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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 跑路

“吃菠萝吗?”李知音把一次性透明塑料盒子举高, 嘴里叼着一块,含糊不清地问,“你在干嘛呢?”

景尧拳头紧握, “在想要怎么突破学校的围栏越狱。”

不等明早了, 连夜就走。

李知音听笑了, 给他支招, “爬什么墙啊, 真男人就直接走大门,来一场激情地铁跑酷。”

说着还做了个单手撑墙跃起的跑酷动作,差点把手里的菠萝颠了一地。

景尧:“……有没有更不吃操作的办法?”

“有的兄弟, 有的,这种办法我还有九个, ”李知音说,“你可以假装未成年误闯大学校园,迷路了出不去,被关在漆黑的校园里, 可怜弱小无助, 求保安叔叔放你出去。”

王予修喷了, “改吃建模了是吧?”

说着打量景尧的小脸,揣摩道:“脸是挺嫩的, 就这身高,不太像未成年, 难道要假装发育太早?也不是不行……”

“是吧?而且我这套说辞也不算完全说谎, 至少找不到路这一点是真的。”

景尧懒得理他们, 倒下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背上自己的包,学校大门一开, 就蹿上了自家的车,速度之快,在校门口等公交的同学只看到了一发尾气,人已经消失在了清晨的雾霾中。

景尧瘫在窗子边补觉,等着司机把他送到了他妈家。

他可没忘了,他姐答应捎上他出去玩。

而且他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他不太想回去和他爸斗嘴皮子,索性换个窝蹲着。

但很意外的,景尧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有段日子没见的人。

“大嫂?”景尧探头,看着白色藤椅边优雅而坐的女人,“你身体好啦?”

他大嫂去年怀孕,两个多月前才生下了一个女儿,一直在家修养,景尧不好一直上门打扰,前前后后快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了。

温颜见了他,温柔地弯起眼睛,朝他招手:“尧尧来了?”

景尧凑过去,很是期待。

温颜眼角纹路更深,从身边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黑木盒,“阿姨今天刚做的,妈说你要过来,我特意带上了。”

“谢谢大嫂。”景尧眉开眼笑,把盒子抱在怀里。

他姐在对面朝他翻白眼,“出息。”

景尧脸皮极厚,“是的,我就是这点出息。”

她妈不在,他在旁边找了个绑着乌萨奇玩偶的空椅子坐下,打开盒子开吃。

今天没吃早餐就出门,路上又堵了一会,快给他饿傻了。

“妈呢?”景尧左顾右盼。

“出差了,下周回。”时长清漫不经心地说,新做了美甲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滑动着手机,忽然顿住,眼底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抬头盯着景尧。

景尧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手伸到后面掏了掏,把身后的乌萨奇抱枕抓过来举起,自己则没出息地躲在抱枕后面。

“你这么看我干嘛?”

时长清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把手机沿着桌面滑给他。

景尧定睛一看。

熟悉的微信界面,熟悉的头像和ID。

【C】:姐姐早上好。

景尧:“???”

他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家有活宝,天然抗老】:谁是你姐姐?!你在乱叫什么啊!!!

发完想也不想,直接把人拉黑了。

时长清看着他拿自己手机胡来,也不阻止,只是十指放松交叉在身前,喟叹道:“难得啊,平日里可看不到他几条消息,突然给我来句姐姐,有种僵尸好友诈尸的感觉。”

景尧脖子咔嘣一声,抬头看她,“……平日里?”

他颤抖着把手机往上一滑。

果不其然,聊天记录不止一条,虽然不多,但逢年过节,都有。

翻到最上面的一条,是半年前的。

【C】:姐姐新年好[红包],尧尧起床了吗?

【时长清】:等下,我去看。

【C】:谢谢姐姐。

【时长清】:好说好说。

景尧想起自己在大年初一被踹开房门,一声震天响,吓得美梦破碎,从床上跳起来,抱着被子和自家姐姐面面相觑的记忆……拳头硬了。

难怪时长清当时端详了他一番,嘴里念叨着“这算醒了吧”就走了。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骚扰短信!

他还以为是两人心有灵犀呢,结果是有内奸出卖!

还有更过分的。

【C】:姐姐元宵好[红包],尧尧吃元宵了吗?

【时长清】:他不吃这个。

【C】:那他喜欢吃什么?

【时长清】:炸鸡?辣条?奶茶?反正就是一些垃圾食品,我看他吃科技狠活吃得挺开心的,真怕他有一天变异。

【C】:我家阿姨做了炸鸡陷的饺子,姐姐可以帮我带给他吗?

【时长清】:好说好说。

景尧:“…………”

他默默看向自家亲姐:“你当初拿来的那一盒、我以为你是爱心爆发,结果你钓鱼执法,我吃一半,你就把我举报给妈,说我偷吃垃圾食品的炸鸡饺子,是……”

怕他受不够刺激似的,时长清放松地说:“是啊,他给的。”

她回忆了一下,“专门送过来的呢,要知道咱可不是在景家,离他外公家可挺远的,顶着晚高峰给你送,还怪感人的。”

景尧:“你还跟人蛐蛐我吃垃圾食品,担心我变异?”

时长清和蔼道:“那你吃少了吗?”

“没有,”景尧呲牙,“变异了我第一个啃你,我啃啃啃啃啃!”

时长清嘲笑,“就你这不爱运动又整天炸鸡奶茶的德行,变成丧尸也是嘎嘣脆,我就是让你一百米,你也追不上我。别回头跑两步就大喘气,还骨质疏松,丢尽丧尸的脸。”

景尧眼珠一转,端的是诡计多端,“那我先啃他,把他感染了再来二打一。”

时长清嘲笑得更大声了。

温颜不知道这事,安静在旁边听姐弟俩斗嘴,这会儿才轻轻柔柔地开口:“怎么了?是谁给阿清发的消息?”

时长清朝景尧横了一眼,“你问他。”

两人从前就是闺蜜,关系非同一般,温颜好奇望向景尧。

景尧朝姐姐看了一眼,时长清事不关己地别过眼,端起茶杯喝茶。

不过也是,景尧出不出柜,愿不愿意把这个男朋友的存在告诉其他家人,确实不关她的事,还是那句话,她不替景尧做决定。

当初时樱盘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说,现在也这样做。

作为姐姐,她能给景尧的不多,尊重就是其中之一。

景尧当初答应她,如果一年之后,他还愿意和这个男朋友在一起,那就把对方介绍给她。

所以,哪怕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贸然捅破。

一年时间,景尧自己想清楚。

景尧默了默,把手机还给时长清,转向温颜,说:“我男朋友。”

“男、男朋友?!”温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秀气的眉梢皱起,打量过他,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不可置信看向时长清,“阿清,你也知道?”

不愧是他大嫂,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事情理顺了。

景尧一击脱战,不吭声了。

时长清点了点头。

温颜眼里现出怒容,“谁干的?小尧以前明明不喜欢男的,太过分了,等我告诉长麟,非要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都提到大哥了,景尧装死装不下去了,冒了个头,说:“啊?我挺喜欢的。”

温颜愣了愣,怒火变为了疑问,“可是你以前……”

景尧说:“人是会变的嘛。”

算起来,这事还真算不上什么勉强,主要是沈亦郴本身也没什么强迫他的手段,他要是不愿意,直接把人拉黑了就行,就算沈亦郴真上门堵他……

景尧视线往远处落了一瞬,眼瞳之中一闪而过凉薄。

先别说法治社会,沈亦郴本来就不能干什么。

就算真的做了,他又不是毫无办法。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不巧,他真的有不少。

让他感到高兴的事和人,才能让他沉溺。

不然的话,他爹一百万一个月,也只能换个及格。

至于优秀,那是另外的价钱。

在温颜愕然的目光下,景尧耸了耸肩,“把他当废话垃圾桶的日子太快乐了,每天接收我几十条消息,还能不烦我,挨个回复的人挺难找的,我也忍不住……”

“每条都回?”时长清肃然起敬,“难怪了……”

是她她早把人拉黑再删除了,这辈子都别想加回来。

她说:“不怪你,人之常情。”

温颜:“…………”

温颜按了按嘴角,“你们俩,这个事情很重要好吧,爸那边……”

景尧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男儿膝下有黄金。”

“所以?”

