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cle
暴雨如注,下了整夜。
直到清晨时分,雨势才渐渐收了声。
沈晗黛这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半夜退烧之后,病情便趋于稳定。
她在夜里半梦半醒时,恍惚的感觉孟先生好像一直守在她床边,不厌其烦的为她一遍遍量着体温、拭掉她的眼泪,可清醒之后,却发现床边空无一人。
是她想见孟行之想到魔怔了吧,昨晚在宠物医院遇到他,他都没肯现身见她一面,又怎么会屈尊纡贵守在她床边照顾她一整夜?
沈晗黛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望着空荡荡的床边,呆呆的愣神了好一阵。
搁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沈晗黛拿过来接起,“你好。”
“你好沈小姐,我是氹仔岛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打这通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你昨晚送来救治的金丝雀暂时度过了危险期……”
沈晗黛握紧手机,“只是暂时度过危险期吗?”
工作人员为她解释,“是的,后面还要再继续观察治疗,但医生也不能保证它的病情会不会恶化。”
“那麻烦你们尽力治疗,好好照顾它,我有时间就会去看它的……”
“好的。”
挂完电话,沈晗黛的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
或许现在她和孟先生暂时不见面是最好的,否则那只小金丝雀如果真的去世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先生。
沈晗黛魂不守舍的在房间打理好自己,来到衣柜前选衣服时,又习惯性的停住。
旗袍他不钟意,小香风他好像反应也很一般,百褶裙他也没什么表情,修身的针织裙他更冷漠……
沈晗黛看着自己一衣柜的里的衣服,小声的叹了口气。
心想算了,反正她和孟行之现在就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见不到面,她在这里费心思猜他的喜好又有什么用?
沈晗黛随便挑了身衣服换上,出房间下楼打算吃早餐,刚到饭厅就愣住了。
男人右手边坐着小孟礼,伯侄俩正在一起用早餐。
察觉到沈晗黛的到来,两人一起向她投来视线,小孟礼惊喜道:“阿姐你醒了。”
沈晗黛点点头,站在原地没上前,余光却克制不住的往孟行之身上偷瞄。
他坐的位置刚好背靠落地窗,窗外雨停云散,天光大好。
薄薄的淡金色光晕透过玻璃窗,自上而下的落在孟行之身上,他深棕的发色被晕染成了浅棕,身上浅驼色的真丝v领衬衫露出他锁骨到胸口上的位置,上面的肌理分明,肌肉弧度明显,充斥着男性荷尔蒙带出的力量感。
偏偏配上他那张深邃似大理石雕像的俊美脸庞,异国血统的琥珀绿眸在浅色光的映照下,色彩被稀释变得更淡,好似澄澈透亮的琉璃珠,惊艳无比。
这样的一幕,没来由的让沈晗黛想起童年时代看过的希腊神话里,掌握光明的那位神祇——阿波罗。
外国的古代神话,没人见过神的真貌,但在此时此刻沈晗黛的心里,她却觉得孟先生比俊美之神阿波罗,还要再俊三分。
小孟礼关切道,“你感冒有没有好一点?”
沈晗黛回神,“嗯……好多了。”
“那阿姐你怎么一直盯着大伯看,不过来坐着一起吃早餐?”
沈晗黛的脸瞬间烧起来,“我、我没有啊……”
她刚才盯着孟行之看的很明显吗?
沈晗黛小心翼翼的抬眼,想去看男人的反应,发现他既没有不满,也没有责怪,一如往常的淡漠,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仿佛她的举动对他来说构不成丁点波澜。
沈晗黛面上的热渐渐散下去,自觉的想要离开饭厅,佣人先一步为她先拿来了餐具,摆到了孟行之的左手边。
金丝雀还不知道能不能活,沈晗黛没有脸顺杆子往上爬,她想着与其被孟行之无视,不如她自己先自觉的离他远一点。
沈晗黛走到他身边,拿起那套餐具换了位置,坐到了小孟礼身边。
孟行之抬眸,余光似有若无的在女孩身上落下,见她面色还有些苍白,唇色倒是有了几分该有的血色,他移开目光,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不一会儿,沈晗黛的早餐和感冒药一起送了上来,除此之外还附上了一碗中药。
药材的味道全被熬了出来,饭厅里一时间全弥漫着中药的味道,只闻一闻就能知道它有多苦。
沈晗黛疑惑的看向菲佣,“我看的应该是西医吧?”怎么会有中药。
菲佣说:“之前医生有给沈小姐检查过身体,说沈小姐身体不太好,需要喝一段时间的中药调理调理。”
沈晗黛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太好,淋点雨受点寒就发烧感冒,但看着眼前一堆的药她还是觉得头疼无比。
她拿起餐具慢吞吞的开始吃早餐,习惯性的只食六分饱,配的水果是她最喜欢的士多啤梨,颜色漂亮果实也大,她吃了一个,味道清甜可口,可是她却不敢再多吃,安静的放下了自己的餐具。
孟行之拿起餐巾拭了拭唇,看见女孩的餐盘里的食物还剩了大半,水果也几乎是满的,唯一多喝的几口只有牛奶,食量还不如孟礼一个六岁小孩。
孟礼吃光了自己的早餐,看见沈晗黛的餐盘,说道:“阿姐,你都是大人了还挑食。”
沈晗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饮食从小就被沈家严格管控,吃多一分都不行,而士多啤梨更是她最爱的水果,可是好吃的士多啤梨大多很甜糖分高,小时候因为贪嘴吃了她家姐沈媛心的奶油士多啤梨,被大妈周婉责骂许久。
后来她再想吃士多啤梨,沈家人就只给她买酸的,糖分低,加上小孩受不了酸,渐渐的她就再也不敢要求吃士多啤梨,因为酸的士多啤梨对小朋友来说就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再后来她再也不敢表现出喜欢任何一种水果,即便现在长大成人,吃士多啤梨对沈晗黛来说仍旧是一种警醒。
哪怕眼前的士多啤梨再甜再美味,就算她心里再喜欢,也不敢表露出一点她对士多啤梨的渴望。
沉重的童年记忆,没有必要告诉眼前阳光的小朋友,沈晗黛只能说出一句无力的解释:“我不挑食,就是饭量小。”
孟礼其实吃的也有点撑,看着自己餐盘里还剩下的半块鱼饼,考虑要不要学阿姐一样,说自己饭量小吃不了。
谁料头顶上方却传来大伯的一句敲打:“我不钟意剩饭的小朋友。”
沈晗黛听到这句话心跳漏了一拍,眼神情不自禁的向孟行之看去,发现男人的视线只停留在孟礼的身上。
不钟意剩饭的小朋友……应该不是在说她吧?
孟礼迅速的将剩下的半块鱼饼吃完,餐盘里干干净净的一点剩的都没有。
他歪头看见沈晗黛盘子里还剩下很多,小声的提醒她:“阿姐,大伯说了不钟意剩饭的小朋友……”
沈晗黛心头冒出孟行之这段时间对她的冷淡,有些自暴自弃的小声道:“他本来就不钟意我……”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把心声讲了出来,惊慌的抬头,对上了孟行之的那双眼。
孟先生的含情目,与其对望时总能让对望者在心里生出一种t含情脉脉,温柔四溢的感觉。
因此也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在心里产生荒诞的错觉,误以为孟先生眼中的自己是他钟意之人。
但沈晗黛深知,孟先生眼里的深情厚谊从来都只是假象。
因为男人率先移开了目光,丝毫没有因为与沈晗黛对视的这一眼而有半点的撼动。
孟行之是不动如山智如海,怎么可能会为她一个小女孩倾山又覆海。
错觉终归是错觉,沈晗黛默默的垂低了目光,听见他轮椅转动离开的声音。
视线被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可口早餐和新鲜的士多啤梨挡住,脑子里又想起孟行之刚才那句“不钟意剩饭的小朋友”,她不争气的重新拿起餐具,又给自己喂了几口。
自从上次节目改档之后,他们的工作时间也从每周六天班,改成了每周四天班。
毕竟是黄金档的时间,如果一直用来播娱乐体育,减少了生活日常新闻的输出,对广大听众来说有所不便。
沈晗黛整个节目组的人都乐见其成,能少上一天班谁都开心,但今天还是工作日。
她早早地出了门,先去宠物医院看了小金丝雀。
小金丝雀因为是呼吸道感染,对空气极为敏感,沈晗黛只能隔着玻璃罩看它。
它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看见沈晗黛来了,费力的挪到玻璃罩前想离她近一点。
沈晗黛只能用手指隔着玻璃罩去摸它,有些哽咽的小声安慰它:“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等你好起来了我就带你回孟公馆,带你去晒太阳,给你放歌听……”
她待会还要播音,怕自己被悲伤的情绪一直影响,怕自己被悲伤的情绪影响。
去到电视台,专门写文稿的同事提前将今天要播的稿子给沈晗黛过目。
她有自己写文稿的习惯,但是文稿这一块有专门的职位来完成,她要是用了自己写的,别人写的那份就成了摆设,会让对方有被取代的危机感。
沈晗黛心里有分寸,自己写稿的习惯默默保持着,但播稿还是用的同事写的那一稿。
她提前在录音棚里试了试音,发现嗓子没有受感冒影响,喉咙里还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舒服极了。
也不知道那碗中药里到底放了什么,竟然还治喉咙。
……
“以上就是今天所有的足球资讯,感谢收听FM122.5《足球之声》,我是黛黛,我们下周一晚上七点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一小时的节目顺利播完,沈晗黛摘下耳机结束工作。
刚出录音棚,就被同事拉住,“晗黛,你收到消息没有?”
