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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玩笑变成事实。

可以看到希望,等到结果。

过去的每一天,都能让进度条往后走一段。

到这里,就不用继续“讨人嫌”了。

这半年里他有意控制这一点。

但不代表不介意。

适当的别扭是情趣,但再这样下去,景尧对他最好的印象,也是把他当个路人甲。

最差……估计几里外看到他都要绕路走。

他还没办法喊冤。

谁让景尧是为了他,才不愿意“出轨”,和一个对自己居心不良的人多接触。

啤酒度数不高,沈亦郴酒量不低,可酒精入喉,还是带来了一些平时感觉不到的刺激。

也或许是……

距离景尧说的一年,越来越近了。

他似乎,不想等了。

“咦,你去哪?”室友茫然地看着他。

沈亦郴头也不回,“账我结了,有事先走了。”

“???”

还没到寝室关门的时间,街上依旧热闹,来来往往的学生嘻嘻哈哈走远。

沈亦郴深吸口气,不同于冬天,夏日的空气吸一口都好似有火流从肺里滚过。

闷,热,这个夏天比往常更熬人。

在这种时候,旁边商店门口吹出的冷气显得格外吸引人。

等沈亦郴回过神,已经坐在了店铺之中。

大转椅柔软舒适,空气里漂浮着各种香氛的气味,地上碎发零落,打扮时髦的理发师双手搭着椅子,笑眯眯问他:“帅哥,满意吗?”

沈亦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店里最新的手艺,你还是第一个顾客呢。”理发师十分兴奋。

“也可以是你们第一个原告。”沈亦郴冷静地说。

他突然觉得,有些事也不用急。

还是缓缓吧。

第46章 46 下一秒,他兜……

晚上十点, 景尧终于从KTV里出来。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能比他还人来疯,吃饭晚,李知音非要拽着他们一整个寝室去唱歌, 理由还十分充分, “这可是欢送会, 气氛搞起来。”

景尧从束手束脚到和别人大打出手, 只用了十分钟, 从KTV出来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硬唱高音之后大脑缺氧了。

旁边几人勾肩搭背,踩着街边的树影往宿舍走去。

景尧一手插兜, 单手刷着手机。

挺纳闷,他进KTV之前给他那位男朋友报备了下, 本以为对方多少得“嘱咐”两句,结果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等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等到。

现在都快过去两个小时了,还是没个信。

这是干嘛去了?

学习?忙其他事情?还是游戏开了又没看到他消息?

这么投入?

闹了一晚上, 又喝了不少酒, 虽然是啤酒, 没喝醉,但神经上的活跃还是不可避免的, 他脑海转着无数个念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也都有, 想吐槽白天的考试, 还有晚上烧烤摊上喝饮料被呛, 室友唱歌太难听,简直是魔音贯耳,现在耳边都好像还有鬼在叫……

但看着空荡荡的聊天记录, 迫不及待喷涌而出的兴致稍稍往下回落。

景尧把手机拿在手里转了一圈。

奇了怪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办法随时守着手机,就为了看到消息立刻回复。

这很正常,也无可指摘。

最长的时候,他给妹妹发消息,时羲过了一个周才从某洞穴里出来,找到机会回他消息。

这才两个小时,失落什么失落?

“恋爱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小声骂了句,“男人更不是!”

“不回我消息是吧?”他找到对方头像,点击免打扰,“我也不回了,冷暴力你一晚上。”

景尧又恢复了精力,兴致勃勃地往室友那边凑。

李知音喝多了,正在就着国际形势挥斥方逑,指点江山,听得旁边的王予修忙不迭捂他嘴,“大哥,咱们还在街上!”

李知音甩头挣脱开来,一张脸通红,醉醺醺地指指点点,“我要是刘备……”

张昱问景尧:“你一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呢?”

“骂人,”景尧面不改色,“刚刚看到有人吐在街边了,太缺德了,我谴责他。”

张昱认同,“那是该骂。”

“对了,张哥,你什么时候搬宿舍?我们来给你帮忙啊。”景尧把注意力转到室友身上。

其实转专业不一定要搬宿舍,大多还是看学生自己的意愿,张昱决定搬出去,主要还是为了方便。

一是上课,二,也是为了联系班里的同学,彼此之间好联络感情,也好互通消息。

张昱说:“过两天就搬,新宿舍已经分配下来了,离你们挺远的,不过周末还是能一起出来玩。”

“得了吧,别说周末,一下课就见不到你人了,上哪约你去?”

“以后不用分心,能放松点了,还是有空的。”

盛夏在树影之间无声流逝,路灯间隔十几米,拉长了人的影子,也让影子歪来倒去,几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又分开。

景尧想起之前上晚课,放学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暖黄的路灯照着花坛。

几人下楼晚,没抢到单车,索性推着搡着跑回宿舍。

灰白色地砖上倒映着几人的影子,景尧和李知音闲来无事,还对着自己的影子很是摆了一通姿势,咔咔拍了几十张。

“诶张哥,比个耶。”景尧看着地上的影子,拿出手机,开始调滤镜。

张昱配合地把剪刀手聚在脸边上,另一边醉得神志不清的李知音嗅到了味,也跟着凑过来,酒精也没能阻止这人自恋,摆了个双手环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造型。

王予修装得低调一些,一手搭着室友的肩膀,借着角度拉长自己的影子,让自己看起来腿长两米八。

照片咔嚓定格。

好像这一年的时光也跟着留存。

张昱笑起来,把手放下去。李知音继续发酒疯,想抢景尧的手机看照片,好不容易抢到手,往前一翻,全是景尧换了八百个角度的自拍,卧槽了声,一言难尽地看了景尧两眼,又把手机丢还给了他。

景尧佯怒,骂他偷看自己玉照,被李知音撅了回来。

景尧笑得脸疼,低头无意识一滑手机,回了微信界面。

熟悉的头像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红气泡。

【C】:刚回宿舍。

景尧端起了架子,没回,晾了他两分钟。

【橘子好恰】:哦,然后呢?

【C】:少喝酒。

【橘子好恰】:???

景尧怒了。

【橘子好恰】:我给你发了八百条消息,还附带了本人高清□□盛世美颜十张,你就这个反应?我的八百字小作文夸奖呢?还有,我去KTV了!懂不懂,KTV,你就三个字?