“是时候提现了。”景尧肃然道。

时长清拍了拍他肩膀,“去吧少年,向老魔王献上你十八年份的膝盖吧。”

温颜:“…………”

她心累地说:“就算不这样,但……”

她略带责备地看向时长清,无声问她,既然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怎么不拦着一下?

景尧狐假虎威,也跟着看向自家姐姐,就是,还助纣为虐!

时长清摊手,你自己找的男朋友,怪我咯?

三人无声进行了一出眼神交流,景尧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搭上线的?”

“过年那会儿啊,他外公生日,你俩偷偷摸摸搁湖边啃小嘴,那叫一个激烈哟,”时长清摸了摸下颌,“当时我都准备好了,但凡你反抗一下,我就把那狗东西踹进湖里去,结果你愣是没一点反抗的意思,还跟人撒娇,让人家别咬你,说你痛,我寻思也不能这么棒打鸳鸯,显得我多像个封建家长一样,就没出去了,等你俩亲完了才给你发的消息,贴心吧?”

“…………我当时都醉得没意识了!”景尧替自己辩白。

“没意识,但一听是自己男朋友,就黏黏糊糊凑上去让人抱,嗯,我懂。”时长清煞有介事点头,“你俩一个欲拒还迎,一个将计就计,心眼子还不少呢。”

景尧:“…………”

“所以,”时长清挑眉,“这不年不节的,他给我发消息干什么?”

而且还是景尧前脚到家,后脚消息就到她手机了。

就算是打探消息,也未免太心急了?

简直就像……生怕人跑了一样?

时长清看热闹的心不死,顺着已知情报进行推测,“该不会是,你才知道他是谁吧,然后就被吓跑了,他抓不到人,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全中。景尧嘴硬,“才不是,你不做编剧可惜了。”

“那是怎么了?”时长清歪头。

景尧沉默了下,“我之前不是说给他一年考察期吗,要是考察合格,就让他转正,现在考察期也快要结束了。”

“嗯哼?”

“他实习期表现太差,我决定把他开除了。”景尧一拍桌子。

时长清缓慢鼓掌:“还得是你,出去找工作,实习期最长都才六个月,要是谁卡着六个月的实习期开除人,都算得上禽兽了,你这是把人用了一年,不给一分钱,就打算把人开了。”

还是卡着实习期的末尾开除人。

“别管,反正我要分了,”景尧说,“我让他骗我这么久。”

时长清百无聊赖,“不以决裂为目的的分手都是打情骂俏,有本事你分彻底,不过那是你初恋吧,你真舍得?”

“我支持,”温颜轻声细语,眉目间一片似水的温柔,“什么初恋,那就是咱们尧尧年少无知犯的一个小错罢了。”

景尧气哼哼看着拆台的亲姐,“不是说出去玩吗?还等什么,等人堵上门吗?快走快走!”

“你嫂子才来……”时长清还想拖延一下,说不定有好戏看。

温颜压着裙子起身,文雅地说:“我也坐了挺久了,该回去了。”

时长清眨了下眼,等人走远,才笑了,“你嫂子是真想让你分啊,也是,看着长大的猪,没等着出去勾引……勾搭个白菜回来就算了,哪还能就这么让别人抬走?那行吧,走吧……别推我啊,飞机又不会提前落地。”

私人导游和助理早就准备好了,一行人足有十来个,早就拎着箱子等在门口,再加上晨练回来的时羲,浩浩荡荡朝着机场而去。

景尧火烧屁股一样窜上飞机,活像后面有一百个沈亦郴在追杀。

白色尾烟划破长空,留下长长的白痕。

飞机起飞前,时长清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C】:姐姐看到尧尧了吗?[红包]

【时长清】:看到了。

【C】:那……

【时长清】:[退还红包]不好说不好说,靠人不如靠己,你靠自己吧。

嗯,拉黑,关机,睡觉。

第52章 52 “原来是偷渡……

时长清用自己的行为, 给沈亦郴狠狠上了一课。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变脸。

至于沈亦郴怎么想,她可不管, 弟弟喜欢的时候, 她还能搭理一下, 这都准备分了, 她还理了做什么?

景尧被时羲推着换了衣服去沙滩玩, 时长清也戴上墨镜,随便披了件披风,打算去私人海滩上享受一下日光浴。

另一头, 沈亦郴看消息都看笑了。

退回来的红包上面就差写上几个大字——这单不接哈。

微信拉黑,电话不接, 就连唯一的传信人都变了脸……

他反手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把全京城的地皮都给我铲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嗓音,带着刻意压出来的低沉气泡音, 好像嗓子里卡了个拖鞋。

沈亦郴:“……妈, 你正常点。”

封绾嚼着新洗出来的草莓, 插起一块水果,递给儿子, “吃不吃?”

“不吃。”沈亦郴无情拒绝。

“这件事对你的打击竟然如此深重,”封绾凝重道, “只是一天没有看到人, 就已经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了吗?”

沈亦郴伸手, “把你手机给我。”

封绾:“?你要干嘛?”

“把你的西红柿小说也卸载了。”沈亦郴不顾亲妈“哎呀别”的劝阻,痛下狠手,把手机丢还给她。

封绾着急忙慌检查手机, “……如何做一个正常的母亲?表演型人格不要放弃自救?!沈亦郴你给我下了什么书?”

“挽救亲子关系最后的救命良方。”

封绾:“……你可以的,你跟人家姐姐就那么客气,跟你妈就这么横。”

“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妈,我跟你客气什么?”

“无法反驳呢,”封绾恨恨,“我好气,我也想当景尧的妈,到时候我让你给我当孙子。”

沈亦郴心说别提了,你俩抽起风来还真就一个样。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和亲妈斗嘴。

得先把景尧找出来。

就是操作上……

无论是查航班还是其他,都需要一定的人脉,他当年和他爸闹翻,这些年远走他国,在这方面无疑欠缺的,再加上他现在人在B市,就算有他家的人脉在这边,调动起来也不方便,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过,要说近,最近的还是封家……

封绾露出桀桀桀的反派笑容,“怎么,想起正事了?现在知道有求于你妈我了?”

沈亦郴微微眯起眼。

“想当初,我也是一个京圈大小姐,京城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只要我挥挥手啊……”封绾暗示性地一顿,拍拍儿子肩膀,“怎么样,要不要求我?你现在恭恭敬敬叫一声妈,给我揉揉肩,捶捶腿,承认你错了,以后再也不在你妈我面前嚣张得跟个王八一样,我就帮你。”

封绾吹完这波,意犹未尽,把手里的水果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大包大揽,“半个小时之内,他的航班,酒店,甚至他房间隔壁的房间的门卡,我都送到你手上。”

沈亦郴评估地上下打量她。

封绾一拨长发,拿出了自己昔日京圈大小姐的气魄,睥睨着儿子,颤抖吧小子,再狂的男人也得在跑路的老婆面前献出膝盖,你妈妈还是你妈……

“不用。”沈亦郴说。

封绾:“?”

“移动电话号码可以用于识别移动通信设备,而互联网协议地址,可以用于标识网络中的设备,也就是所谓的IP地址,”沈亦郴说,“互联网从来就不是密封的,只要一个稍微懂点黑客技术的人,就能从中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与其求你,我还不如直接找人,通过IP地址去定位他的位置。”

封绾:“?你还有这技术?”