“什么消息?”
“就是今年的新年晚会,台里打算在你们新进的这一批新人里选一男一女,和章主播还有雷哥一起主持……”
新年晚会的含金量有多高沈晗黛心里清楚,可是现在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沈家那边的隐患还没解除,孟先生她又搞不定,她只能叹气又摇头。
“不知道谁能入选啊……”
“女生肯定是你啊!”同事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长得这么靓,比台里之前说的台花章玉可靓多了,播音主持能力又强,你们这一批里我敢保证绝对是你!”
沈晗黛在心里叹气,“我不行的,我不打算报名。”
“为什么啊?这可是你们学播音主持的人一步登天的机会啊……而且你们这批新人是默认参赛的,不管报不报名都得去……”
沈晗黛心里惊讶了一下又很快缓过来,报名了又不代表内定了,如果需要她去走个过场,到时候她随便乱发挥一下,肯定会被第一个淘汰。
“沈晗黛,来三号会议室一下。”有人在门口叫她。
沈晗黛起身跟着过去进到三号会议室,会议室里台长总编都在,还有章玉和新闻主持人雷宗,剩下陆陆续续进来的就是沈晗黛同批进来的新人。
果不其然说了新年晚会的事情,叮嘱他们要好好准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台长讲完散场后,沈晗黛被章玉在走廊里叫住,“黛黛,等等。”
这么亲昵的称呼,不仅让沈晗黛愣了,也让和她一起出来的同期们惊讶的向沈晗黛投来了视线。
沈晗黛停住,“章主播,叫我有事吗?”
章玉笑容满面的走到她面前,亲和的牵起她的手,“我很欣赏你,这次比赛你一定要努力准备,别让我失望。”
同期十几个人,章主播偏偏只单独对沈晗黛欣赏又鼓励,又是当着众人的面。
加上沈晗黛这段时间在《足球之声》又改黄金档又独自主播的出彩事迹,很难不让人怀疑沈晗黛和台里高层关系匪浅,这场比赛或许只是将她名正言顺送上晚会主持人位置的幌子。
当下便有同期在走廊里向沈晗黛投去轻蔑的目光,沈晗黛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把手从章玉手里缩了回来,只淡淡的回了句:“谢谢。”
但章玉还是笑着看她,把喜欢她的态度表现的就差写在脸上了。
这让沈晗黛心里觉得怪怪的,如果她真的看好自己,在私底下说就行了,枪打出头鸟,表现在明面上只会为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自觉和章玉并没有过节,又想到她和孟先生认识,可能只是单纯想关照她吧。
不过归根结底,反正这场比赛沈晗黛没打算好好比,她也懒得费神去猜其中弯弯绕绕的心思。
下班后回到孟公馆,孟礼早早睡觉,孟先生不在。
沈晗黛一个人吃完晚餐后,菲佣又为她端来了和白天同样的中药。
她原本还有一点抗拒,但回忆起播音时喉咙里清清凉凉的感觉,捏着鼻子仰头一口气喝了。
她喝完后本打算去一趟书房,突然被钟伯叫住:“沈小姐。”
“怎么了钟伯?”
“先生一个白天都待在房间里不让人进,中餐晚餐也都没吃……能不能劳烦沈小姐去先生房间送一下晚餐?“
这么好的博好感机会,换做平时沈晗黛肯定点头就答应了,可现在孟行之对她冷淡如水,她恐怕都没进他的房间门,就先被他轰出来了。
沈晗黛老实说:“钟伯,我可能送不进去的……”
钟伯说:“我和阿坤试了都没用,但总不能让先生一天都饿着吧,还劳烦沈小姐试一试。”
孟坤和钟伯劝了都没用,沈晗黛心想自己劝肯定更没戏,可是钟伯语气里都有些恳求了,沈晗黛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好,我去试一试吧。”沈晗黛接过佣人递来的餐盘,“不过我不知道孟生住哪一间房……”
这话一出沈晗黛更觉得挫败,她来孟公馆这么多天,连孟行之住哪间房都还不清楚。
好在钟伯告诉了她,她一个人端着餐盘,坐上了到五楼的电梯。
走廊尽头处的公馆主卧,双开的雕花工艺大门,连门把手都镀了一层艺术感的金。
沈晗黛刚走到门边,清了清嗓正准备出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她立刻联想到孟行之的腿,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将餐盘放到一旁的陈列柜上后迅速的去了门把。
意外的没有反锁,她轻松拉开,看见房中景象。
孟行之赤着上身坐在地毯上,两根拐杖落在他手边,轮椅翻倒在他身后。
男人似乎是想借着双臂的力量撑着拐杖回到轮椅上,可是他现在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健硕手臂,上面的皮肤通红,肌肉充血,血管贲张,足见他刚才已经用了多大的力气,此刻已经筋疲力尽。
开门的声音敏感的刺激到他,他抬头,眸光冰冷的射向门口,摄人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足够将孟公馆的任何人摄退。
可偏偏此刻站在门口的人是沈晗黛。
孟行之眸中的冷意更盛几分,他压着喘息声,尽量稳了声线开口:“出去。”
沈晗黛是第一次被孟先生用这样骇人的眼神看着,心里的紧张和害怕一时间都到了极点。
谁会不惧怕孟先生呢?
可是沈晗黛觉得现在的自己,不能惧怕孟行之。
她走孟行之的卧室,反手帮他关上门,不想让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看见孟先生跌坐在地上的这一幕。
她迈着步子,慢慢的向他靠近。
“沈晗黛。”孟行之厉声。
叫沈晗黛全名,是男人的喝止,也是男人的警告。
沈晗黛怕的颤了一下肩膀,可还是向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孟行之比她高上很多t,她一蹲下来,矮的那个便成了她。
离的近了她才发现,孟行之浑身都是汗,额头、脸颊、胸膛,汗珠如雨下,顺着他下颌、胸膛的肌肉纹理,不停的下落。
一个人怎么可以流这么多的汗?
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累成这个样子。
沈晗黛心里酸涩,捏住自己的衣袖胆怯的向孟行之的脸伸去。
他却像是看出了沈晗黛的意图,女孩的手还没触及到他半分,他便率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晗黛……”孟行之仍喘着,眸里的冷意丝毫未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面对面的姿势,两人的距离很近。
男人说话时胸腔起伏的弧度变得更明显,沈晗黛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热气和湿意都快要将她笼罩,男人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冽的平静海洋香气,在此刻仿佛成了能将女孩吞噬的惊涛巨浪。
沈晗黛更加胆怯,心里的酸涩却也变得更重。
手腕被他掐着挣不动,沈晗黛只能试着用另只手再去触碰他,可她的意图在男人面前一点都不够看,手腕再次被他握住,制住了她动作。
像是要告诫沈晗黛,他们两人力量的悬殊有多大,孟行之将她两条细腕合拢在一起,用一只手便轻易桎梏住,无论沈晗黛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她只能委屈的求饶:“uncle别抓我手……”
孟行之却好似被她破坏了禁忌的兽,不复平时半点沉稳理智,身形向她压来,语气晦涩:“我刚才警告过你了。”
女孩娇小的身体很快便笼罩在他身体投下的阴影中,在孟行之手里挣扎的力气堪比幼猫。
他反将她腕子掐的更紧:“为什么不乖?”