【C】:有点累。

话是这么说,但对方还是认真看了他每一条消息,挨个引用回复。

但不知道是不是景尧的错觉,总觉得这些回复里面藏着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景尧狐疑。

【橘子好恰】:你今晚怎么了?突然变得好养胃。

【橘子好恰】:你不会是……

【C】:可能是喝完酒吹冷风有点着凉。

【橘子好恰】:出轨了吧?

【C】:?你在想什么。

【橘子好恰】:就是吧,这种身体被掏空之后,提不起精神,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事后感……

【C】:谢谢你,亲爱的,我现在突然又有精神了,报个地址,我来找你。

【橘子好恰】:哈哈哈哈不给,你自己emo去吧,感冒了记得多喝热水哦。

景尧皮了一下很快乐,利索交闪,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刚才不知从何而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就连之前在烧烤摊上的意外……以及搞出了这个意外的某个人,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良辰美景,如斯月色,想那些人干嘛?

景尧欢快地聊天。

【橘子好恰】:我准备回宿舍啦,给你看看我们学校外面的天。

【橘子好恰】:怎么不回?

【C】:在想要不要昧着良心夸它好看。

【橘子好恰】:这个呢?

他把宿舍四人的影子合照发了过去。

景尧是拍照的那一个,有一只手空不出来,但另一只手也不甘寂寞,松松垮垮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影子看不到表情,都能感觉出那漫不经心还带点恶劣的笑。

【C】:好看,想你。

景尧从他这不同寻常的粘糊劲里品出了什么,心里浮起点担心。

【橘子好恰】:真病啦?那你早点休息吧。

【C】:倒也不是,就是失去了身体很重要的一部分。

【橘子好恰】:???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不过没关系,亲爱的,我没失去,同样可以给你幸福[秀肌肉][可靠]

【C】:我说的是,头发。

【橘子好恰】:?

【C】:我去了趟理发店,换了个新发型。

【橘子好恰】:Who are you?摩西摩西,我们认识吗?再见吧朋友,再见。

虽然他还没见过对方,但不妨碍理发店魔咒的阴影隔空笼罩过来。

理发,国内唯一合法的豪赌,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笑着从理发店走出来。

就算不提这个,看对方这个颓靡到养胃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这头发剪得有多失败了。

【橘子好恰】:分手。

【C】:?

【橘子好恰】:开玩笑。

【橘子好恰】:想开点宝贝,我又看不到,毁了就毁了,不用这样自暴自弃。

这就体会到了不知道对方长相的好处了不是吗。

景尧心态很好。

【C】:我感觉到一点久违的、你跃跃欲试、想着要是哪里不满意、就随时把我给甩了的……预感。

【橘子好恰】:怎么会呢?我是这种人渣吗?好吧我是,所以你最好把你那破头发养起来,知道吗?

【橘子好恰】:头发是情侣共同财产,谁准你自己去剪的?[凶]

说话间,宿舍楼已经到了。

景尧有点口渴,宿舍里有饮水机,但水是常温的,解渴不解热。

他跟室友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上去,自己拐了个弯,去自动售卖机上买水。

夜深了,这一片的人也少了,不需要排队,景尧很快付了款,等水自己滚下来。

打算拐弯找楼梯上楼时,突然听到旁边楼梯传来说话声。

不高,压得很低,像是怕打扰别人。

但与之相对的,对方懒散放松的嗓音听起来就格外耳熟,无限和另两个嗓音贴合。

“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里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还是那股睡觉没睡醒的懒散劲,和平时冷冷淡淡的嗓音截然不同。

景尧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灵魂出窍了一样,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从楼上下来。

男生腿格外长,几步快速□□楼梯,转进旁边的走廊里。

这片楼道有点复杂,拐弯中间插着个楼梯,形成一个3D的三岔路,景尧就在楼梯另一边的拐角,对方看不到他,无知无觉沿着楼道离开了。

和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景尧手一滑,布满了水汽的饮料从他手里滑下,咚一声掉到了地上。

景尧迷茫地站在原地。

刚才短暂而过的几秒,昏暗楼道里手机亮起的屏幕上,熟悉的头像一闪而过。

那好像是……

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嗡一声——

有新信息进来了。

景尧:“……………………”

第47章 47 他得想想怎么……

矿泉水瓶子撞到了墙, 反弹回来,慢悠悠滚回来,景尧没顾得上捡, 他的理智掉了线, 影子一样站在拐角的地方, 沉默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

矿泉水瓶晃晃荡荡, 撞在他脚边, 碰了他一个激灵。

景尧抽了口气,没理脚边的水瓶,迟疑许久, 才慢慢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说不定是个巧合?

只要他打开手机, 看到上面的信息,和刚才听到的不一样,就说明……

只需要打开微信……

景尧迟迟停留在解锁界面。

深吸气。

然后,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蹲下身, 去捡水瓶。

握草好紧张, 算了算了先不看了,心脏受不了。

等他缓缓、再缓缓……

景尧蹲在地上, 把自己受惊的脸埋在膝盖里,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抬起头来, 水獭洗脸, 试图冷静。

好不容易做好心里建设, 他去拿手机,呼出口气。

别看了,只要他不看, 这件事就可以不存在,他还能睡个好觉……

“咔嚓——”

景尧僵住了。

——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激活,自动扫了他的脸。

这傻逼手机自己给自己解锁了!

为图方便,他设置的还是直接进入主页面,而非停留在锁屏,而他刚才才打开过微信,手机自动跳转进入……

【C】: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

啊,一模一样呢。

景尧歪头,把手机横过来,倒过来,翻过来,一把扔……走你哎,不对,等等!

手机即将脱手的前一秒,他险而又险地将手机捞了回来,单手握在手里。

景尧看着自己险些碎裂在墙角的手机,手指一点点用力,骨节发出咔嚓声响,积蓄的情绪这才有了发泄的口子。

“好啊……”景尧磨了磨牙,生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我说你真这么不要脸,不爱少男爱少妇呢,非要纠缠一个有对象的人,结果……”

是在骗他!

让他困扰这么久!回味一下仅有的接吻经历都得偷偷摸摸,饱含负罪感!

还有在半山庄园那次,如果说他之前还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喝醉之后,某些青春期情绪太躁动,脑子里自动产生的幻想,现在他基本上是确定了。

狗屁蚊子咬的!

那就是吻痕!

纯粹是糊弄他没见过。

咬他的蚊子还会不要脸地自己跟自己串口供!

还跟他假装不耐烦!