“不过这……犯法吧?”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儿子的距离,“你决定迈出成为京圈大佬的第一步——成为一个法外狂徒了吗?”

“怎么可能?谁告诉你我要犯法,只有菜鸟才会犯这种错误。”沈亦郴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封绾不明觉厉,凑过去仔细收集证据……啊不是,观摩学习。

然后就见他儿子解锁手机,孤零零几个软件跳了出来……居然真有这种把软件全卸载的狠人,封绾越发觉得这手机深不可测,看这单调的背景,简洁到冷峻的页面,屈指可数的软件……

难道接下来就要见到传说中、只有黑客大佬才会拥有的神秘软件了吗?

果真下一秒,沈亦郴打开了一个黄色的神秘软件。

封绾屏住呼吸,“真不愧是大佬,隐藏能力一流,居然把软件图标设计成了黄袋鼠外卖,这换谁来能看得出,其实是一款违法乱纪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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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绾和蓝熊猫奶茶、一碗粥烧仙草、海上婶子的广告面面相觑。

这……

“这就是外卖软件吧?!”封绾掀桌,“你在这跟我装了半天的逼,结果就开了个外卖软件?”

“没办法,谁让你儿子的男朋友和你儿子的妈一样,是个二百五?”

封绾反应极快:“你骂谁?”

“那谁知道呢?”沈亦郴娴熟地点了切换账号,然后通过Q/Q登录,成功登入了一个全新的账号。

——景尧大概从没有注意过,或者说注意了但没想到过。

当初沈亦郴觉得这就是个小号,给不给无关紧要,于是把自己账号给他的时候,他也同样想着,这就是个专门打游戏的号,生活中的好友,一个没加过,于是毫无警惕性地也把账号给了对方。

在这样骗子狂喜的警惕性下,造成的后果就是。

沈亦郴暴露在亲妈眼下的“19清冷继子”,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社会性死亡。

而景尧至今还没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今天他显然是要翻车了。

这个账号显然是景尧常用的,点的外卖五花八门,沈亦郴随便一翻,还从中看到了当初景尧把他“请”下楼时,用的那杯遭瘟的奶茶,还有他和外卖员之间肮脏的金钱交易。

而这个账号最新下的一单……

沈亦郴笑了。

很好,居然还是五分钟前,飞机还没起飞,景尧先给自己和妹妹点了杯奶茶,三分糖不加冰,预计三个小时后送达,地址上明晃晃一个酒店名字。

“再见妈,”沈亦郴拿着数据线起身,“我走了。”

看完了全程的封绾伸出挽留的手:“……诶,等等,我也想……”

去。

没等她说完,已经被儿子无情地甩到了身后。

封绾用力一嚼嘴里的水果,“看个热闹怎么了嘛?”

另一头,景尧拎着自己点的奶茶,溜溜达达穿过沙滩,身上的宽松T恤和七分裤被海风吹成了个球。

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他把脸上挂着的墨镜往上抬了抬,抬出来一看。

居然是他唯二的好友给他发的消息。

这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他这个号不是就加了沈亦郴?

不对,好像是还加了一个。

当初那个……什么猴?

看着那个熟悉的、张牙舞爪的抽象猴头简笔画头像,景尧的记忆如开闸洪水,全想起来了。

当初沈亦郴那孙子刚装作纯情少男,跟他说什么被他骗走了感情,让他负责,骗他确认关系。

紧接着这位猴女士就窜了出来,还和他们一起打了把游戏,玩的鲁班菜到离谱……

而现在,这位还有了第二个身份。

帮着沈亦郴实名认证的那位封绾,封小姐。

这是帮儿子打探消息来了?

不过沈亦郴的妈妈倒是不好拉黑,显得非常不礼貌,景尧犹豫着,要不还是先看看发的是什么消息?

【京圈佛女】:我恨[猩猩锤地大哭]

【此号已注销,勿扰】:?

【京圈佛女】:终于上线了?下飞机有信号了是吧?

【此号已注销,勿扰】:嗯……有事吗?

【京圈佛女】:有!!!我恨!恨上苍不公,恨这世道不平,恨这不是生子文!

【此号已注销,勿扰】:???[熊猫头震惊,什么东西?]

【京圈佛女】:你要是带球跑的多好,沈亦郴那个孙子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说不定还会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嘴上还上火长俩泡,脑子急成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出办法,只能只能乖乖来求助于我,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可恶!]

【此号已注销,勿扰】:阿姨……

【京圈佛女】:?没礼貌,叫奶奶。

【此号已注销,勿扰】:姑奶奶,让沈亦郴把你的西红柿小说卸了吧。

【京圈佛女】:嘿你们小两口,夫唱夫随呢还?怎么一个两个都对我的手机蠢蠢欲动?而且我卸了西红柿看什么?去绿江看你们缠绵悱恻的男男爱情吗?

【此号已注销,勿扰】:???

可恶,居然是同道中人,还是比他功力更深厚的元婴境老祖。

景尧猛吸了口奶茶压惊……咦,这新品好难喝。

【京圈佛女】:看在你比沈亦郴孝顺,还知道叫我一声姑奶奶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

【京圈佛女】:别喝奶茶了,沈亦郴追杀你来了。

【此号已注销,勿扰】:……你怎么知道我在喝奶茶,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在哪?

【京圈佛女】:你不知道吧?沈亦郴他其实是个隐藏身份的黑客大佬,通过定位你的手机账号,已经把你小内裤的颜色都查清楚了!

【此号已注销,勿扰】:?

景尧大为震撼。

【此号已注销,勿扰】:所以他果然是个变态!不是我思想有问题!

【京圈佛女】:你的关注点在哪?不对,你的思想有什么问题,给阿姨细说一下?

【此号已注销,勿扰】:你看错了,而且这不是重点,他现在到哪了?走的水运陆运空运?当日达还是次日收?航班号多少?

景尧盘算了一下,像这种比较热门的航线,往返两地的航班很多,要是沈亦郴动作快的话……

【京圈佛女】:没有航班,他步行。

【此号已注销,勿扰】:?

【京圈佛女】:黑客大佬惨折戟,没买到最近的航班,当场破防,又因为你……

【此号已注销,勿扰】:我什么?

这句发出去好几秒没收到回复,过了一会儿,对面才给他甩了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你太过无情,”封绾的嗓音沉痛,像是母子连心,为了儿子的遭遇而倍感不平,“你把他账号全拉黑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短信不看,游戏也不上,他根本联系不上你,要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

景尧愣了愣。

被封绾说得还真有了点心虚。

怪不得封绾这么生气,两人昨天还谈得好好的,就这一晚上,他单方面就把人拉黑了,不听解释也没给沈亦郴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人甩下,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所以沈亦郴……生气了?

“……再加上没买到票,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封绾遗憾地摇头,“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他决定,走路来见你,要是走到了,那你们就还有机会,要是半路迷路了,那你们就只能错过了。”

景尧:“……”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魔幻呢?

原来平时别人听他说话是这种感觉。

“那……他用的是哪个导航?”景尧抱着一丝希望,“靠谱吗?”

“不知道,”封绾说,“希望你们有缘再见,那样,就还能再续前缘。”

说完,就毅然决然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景尧茫然地站在原地。

半晌,他无意识喝了口奶茶。

本来就难喝的奶茶更难喝了,这家店怎么想的?他去生啃绿化带也不过如此……怎么会买不到航班?景尧有点闷,只觉得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他又不是没买过飞机票,哪怕是热门航线,卡着时间买,头等舱还是会剩下一些的,就算运气特别不好……下一班也就是两个小时啊。

还是说他真的太过分了?