沈晗黛仰起细长的脖,孟行之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热气味道都在这一刻混杂在一起。
孟行之握在沈晗黛细腕上的手,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他就好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他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想怎样就怎样。
委屈顷刻之间漫过她心头,沈晗黛颤着睫毛哭出了声音,“我不是不乖,我就是想给你擦汗……”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样……”
她哭的可怜极了,声泪俱下的模样,任谁听了心头都要跟着她的哭声颤一颤,更何况她字里行间想要维护的人只有他。
孟行之喉结滚动,覆在喉结上的那滴汗珠因他的动作落下,砸到女孩的裙摆上。
他不动声色的垂眸,长睫跟着垂下盖住眼底情绪,过了好半晌,声音发沉的开口:“不需要。”
沈晗黛闻言,泪珠更凶的溢出眼眶,她啜泣着将头埋进男人的胸膛。
孟行之身形僵了一瞬,反应过来要将怀里的女孩推开,听见她靠在自己胸口呜咽的喊:“我需要……我需要行不行……”
Uncle
冬夜万籁俱寂,窗外月色冷如钩,女孩细弱的啜泣声是男人卧室里唯一的声音。
羊毛地毯上,沈晗黛蜷缩着身形把头靠在孟行之的胸膛上,少女与男人的身形差距早就一高一低的轮廓,远远看上去,好像一对耳鬓厮磨的亲昵恋人在相拥。
沈晗黛的眼泪落在孟行之胸口,他身上汗珠还没干透,浑身上下的体温很高,但此刻滴在他胸膛皮肤上的泪,却让孟行之觉得比他身上的温度还要滚烫。
孟行之垂眸,看见沈晗黛脸颊两侧的发丝被他的汗珠沾染,变湿变粘腻,连带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浅淡的柔媚甜香,也似乎被他的气味所浸透。
他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的抬起,想要为女孩别过那缕发丝,指间在即将触碰到沈晗黛发丝前却又停住。
孟行之阖上眼,再睁开始眼中又恢复成从前的无波无澜。
他克制的将手收回,嗓音低沉似长夜:“……起来。”
沈晗黛从他胸口抬起挂满泪珠的小脸,呜咽的说:“那uncle先松开我的手……”
孟行之卸了力道,松开女孩的手,瞥见她瓷白细腕上多出了两圈红印。
他眸光微暗,下一秒沈晗黛却又抬高手腕,用袖子擦拭他额头上的汗。
她今天穿了身棉布的连衣长裙,袖子是荷叶边,胸口是娃娃领,既不显身材也不露曲线,很稚气的少女款,符合她19岁的稚嫩年纪,纯洁美好,理所应当的该勾不起异性任何的遐想。
但孟行之眼底却印着她娇俏动人的脸和那双盈满泪水的狐狸眼,她是艳丽的媚态长相,哪怕年龄还小,眼角眉梢都带着媚意横生,美丽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别擦了。”孟行之别过脸,“脏。”
女孩的袖子却紧跟着他的脸庞贴上来,还是那副委屈哭音:“uncle不脏……”
有关孟行之,沈晗黛听不了一个不好的字眼。
孟先生在她眼中应该永远风光霁月,不染尘埃,哪怕他现在跌坐在地上,他也理应高高在上不受任何人的桎梏与染指。
沈晗黛有些固执的替孟行之擦干他脸庞上的汗,顺着他紧致的下颌线一路往下,在要触碰到裸露的胸膛时,手腕再次被孟行之擒住,“够了。”
沈晗黛委屈的望着孟行之,还没喊疼,对方这次又先一步松开,“去浴室里拿毛巾。”
“嗯……”
沈晗黛听话的照做,从地上站起来时,没有触及到男人看她的眼神,深邃似渊海,面上是平静,眼底却仿佛藏着涌动暗流。
孟行之就用这样的眼神一直在沈晗黛背后看着她,见她找不到他的浴室,进错了好几次房间又慌乱的退出来把门关上,像只受惊的小狐狸一样宁愿硬着头皮乱闯,却就是不敢再出口问他。
她很怕他,却还是要边哭边靠近他。
女孩的矛盾都表现在了明面上,孟行之看的透,却难以抑制内心的蠢蠢欲动。
沈晗黛终于找到浴室,双手抱着一块干浴巾向他小跑而来,沈晗黛想为他披在肩膀上,他先伸出手拿过,自己随手搭在了肩头,“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孟行之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沈晗黛一言不发的绕到他侧后方,拽住那架轮椅,想把它从地上扶起来。
可轮椅比沈晗黛想象中要重的多,她蹙着眉用力的拉了几下只拉到一半手就没力,轮椅被拉动了位置又要摔回地面,摔回去的角度离她的脚很近,她自己还没反应,裙摆便被身后男人猛的一扯,连着退了数步摔在了地毯上。
羊毛地毯软绵绵的,沈晗黛没摔疼,一仰头却对上孟行之含着冷意的眼,“脚不想要了?”
“我只是想把它扶起来。”沈晗黛被他的眼神吓住,睫毛害怕的止不住发抖。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事。”
沈晗黛握紧自己的手,头一次质问:“……是不是我在uncle面前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想靠近他,可她好像无论换怎样的方式得到的都是他的拒绝和冷漠。
孟行之闻言一滞,过了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回自己平稳的声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沈晗黛,我和你的关系,到叔侄就点到为止了。”
沈晗黛怔愣:“只做叔侄?”
“是。”
沈晗黛和孟行之,只到叔侄。
他不会再进一步,也不会再纵容她进一步。
孟先生第一次将他们的关系挑破到明面,这说明他已经做了决断。
沈晗黛听懂了,她深知自己没有反驳的权力,这场追逐游戏从头至尾主导权都不在她手里。
她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像是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太过狼狈,点了点头,僵硬的从地上站起来,“我知道了……”
沈晗黛落荒而逃的跑出男人的卧室,在门口遇到了孟坤,她假装镇定的说:“孟生在里面摔到了,我扶不起来他,麻烦你去扶一下他,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孟坤在门边已经站了很久,看见沈晗黛满脸是泪,同他讲完便小跑着离开。
孟坤拉开半掩的房门,看见孟行之的眼神一直追随在那女孩离开的背影上,直到女孩消失在转角,他看见孟行之才收回目光。
“先生。”孟坤斟酌着开口,“沈小姐走的时候,在哭。”
孟行之没答话。
孟坤走到屋内,替孟行之扶正轮椅。孟行之拉下身上的浴巾丢在地毯上,孟坤扶着轮椅,孟行之双手把住轮椅两边扶手,用双臂的力量抬起自己整具身躯,坐回了轮椅上。
孟坤这才看清他眸色,沉闷压抑到如同即将冲破阈值的海流。
孟坤跟在孟行之身边多年,头一次见他t因为一个小姑娘,情绪难抑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鲜少多言,但他心系孟行之,忍不住多说一句:“先生如果真的喜欢,何必为难自己。”
“放纵的结果最后由谁来承担?”孟行之眼底闪过自嘲,“是我?还是她?”
孟行之可以纵了自己和她开始,可沈晗黛又才几岁?
她19,他28,她尚且是佳期年华,而他身上却还背负着血亲留下来的沉痛往事。
往事没有了结,贪图一时放纵的开始,他给不了女孩任何的结局。
孟坤对孟行之的执念心知肚明,“难道找不到杀害三公子的凶手,先生就打算一辈子都不放过自己吗?”
孟行之握紧扶手,沉声道:“阿坤,你逾矩了。”
他在动怒边缘,孟坤有心想劝,也知道现在的时机不对,只能闭上嘴缄默不言。
沈晗黛回到房间后,窝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哭了一场。
被异性当着面毫不留情的点破窗户纸,无疑是最惨痛的拒绝,沈晗黛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对待,女孩的自尊心受损,她以为她会哭的撕心裂肺,结果哭到最后却越来越冷静。
她没有退路可走,孟行之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她没有打算放弃。
孟行之说止步于叔侄关系,那就证明孟行之对她根本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是没有男女之情,不代表没有别的感情啊。
她能让他住进孟公馆,沈晗黛就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分量,既然过界的男女情爱在孟行之那里是条死路,那她为什么不换一条呢?
就做叔侄,做被他照拂的晚辈,如果得他欢心,不是一样也有机会得到沈晗黛想要的吗?