让他不好意思,也不敢问,生怕是自己太过花心浪荡,手里谈着一个,喝个小酒还在幻想另一个。

亏他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结果人家亲得可开心了,按着他都给亲肿了。

合着这人早就知道了,在那跟他玩强吻人妻呢。

不对,景尧忽然想起更久远之前的事。

当初他找到了新的游戏搭子,打算跟自己的旧陪玩一刀两断,对方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那叫一个如释重负。

结果第二天,这人突然变脸,把脸一抹,就自称男同,让他负责。

他还郁闷了一下,他叫了一个多月老公,这人都一直装弄作哑,怎么就突然自爆性取向了?

怎么了呢?他跟人家亲了。

“你自找的。”那天走廊上,被他一通骚操作强行请下楼的人,说完这句话,就把他给亲了。

亲得他脑子乱了好几天。

你自找的……景尧从未那么清晰地认识到这句话。

曾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莫名其妙像个神经病的事,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还有上学期末那个莫名其妙的PPT。

他说这货怎么就脑后长眼知道他没拍照了,原来跟他打游戏的就是人家啊。

把他关到1v1房间里暴揍,等他复活的时候慢悠悠拍照,然后期末来堵他,装模作样要给他照片。

啊,狗东西!

无论是知道他有男朋友还来纠缠,还是自己就是他男朋友,但就是假装不知道,都可恶极了。

还真说不好哪个更不要脸。

景尧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点开转账,随便输了个数字,然后静静等待。

短暂加载过后,确认界面跳出来。

景尧看着上面显示的,对方真实姓名的最后一个字,绾。

打开支付宝,找到转账记录,同样是那个字。

*绾。

还能是什么绾呢?景尧都气笑了,封绾啊,过年的时候才去人家老爷子寿宴上转了一圈,人家亲闺女的名字,景尧还是知道的。

听亲爹灌输的一大堆人名里面就有这位,因为沈亦郴的缘故,这个名字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难得在他脑子里留下了点痕迹。

他就是再怎么不关注细节,也不去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不该这么久,打开这个界面无数次,还没看见这么关键的信息。

沈亦郴这么一个,看着就不是那种、被家里掌控的乖儿子形象的人,为什么要拿亲妈的名字来实名呢?

这可太好理解了。

为了骗他啊。

自己的名字最后一个字太特殊,生怕被他发现,连这招都使出来了。

不行,头好晕。

景尧找了面墙靠,趁着自己被气昏头之前,打开备忘录。

正在这时,一条新消息进来了。

【C】:?

他聊着聊着突然消失,太久没有回复,对面奇怪了。

看着这个好似无辜的,一无所知,还跟他聊得开心的问号,景尧把手机摊开在手心里,笑了声。

“啊,真是一股无名火。”

【C】:在做什么?

【橘子好恰】:在记仇。

【橘子好恰】:记性不太好,吵起来就容易忘事,落下一些重点,骂人骂不到位,我得提前整理一下。

【C】:谁惹你了这是?

【橘子好恰】:你猜。

对方显然是猜不到的。

景尧在几个软件之间倒腾,按着时间线给这人列十宗罪。

【C】:我?

【橘子好恰】:很聪明啊,怎么猜到的?

【C】:你让我猜,只能是我了。我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看到这人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景尧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沈亦郴以前看他被耍的团团转,是不是也这么开心?

这样一想,心情又恶劣下来了。

景尧想狠狠骂一骂这个人,但转念一想……

从前是沈亦郴占据上风,知道他就是【橘子好恰】,但他不知道沈亦郴是【C】,所以才能轻松地捉弄他。

而现在,是他知道沈亦郴暴露了,而沈亦郴自己还不知道。

要是现在就把这件事说出去,虽然能出口气,但岂不是给沈亦郴机会,让沈亦郴把进度追平?

信息差可是个好东西。

而且,他要是一时冲动,说不定还会让这人更肆无忌惮。

以前是趁他喝醉了偷偷亲他,他一旦暴露了,沈亦郴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了。

那怎么行?

他简直亏大了。

失去了逃避的机会,景尧只得沉心静气,直面现实,思考怎么报复……不对,怎么处理这件事。

【橘子好恰】:想到你那个头发就来气。

景尧轻描淡写把自己的前言糊弄过去,等对方再三保证以后绝不这么冲动,才轻轻一撇,把话题转开。

【橘子好恰】:等会儿再聊,我好像看到我同学了。

【C】:嗯?

寝室楼外的垃圾桶边,沈亦郴把垃圾扔了,看着这条信息,眉心微微皱起。

同学怎么了?

景尧人在寝室,周围全是同学,他们又没有语音,这人有什么特别?

难道是遇到了一个特别熟的?

【橘子好恰】:啊,说来你也认识,我之前跟你说起过。

【C】:你室友?

【橘子好恰】:不,算……前男友?

沈亦郴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C】:你哪来的前男友?

景尧以前连gay都不是,别说前男友,连前女友都没有。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橘子好恰】:所以说“算”啊,但其实也不算,他又没有名分,就是之前不小心亲过一次。

沈亦郴:“……?”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目光扫过天黑之后人迹稀少的走道,两旁的树丛,还有黑暗里唯一亮着灯的寝室楼大门。

景尧在哪看到的他?

手机里还在持续传来新消息。

【橘子好恰】:不过放心,我没打算负责,虽然他后面来找我了,但我都坚定地拒绝了他。

【橘子好恰】:前夫哥对你没有威胁。

沈亦郴:“…………”

真是个让人高兴的好消息。

完了,景尧对他这么抗拒吗?

沈亦郴有些微的苦恼,眉心不知不觉打起了死结,路过寝室楼前的大厅时,他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看,看到了学校专门摆放在这、给学生正衣冠的镜子里,自己倒影,瞬间面无表情。

抗拒就抗拒吧,反正这个月他都不想见景尧。

最好是像以前那样,躲着他走。

这次双方“心有灵犀”,双向奔赴,说不定还真能一面都见不到。

他回到宿舍,洗了手,回了自己床上。

……要怎么回复景尧这突然“真诚”的话题?

作为一个男朋友,和景尧同仇敌忾,自己骂自己?

还是……

不知为何,沈亦郴突然生出一丝心悸,被虚空中的游丝牵动似的,朝着门的方向抬了下头。

下一秒,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们这边总共就两间寝室了,而他室友都在寝室里,没人出去,那么门外就是……

咚咚——

寝室门被敲响。

沈亦郴心倏地一跳。

“谁啊?”