也没有啊……他给沈亦郴点奶茶都是自己先试过毒,好喝了才点,难喝的都没给他,不就拉黑了几个小时嘛……

景尧又想起沈亦郴以前骗他时候说的话。

不太懂,少男心真这么脆弱?

景尧有打开导航软件,算了下两地步行的时间。

四百一十二个小时……

合计半个多月。

所以沈亦郴只是不想来吧?

不喝了,景尧把奶茶装回袋子,难喝死了,垃圾桶在哪来着?

他左顾右盼,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把这邪恶饮料处理掉的地方。

……不会在他姐那边吧,或者在什么小树丛里藏着?

景尧不太想这时候去姐姐面前晃,也不太想挑战自己的找路能力,爬起来,往沙滩出口走去。

那边应该有垃圾桶。

他去过的景区好像一般都这么布置?

景尧晃晃悠悠踩着沙子离开,远远看到把沙滩围起来的栅栏,刚要过去,突然看到栅栏边靠着的人。

“?”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机,导航软件上估算的时间还停留在页面上,显示着四百个小时的里程。

“……”

要么是穿越了,要么是被人耍了。

前者的概率0.001%,后者的概率,99.999%

景尧狰狞。

真是亲母子,跟沈亦郴当初故意给他带错路的德行一模一样。

他走上前,用奶茶袋子戳了戳人的肩膀,清了清嗓子,“喂。”

那人放下手机,回头看来,刚下飞机一路辗转找过来,眉眼间多少有些疲倦,还有被太阳晒出来的燥意,不过,在看到他的时候,很快都被意料之外的愉悦取代。

景尧被他妈妈耍了一通,正烦着,看不得他高兴,“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沈亦郴措辞,“思考要怎么才能不经过主人的同意,进别人家的私人海滩?”

“……哦,原来是来偷渡的,”景尧当场把人抓获,拿出了主人的风范,公正不阿地威胁,“马上走啊,不然我叫人了。”

沈亦郴听得好笑,“谁说我是偷渡的?”

“你刚刚……”

“你也说了,那是刚刚。”沈亦郴打断他。

景尧吊起眉梢,“那你现在?”

咔哒——

景尧手上一凉,低下头。

在他手腕上,赫然多了一副塑料手铐。

他把手举起来,盯着沈亦郴的眼睛,无声质问。

沈亦郴愉悦地打量着自己在沙滩边商店买的小玩具手铐,铐在他手上,尺寸居然还挺合适。

他稍稍后退一点,比几秒钟前的景尧还要铁面无情,手里转着钥匙,“现在我是拐卖的。”

第53章 53 好啊,我等你……

“……我以为告诉外公她的游戏账号, 已经足够封印她了。”

听景尧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将远在B市的封绾女士的所作所为如实诉说了一通, 沈亦郴摩挲着景尧不要的奶茶杯, 若有所思。

“看来还是不够, 下次告诉我爹算了。”

他妈不是一直在B市, 以前就喜欢到处乱跑, 自从他来这里读大学,才经常往返这边,其余大半的时间在家。

这次一来大半个月, 他爸明里暗里表达了好几次不满,奈何他妈不为所动, 已读不回改拉黑,彻底隔绝了他爸的啰嗦。

……然后受害者就变成了他。

装饰颇为暗黑哥特风的甜品店二楼,景尧坐在靠窗位置上,欢快地吃他的提拉米苏, 手腕上的塑料手铐哗啦哗啦作响, 嗯嗯点头, 义愤填膺,“必须封印!”

沈亦郴凝视着他, 半晌,问出了深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所以你以前给我说那么多……脂肪含量, 纯粹就是说来吓我的?”

他认识景尧以来, 就没见景尧手里的奶茶断过。

景尧说:“不是啊,主要是那会儿我姐刚吓过我,我心理阴影比较大, 所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个人有心理阴影,不如带着别人一起产生心理阴影。

但是经过一年时间,他已经克服了。

“别说我的奶茶了,说你,”景尧挖了一勺蛋糕,“你出卖你妈的游戏账号,她不会反手把你卖了吗?”

沈亦郴不答反问:“你觉得,是‘性感大猩猩’这个ID更见不得人,还是‘19清冷继子’更见不得人?”

他说完,笑了一声,意味深长:

“见不得人就见不得人吧,反正也不是我取的,大不了把取这个ID的人卖了。”

景尧:“?”

“不是,在你家里,出卖别人……是什么传统艺能吗?”他往后缩了一下,脊背紧贴着沙发,把甜点挡在两人中间。

“是啊,”沈亦郴宛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说,“没有亲情,全是利益,感情比较好的可以斟酌一下,不过加钱能解决一切问题。”

说着,他想起什么似的,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忘了拉你进群了。”

“群?什么群?!”景尧惊恐,连忙检查,生怕自己被拉入什么不法分子的群,从此一脚踏进深渊,再也无法堂堂正正……

相侵相碍一家人?

这名字……

好熟悉,好像他以前吐过的槽。

景尧沉默:“这你家族群啊?”

沈亦郴点头,“是啊,不过不是大家庭的,只是我们一家三口,海纳百川就是我爸,那个猴是我妈,她经常改ID,你好友比较多的话,可以给她加个备注,免得认不出来,不过就在群里聊的话,就不用了,我和我爸的ID是固定的,可以通过排除法把她找出来。”

他边说边想还遗漏了什么,“群名也比较好记,头像都挺显眼的。”

何止好记,简直过目难忘。

景尧心里暗暗吐槽。

不过还挺好的,正好和他们寝室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区别开了,不用担心回错消息。

不对,好个屁。

他为什么要进沈亦郴的家族群?

趁着里面的原住民还没被惊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的速度,就要退出群聊。

很好,成功逃脱。

景尧在生死时速下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被拉进了群。

再退,又双叒叕一次进群。

这什么鬼打墙?

“沈亦郴!不准拉我了!”景尧放下手机,就直扑罪魁祸首,从源头解决,“你家里的群,老拉我干嘛?”

沈亦郴轻松把人接住,“你说呢?”

“我不说,”景尧凶巴巴去掐他脖子,“不准拉我了!”

景尧掐得毫无章法,沈亦郴被撞得往后仰了下,更多是痒得想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能拉你?”

景尧心里的烦闷又上来了,看他这不当回事的笑模样,更加来气,“因为你骗我,你耍我,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是脸皮厚,就想把事情混过去。”

“还有呢?”

“还有什么?”景尧没好气,“我还落了你哪桩罪行?”

沈亦郴不说话,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着他。

这人被没头没脑地扑了一下,脑后的头发压乱了,领口也被揉得乱糟糟的,清瘦锁骨露了半截在外面,却没有整理一下的意思,只是一手搭在身上人腰间,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看着特别欠扁。

景尧对他这副被歹人蹂躏的良家少男模样唾弃不已。

他撇开眼,想了想,又扭回来,凶他!“我想起来了——你耍我那么久,还不让我耍回来!我才玩多久你就揭穿我!”

景尧一想这事就恨得牙痒痒。

沈亦郴唇边笑痕扩大,“是和我撇清关系,景尧。”

两个身份都是他的,他早就知道,这会儿融合得没什么不良反应。

但对景尧而言,恐怕就得消化不良了。

而这人一旦消化不良,什么恐怖行动都做得出来,俗称——人来疯。

脑子一短路,行为就不受控了。

就像当初景尧把他领回家,梦游发了一通猫疯,第二天起来,得知两人险些接吻,表面接受良好,实际同手同脚落荒而逃。

处理不来的就不处理,放着放着就过去了,反正……再糟糕的后果,也有家里给他兜底。

这就是景尧的习惯。

能含糊的就绝不搞清楚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身上的人僵硬了一瞬,他感知得一清二楚,却偏偏在他向后退的时候扣着人。

掌心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逐渐上升,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传递到他手心里,缓慢地、有力地跳动着,分不清是对方血脉的搏动,还是自己难以压制的心跳,靠着指尖的毛细血管传递给了对方,通过这片薄薄的皮肉,短暂地心跳相连。

“你确定要跟我一笔一笔地算账?”沈亦郴轻声,“而不是快刀斩乱麻,趁着我还心怀愧疚,直接跟我一刀两断?”