就跟那个男歌手许韩一样,他认孟行之当契爷,孟行之在他演艺道路上肯定提携不少。
而沈晗黛要的也不多,她只要那么一件,所以只要她足够乖巧孝顺,孟行之他也会把她当成许韩同等对待的吧。
孟先生的情爱和他的人一样高不可攀,难以俘获。沈晗黛使劲浑身解数也得不到半分他的垂怜,她只能放弃这条路,改走另一条。
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放下被她哭湿了的抱枕去浴室里泡澡,换下那条沾染了孟行之身上气息的裙子时,她又莫名的有些想哭。
沈晗黛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用力的将那条裙子丢进衣篓里,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在擦洗到自己手腕的时候,看见上面两圈男人留下的红印,她又变得挫败。
孟先生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她这段时间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换不来他一丝半毫的怜悯。
感性在发散,可是理性却又在耳边告诉她,她本来就是抱着自私的目的来接近孟先生,他不钟意她,拒绝更是理所应当。
所以不管是委屈还是悲伤不甘,这些情绪沈晗黛都没有资格向孟先生发泄,她只能自己默默吞回肚子里。
夜深人静,整座孟公馆的人已经入睡。
走廊沿途的夜灯一路明亮,孟行之坐着轮椅停到一扇房门前,踌躇几秒,拉了拉门把手。
意料之外的轻松打开,让孟行之眉心微蹙,住在一个和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男人家里,竟然这么没有防备心。
孟行之操纵轮椅进到屋内,原本想轻轻关上门格挡屋外的光亮,却发现她屋内竟然还亮着一盏落地夜灯,亮度比走廊外的夜灯还要高。
睡觉要亮灯,像个小孩子一样。
轮椅在地毯上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孟行之来到她床边,看见女孩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规规矩矩的平躺着,睡相和她醒着时的仪态一样好,只是眼尾和眼睑下一圈都泛着红,足见她醒的时候哭的有多厉害。
孟行之就这么静静注视她安静的睡颜,片刻后,他才仿佛回神一般,轻轻掀开她被子一角,露出她那节瓷白的细腕,上面他留下的红痕还没消退。
怕他的小女孩,被他掐伤了也不敢喊一句疼,更不懂怎么照顾自己。
孟行之将带来的软组织损伤外用药滴到掌心,然后抹到她手腕上,用虎口动作很轻的揉搓着。
但或许是他虎口有茧,女孩的肌肤又太细腻,不那么柔软的触感让她精致眉心微微蹙起。
孟行之停下动作,等她眉心的褶皱消失,他又才轻轻的继续刚才的揉搓。孟行之给她一只手擦完药,又不厌其烦的为她另一只手,重复刚才所做的一切。
人前永远被仰视的孟先生,何曾做过这样隐晦之事。
孟行之清楚的知道自己对沈晗黛已经有过太多的例外、太多的特别,如果再继续放任这些例外和特别生长下去,对他们两个人而言,或许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女孩所求的不是他孟行之,而他孟行之也不能再有过多的情感牵绊。
孟行之把她的手腕重新放进被子里,又为她理了一下被角后,从她房间里退了出去。
悄无声息的没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Uncle
沈晗黛第二天早上起床照镜子,发现自己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又难看又显眼。
怕在孟公馆被人撞见她这幅难堪模样,尤其是不想被孟行之看见,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因为他才哭的这么狠,沈晗黛不想自己面子里子在他面前全都丢完,出门前特地戴了幅墨镜挡住眼睛。
结果果不其然,她在走廊上和孟行之狭路相逢。
沈晗黛虽然已经想好和他只做叔侄,但昨晚被男人冷漠拒绝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这么陡然遇见,她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便呆在了原地。
而孟先生似乎对拒绝女人这件事早已经驾轻就熟,见到沈晗黛后,视线也不过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钟便移开,风轻云淡的很。
相对无言,轮椅直奔沈晗黛而来,她以为要撞上,吓的连连后退,结果孟先生的轮椅在即将撞到她之前,椅子上的红色指示灯及时绕过她,改道走了另一边。
她这才反应过来,孟先生的轮椅不仅全自动,还带有绕开障碍物的智能系统。
她刚才被吓的后退的样子实在是很丢人,沈晗黛为了扳回一局,故意冲着孟行之背影淡定的叫:“uncle早上好。”
孟行之连个正脸也没给她,冷淡的回:“早。”
沈晗黛本以为他不会回应,现在他回了,就衬的沈晗黛像个在耍小性子的小孩一样。
她心中的那点好胜心瞬间被冲散,越在意的那一方才会越要表现,孟先生潇洒如风,纠结踌躇的她则显得更好笑。
晚上去到电视台播完节目,从工作中抽离出来后,沈晗黛慢吞吞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同事觉得奇怪:“晗黛,你平时回家不是动作很快吗?怎么今天这么慢?”
平时快是因为急着回家在孟行之面前博好感,但现在她要改走亲情路线,好像也没必要表现的那么主动殷勤,免得让孟行之又误会她想进一步。
她随口回:“没什么,就是不着急。”
刚收拾好东西,就又被叫去开会,领导们还没到,沈晗黛同期的实习生倒是来的很齐全。
沈晗黛一进会议室,就感受到他们向自己身上投来的轻蔑目光,这种目光她太熟悉。
她不是沈家正房所生,讲难听点就是妾生的孩子,因此港圈里正统的名媛从来瞧不上她,后来因为和何嘉泽退婚,那段时间在港城她更是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她早就习惯了被人这样看,他们把她当假想敌,觉得自己挡了他们的大好前途,但实际上沈晗黛根本不会参与,她也更懒得和他们解释。
章玉一进来,就看见同期生们三三两两的抱团,而沈晗黛一个人被孤立站在角落,她想要的目的达到,面上不动声色。
总编带着章主播和雷主持,关心了一下他们准备比赛的进度,挨个询问的差不多后,总编轻咳一声正色道:“到时候比赛我们会请一位资深的行业大佬来当评委,就算最后竞选不成晚会节目主持人,但是要被这位大佬看重提携,以后也是一路平步青云啊……”
他说完看向身旁的章玉,“这件事,章主播最有发言权。”
章玉笑着点头,“我刚毕业时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持人,后来幸亏偶然结识了那位先生,才有出头的机会。”
沈晗黛听章玉这么说,猜她口中提携她的那位先生不出意外应该是孟行之。
这么看来孟先生还是位天使投资人,愿意对有才华的人慷慨伸出援手,沈晗黛如果能在他面前多表t现自己的能力,说不定也能得到青睐。
亲情牌要打,她的能力也要想办法表现,但是这次的比赛她有意放弃,可如果孟先生真的要来当评委,她敷衍了事的参赛,岂不会让自己专业方面的能力在他面前变得大打折扣?
沈晗黛正心里纠结着,刚好章玉三言两语讲完自己被提携的经历,向她笑意盈盈的投来一眼。沈晗黛礼貌的回以一笑,在心里却觉得这个章主播对她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她看上去表现的亲和,但实际上也没有真正对沈晗黛做什么亲和力的事情,唯一的一句看好她,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为她侧面引来了现在在同期里的被孤立。
不是沈晗黛想用恶意揣测人,她只想顺顺利利的在电视台工作,免得惹出一些莫须有的麻烦最后被孟行之知道,丢了他颜面,他会更加不待见自己。
下班后沈晗黛先去了一趟宠物医院看望小金丝雀,但她去的不凑巧,正碰上小金丝雀把头埋在羽毛里睡觉,她没能看见它的脸。
回到孟公馆时将近九点,这个点平时小孟礼早早就睡了,但今晚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睡,还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一个人晃来晃去。
“你怎么还没睡觉?”
沈晗黛走到小孟礼面前问,小孟礼见是她,板着一张小脸说:“寒假作业里有一项要家长陪着小朋友看《泰坦尼克号》但是我妈咪今天跟我打电话,说她今天不能来大伯家接我。”
家长失约了,所以小朋友不高兴了。
这让沈晗黛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她妈咪那时候正是炙手可热的港星,邀约不断,但却没有因此放下沈晗黛不管,而是无论去到哪里工作都会把她带上。
那是她童年仅有的美好时光,如果那时候小小的她也像孟礼一样被放在亲戚家里,恐怕她会比孟礼现在更伤心吧。
“那我陪你去看吧。”沈晗黛向孟礼伸手,“阿姐也算家长吧?”
小孟礼牵住沈晗黛的手,飞快的从秋千上下来,“算!”
一大一小牵着手来到二楼的影院,这还是沈晗黛第一次进来,小孟礼熟门熟路的清了清嗓:“开灯。”
他一说完,漆黑的天花板上忽然亮起了银白的星辰,细细碎碎的星光落下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星空顶影院,真皮卡座,一整面墙的巨幅电影荧幕,装潢延续了巴洛克式的复古风格,奢华格调,品味不俗。
孟先生这座孟公馆,没有一处是不烧钱的。
菲佣为他们送来观影的点心和饮料,沈晗黛放电影前有些踌躇:“一定要看泰坦尼克号吗?”
这样的片子她感觉对孟礼来说还有点早。
孟礼认真说:“这是很经典的灾难片,一定要看。”
他这么坚持,沈晗黛只好找了部删减版的泰坦尼克号给他放。
这部电影沈晗黛看过很多遍,今天再看没来由的想起那晚在永利皇宫时,邵洁对她所说的那番话。
她说邵洁不够清醒,而邵洁却说她幼稚。
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正是因为青春萌动期看了泰坦尼克号,她的爱情观或多或少受到了这部影片里男女主人公的影响。
落魄的穷小子和贵族千金,这样的悬殊身份、阶级差距,好像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两人之间不会有结局。
但男主Jack却一直在用自己的那颗赤子之心爱着对方,在赌博中赢得船票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因为登船让他遇见了他的此生挚爱,所以只要他的挚爱能够活下来,他心甘情愿的泡在冰冷的海洋里,为挚爱的存活去赴死。
爱情似乎本就该如此,愿为其生,亦愿为其死。
荧幕里,失去生息的Jack再也没有支撑挚爱浮板的力气,身体坠入了大海死去。
“为什么他会死。”孟礼突然开口,“他们不是互相喜欢的恋人吗?恋人不应该在一起吗?”