床下桌子边,他室友从自家仓鼠儿子肥嘟嘟的身材里勉强抽出一丝注意力,朝着门口问。

没人回答。

其他人都在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下面。

怕门外是舍管来查违禁品,男生手忙脚乱把仓鼠塞进衣柜里,起身去开门。

走到门口,又提高音量问了一句,“谁啊?”

“我。”隔门传来景尧的声音。

“嗯?”室友听出来了,打开门,好奇地问,“景尧,有事嘛?”

沈亦郴心里骤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与此同时,他手机震了下。

【橘子好恰】:真是越想越气呢,我得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C】:?

【橘子好恰】:他刚刚从我旁边过去,我看了一眼,发现这傻逼好像也剪头发了。

【橘子好恰】:打人打脸,杀人诛心。

沈亦郴飞快打字:“等等……”

可来不及了。

门后露出男生笑盈盈的脸,俊俏白皙的面颊上,红润唇瓣弯着,神采飞扬,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心情极好,手里拿着手机,“打扰了,你们寝室的沈亦郴在吗?我有点事想找他。”

【橘子好恰】:你等等,我去他那边看看,剪毁了的头发能有多丑。

第48章 48 “要不你给我……

“…………”

沈亦郴陷入了自己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沉思。

床帘没有完全合拢, 还能看见外边的场景,他扭过头,缓缓扫视过这间学生公寓。

四面都是墙壁, 墙上并没有神奇传送门。

整个屋子只有唯一的出口, 寝室门, 有景尧守着。

还有一扇窗子……可窗外是阳台。

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也不过如此了。

如果把这比成逃生游戏, 那么整个游戏唯一的逃生通道, 就在对方的身后,如果他想从这里离开,要么经过对方身边, 要么……就只能从楼上跳下去了。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怀疑……不,不是怀疑。

景尧之前给他发了消息, 说明他早就看到自己了。

他出去丢垃圾,回来的必然比景尧晚,可景尧比他还迟一步到这边。

所以,景尧这是故意守在楼梯口, 等他进了寝室, 彻底无路可逃, 才上门来堵人?

不然的话,哪怕再早个几分钟, 他都能换条楼梯绕开。

沈亦郴脸上一片麻木。

……景尧有这智商,不用来学习, 也不用来打游戏, 就用来看他笑话, 这合理吗?

在他怀疑人生的这段时间,他的室友已经十分热情地把人请进了门,“找沈亦郴啊, 他在他在,在床上呢,不知道在干嘛。”

说着,还扭过头,主动帮“客人”叫人。

“沈哥,你干嘛呢?睡了吗?景尧来找你……咦怎么没声呢,刚刚才上去的啊。”

他沈哥把床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不留,整个帐子安静无声。

室友稀奇道:“睡这么快?这还没熄灯啊,以前不是经常熬夜通宵吗?”

景尧一手插兜,慢吞吞进了这间还算熟悉的寝室,跟在来开门的男生身后,一步一步朝着那张和自己一墙相隔的床走去。

听到这话,他朝旁边的人笑笑,漫不经心道:“没睡,我看着呢,里面都还有光,应该是带了耳机没听到?”

“哦哦哦。”室友恍然大悟,在沈亦郴还没来得及“醒来”阻止之前,已经把帘子掀开了,朝里面问,“沈哥,你睡了吗?”

沈亦郴真是被这二百五搞无语了。

好在这人还算有点分寸,没有一把把他的帘子彻底扯开,只是掀开了一条缝,从下面怼进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来。

没办法,沈亦郴只得“摘”了不存在的耳机,低头问:“怎么了?”

“有人来找你,”室友憨笑,“你果然是没听到,耳机声音不要开这么大,很伤耳朵的,快下来,人家等半天了。”

透过床帘下面的缝隙,室友不远处,可见半截白色T恤和包括在浅蓝色牛仔裤里的两条长腿,懒散地杵在那,等着他露面。

景尧也在看上方“犹抱琵琶半遮面”、死活不愿意打开的床帘。

黑色纯色,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花纹,厚重,遮光,实用感拉满,比景尧明黄色的“乾清宫”,低调到不知道哪去了。

就是太素了,再按个东厂的牌子刚刚好。

气质也符合,神秘,幽邃,狗东西。

总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景尧饶有兴致地弯了下眼睛,不躲不闪,隔着一道帘子,“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沈亦郴?”他开口,声音里压不住的笑意,尾音跳跃,几乎给人活泼的错觉,“在忙吗?我有事想跟你说,可以出来一下吗?”

没反应,对面一点动静也没,不应答,就连面都没露,就那么欲语还休地半遮半掩。

这下就连沈亦郴室友都感到了奇怪,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那些奇奇怪怪的八卦,至少他就没听说过,但景尧上学期可是他们寝室的常客,经常一开门就能看到他在门边等人,上门的次数也不少,早就跟他们混了个脸熟。

虽说这段时间来的少了,但他本身也不太关注室友的生活,只以为这两人转移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玩了,课业又忙,他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没再关注。

这会来看,这两人该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但也不至于一面都不露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让他怎么办?委婉逐客吗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帘子开了。

室友心下一松,喜道:“你下来……你戴帽子干嘛?”

床上坐着的人确实没睡,不仅没睡,还衣服齐整,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对方过于优越的鼻梁和下颌,很帅是没错,但这大晚上的,又是夏天,又是在寝室……

他茫然地看着寝室的颜值担当,闹不明白。

这难道就是酷哥的修养,大晚上还要戴个帽子耍帅?

沈亦郴没理他,从旁边的扶梯上三两下跃下,猫科动物一样的轻盈,落地无声,站在他们面前,视线偏移,看向站在后面的人。

甫一露面,景尧立刻捕捉了他,那双带下的眼镜上上下下把他看了好几遍,然后,目光十分有目的性地上移。

定在了他头上。

不得不说,景尧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名二逼快乐小青年,离谱程度甚至能常常让人忽略他的脸。

不过在同性之间,除非天生性取向比较小众,本身也不太会去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

这会儿,这人姿态放松地靠在他们寝室的扶梯上,单手撑着身后的桌子,两条长腿悠然交叠,多年娇生惯养出来的贵气油然而出,就那么笑盈盈地望过来,杏眼轮廓饱满圆润,眼尾微微上挑,不经意看,几乎有些眼带桃花的感觉。

轻佻,戏谑,不怀好意。

沈亦郴又想掐眉心了。

……这么好看,结果是来看他笑话的。

他想问“什么事”,但看着景尧这模样,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你靠着的那张桌子是张泽的。”

站在一旁的室友糊涂了:“啊?我的桌子……没事没事,靠就靠了,我不讲究这些的。”

说着,还悄悄看了眼景尧撑着桌子的那只手。

这人真不愧是细皮嫩肉的富二代二世祖,不仅脸上,手上的皮肤也白皙得很,手指不是一味的细长,皮肉结合得相当完美,几乎带着些优雅的意味。

这么懒洋洋地一撑,手腕上挂着的手表和珠串滑下来,就连手指骨节这种容易粗糙泛黑的地方都找不到一点瑕疵。

张泽还恍惚了一下,寻思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看着都是香香的那种手?