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算得清的?硬要理的话,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彻底纠缠不清。

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两人坐在窗边拐角处,可光线并不好,符合主题的绿黑色绒布窗帘放了下来,遮出了大片背光区,景尧的脸浸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被迫剖出最习惯的安全区的感受绝不好过。

让一个习惯逃避的人被迫面对现实,不亚于把喜阴的植物挖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

会暴毙的。

不知过了多久,景尧动了动,从一座雕塑重新活了过来,俯下身,盯着沈亦郴的眼睛,“你想得美。”

“你以为随便狡辩两句,就能让我不跟你算账了?”

沈亦郴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景尧不冷不热地说:“你以为你目的达到了?搞出两个选择让我二选一,拿话给我设陷阱,这样就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你撇开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只有两个选择,还必须选一个?

非要和他摊开说是吧?摊开了可就没那么好驴他了。

沈亦郴不动声色,“哦?”

景尧说:“你是第一次网恋吧?知不知道,我们网恋界不成文的规定——拉黑就是分手,咱们已经分了,别自作多情。”

“我不同意。”沈亦郴说。

“你当你正经谈恋爱呢?”景尧冷笑,“拉黑不需要拒绝,你爱同意不同意,反正咱俩见光死了。”

沈亦郴扫了扫景尧现在还跪坐在他腰上的动作,理智地保持了闭嘴。

果然,景尧紧接着说:“不过……”

“不过什么?”沈亦郴问。

“我之前的提议还是有效的,”景尧在他那张挑不出缺点的脸上摸了摸,十足流氓,“正房你别想了,要么给我当小三,要么滚。”

沈亦郴:“没有更体面的办法了吗?”

“你说呢?”景尧拿出渣男的冷酷无情,“快选,机不待人,不当就……”

“好啊。”

景尧哽了,即将出口的台词都噎了一下,不由狐疑,“你答应这么快?不会有诈吧?”

“为什么要诈你?当小三也好过真滚了啊,”沈亦郴说,“而且,比起直接和你翻脸,从头开始谋划,当小三的目标不是更清晰?”

“……什么目标?”

沈亦郴唇轻轻一碰,正经人似的,“小三上位啊。”

“…………”

沈亦郴的心态很稳,反而显得景尧有点大惊小怪,他说:“我又不是第一次绿自己了,习惯了,撬个墙角而已,不算什么。”

这话又勾起了景尧不少不堪回首的记忆。

什么自己绿自己,不都是沈亦郴自己自找的吗?他还好意思提!

景尧恼羞成怒,“闭嘴!”

沈亦郴听话极了,“好。”

毫不反抗,温柔恭顺,简直是在一瞬间就进入了自己的新角色,在为了上位而努力。

身体力行证明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要不努力的小三。

这如鱼得水的模样看得景尧眯起眼,非但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反而更堵心了。

沈亦郴开心?

那不行。

他想起以前沈亦郴耍他时候做的那些事,心里慢慢有了盘算。

沈亦郴原以为两人达成了协议,自己终于能起身了,虽然有些……不舍,但一直保持着这姿势也不太好。

这里不是封闭包厢,虽然有饰品和门帘还有盆栽遮挡隔断,他们坐的地方也很偏僻,可还是会有人会上来。

可是他没等到景尧放开他,若有所感抬起眼帘,正巧接触到景尧自上而下看过来的目光。

“?”

一直松松垮垮掐在他脖颈上的手动了下,慢条斯理调整一个动作,从刚才滑稽的要掐不掐,往上抬了一下,明明也没收紧多少,却突然有了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突然想起一些有趣的说法。”

沈亦郴一眨不眨看着他,“什么?”

“家里的夫人,是家世相当的,还要带出去撑面子,需要尊着敬着,好好待着,相敬如宾。”

“……你从哪个人渣那里听来的?”

“忘了。”谁记得是哪个宴会听到的龌龊玩笑呢?可能是跟他爸出去应酬的时候?再多也记不得了

景尧慢悠悠说,“不过,外面的情人就不一样了,可以随便玩一些过分的花样。”

沈亦郴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锁骨上的手上,严格来说,景尧不是在碰他的锁骨,而是更上面一点……他的喉结。

那块小小的、凸起的脆弱骨节被按在温软指腹下,不安地滚动着。

不止如此,还有不知何时靠过来的人。

景尧都不是跨坐在他腰上了,整个人挤进了他怀里,手肘支着他肩膀,半趴在他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桌子上,吃到一半就被遗弃在一边的甜点散发出的甜腻香味飘过来。

鼻尖若有似无碰触,在空调屋里待了太久,皮肤有点凉,只是一下,就拉开了距离,又不肯离得太开。

一个偏头就能亲吻上对方的距离。

“很怕有人过来?”景尧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可没放过沈亦郴时不时看向楼梯的动作。

沈亦郴扶着他腰的手往上,稳稳当当扶着人,不往下压,也不把人推开,“你不怕我就不怕。”

也不知道那块点心到底有多甜,哪怕没有直接吃,沈亦郴都能从景尧身上闻出来,甜的,腻的,一口下去全是奶油,腐蚀了空气,拉锯都是绵软的。

景尧望着他笑了笑。

“我的公德心确实不允许,”景尧一把推开他起身,退后几步,”所以再见了,记得把垃圾收拾好哦。”

说完朝着沈亦郴最没公德心的地方飞了个得意的眼神,确认沈亦郴现在不可能站起来追他,果断扭头走人。

跑路了跑路了。

空气里飘着提拉米苏甜腻的香味。

沈亦郴把刚才不小心带倒的奶茶扶了起来,“……哪里买的,难喝死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把奶茶丢垃圾桶里,有一搭没一搭喝完了。

还有景尧剩下的小半个蛋糕。

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不甘寂寞的振动。

沈亦郴把手机勾过来,打开一看。

某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橘子好恰】:我姐找我了,你自己收拾吧,藏好了,知道吗?别让她知道。

【橘子好恰】:等我有时间再联系你。

又见不得光了,沈亦郴叉起一块蛋糕,给他回复了过去。

刚落荒而逃跑到沙滩边的景尧拿起来一看。

【C】:好啊,我等你出来跟我偷情。

第54章 54 “我有更想要……

沈亦郴没等到景尧找他偷情。

同一家甜品店, 同样的二楼,只是从临街的沙发上换了一个位置。

女人步履摇曳,走到桌边, 长长的沙滩长裙流水班般沿着沙发滑落, 翘起腿。

沈亦郴礼貌地点了下头, “时小姐。”

时长清不客气:“找我什么事?”

身后跟着的助理疾步上来, 在她耳边说:“我们去找了经理, 经理说这家店已经被人包下来了。”

时长清意外,朝桌子对面看去,“你干的?”

沈亦郴没答, 但答案不言而喻。

他和景尧无所谓,出来吃个甜点而已, 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但时长清身份比较特殊,告别银幕还不到一年, 被人认出来不好。

时长清看了眼甜品单子, 嫌弃地推到了一边, 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说吧, 千里迢迢跑来,把我弟弟拐出来, 又给我发消息, 让我走这一趟, 究竟是什么事?”