沈晗黛捧着脸看向小孟礼,见他眉毛都快皱在了一起,想了想,说:“很多时候,不是互相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
“可是他都喜欢到她愿意为她去死了。”
“所以这是电影啊。”沈晗黛觉得自己有些幼稚的清醒,“现实里,大概是不会有人爱另一个人爱到付出生命的程度的。”
她说完又觉得这番话似乎不该讲给小朋友听,连忙补道:“当然,你的妈咪肯定是非常爱你的。”
孟礼还是不懂,握紧小拳头叹了口气:“你们大人谈恋爱真复杂……”
沈晗黛不知道他怎么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听的愣了一下。
小孟礼自己从沙发上跳下来,“我要去睡觉了,明天要试给爹地看的衣服,阿姐晚安。”
“等等……”沈晗黛及时拉住他,“阿姐陪你看一晚上电影了,你帮阿姐一个小忙行不行?”
“什么忙呀?”
沈晗黛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疑惑:“为什么阿姐不自己去问大伯?”
沈晗黛心里还有点别扭,怕自己去问了孟行之又要多心,“因为你大伯不钟意阿姐,我去问了他会不开心的。”
孟礼若有所思,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孟礼记着沈晗黛交待给他的事情,醒的比平时还早,一个人去敲了大伯的书房门。
“大伯,是我。”
“进来。”
得到了准允,孟礼才进去,走到孟行之面前,说:“阿姐让我来问大伯,会不会去他们电视台当评委。”
孟行之放下手里的钢笔,转头看向他,“她怎么不自己来问?”
孟礼老老实实说:“因为阿姐说大伯不钟意她,她来了会让大伯不高兴。”
孟行之闻言眉心微动,默了片刻开口道:“告诉她,不去。”
“知道了,我出去了,不打扰大伯了。”
孟礼刚要走,又被孟行之叫住,“今天有人上门来给你选衣服,你记得选你喜欢的。”
孟礼疑惑道:“我不应该选爹地喜欢的吗?”
孟行之为他解释:“你喜欢的,你爹地才会喜欢。”
“好,我记住了大伯。”
孟礼走后,孟行之接到了特助林子豪的电话。
“先生,上次调查齐航的事有结果了,他会针对沈小姐的确是受人指使……”
孟行之敛目听着下属汇报的调查结果,听完后他面无表情的吩咐:“先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比赛当天,本是在新人的小范围之中举行的一场选拔,但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就在整栋楼传遍,整个澳区电视台都陷入一种锣鼓喧天的热闹气氛中,甚至还有员工在私下坐庄,摆了一个赌局,将这次比赛的所有候选人放进去,发出来让大家投注。
沈晗黛从同事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不由得在心中惊叹:不愧是赌城人民,什么事情都要赌上一把。
“晗黛,我们组的人打算全买你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别让我们血本无归了。”
“我打算在晗黛身上押一个月的工资……”
“别押我呀……”沈晗黛有苦难言,“你们换别人押吧……”
从孟礼口中得知孟行之根本不会来当评委,沈晗黛就完全没准备,她有意放水,而她那些同期为了这场比赛不知道多费心准备,沈晗黛虽然自觉自己专业能力不差,但也没有自傲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比过所有人。
“为咩啊?”同事把手机拿出来,翻出投注的页面,“你看看……你现在在新人里可是大热门,你要是没选上,起码我们台一半人得赔到裤衩都没了!”
沈晗黛往同事手机上看了一眼,她的赔率是所有人里最低的,这就意味着押她的人是最多的。
这可不行啊,到时候结果公布出来押她的人岂不是真的得赔的血本无归?
沈晗黛良心不安,比赛马上开始了,她打算去找一趟总编直接退赛,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同事:“你们不想输钱就别押我。”
她刚离开,同事拿着手机的投注页面,她的那一栏赔率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到只剩一个点。
“叼!是哪个大佬在晗黛身上押了9000万葡币……”
沈晗黛急着去找人,在走廊上和迎面来的人撞了一下,对方手里拿着的一杯咖啡全泼到了她身上。
“对不住啊,你没事吧?”
对方连忙掏出几张卫生纸给她擦衣服,可根本擦不干净,“你要不要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这幅样子肯定是不能去见领导的,沈晗黛急匆匆的走向洗手间,她前脚刚进去,洗手间大门便被t躲在外面的几个人关上上了锁,挂上了清扫中勿使用的牌子。
这几个人显然是沈晗黛新人里的同期,见计划完成,互相各看一眼,“还想让我们给她当陪跑,现在让她参加不了比赛,我看上面还能找什么借口内定她……”
他们做完事情就溜走了,章玉和助理在拐角处刚好看见这一幕,章玉满意的笑了笑,引起同期新人的不满,让他们对沈晗黛群起而攻之,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抬头,看见走廊上方的监控器,在心里叹了口气,吩咐助理:“年轻人做事还是不谨慎,你去趟监控室,把刚才那段监控解决掉。”
“好的玉姐。”
沈晗黛在洗手间里清理干净衣服打算出去时,发现门从外面被反锁上,冷静的想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在电视台里发生的事情,就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差不多想清楚了。
明显的关照和刻意的赞许,让同期把她当成有后台的内定之人,为了不让她有机会去比赛,索性用这么低端的方式把她关在这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利益被沈晗黛侵占,所以反击她还算有原因。
但是那位章主播……
沈晗黛边思考边在手机里编辑消息发送给主编,说明自己要退赛的事宜,消息刚发出去,面前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拉开。
“沈小姐?”
沈晗黛抬头,看见一名面目清秀,西装革履的男士,对方朝她温和笑道:“初次见面,我是孟先生的特助林子豪,是来带沈小姐去参加比赛的。”
比起这么快被人找到,沈晗黛心里更惊讶的是被孟行之的特助找到,“孟生……他来当评委了?”
林子豪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沈小姐还是快去现场,别耽误了比赛。”
沈晗黛心中的纠结在这一刻被推到了顶峰,到底是好好表现还是弃权,两个念头在脑子里不停的转,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林子豪抵达了演播厅。
比赛已经开始,选手主持的气息不稳喷了麦,把沈晗黛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她一仰头,就看见了评审台正中席位坐着的那个男人。
为了聚焦在舞台上的人,镁光灯毫不吝啬的全部投射在舞台上方,台下的光线因此暗了不少。
他身形陷在昏暗阴影中,又是背对着沈晗黛,既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穿着,可是就凭着这样一个模糊的背影,沈晗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负责引选手上场的工作人员急匆匆的跑到沈晗黛面前,拉着她小跑到台下,“马上就到你了,怎么现在才来啊!”
上一个选手主持完从另一边下台,话筒塞进了沈晗黛手里,“快上去!”
沈晗黛半推半就的走上台,几束镁光灯唰的一下同时打在她身上,浅紫色毛衣和白色针织半身长裙上的咖啡渍便显得格外明显。
坐在下方的台长和总编见她这幅样子,都忍不住向旁边主位上的男人谨慎的投去目光,考虑是不是该给女孩换衣服的时间,却见男人面上表情极淡,看不出丝毫波澜。
台长向总编投去眼神,总编会意,冲台上人说:“可以开始了……”
沈晗黛不自觉握紧话筒,她还在纠结,乌黑眼珠转了转,视线下落的不经意间与下方的男人撞上。
孟行之身处在昏黑中,这样的光线以沈晗黛的眼睛其实不太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在看自己,但就是这不确定的一眼,忽然就让沈晗黛心中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女孩嘴角的弧度先翘上来,绽出微笑,眼睛含笑抬起,注视面前的镜头。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春节好。这里是中国澳区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瑞雪兆丰年,辞旧迎新春。感谢电视机前的你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准时收看春节联欢晚会,今夜我将与你共同迎接新年的到来……”
女孩嗓音温柔却不失端庄,咬字清晰,吐词干净,气息平稳无比听不出丝毫换气声,可见在基本功这一块是下过苦功的。
而镜头里的她淡妆浓颜,五官精致如画,肌肤细腻清透,白的如同上好玉瓷,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笑容,一颦一笑都令人如沐春风,表情管理绝佳,挑不出一点瑕疵。
章玉看着舞台上的女孩,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忍不住去偷看一旁男人的表情,见他面无波澜,眼神冷淡,视线却是没有丝毫避讳的落在台上女孩的身上。
孟行之静坐在席位上,脊背笔直不动如山,双手搭在扶手上,下颌微抬,将一副上位者的审视姿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却又不尽是,只是他长睫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真实的情绪,无人察觉到他此刻注视台上的女孩时,真正在想的是什么。
直到女孩的声音在他耳畔消失,孟行之才倏然回神握紧了掌心下的扶手,他随后又向不远处的孟坤看去,对方接受到他的视线,走过来将他推离评审席位。
台长小声喊:“孟先生……”
孟行之头也未回:“今天就到这里。”
沈晗黛还没来得及下台,就看见孟先生退场的身影,她几乎愣在原地,哪怕是才不久刚被人恶意关在洗手间里,她心里都没有在这一刻来的更委屈。
是她表现的太差了吗?