又不脏,撑一下就撑一下呗,他又没洁癖,完全不介意的。

可他话刚说完,就见景尧竟然真的起身,换了个方向,靠到了对面的桌子边。

还歪头朝沈亦郴笑了笑。

张泽:“???”

总感觉进了什么奇怪play的现场。

景尧看他满脸欲言又止,好心“解释”了一下,“我家里有猫,鼻子很灵的。”

张泽:“啊?”

景尧看了眼他桌子刚才放仓鼠的地方,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我沾一身鼠味回去,它不高兴了,就不让我亲。”

“哦哦哦,原来这样。”张泽懂了,但……

这跟景尧说话前非要看一眼沈亦郴有什么关系吗?

沈亦郴看不下去了,他总觉得景尧今晚上……有点怪?

他碰了碰景尧,朝外面道,“不是有事找我吗?出去说。”

景尧一贯防他跟防贼一样,沈亦郴本以为,他这一下下来,景尧又得瞪他,结果景尧什么都没说,还真就配合地朝外走去。

沈亦郴眼里飞快闪过什么,无意识抬手碰了碰头上的帽子,跟了上去。

图书馆和洗澡的大军基本都已经归巢,走廊里没几个人了,沈亦郴跟在景尧身后,转了一个弯,又转了一个弯,然后……进了楼道。

看着眼前熟悉的楼道,沈亦郴微微一怔。

这不是上次……

“坐。”景尧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沈亦郴确定了,这百分百是场鸿门宴。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在景尧旁边隔了一个空位的地方坐下来。

景尧往他肩膀上看了眼,显而易见,沈亦郴回来之后去洗过澡了,衣服也换了,之前被他弄脏的那一块污渍,已经看不见了。

大学男生的骨架还远不到成年人那样厚重,饶是沈亦郴这样经常锻炼的,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臂也是修长的,手腕清瘦,可以看到清晰的骨头轮廓,随意搭在膝盖上,清爽干净。

景尧撑着下颌,慢悠悠道:“我找你,主要是想和你谈谈……”

他话音轻飘,倏地断掉,没个着落。

与之相反的,却是他探究的眼神,一寸一寸从沈亦郴身上刮过去。

沈亦郴沉着气,维持着自己一贯寡言的模样,“谈什么?”

“谈谈你外公寿宴庄园里的……”景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群蚊子。”

沈亦郴:“……”

“我当时喝断片了,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不时就做个梦,也没梦到别的,”景尧脸上笑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一字一句,“就梦到了你。”

沈亦郴喉咙发痒,阴影下,下颌越发紧绷,“然后?”

“你让我很困扰啊沈同学,”景尧叹了口气,“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天天梦到你,又是亲又是抱的,你让我怎么办呢?”

沈亦郴知道个屁。

他只知道景尧就坐在他旁边,跟他聊两人上次接吻的感受,还说……自己天天都会梦到。

这个年纪的男生,梦到这种东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绝不会止步于亲吻。

所以……景尧之所以对他那么抗拒,其实是因为……

沈亦郴忽然沉默。

等等,他怎么好像又把自己给绿了?

“那你想怎么样?”沈亦郴直视着他。

不回答关于“蚊子”的事,也不解释,反手把问题抛回给了景尧。

景尧眉梢轻轻挑起,把手机抛起来又接住,轻巧转了个圈,眼里玩味越浓,“一直梦到你也不是个事,我猜可能还是因为我亲人亲少了,才会这么……念念不忘。”

沈亦郴喉咙紧得发疼,好像猜到了景尧想说什么。

景尧盯着他,慢慢靠过去。

无人的楼道、本就是上次两人接吻的地方,在他的主动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下巴几乎碰到人的肩膀,“要不……你给我当小三吧?”

沈亦郴:“…………”

他低下头,呼吸相闻的距离,能清楚地看到那双跳跃着笑意、鲜活生动的眼睛。

忽然,景尧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恶劣。

“!”沈亦郴反应过来,可惜已经迟了。

景尧一把掀了他的帽子,吹了声口哨。

第49章 49 不是要看吗?……

轻快的口哨声还近在耳边, 得手的人飞快远离,又和他拉开了所谓的安全距离,坐得远远的, 一根手指转着帽子, 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沈亦郴坐在原地没动。

景尧愉快地眯起眼, 目光就像猫的舌头一样, 把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光。

他都发消息通知这人了, 沈亦郴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防着他,但那又如何呢?百密还有一疏, 总有他分心的时候。

不过……

“居然全剔了吗?”他喃喃,一边脸颊被撑得鼓起, 显而易见的不满,“你倒是先让我看看啊。”

没了帽子的遮掩,这人的新发型彻底暴露在了他眼前,不过, 让景尧失望的是, 居然不是剪得乱七八糟、东一簇西一块, 而是一个标准的寸头,要说有多丑……还真不至于。

到底剪得有多糟心, 居然直接推平了?

可恶!景尧好奇得抓心挠肺。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向上, 五指微微摊开, 景尧视线慢慢下移, 听到对面的人冷静的声音传来:

“还我。”

语气平澜无波,没有一丝情绪,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陌生人都不如。

景尧眨了下眼, 多少有点对这样的态度感到意外。

“‘离我远点’,”沈亦郴平静地看着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景尧想起来了,自己刚刚才跟人摆了脸色,两人表层的关系还停留在冰河世纪——他发酒疯把人骂了一顿的地方。

如今他是进入新角色了,沈亦郴可没有。

看着对面人的脸色,景尧站着帽子的动作慢下来,又想起了自己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的经历。

就是这种假模假式的模样……

不快涌上心头。

很难说是因为什么。

他飞快压下这股情绪,又挂上刚才的笑容,“我说的提议怎么样?沈同学?”