任谁玩到一半,突然被人叫住,心情都不会太好。

沈亦郴懂这个道理, 他来这一趟,本来没准备惊动时长清,但……

“我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能。”时长清干脆道,她斜眼扫了沈亦郴一眼,似笑非笑,“这种前摇后面跟的,通常可不是什么好话,知道冒昧就别问了。”

可她玩笑似的话并没能终止这个话题,沈亦郴直视着她,不避不让,“你们家,对景尧……是不是不太保护?”

时长清眼里的笑意飞快褪去,化作一片寒冰。

只是顷刻间,她的肢体动作发生了极细微的变化,从刚才的盛气凌人,变成了下意识的防御。

她不说话,就那么用一双凌厉的眼看着沈亦郴,半晌,才淡淡道:

“我怎么听不太懂你的话,家里对景尧哪里没有保护到位?安全?家里给他安排了武术课,请了一队专业的教练,他自己不上,又给他安排了两队保镖,他嫌麻烦?还是金钱?那他就更不缺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沈亦郴说。本来他还不确定,但看时长清这模样,应该不是他多疑,在这里胡思乱想。

原因无他,景尧的思想也太……乱了。

从前他还没这么想过,只以为是景尧上网上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看,活生生把自己的思想给看坏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刚才景尧说的那几句,显然不太像是从什么书里学来的。

而是现实中,亲耳听到,潜移默化,让他给记住了。

时长清一动不动,只有耳边的圆环耳环轻轻晃动。

她紧绷的面孔化开,又是一片漫不经心,“不好意思,我是真听不懂,但你要是对我家……尤其是景尧的情况很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是的,我爸没准备把任何一个儿子养成只会吃喝玩乐的快乐小废物。”

无论是早早进入公司接手家业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他们接受的都是一样的精英教育,被要求学习一样的东西。

大儿子会的,小儿子全都得会。

不仅是能力,还有其他。

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宴会上,景家会把景尧丢进去,让他去个人交际。

这本质上是为了拓宽人脉。

这行为绝不是关爱,否则的话,也不会让景尧听到这些污糟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哪怕听到了,本人却没当回事,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这不是父亲的孩子的关爱,要让沈亦郴来说的话,这更像是一种预防措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敢保证精心栽培的大儿子,一定就能稳稳当当活到寿终就寝,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或者是天降横祸,生场大病,就会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聪明人都深谙这个道理。

要是景尧哥哥出事了,他们的确保景尧能尽快顶上去,不让风波扩大,以至于一艘巨舰就这样沉入海底。

所以,虽然景尧努力躺平了当咸鱼……等等,沈亦郴心中忽然一沉,像是一块石头,沉浸了死气沉沉的水潭之中,沉甸甸往下坠。

他猝然看向时长清。

看到的是女人满不在乎的眼神。

时长清想点根烟,但摸到身上的裙子才想起来,她根本没带,只能作罢。

“不过我爸不太喜欢兄弟相争的戏码,之前有几家为了家产闹得风风雨雨,还给人看笑话,他就要求我们要和睦相处,该给你的就是你的,家里不会缺你点什么,但是不给你的,也不准去抢。”

她笑了下,“有意思吧,说起来你不信,景尧其实是我爸最喜欢的孩子。”

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大哥是个任劳任怨的木头,沉默寡言但能干,她爸对大儿子很满意,但更多的是对继承人的满意。

她别提了,从小就是刺头,跟家里闹了不知道多少回,她爸看到她就习惯性皱眉挑刺,她也不稀得往她爸面前凑。

小妹跟大哥一个性子,除了跟景尧话多一点,平时往墙角一蹲就能无妆cos蘑菇,还在该上学的年纪到处乱跑,只不过小女儿从小没养在身边,她爸不好说重话,但也常常叹气。

最小的那个,苏饮溪生的,刚一岁多,就不提了。

就景尧,活泼,乐观,还不怎么记仇,平时没事干,跟父亲你来我往地抖机灵斗嘴皮子,景父嘴上没说,但看着景尧的时候,笑脸是最多的——当然,不包括看景尧成绩单的时候。

时樱也一样。

谁不喜欢活泼开朗的孩子呢?

当初父母协商离婚的时候,景尧要是上去哭闹,未必就不能让时樱改了主意,只是没去罢了。

时长清想着也是唏嘘。

他们这爹不能说差,至少不打骂孩子,闲着没事也不在孩子面前逞威风摆排场,乱发总裁脾气,情绪算得上稳定,物质上更不缺孩子什么。

就算和前妻离了婚,该给孩子的生活费零用钱,逢年过节的红包,都是照常给的。

哪怕不赞成小女儿在外面乱跑,但想到她年纪轻轻,怕她遇到困难,生活费给的还是双倍。

就是喜欢提意见,中年男人的通病,时不时就指点江山,但女儿们不听也没事,时长清以前遇到困难,被亲妈竞争公司的人针对,刻意抢她定好的角色,还给她泼污水,说她资源咖,这是还是他亲自出面摆平的。

就是对跟自己姓的两个儿子严苛了一些。

那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姓景,花着景家的钱。

时长清对亲爹没什么意见,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意见。

第一个有意见的,居然是沈亦郴。

“你要说的是这个,那我只能说,确实做不到,他一个成年人了,再过一年就二十了,我们难道要把他当成一个纯洁无知的小宝宝、在他外面照个玻璃照,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地保护吗?”

“我是他姐,不是他妈,更不是他家给他请的保姆,一个玩具多久没洗都要记挂在心上,生怕脏了小少爷的床。”

这话显得有些尖锐了,不过时长清并不在乎。

她挑起眉,有些挑剔地打量沈亦郴:“倒是你,你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她可没忘了,景尧今早还说要和这人分手来着。

虽然态度跟过家家一样,别人勾勾手就跟着人家溜出来玩。

真是不争气的弟弟。时长清翻了个白眼。

她这样的态度,沈亦郴却并不生气,甚至比刚见面时还要平和。

“应该不算,”沈亦郴说,“我已经和景尧聊过了,他目前还承认我的身份。”

时长清哼笑一声,不过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沈亦郴从沙发上起身,“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你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没有别的意思。”

时长清酝酿好的刻薄话没了出口的机会,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冷笑一声,“年轻人,你知道在去年之前,跟我面对面喝酒要多少钱吗?”

“不知道,但我想今年只会更贵。”

时长清眸子闪了闪,脸色稍霁,不过还是没什么好话,“奉承我没用,有些事问我同样没用,没事了就走开,我还要接着度假,知道我连续加了多久的班才挤出来的时间吗?”

沈亦郴客气道:“再会。”

“可别,短时间内我都不想见到你了。”时长清站起身,掉头就走,她的助理不认识沈亦郴,但还是推了推眼镜,跟他打了个招呼,才快步跟上去。

沈亦郴回了窗边的桌子,坐了一会儿,才想起给经理发消息,告诉他不用清场了,顺便把相关的费用转了过去,屈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子。

时长清的态度很明确了,她未必那么无动于衷,但这事外人不好管,或者说,管不了。

因为事情的根源在景尧身上。

他姓景。

沈亦郴脸色冷淡,坐了许久,才有了反应。

他打了个电话,对面跟他拿乔,快挂断了才接。

“谁?”对面漫不经心地问,“三秒不说话就挂了。”

“爸。”沈亦郴说,“是我。”

“稀客,”他爸说,“上一次接到你的电话,还是一年前了吧?真让人惊讶,原来你还有爸。”

沈亦郴接了这波阴阳怪气,稳定地答:“当然有。”

他爸:“……你到底来干嘛的?”

上一次打电话,还是通知家中老父他回国了。

老父亲亲切问候他怎么没染个黄毛入乡随俗。

然后问他是终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准备回来给他当孙子了?