在她讲完他就迫不及待的离开,没有一句点评,也没有一个眼神。
还是说……他已经讨厌她到连和她说话都不愿意,用仅存的绅士风度自己离开,保留给她的一点体面?
沈晗黛想要追出去,却看见章玉先她一步跟随孟行之走出了演播厅。
章玉为什么要推她去做那个“出头鸟”,沈晗黛好像找到答案了。
男女之间,抛开外界种种,不外乎只有那一个原因了。
章玉喜欢孟先生,沈晗黛现在追出去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又算什么呢?
演播厅外,章玉踩着高跟奔着孟行之小跑去,好不容易跟上想要好好跟孟先生说说话,却看见自己节目《今日财经》的LOGO被拆下,从隔壁她的录影棚里搬出来。
不止节目LOGO,紧接着还有里面她无比熟悉的设备、摆件全都被一件件拆出来……
经纪人和助理苦着脸从里面走出来,“玉姐,我们拦不住……”
章玉气的面目狰狞,怒吼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拆我的节目!”
经纪人抱住她,小声说:“是孟先生……”
章玉怒容僵住,她推开经纪人,再次追上男人的轮椅,一改刚才的气焰,弯着腰抓住他的轮椅扶手,哭着说:“为什么孟先生……我是您一手提携起来的,为什么您要这么突然的……”
轮椅停下,男人侧目,眼神平淡的扫在章玉脸上。
可他越是平淡,越让章玉心头发怵,害怕的一下子缩回手,“您……是不是都知道了?”
拿钱堵齐航的嘴,还是没堵住吗……
“只有一种人能永远闭嘴。”孟行之漫不经心的反问她,“章玉,你知道是哪种人吗?”
这背后的答案让章玉吓的瞬间跪坐在了地上,她哭的妆容全花,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您……就是为了那个女孩吗?她在您心中就这么重要吗?”
“为了她……您就要狠心的收回我的东西吗?”
“你的东西?”孟行之居高临下,余光轻扫地上的章玉,眼神既无轻蔑也无嘲讽,可说出的话却让章玉遍体生寒,“你恐怕记错了,你拥有的一切东西,都是我给予你的。”
“现在,我要收回来。”
Uncle
主编办公室内,主编看完手机里的信息,又看了看面前站着的沈晗黛,忙道:“你先坐下,坐下聊。”
沈晗黛依言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我在上台之前已经给您发过退赛的消息了,所以我希望我的表现不计入成绩。”
主编面露难色,“可是我和台长的意思从一开始就打算定你了……”
沈晗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内定人选,所以这场比赛真的就是为了让她顺理成章入选的幌子。
“为什么?”她不明白。
主编和蔼笑道:“你是孟先生推荐的人,之前是我们体察不当让你在齐航手底下吃苦了,刚好这次新年晚会,我和台长都想让你去历练学习。“
他话说的还算委婉,但字里行间不透着的只有一个意思,会内定沈晗黛登上一步登天的舞台,是因为她背靠孟先生。
这不是沈晗黛想要的,“主编先生很抱歉t,这次机会我真的不能要,还希望您和台长先生能考虑其他人。”
主编为难道:“可是孟先生那边……”
“孟生那边我会自己去说,绝对不会因此连累到电视台。”
听她语气如此坚决,主编只得暂时松口,“好吧,我会先去和台长说一说。”
“麻烦您了。”
沈晗黛走出主编办公室,替对方带上门后,她那张昳丽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失落。
原以为是章玉的刻意而为她才会被误当成内定的出头鸟,现在了解真相后才知道,章玉和同期新人们的确一点都没有冤枉她。
即便沈晗黛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这个名额,但从整件事上来看,她好像无法完全让自己置身事外。
易地而处,如果她费心费力想要争取的位置结果被内定,而她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让那个内定的人更能名正言顺,她也会不甘心的。
但是孟行之在这件事上是怎么看她的呢?
他是不是也觉得她不堪重任,需要借他的势才能登上新年晚会的舞台?
沈晗黛虽然是为了《绿茵之夜》这档节目才想接近孟行之,可是在没被沈哲破坏之前,她是已经靠着自己的能力拿到了offer和认可,但这一次事情的性质显然是不同的。
她不想在孟先生眼里,只当个事事需要攀附他的花瓶。
她想要他的认可,也想要他的肯定。
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搞砸了,他在听完她的主持之后冷漠的离开,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晗黛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宣布了吗……”
回到工作间,同事们三三两两的围上来想问结果,有女同事看见她衣服上的咖啡印,“你衣服怎么弄脏成这样了,你不会是就这么去上台比赛了吧?”
沈晗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和裙子,又脏又狼狈。
“我退赛了,没名次。”她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条备用的连衣裙出来,“我去换件衣服。”
同事们有心想问细节,但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开口,“好,那你换完衣服记得下班,我们先走了……”
“好。”
电视台大楼下,侧后方的街道角落里,银灰色幻影在这里已停了许久。
这位置极其不显眼,从电视台正大门出来的人,这里就是他们视觉的死角。但与之相对的,坐在车上的人却刚好能将电视台大门的人来人往,尽收眼底。
半分钟后,女孩提着小包从大门里走出来,身上换了条干净的裙子。
坐在副驾驶的特助林子豪,见状提起女式衣袋包要拉开车门下车去,后方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制止他:“算了。”
林子豪询问:“那这件衣服怎么办?”
孟行之目光放远,见沈晗黛坐上了接送她的车后,才将视线收回,淡道:“扔了。”
看完沈小姐的节目后孟先生就立刻让林子豪去买女装,他开了几条街好不容易买到,现在不仅不送出去还让他丢掉。
林子豪欲言又止,但上级的吩咐又只能照做,“好。”
他下车,将崭新的女装连着包装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沈晗黛回到孟公馆后,有心要找到孟先生谈一谈,却被管家钟伯告知孟先生还没回家。
她拿出手机想要给孟先生打电话,又想到自己今天最后一眼见他,是章玉追着他离开。
年纪相当的成年男女单独相处,晚归很正常,沈晗黛现在打电话过去又算什么?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越变越多,之前她还问过孟行之对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说不是,可是今晚过后会不会就是了?
孟先生要是交了女朋友,即便她以后只把他当成尊敬的叔叔,可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她更没有颜面继续留在孟公馆。
沈晗黛心情沉重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想要在这里等孟先生回来。
可她等到将近凌晨还是没有见到孟先生的影子,她心中那个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孟先生今晚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沈晗黛放下怀里的抱枕,慢吞吞的拖着步子,魂不守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夜,澳区下了一场雨。
雷声轰鸣,大雨如注,直到天微亮时分,雨势才渐小。
孟礼今天起的尤其早,穿上干净整洁的小衬衣和背带裤,在镜子前照了足有一分钟,才满意的下楼出门。
玄关处站着一个神情冷淡的女人,她穿一身黑色,黑衣黑裙,长相清秀,留一头利落短发,看起来十分干练。
孟礼迫不及待的走向她,“妈咪。”
谢理脸上冷意消退,笑着向孟礼伸出手,“妈咪来接你了。”
孟礼把手递给她,一大一小交握在一起往外走。
钟伯守在一旁要为他们母子两人撑伞,谢理笑了笑,“不用了钟伯,我给他撑就行。”
她撑起伞,看见孟礼往四周看了看,“大伯今年还是不和我们一起去看爹地吗?”