沈同学不为所动,眉眼冷淡,“没兴趣。”

“是吗?”景尧拖长了音,“你说的,和你做的,好像不太一样?”他假惺惺,又彬彬有礼地问,“是脑子和身体不太匹配吗?”

“你今晚到底怎么了?”沈亦郴探究地看着他。

景尧这模样,可真是……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喝酒了。”

屁的酒,喝了俩哇哈哈,还吃了个果盘,就是在KTV待久了,被音响震得脑子嗡嗡响,但也不影响其他。

景尧面不改色继续胡编,“你晚上不是看见我了吗?”

他们在烧烤摊见过,那会儿他们桌上就摆着几瓶冰啤,只不过最后都进了另外两人的肚子,景尧连个边都没沾。

不过这不影响他发挥。

景尧拿出骗自家绝育老猫的功力,再加上少年时代常年混迹片场,观看亲姐演戏,耳濡目染出来的演技,微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说:

“你不是见过我喝醉的模样吗?认不出来?”

严格来讲,他喝醉之后的模样和平时的区别不大,只有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出一些。

他喝醉酒之后嘴上格外没有把门,算是酒后吐真言,什么伤人说什么——至少在沈亦郴面前的时候是这样。

景尧和时长清撒娇的时候他还在隔壁,也没机会见到。

除此之外,区别其实不太大。

沈亦郴眼睫迟疑地往下,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上,确实有被酒精刺激的微肿,嘴角翘起的时候,显得格外饱满。

还有这人刚才靠过来的时候,曾经在夜里充盈在鼻息间的味道再一次蔓延过来,楼道里无人无风,这气息编织成万千罗网,丝丝缕缕朝他笼罩而来。

清醒时候绝不存在的亲近,永远对他避退三舍,恨不得在两人之间竖个牌子,写上谢绝触碰,离我远点。

而现在,隔阂被打破了,不同的身份模糊重叠,突破了桎梏……

好像象征着……再一次为所欲为的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哦。”那双唇里还在吐出诱惑的话语。

“等你清醒了就不认帐?”沈亦郴平静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就像夜里的湖泊,没有景尧想看见的、熟悉的热度,“你又不是第一次断片了。”

景尧眼梢不易察觉地压了压,心道你小子还真就承认了啊。

我断片了你很失望?

也对,要不是他第二天醒来之后,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沈亦郴早就可以不装了。

或者说,要不是沈亦郴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搞不好早就自爆卡车,以他正牌男友自居、光明正大和他出双入对了。

但就是当初一念之差,没有承认……

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耍了他太多次,不太好收场了。

景尧感觉自己的虎牙都要被自己硬生生磨平了。

气死了,这狗东西。

目光望近他眼里,明明隔着距离,却好似近在咫尺,透露出亲昵的不满和抱怨。

“你不是谁谁家的公子少爷吗?父辈三代从商,就没教会你,能拿到手的利益,就先拿到手?”

他把手里的帽子抱进怀里,非但不还,还当着失主的面据为己有,嘟囔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等明天,你想给我当小三都排不上号……”

沈亦郴打断他,“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邀请?亦或者……

他朝着身边的人伸出手,景尧坐得并不远,至少没像平时那样和他隔出一条楚河汉界,他轻易就碰到了人。

脸是烫的,和上次喝醉了一样,娇憨任性的模样也不是头一回见,把人亲迷糊之后就是这样。

“我给你当小三,那你男朋友呢?”

指腹碾过脸侧娇嫩的皮肤,他强迫人抬起脸,轻声问。

“他发现我怎么办?”

景尧脸挨着他掌心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凉拌啊。”

“我不要脸吗?”沈亦郴轻声细语,“好歹也在这片地界露了脸,别人都知道我是封家的外孙了,要是被人发现我在给人当小三,还被正室给发现,找上门来,闹得人尽皆知……”

景尧掀起一点眼帘,懒洋洋斜着他,不甚走心地安慰,“那你就藏好一点,别被发现了,这样不就行了吗?”

“万一呢?”沈亦郴执着地要他给个回答,“要是被发现了,你那男朋友来打我,你要帮谁?”

“帮他。”景尧想都不想,“谁叫你是小的?”

沈亦郴喉间泄出一声笑,非常短促,景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施加在自己脸上的力道就变重了。

沈亦郴像是把他的脸当成了面团,揉吧了两下泄愤。

“你干嘛?”景尧不让他碰了,甩开他的手,“不是你的脸你不痛是吧?”

“对啊。”沈亦郴很不要脸地承认了,景尧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景尧气得胸口起伏了两下,背转过身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沈亦郴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刚要凑过去,隔着夏天薄薄的长裤,手机震了下。

他拿出来一看。

【橘子好恰】:我看完了,好丑!!!!

沈亦郴:“……”

这是什么?

跟“小三”吵架吵输了,跑去找男朋友发泄怒火?

还是当面?

【C】:?

景尧背着他噼里啪啦打字,键盘自带音效听得人头疼。

【橘子好恰】:你觉得是你丑还是他丑?

沈亦郴深吸口气。

【C】:他。

他顿了顿,委婉试图结束话题。

【C】:我不想和你聊别的男生。

【橘子好恰】:但我想聊,跟我聊嘛。

【C】:为什么一定要聊他?

【橘子好恰】:他烦人。

【橘子好恰】:可恶!

【橘子好恰】:我要骂死他!把他骂到头掉!

沈亦郴看着某人用后脑勺对着他的背影,嗯,能看出确实很气了,熊熊燃烧的黑暗火焰都快从头顶冒出来了。

他低下头打字。

【C】:不气了,我帮你骂他。

【橘子好恰】:我诅咒他下次打针的时候遇到超大的针头!

是比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狠一点。沈亦郴继续打字。

【C】:嗯,痛死他。

【橘子好恰】:他不会知道得罪一个富二代有多可怕!

【橘子好恰】:以为推了个寸头我就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了吗?天真。我要让我哥把他剪头发的那家理发店买下来,再把监控调出来,反复截图,做成PPT和视频,再用最高清的设备,二十四小时投影在他面前!我要让他声名扫地!

【C】:……

【橘子好恰】:怎么,你有意见?