说话太中听了,沈亦郴转手挂了电话,把他家说话如百灵鸟一样动听的老父亲关在了电话外,从此只靠微信维系着薄弱的父子情。

沈亦郴说:“是这样……我遇到了点事。”

他爸瞬间来了兴致,“仔细说说,我就喜欢看你的倒霉样。”

“我谈了个男朋友。”

对儿子的性取向,家中早就知道,沈父反应很平淡,“人家提裤子不认人,把你甩了,你哭诉无门,决定回家找你爹我帮忙?不帮哈,太丢人了,在外面别说你认识我。”

“他说要跟我结婚,还要给我买车买房,”沈亦郴说,“买的还是B市二环的四合院。”

“…………”

“岂有此理。”沈父缓缓说,“他当你是男模,还是当我家没钱?侮辱你就算了,他这是侮辱我?”

沈亦郴嘴一张,直接把自己嫁入豪门,“他觉得我家挺穷,十分欣赏我在逆境中的倔强,跟家里说好了,等我毕业就让我入赘,把我宠上天,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父冷笑:“好啊,踩我脸上来了,四合院是吗?谁家没有一样,你告诉他,你也送,送俩,再加一个大平层,我还能怕了他了?”

“哦。”沈亦郴说,“还有……”

“还有什么?车是吗?车库里你随便挑,不喜欢就去现订。”

“不是,我准备回家了。”沈亦郴说。

电话里久久沉默。

几声杯盏碰撞的声音之后,他爸才慢悠悠地说:“不继续跟我倔,追求你的自由和坚持了?”

他有点好奇,“你在国外流浪捡垃圾,啃冷饼子的时候都没想跟我低头,还跟我叫嚣什么别想掌控你,现在怎么突然服软了?”

不是听说在B市干得挺好的吗?联合了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同学,还有国内的教授,研究什么课题?

老丈人几次打电话,对着这傻逼儿子赞不绝口,沈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有几分骄傲的。

父子俩关系死犟这么多年,无非就是谁都不肯低头。

沈亦郴不愿意接受父亲的专制安排,父亲看不顺眼儿子天天跟自己对着干。

这种冲突没有来由,至少没有一个确切的来由,无非就是叛逆期撞上更年期,针尖对麦芒。

年少的一方不愿被人掌控,年长的一方觉得对方简直不知好歹,铺好的康庄大道,非不愿意走,自己出去把自己撞得满头包就开心了。

——在这一点上,沈亦郴和景尧简直是两个极端。

就像景尧说的,他不做这种傻事,不自由算什么,宁肯舒适安逸一点。

但沈亦郴就喜欢踩着荆棘往前闯,一个人出国,自己上学,拿成绩,自己回国,自己找导师,没有父辈的托举又如何,他不是非得靠着谁。

就像温室里的草和悬崖边扎根岩石的松枝,前者对室温、水分、光照有着严苛的要求,需要人精心伺候,清楚自己会牺牲什么,但无所谓。而后者对环境没什么要求,缺水,狂风,都无所谓,自由生长就好。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需要考虑的人不再只有自己。

沈亦郴不打算强行逼迫景尧踏出他的舒适区,把他从自己赖以为生的土壤里连根拔起,让他一无所有地跟着自己去冒险。

发现问题不算什么,找时长清也证明不了什么。

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解决不了,再鼓动人也没用,就好像在问人家,何不食肉糜?

沈父还在等他回答。

他等了太多年了,这些年年纪增长之后,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激进,只是拉不下这脸联系儿子。

久而久之,都快死了这心思了。

他都没想到,在自己这儿子成年以后,羽翼渐丰之后,还能等到这天。

沈亦郴转头,望着窗外高低起落的屋顶,这片是海边度假胜地,附近的街道都尽可能朝着美观靠齐。

越过屋檐,就是一往无期的大海。

海阔,天空。

他说:“我有更想要的东西了。”

第55章 55 音乐节……

“音乐节?什么音乐节?”沙滩上, 景尧一只手捂着手机,偷瞄了两眼旁边悠闲惬意,晒太阳的时长清, 悄悄背转过身, 小声问。

“海滩音乐会, 听说请了几个摇滚乐团来演唱, 还有其他节目, 类似于篝火晚会,不是那种严肃的音乐会。”沈亦郴说。

景尧听得还挺心动。

来沙滩就是要晒太阳,还要追着海浪跑, 但难得出来这么一趟,也不能光躺在这儿晒太阳, 有这种热闹的活动,当然要去凑个人头。

他正经八百咳了一声,“那行啊,消息我知道了, 退下吧, 我问问我姐她们。”

“问她们?”

“对啊, ”景尧身后看不见的尾巴还是没忍住,伸出来摇了摇, 压不住嘴角往上翘,不过语气还是很含蓄, “我跟她们一起出来的, 当然是跟她们去。”

意思就是, 不带你。

景尧捧着手机,“你自己找地方玩去吧,等我传召啊。”

“我不去。”

傍晚酒店, 他们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吃饭的时候景尧提了这件事,时长清一口否决。

旁边的时羲抬了下头,跃跃欲试,被时长清按着头按了下去,失落地埋头吃小瓷碗里的西米露。

新鲜牛乳淹没过东南亚空运来的优质芒果,香甜不腻,景尧也捧着一碗,很是震惊加失望,“为什么?”

时长清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没有为什么,太乱了,不感兴趣。”

景尧拍拍脑袋,这才想起了自家亲姐那张知名度极高的脸,确实不好去这种人流汇聚的地方凑热闹。

时羲倒是可以去,但他们出来是时长清请客,他俩出去玩,把时长清一个人丢酒店……反正景尧干不出这种事。

“你想去就去。”时长清伸了个懒腰,总统套房面积极大,客厅餐厅阳台一应俱全,光是空中花园就有一整个普通套间那么大,纸醉金迷的圈子里待久了,举手投足都是慵懒意味,她斜靠在沙发上,“我不拦你,把小曦给我留下就行。”

时羲小声央求:“姐?”

“叫我干嘛?想跟他去啊?不行,留下陪我看电影不好吗?我刚找了十几个恐怖片,咱俩今晚看个通宵。”时长清捏捏她的脸。

听到恐怖片,时羲眼睛闪了闪,立场不坚定起来,扭捏地转向景尧,“哥哥?”

对恐怖片一点不感兴趣胆子比仓鼠还小的景尧:“……”

非但不跟他去玩,还开始赶人了?

彳亍口吧。

景尧哼了声,心说我还有planB。

他咳咳两声,矜持地拨号,拿腔拿调地表示同意了对面下午的邀约,然后高高兴兴换衣服出门。

时长清头也不回伸手,提溜着他的大尾巴,把人拎回来,“不准在外过夜,知道吗?”

“过、过夜?”景尧脸爆红,眼神游移,声气不足,“姐你想什么呢?你想的也太多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时长清啧了声,“难怪他怀疑你。”

景尧:“啊?”

“少跟爸出去参加那些狗屁宴会,给你腌入味了都,满脑子什么东西啊?”时长清说,“我是想说,这片地方外地人很多,到处都是来旅游的,这种地方小偷骗子遍地都是,就你这脑子,人家给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人贩子要是给你拐出去了,我可捞不回来,每晚上定时回来,我至少还能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丢的,做笔录的时候方便一点。”

景尧心虚往上看,“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

话落一揉时羲脸蛋,把她满脸的“听不懂但求知很强”揉乱,脚底抹油开溜。

“我走了!”

沈亦郴知道时家姐弟落地的地方,自然选择住同一家酒店,景尧被逮住了,反而是他先一步下楼。

还没来得及跟景尧联系,电梯门一开一合,他被电梯里发射出来的导弹命中了。

导弹是番茄色,摸着还烫手,不断推着他,“快走快走。”

沈亦郴往他后面看了眼,电梯是空的,停在一楼没动,安全楼梯也没人,没人在追。扶着一头扎进他怀里的人的肩膀,“怎么了?”