“嗯。”
“但是我觉得大伯是想和我们去看爹地的,他跟我说让我穿我喜欢的衣服,我喜欢爹地才会喜欢。”
谢里把儿子伞内拉了拉,“大伯说的是对的。”
“那我可以给大伯打个电话吗?”孟礼向妈咪伸手,“我有事情想要告诉大伯。”
室外射击馆,大雨滂沱,靶子摆放在雨雾中,靶中的红心几乎看不见。
百米之外的屋檐下,落雨如柱。
孟坤守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孟行之坐在轮椅上,表情阴沉,单手握着一把直径5.6mm的格罗客手枪,对着前方连开数枪。
几秒钟后,孟坤佩戴的蓝牙耳机指示灯闪了闪,守在枪靶处的人传来话,他转述结果:“先生,十环。”
在能见度极低的雨雾天,还能每发必中的正中红心,可见他的射击能力有多么强悍。
孟行之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动容,好像这样的成绩对他来说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他把手枪丢进孟坤怀里,“换步枪。”
孟坤正要依言照做,放在身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他拿出来递给孟行之,孟行之接过看一眼来电人,顿了几秒钟后接听。
“大伯,我是孟礼。”
“嗯。”孟行之缓和声线,“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就是想跟大伯说我昨晚梦到爹地了,爹地让我跟大伯说,他不怪大伯……”
小孩子用稚气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同孟行之讲话,和着屋外雨滴,仿佛有千丝万缕的情绪浸透在这几个字中。
过了很长时间,孟行之淡淡的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雨势骤急,他坐屋檐下,有雨珠砸到地上后飞溅到他的脚下,他却屹然不动。
孟礼是遗腹子,三弟孟原霖死的时候,他还在谢理的肚子里。所以孟礼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父亲对他来说的记忆,只有冰冷的照片和隔着电视屏幕的往日影像。
但孟礼原本是机会见到他父亲的,如果六年前的那天晚上,孟原霖没有死在毒贩手里,或者他孟行之没有失手,一切结局都会不一样。
射击馆的人将步枪拿了上来,孟坤拿过后检查了一下再双手递给孟行之,“先生。”
孟行之面无表情的接过,熟练的拉保险栓上膛,一手扶枪身瞄准雨雾中的靶心,扣动扳机。
这场射击练习,从清晨持续到了徬晚,精神力、体力、专注力十几个小时的不间断,像是在挑战人体的极限到底在哪个边缘点。
射击结束完,雨还没停。
孟坤推着孟行之的轮椅到射击馆门口,一直停在路边的宝马等到了想见的人,章玉迫不及待的下车,走到孟行之面前,孟坤还没来得及拦,她便先朝孟行之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章玉声泪俱下:“孟先生,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动任何的歪心思……您要抬那位沈小姐,我一定全力帮衬,拿我在圈子里这么多年的所有资源和人脉为她铺路,只求您原谅我这一次……”
孟行之最忌讳外人查他行踪,章玉犯了忌讳是其一,而今天又恰逢是孟原霖的祭日。
他心情差到极点,平日里与人说话还留有几分绅士风度的余地,但此时此刻他语气里只有寒意:“我要想抬她,你手里的那些东西配入我的眼吗?”
“是我失言……可是我会这么做,完t全就是因为……”章玉仰起头,有些声嘶力竭的望着孟行之说:“孟先生,我仰慕您……我从很早之前就仰慕您!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仰慕的男人,走向另外一个女孩?!”
章玉想图谋的不止是事业,她更想图谋的是孟先生的青睐与爱慕,哪怕只有半点也好,“节目我可以不要,主持人我也可以不当了,只求您让我能留在您身边,无名无分我也愿——”
“章玉。”孟行之毫无所动,“我和你,从来都是投资人和被投资人的关系。从前我认为你有几分可用,所以我愿意在你身上投入一些东西,与之相对的你能给我产出回报。但现在的你既具有可代替性,产出时带来的风险弊大于利,我没有必要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男人陈述的声线平静到几近冷漠,似乎对他来说,投资章玉和投资一件商品并没有任何区别,不受他控制的商品,具有可代替性的商品,没有让他继续再投资下去的必要。
及时撤资止损,方为商人本目。
章玉听懂了,脸色惨白的跌坐在了地上,都说孟先生冷血无情,偏她以为自己能有特殊入他孟先生的法眼,可到头来,她在孟先生眼中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撤资的“商品”而已。
她坐在原地又哭又笑,看见孟行之逐渐远去的背影,她狰狞了面目站起来向追上去,“那沈晗黛在你眼中是什么?她也是商品?她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我一样被别人替代?!”
孟坤向暗处的保镖打了手势,他们会意,出现在章玉面前挡住她。
将孟行之送上车,孟坤坐上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见孟行之面沉似水的脸,知他此刻情绪已经到了冰点。
他踌躇着开口:“先生,是否要回孟公馆?”
孟行之抬手抚眉骨,没有言语。
孟坤又补上一句:“钟伯白天给我发了消息,说沈小姐昨晚在客厅等先生等到了凌晨。”
孟行之闻言抚眉骨的动作稍顿,随后将手机拿出来翻了翻,没有收到那女孩的未接来电。
反倒是多了一条未读的短信,他随手点开。
【您尾号1024卡已存入90000000澳门元】
Uncle
沈晗黛心里藏着事,失眠了一晚上,到了凌晨快三四点的时候才睡着。
第二天一觉清醒已经是中午,她着急见孟行之问事情,醒来后立刻奔着孟先生而去,可问到孟公馆上下,得到的答案都是孟先生彻夜未归。
她脑子里那个冒犯的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心中冒出难以言说的酸涩感。
孟先生不在,小孟礼也被母亲接走,偌大的孟公馆,沈晗黛找不到一个可以言说这股酸涩的人。
压抑的情绪埋在沈晗黛心里越变越大,她忍不住埋怨孟先生,明明说了只做叔侄,可现在他做的事情恨不得要将她以他用蹩脚的侄女身份,留在他身边的借口也要抹杀。
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孟先生难道也要骗她一个小女孩玩吗?
沈晗黛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待了一整天,情绪低落没有胃口,菲佣送来的餐食她也只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
到了平时该上班的时间点,她下意识的要出门,结果一看日期,发现今天休假。
她又把衣服脱了换了睡裙,稿子也不想写,什么都不想做,蜷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睡到半夜口渴的厉害,她又不得不找了一件披肩披上,出房间找水喝。
手机电筒照明的能见度有限,沈晗黛偶然发现自己房间摆放的一盏巴洛克式风格的手提灯,打开后非常明亮,后来晚上有需要出房间,她都会用这展精致的手提灯代替照明。
下到一楼喝完一杯水后,沈晗黛更觉得清醒,在床上躺了一天,便想要去外面花园走走。
孟公馆夜晚不闭灯,花园依旧有夜灯照明,配上沈晗黛的手提灯,她还算能看清路。
刚走到花园没多久,沈晗黛耳畔边传来一阵极远的乐曲声。
正是夜深人静时,这乐曲声显得格外突兀,沈晗黛不自觉握紧手里的灯,却又克制不住的想要听的更仔细些,脚下的步子情不自禁的往这声音靠近。
一路来到那间玻璃温室前,门只开了一点细缝,里面没开灯漆黑一片,但那音乐声已经近在咫尺。
沈晗黛咽了咽喉,还是没抵住好奇心走进了温室。
黑暗的环境下,沈晗黛什么也看不见,手提灯是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她慢吞吞的往里走,乐曲的声音变得更清晰。
绕过那片藤本月季,露出了花墙后的真容。
今晚夜色浓,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温室之中。
孟行之坐在轮椅上,怀抱萨克斯,头微垂几分,阖目吹着一首沈晗黛从没听过的乐曲。
冷白月色尽数倾注在他身上,衬的他深邃眉目都变柔和,他神情极淡,吹奏的这首萨克斯曲悠长舒缓,整个人几乎要与月色交融在一起。
宁静又内敛,如梦似幻的一幕,哪怕最顶尖的画家也难以构造出这幅光影画。
可沈晗黛却莫名觉得忧伤。
连同他吹奏的这首舒缓的萨克斯曲,都让沈晗黛觉得忧伤。
她脚下的步子情不自禁往男人的方向踏了一步,却没发现脚下的树藤,她被勾住脚摔在了地上,手里的手提灯摔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吹奏的男人。
萨克斯的声音停了,沈晗黛的视野陷入一片焦灼的昏暗。
手提灯停在了男人脚边,孟行之没去捡,眼神精准的投落在摔倒在花墙边的女孩身上,见她迅速的在地上坐起,手慌乱的往灯所在的方向摸索着。
孟行之顿了顿,单手将萨克斯放在一边,身体微微前倾,用另一只手勾起那盏灯,轮椅往前进几分,来到她身边停下,橘黄灯光照清她泪眼朦胧的脸庞。
沈晗黛仰起小脸呆呆的望着他,他垂眸和她对视,沉声问:“摔疼了?”
她以为他的眼泪是因为摔跤而流。
沈晗黛摇了摇头,有些懵懂的开口:“uncle的曲子让我觉得很忧伤。”
不仅是曲子,还有今夜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也让沈晗黛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忧伤。
孟行之没答话,将那盏灯递回到她手里,要抽离之时却被她突然抱住,“uncle,我也给你唱首歌吧。”
她清了清嗓,“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你在唱什么?”
“七子之歌啊。”沈晗黛认真同他解释,“我小时候不开心我妈咪就会唱我喜欢的歌哄我开心,uncle是澳区人,我给uncle唱七子之歌啊。”
此情此景,她大可唱首缠绵悱恻的情歌来达到她想达到的目的,可她却没有,而是唱了一首连澳区三岁小朋友都会唱的歌唱给孟行之听,只因为他是澳区人,她觉得他一定听过。
简单又纯粹的逻辑,让人连想要去探究深意的余地都没有。
手提灯散发的光映照在他们两人之间,孟行之那双琥珀绿的眸底被照亮,里面印着女孩身影,“为什么要唱给我听?”