语气气势汹汹,好像只要他不同意,就会一锤子锤到他头上。

【C】:老婆。

“…………”背对着他的人忽然没声了,就连噼啪作响的键盘都没再发出哪怕一个音。

【C】:我们可以想点高档一点的报复计划。

沈亦郴手肘搁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颗后脑勺。

那背对他的脊背绷到了极限,本就是夏天,景尧身上就穿了个T恤,身体一绷紧,肩胛那片就变得格外明显,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不过很快,那片紧绷的脊背重新变得柔软。

【橘子好恰】:打字好累,我们打电话说嘛。

沈亦郴眼梢轻挑了下,不等他反应,一个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景尧不再绷着,又恢复了他悠哉悠哉的姿态,手里转着他的手机,听到手机持续振动的声音,还故作惊讶地转过头来,问他:

“谁给你打电话?我问你话呢,你不回答也就算了,还跟别人聊上了?谁,让我看……”

沈亦郴把手机递给他。

“……”景尧叽叽喳喳的抱怨没声了。

手机就横在两人中间,没有锁屏也没有挂断,来电显示就停留在屏幕正中间上。

“不是要看吗?”沈亦郴举着手机,怕他看不清,还往前递了一递。

“看吧,我不介意。”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只不过,和寝室里不一样,这一次,被目光捕获的人成了景尧。

沈亦郴后知后觉。

——这就是景尧想到的,高档的报复计划。

真聪明。

“不是忙里忙外地试探半天了吗?”他把手机压在景尧怀里,和他被抢走的帽子一起,近乎硬塞进了景尧手中,“……你想要的。”

短短四个字,轻飘,短促,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曾几何时,就在这个楼梯间,同一个地方,他还说过一句……

你自找的。

“…………”

景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两人对视了两秒。

所有假象破碎,游刃有余的优雅贵气、进退得宜的挑逗,全在这一瞬间消失,就像被扔到太阳底下的泡沫,啪的碎了个干净,景尧就跟被剪了尾巴的兔子一样,从楼梯上一跃而起,头也不回窜没影了。

在他身后,沈亦郴笑出了声。

第50章 50 “我想看看我……

咔哒——

寝室门在背后关上, 沈亦郴一转身,对上了三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两双来自于上铺,一双来自于桌子边。

“?”

沈亦郴把帽子挂回衣柜边, “有事?”

“隔壁找你干嘛啊?”上铺床帘被掀开一条缝, 两手在下面抓着, 只露出一颗头来。

沈亦郴无语。

刚才景尧在的时候, 这些人一个个装死装内向, 连吭都没吭一声,这会儿人走了,想起来要八卦了, 就给他来了个集体诈尸。

“没什么。”沈亦郴说,“私事。”

这样一说, 室友知趣地不再问,又把头缩了回去,背单词的背单词,打游戏的打游戏。

剩个张泽, 一手捧着自家仓鼠儿子, 仰头看着对桌, 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惊呼道:“你剪头发了啊。”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亦郴死气沉沉地看着他。

张泽:“哈哈哈不好意思,一下就注意到了。”

沈亦郴回了自己桌边。

寝室里只剩下原住民, 其他人不再缩在帘子后面, 假装空气, 纷纷冒头,聊起了哪天回家,买的是哪趟火车, 互相约着打算一起去车站。

沈亦郴找到某个缩回来自己窝里的人。

“跑什么?”

字打好了,又一个个删除。

倒不是怕吓到人,而是……他有点担心,他把消息发出去,非但不会收到回复,反而会提醒对方,还没把他拉黑。

在这方面景尧是惯犯,他不能冒这个险。

一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结果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没有好上一点。

沈亦郴忖度着,现在就逼急了,会不会把人吓得更狠?

还是算了。

现在还留了个兔子尾巴在外面,再刺激他一下,兔子尾巴都要挖坑埋了。

那就和缓一点?

一墙之隔的地方,景尧惊魂未定,啪地一声震天响,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大喘气。

张昱从丧尸小说里抬头:“怎么?咱们学校爆发丧尸危机了?跑这么急。”

李知音从后宫小说里抬头:“还是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桃花债?脚踩两条船,终于翻了,人家找上门来让你负责了?”

王予修从皇漫……

景尧:“去去去。”

王予修遗憾地转过头,继续独自欣赏自己的珍藏品。

景尧死死抵着门,生怕遭到外来势力突破。

等了半天,才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却没来这边,停在了隔壁,开门进屋了。

……回去了?

仇恨都锁了,居然没追杀过来。

景尧莫名觉得空落落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卸了力,从门边离开。

穿过三名沉迷于阅读的室友,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孤独喝了两口,过热的脑子渐渐冷却下来。

强烈的后悔从心底漫上来。

他个傻子,他暴露了啊!

沈亦郴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一年,都没掉马,而他呢?傍晚才发现这个事情,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全抖落干净了!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随之而来的麻烦更是让人头疼。

沈亦郴肯定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景尧找到自家司机的电话,给对方发短信:“明天早上来接我,我要回家。”

司机:“好的,您几点出校呢?”

景尧面色深沉,仿佛什么即将执行极密行动的特工:“校门几点开,我几点走,算你加班,给你加工资。”

司机被少东家难得的正经震慑住了,不明觉厉点头:“好的。”

好,第一步完成。

第二步……

景尧找到人的对话框,点开,找到拉黑选项,刚要点,看到下面的删除,又犹豫了下。

直接删是不是有点伤人了?

算了算了。

拉黑算……

“咚咚——”

有人敲门。

“有人吗?”沈亦郴在门外问。

景尧脊背猛地一蹿,惊恐地看向门口,靠靠靠拉黑的太专注,都没注意听门外的脚步声,他还以为这人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结果是就等了个CD吗?

张昱:“诶?沈亦郴?他来我们寝室干嘛?难道是找尧……景尧人呢?”

景尧压根没等他点名,就三步上楼,飞快窜了上去,其他人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抛飞的拖鞋,还有剧烈扬起又落下的床帘。

啪叽——

拖鞋孤零零掉在地上。

完全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呢。

张昱只得拿出一室之长的担当,站起来去开门,“让我来看看,这沈亦郴是何方妖魔鬼怪,把咱们寝室的镇室之花吓成了这样。”

门开了。

门外,沈亦郴靠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动了动,敏锐察觉到,这间寝室累的氛围,好像有哪里不对?

寝室里,看后宫小说的,看皇漫的,齐刷刷朝他投过目光。

张昱威严地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声如洪钟,“有事吗?”