“我要离开这个淫/乱的是非之地。”景尧从他胸前抬头,义正言辞。

酒店前台的小姐姐幽幽从柜台后升起两只眼睛,“?”

沈亦郴忍俊不禁,拢着人后颈的手自然而然下落,牵住景尧乱挥的爪子。

景尧还在张牙舞爪的爪子瞬间被封印,被人撬开了手指,十指相扣,走出酒店才想起来,这人还没“转正”呢,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给他来个暗度陈仓是吧?

而且……这还是街上,这里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就这么……不好吧?

他会走路之后就没被人牵着走过了,要是女生还能手牵手一起去上个厕所逛个街什么的,他连肢体接触都仅限于“一把搭住肩膀”这种兄弟之间的互动,突然被牵住手,浑身不舒服。

身上一不舒服,脑筋就开始动了。

“我下午找过你姐姐。”沈亦郴目视前方,好像他从小就在这地长大似的,走得毫不犹豫。

景尧咕噜的眼珠停住,“你找她干嘛?”

上位的心这么强吗?一天都等不得?就要先见家长把自己的地位稳固了。

“要了点你小时候的照片。”沈亦郴嘴边露出一丝笑。

景尧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他姐!

小时候的照片!

这两个词组合起来,对他的威慑力不亚于核弹。

以他对他姐的了解,时长清手里就没有一张他的照片……不是丑照的,他没记错的话,里面甚至还有他被时长清挂在景区柱子上下不来,光屁股抱着柱子哭的照片,景尧一想就觉得全世界都灰暗了……

景尧果断发动头槌攻击,也不管什么牵不牵手了,一把从后面勒住人,磨牙,阴森森发出死亡威胁,“交出来!”

沈亦郴呛咳,笑着往旁边躲,“不给。”

景尧胳膊勒住他脖子,虽说沈亦郴是比他要高一点,但也不是碾压性的优势,不至于真把人勒死,只是不好过。

“小沈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像你在实习报告中拿到差的评价吧,要好好表现啊。”

“不要学变态说话。”沈亦郴拍拍他手臂,见景尧不放开,索性躬下身,一捞他腿弯,把人背了起来。

景尧趴在他背上,百般威胁,奈何小沈“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死活不松口。

他气得胸口起伏,再一看沈亦郴侧脸,这人居然还在偷笑,更是恼火,一巴掌拍到沈亦郴肩上。

“走这么慢是没吃饭吗?这样下去赶得上什么音乐节,快点,跑起来,驾。”

“你确定?”沈亦郴轻松地问。

景尧存心折腾他,“我有什么不确定?”

沈亦郴点点头,停下来准备了两秒,把景尧往上掂了掂,还真跑了起来。

海滨城市,到了傍晚时间,海风也不小,景尧被风和路边烧烤店充满了羊肉味的烟迷了眼,把脸躲他后面,“差评!怎么没有坐稳扶好的提示!”

“驳回,这是私家黑车,你投诉无门。”

“可恶!”景尧索性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也不管人方不方便,胳膊死死搂着人肩膀,整个人都贴紧了。

眼睛看不到,身下的颠簸就更明显,但扶着他腿的手却很稳,就算滑下去也会把他捞起来,把脸藏起来之后粗粝咸湿的海风也闻不到了,街边各色炸串……或许还有路人诧异的眼光和笑声,全都被远远抛在身后,只留下温暖的,阳光暴晒之后的气味。

“行了,下来,前面人多了,不能接着跑了。”沈亦郴把他放下来。

景尧越过他肩膀往前看。

远处各种高大的、看不懂的设备,把整个场地包围起来,可以看到几块很大的屏幕,大概是方便观看?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着,等待着排队检票。

旁边的小店里卖着各色零食,炸串奶茶爆米花可乐,挨挨挤挤作一团的卡通气球,甚至还有卖孔明灯的。

“我要那个!”景尧眼睛亮了,一眼锁定了一只乌萨奇气球。

沈亦郴重新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小摊前走。

细白棉线拴在手腕上的时候,景尧还好奇地举起来打量。

他手一抬,气球就跟着飞高一截,景尧拽着线往下扯,把气球抓在手里摸了摸。

“我好多年没玩这个了。”景尧珍惜地把气球放了回去。

沈亦郴:“家里不准吗?”

景尧:“没有啊,就是中二病时期喜欢那种暗黑哥特风,觉得这些太幼稚了,有损我酷哥的气场,所以只能忍痛割爱,别说气球了,我那段时间买的衣服都全是黑的,每次都把拉链拉到下巴上,然后绷着脸走在街上,感觉自己老酷了……结果上学第二天就开了学生大会,要求我们统一着装,穿了三年绿白相间的运动服。”

“你不是上的私立?”

“对啊,但我们学校还挺追求升学率的,成绩差了还进不去,校长开会的时候说,私立才是攀比最严重的地方,为了扼杀这股不正之风,我们学校的校服是整个市最丑的。”景尧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两眼一黑。

沈亦郴笑了,“正好治治你的中二病。”

“治不好,转中二晚期癌了。”景尧说,“你买票了吗?别等会儿进不去。”

“买了。”

外面看着拥挤,场内更是人挤人,景尧走一步被人踩一脚,再不然就是被人推着后背,想往前挤,几次麻木着脸回头看,试图用眼神让后面的人别挤了,都没有效果,只能作罢,跟着人群沙丁鱼一样摇摇晃晃。

腰上忽然被搂了一把,景尧麻木转怒火,心说踩我就算了,谁叫这里人多,无可避免,但公然耍流氓是不是就过分了?

他顺着腰间这只蹄子往上一看,耍流氓的是他下午刚找的小三。

脚下一空,他被人直接“提”了起来,景尧惊慌之下抓住对方手臂,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人举了起来。

“!!!”

突然拔高了一米八多的海拔,景尧难得恐高,失重感让他差点向后仰倒,抓了一把沈亦郴肩膀才稳住,一看四周,头都晕眩了一下,两条腿都不知道怎么摆,被人扣着才没掉下去。

“你干嘛呢?”景尧压低了声音,“等会儿挡到后面的人了。”

“还没开始,到前面了放你下来。”沈亦郴说,“你就不能坐好了别乱动吗?”

“丢人啊,就我一个鹤立鸡群的……”

景尧话没说话,旁边就起来了几只,但人家都是父亲带孩子,沈亦郴说:“鸡都不在意,你一个当鹤的还讲究上了。”

直到被放下去,景尧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不过他的单方面冷战也没能坚持多久,无他,这环境太疯狂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快速敲打的架子鼓,主唱时不时还哈哈大笑着,把话筒递给下面的人,本就听不清的歌词更他祖宗的听不懂了,漫天挥舞的荧光棒和喷洒的水流,音响都好像魔幻视觉效果,气氛带动人,景尧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挂到沈亦郴身上去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忽然听到被自己当架子趴着的人跟他说了句什么,周围的杂音太大了,他没听清,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沈亦郴把人从背上摘下来,按在怀里,似乎酝酿了很久,“要做我男朋友吗?景尧。”

世界的喧嚣在此平复,景尧听到耳边比架子鼓还要吵人的心跳。

“不行!我们渣男界没有转正这么快的,你得接着努力。”

他笑嘻嘻地说,却没有拒绝对方把他扣在怀里的动作。

趁着周围人都在尖叫,他悄悄伸出手,环过面前人的腰。

这可是他好奇了很久的、传说中有腹肌的腰,景尧光明正大地摸了摸。

“沈亦郴,要不要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