沈晗黛不假思索,“我在哄你开心啊……”
她见过孟先生坐云端无所不能模样,此刻再见他忧伤落寞模样,就让沈晗黛无法接受。
她发自内心的希望孟先生永远都好,永远都开心,而他现在在她眼前,她就想力所能及的让他变得开心一些。
孟行之闻言长睫翕动,掩在其下的眸色暗涌晦涩,仿佛一片即将掀起波涛的海域,深沉的让人难以窥探。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无人敢来靠近他,更无人会敢造次的说要令孟行之开心。
但眼前突然闯进来的女孩,却偏偏想用一首澳区三岁小童都会唱的七子之歌来哄孟行之开心。
方式幼稚又浅显,用哄小孩的手段来哄孟先生的,她是唯一一个。
沈晗黛从未见过孟行之这样看自己,以为是自己刚才又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他。
可她自认已经足够努力想让他开心,压在心头一天的失落和委屈一起爆发出来,“我是不是又没做好让uncle不高兴了?电视台的事情也是,住在孟公馆的事情也是,我是不是在uncle面前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
她声音哽咽,眼泪断线珍珠一样下坠,砸在紫色睡裙上印出深色水t痕。
“我没有不高兴。”孟行之垂下目光不去看她,脑海里名为克制的弦尚存,“你在电视台和孟公馆也都表现的很好。”
沈晗黛却像是有些不信,她从地上跪坐起来有些急切的抱着他手臂,娇俏美人面上的神态楚楚可怜,“可是如果我表现的很好,为什么uncle最近都对我很冷漠……uncle是不是还想把我从孟公馆赶出去?”
孟行之喉结滚了滚,想要说些什么解释,最后又咽了回去。
无所不能的孟先生,也有回答不上来小女孩问题的一天。
他不说话,沈晗黛便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她心头涩意加重,“……是因为章主播吗?uncle钟意她,所以我应该避嫌离开是不是?”
“不是。”
“如果不是那uncle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沈晗黛泪眼婆娑,“是uncle说的我们要做叔侄的,可是现在uncle连做叔侄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了……”
眼泪顺着她白皙的下巴尖滴落到孟行之的手背上,明明只是温热的触感,他却觉得那块被她眼泪触碰过的地方,好似有火在灼烧,连着心头也好像跟着被灼伤了一块。
孟行之的手情难自已的向女孩的脸庞伸去,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泪,连嗓音也不由自主的放轻:“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
沈晗黛的泪珠落到男人指尖,声音哭的有些发哑,“我希望uncle能……能让我留在uncle身边……”
名为理智的弦一直紧绷着到达临界点,在孟行之的脑海中断裂。
她是蓄谋接近也好,心怀不轨也罢,在这一刻孟行之都不想再去探究。
撤去所有的理智清醒,放纵的感性主导了男人的大脑。
孟行之单手捧起女孩的脸抬高,含情目中印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为她发软,唇边却泄出一声似无奈又似自嘲的笑。
沈晗黛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她窘迫又难受的松开他的手臂,要从地上站起来离开时,却突然感觉头一阵眩晕,身子跟着摇晃站不稳眼看要倒地。
男人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住她的腰,她被带的身形往前扑,以一种被男人半拥入怀的姿势将头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下一秒,沈晗黛听见孟行之那口醇厚嗓音,在她耳畔轻笑着说:“沈晗黛,是我输了。”
Uncle
万籁俱寂,被月光笼罩的玻璃温室内,水流潺潺是这四下唯一的声音。
沈晗黛扶着孟行之的肩膀起身,规矩的在他面前站好,对他刚才的话感到有些困惑:“uncle什么……输了?”
孟行之唇畔笑意犹在,他缓声答:“我会让你如愿。”
如沈晗黛的愿,让沈晗黛留在孟行之身边。
沈晗黛感觉自己连日来受到的委屈和冷待,瞬间被孟行之这几个轻描淡写的字抹去,她怔愣的望着对方,“真的吗?”
“嗯。”
“uncle这次……会说话算话吗?”
“会。”孟行之给她想听的话,“说话算话。”
孟先生的保证能打消女孩所有的顾虑。
沈晗黛终于破涕为笑,提着灯殷勤的去把孟行之放在一旁的萨克斯拿起来,双手抱在怀里,“我送uncle回房间休息。”
孟行之抬眸看向她哭花的跟个小猫似的脸,明明看上去惨兮兮的,但那双湿红的狐狸眼却是微弯着的在笑,看样子开心极了。
他那双一向淡漠的含情目里,也像是受到女孩笑容的感染,不自觉漫上一丝笑。
“萨克斯抱得动吗?”孟行之问。
沈晗黛又把萨克斯往上抬了抬,“抱得动……”
孟行之笑着单手从她怀里把萨克斯拿回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回去了。”
手上的重量一轻让沈晗黛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孟先生已经操纵着轮椅到了她前面。
沈晗黛想用手提灯为他照亮前路,可是四周太黑,她的步子又不敢迈的太大,只能在男人背后唤他:“uncle……”
男人的轮椅停下,余光扫到女孩靠着那盏手提灯,慢慢的走到他身侧来,“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沈晗黛被问的猝不及防,有些难堪的脸将别入阴影中,“我就是视力不太好。”
一到晚上没了光就成了瞎子,这是她的缺陷,她不想告诉别人。
今夜月光明亮,玻璃温室四面透明,加上有不远处花园的夜灯映照,里面并非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正常人一旦进入,过不了多久是能够适应这样的黑暗的,而沈晗黛显然到现在都没有适应。
孟行之斟酌道:“夜盲症?”
孟先生显然不好糊弄。
沈晗黛抿着唇极轻的“嗯”了一声。
“是后天的,还是先天的?”
沈晗黛垂下羽睫,声音更细小:“先天……”
后天的夜盲症还能通过目前的医疗手段治疗,但先天的除了控制病情外,还没有完全根治的方法。
先天的缺陷是沈晗黛不想告知别人的小秘密,她从小到大都藏的很好,孟先生是除了沈家人外第一个知道的。
沈晗黛心里有些忧虑,她不确定这个缺陷会不会改变孟先生才对她缓和的态度,正独自在脑子里苦思着,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沈晗黛蓦地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许是橘黄灯影落入男人眼中,琥珀绿眸色泽比平时更浅,里面的冷意被暖光融化,剩下的就只有温情脉脉。
女孩的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像是受到这双含情眸的蛊惑,沈晗黛把手慢慢的伸向孟行之的掌心,指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上面温热的体温漫过沈晗黛指尖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像是被烫到似的立刻将指尖从男人掌心收回,转而抓住他袖口的一点衣料。
他们现在是叔侄,沈晗黛谨记本分,不能逾矩更不能让孟先生误会她。
男人掌心里的柔软一触即逝,他眉骨微动,眸光不动声色的看向沈晗黛捏着他袖口的两根白皙手指。
沈晗黛说:“这样就可以了,谢谢uncle.”
避开肢体接触,保持距离的只抓男人袖口。
孟行之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没说什么,由着沈晗黛拉着他袖口。
从玻璃温室到别墅,沈晗黛想要先送孟先生到房间,却被孟先生带着回到了她的房间。
他明明行动不便,还绅士的将沈晗黛送回房,让沈晗黛心中被暖意包裹。
但之前的事情她还仍心有余悸,在孟先生要离开时,她没有及时松开对方的袖子,试探着问道:“明天我可以和uncle一起吃早餐吗?”
孟行之不答反问:“你想和我一起吃早餐吗?”
“想。”沈晗黛不假思索,话出口又觉得孟行之这句反问有些像是在捉弄她,“uncle明明知道我想的……”
邀约是她提的,知道她想还要反问,沈晗黛感觉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孟行之面前,一点都藏不住。
孟行之无声笑了笑,没有直接答应她的邀约,“如果你明天早上能起来的话。”
“我当然能起来!”沈晗黛立刻顺杆子往上爬,“uncle我们明早见!”
她眉开眼笑的松开孟行之的袖子,推开房门进到卧室后,又似乎记起来什么,从门背后探出半个身子,眉眼弯弯的对门口的男人说:“uncle晚安。”
他道完晚安也不急着关门,就用那双潋滟的狐狸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孟行之,小心思就差写在脸上。
孟行之如她所愿回:“晚安。”
沈晗黛这才慢慢将门关上,可她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背靠着房门,整颗心都被和孟行之重归于好的喜悦装满。
他不会赶她走了,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她视而不见了。
少女那张娇媚脸庞,透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雀跃,整个人看上去像只明媚的小鸟。
“锁门。”
男人低沉嗓音隔着门冷不丁响起,沈晗黛立刻站直身体,听话的去锁了门,“锁好了。”
轮椅在地毯上转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孟先生离开了。
沈晗黛的确不常有锁门的习惯,不过孟先生是怎么知道的?是因为没有听到她锁门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