段日子,他晨起醒来,收到的那封暗恋信。

那封寄给他。

却迟了十年,都没有得到回音的。

暗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