“……我找景尧。”沈亦郴把手垂下,手机滑入口袋。

“他不在。”张昱一仰脖子,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派的刚正不阿。

“……那我找你。”沈亦郴说。

“?”张昱傻了下,心说找我?咱俩也不熟,你找我干嘛?他也不好继续摆他好不容易凹出来的造型了,让自己的下巴回到水平线,揉着脖子,“找我?”

“对,”沈亦郴说,“你什么时候搬寝室?”

“???”张昱说,“啊?”

沈亦郴说:“我来帮你。”

张昱看看他,回头看看室友,疑问都快化作实体,从头顶冒出来了。

“是这样,”沈亦郴好心地、有礼地解释,“听说你要搬出去,寝室里就会空出来一张床。正巧我很喜欢你们寝室,交通方便,环境优美,我新学期会更加繁忙,为了方便上课、拥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再加上我和景尧一见……如故,所以向系统提了申请,搬到你们这边来。”

寝室里陷入了死寂。

这里的人,四个中有三个,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就是这内容……

李知音凝重地看看门边的人,又转头看自己的后宫小说,试图找出相似点,借此分析出他此举的原因。

未果。

王予修也看看门边的人,又转头看自己的黄漫,试图找出相似点,借此分析出他此举的原……

王予修:“嘶……”

“交通方便……”最终,张昱打破了这充斥着迷茫、不解、求知、亢奋……的空气氛围,握着门把手,“你知道我们寝室比你们寝室到最近那个楼道还要多几米吧?”

“总之,申请已经通过了。”沈亦郴说。

在大学换宿舍没这么容易,但对他而言也没这么难。

景尧抱怨了好几次好兄弟要去别的寝室,也不知道新住进来的人是什么样,烦恼了很久,据说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作为男朋友,他当然要帮忙解决。

他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他彬彬有礼,“我想看看我未来的寝室。”

张昱:“……”

好奇怪,有种被挖了墙角的奇怪感觉。

而且是自己都还没走,小三就迫不及待登堂入室宣示主权……

他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奇怪的想法,往后退了一步,终于让开了门。

沈亦郴成功进门。

他在寝室里转了一圈,目光在几人堆积如山的书和杂物上停顿了一瞬,不知为何,张昱生出了一股窘迫之感。

男生的门往往关的没有那么严,他们偶尔从隔壁路过时,能从大门望到里面,何止一个干净整洁了得,整间宿舍看着都比他们亮堂……面积都要大好几平的感觉。

而他们宿舍……领回来的专业书,学校几块一斤打折卖的书,各种补习考试买的题,篮球,不要了准备当抹布的旧衣服,哑铃,买回来懒得安装的穿衣镜……

别说整洁有序了,没堆成山,都是克制过的结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作为寝室长,张昱生出了强烈的羞耻。

太不争气了,面上无光啊!

好在沈亦郴没说什么,只是在一个床位边停下了脚步,向上看去,眼尾勾起一点笑。

张昱心里一突。

就见这人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嗓音低柔,咬字间压着磁性,隔了层纱似的听不清,“景尧?”

张昱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下。

他悄悄挪过去,瞄了眼。

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

【李知音】:靠,男夹子?

【王予修】:嘶……

张昱:“……”

恨他去开门的时候没拿手机,不能加入这场群聊。

以后非要把手机焊死在身上不可。

景尧床铺上鸦雀无声。

仿佛是要吧张昱刚才说他不在寝室的话,彻底坐实。

装的很像,但奈何……

沈亦郴往地上扫了眼,两只乌萨奇拖鞋歪七竖八躺在地上,分隔甚远,隔着时空都能看出来的兵荒马乱,一看就是主人上床的时候太过惊慌,看都没看就直接甩了出去。

铁证如山。

沈亦郴不动声色,去掰紧闭的蚌壳,“你不是要给我送乌萨奇吗?我的乌萨奇呢?”

这还是一年前景尧随口开的玩笑,只不过那时沈亦郴没打算暴露自己,自然也就没有兑现。

李知音震惊,脱口而出,“诶,他怎么天天给人送乌萨奇?”

沈亦郴朝他瞟了眼。

王予修一把捂住自家室友的嘴,把人拖走,面色如常地解释:“他是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送我们当结婚礼物,别误会。”

沈亦郴笑了下,“没事,没误会,他就给一只乌萨奇吗?太小气了,到时候我和他一起来,我给你们……”

景尧听不下去了,唰地露出脸,从床上抓了一只乌萨奇,劈头盖脸扔他脸上,“拿着滚。”

沈亦郴接住,十分好说话地转身就走。

好似他真就是隔了一年来讨这只乌萨奇的一样。

李知音啧啧:“你刚刚跑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是欠了情债,结果你欠了人家乌债。”

王予修:“嗯……”

李知音点评:“很好了,欠了一年,人家也没说跟你收个利息什么的。”

还是张昱比较有人性,关怀了一句:“没事吧?”

景尧头发可怜兮兮垂下,贴着脸,“不好……”

“啊?”

“我的乌萨奇……呜呜,我床上就这一个……冲动了,不该给他的,混蛋!”景尧抓头发。

“这……”张昱也没办法,给都给了,总不能打进隔壁再抢回来。

景尧丧气地下床去洗漱,奄嗒嗒回了自己的床上,盖上夏日小被子。

今晚的床,格外的空。

景尧横竖睡不顺。

他爬起来,幽幽给罪魁祸首发消息。

【橘子好恰】:在干嘛呢?

【C】:检查你给的玩偶。

【橘子好恰】:?

【C】:你当时说给我送你床上的,我在检查是不是。

“…………”

景尧悚了,这要怎么检查?

闻?还是……

他那一屋子的乌萨奇都会被定期清洗,不管他再怎么撒泼打滚都没用,他妈下了死命令,必须洗,绝不允许任何一只放在屋子里堆灰发霉,每驯服一只乌萨奇,就会有一只乌萨奇被阿姨夹着耳朵挂到阳台上去滴水。

就算藏到学校也没用,只要一个错眼,就会失守。

在这种高强度的清洗下,闻是不太可能闻出什么的,但保不齐有那种鼻子特别灵敏的,要是凑近了……

他脑子里瞬间滚过了无数个会被和谐掉的办法,越想越惊恐。

麻麻,他遇到变态了。

【橘子好恰】:你对我的乌萨奇做了什么?你这个变态!我报警了!

【C】:?我看了下,被你压得挺扁的,短时间内应该压不成这样。

【C】:你在想什么?

“橘子好恰”撤回了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