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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天光 骨色弯刀 21017 字 28天前

第八十一章 布局

周应川下床, 从书房里拿来一份文件:“我找人查的和韩明说的差不多,就是李怀远,他之前是明阳市土地局的一个小领导, 当时还想着有点麻烦,不过去年他辞职下海, 开了一家叫志远的皮包建筑公司…”

许塘翻着看资料,里面有李怀远的照片, 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浓眉大眼。

“周应川, 我和他长得像吗?”

周应川说:“不像。”

许塘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只长得像我妈…!要长得像他我恶心死了…!”

周应川抱着他, 亲他的额头:“对,宝宝, 你只像你妈妈…而且他到底是不是你血缘上的父亲,还要鉴定…”

“是不是都无所谓, 就凭他对我妈做的那些事,他要不是我父亲,我整死他,他要是我父亲, 我整死他一家…!”

许塘恶狠狠地,这个男人无论如何始乱终弃,简直是把他妈那种境地的女人往死里逼。

“那个买我妈的混蛋呢?”

叫什么名字来着, 狗屁许大军?

周应川说:“许大军三年前给人家盖房,从屋顶上摔下来,摔到脑子, 偏瘫了, 这两年应该是神志不清醒了。”

神志不清醒?

那年残忍落下的棍棒、哭喊、下跪、哀求、几天才扔来的残羹剩饭…

他当初刚到周家时肠胃被损坏的几乎无法自主吞咽食物, 何尝不是那几年噩梦一般的虐待下的后遗症?如果不是周姨和周应川一点点的喂他、养他, 他大概早就是一具白骨死在路边了吧?

许塘眯着眼,他脾气又犯上来了,挥手抓起台灯,周应川也没有阻拦,许塘不发一言,脸色阴沉地一把砸了出去。

“他以为瘫了傻了就能躲过去了?做他的春秋大梦…!”

“塘塘…?”

周应川看到许塘的脸色不对,似乎要呕吐,男人连忙抚他的背,抱起许塘,绕开满地琉璃碎片,去对面的另一间主卧…

“这些事对你的刺激太大,宝宝,不要亲自做了,我来帮你处理吧,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许塘缓了缓,摇头:“不…”

他一个字,周应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喂许塘喝了点温水:“许大军还有个弟弟,叫许小军,在明阳那一片做招投标的掮客,就是联络人…这两年他拉的那些土地项目倒和李怀远有不少关系…估计李怀远收了他不少好处…”

“狼狈为奸…!现在李怀远不是下海了吗,这最好不过了…”

许塘想了想,说:“我要好好想想,想个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的办法,让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周应川…”

许塘歪头跟他耳语,周应川自始至终握着他的手,在查清楚事件始末之后,他心里对许家还有那个李怀远的恨意不亚于许塘,那帮人,真该由衷的庆幸他们生在国内。

中海的设计案定了初稿,许塘也要实地考察,同时,国际游资再次掀起风浪,有欧洲的几家做空基金联合起来盯上了港城,上面聘请周应川回国去做金融风险的应对顾问。

八月份,他们再次回了国,周应川先陪他先飞到了申州,将许塘的一切安置妥当,因为这次恐怕要住的久一些,除了固定的几个保洁阿姨之外,周应川又请回了苗阿姨。

苗阿姨比六年前胖了些,她儿媳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前年带着上幼儿园了,她儿子争气,在外企做事,看她累就请了个保姆,苗阿姨也没想到周应川和许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她。

“乖崽眼睛好了哟…人也长大了,真好,真好…”

苗阿姨抹了两把眼泪,就笑着擦手说去给许塘做他爱吃的小炒黄牛肉、尖角腊肉,都是她在家自己做的…

不仅如此,一家叫名叫凯沃的荷兰公司在澜江岸CBD风风火火地租下了一整层办公楼,做高科技花艺培育和研发的,入住当天这栋矗立在江边的写字楼白领们就几乎全都知道了这家公司,那就四个字:“人傻钱多”。

因为据说这家公司的老板十分年轻,还是个不会说中文的美籍华裔,谈租金时不知道翻译哪个指头没比划对,直接付了双倍的租金。

这年头,国内打开了对外开放的大门,什么人都想来捞一笔,有些外商那纯属就是送财童子,这样公司在澜江一抓一大把。

此刻,已经被贴上“人傻钱多”标签的老板—许塘,正在车上慢悠悠地喝着一杯卡布奇诺。

“小沈哥,还有多久到?”

前面开车也是熟脸,是当年周应川在方旗的助理,他现在在周应川的州亚工作,做到了基金项目部的经理,这段时间周应川调他过来帮许塘,毕竟许塘从前没接触过这块儿。

沈瑞这两年的年薪也开到了五十来万,这个"项目"做完,他应该就跟着周总去美国了。

他老婆这些年一直吵吵着想移民,那就去吧,他跟他老婆是初恋,他老婆一哭,他头一个受不住。

“快了,许总,还有半个小时吧,已经跟那边的人越好了,他们就在路口等我们。”

许塘说:“小沈哥,你还是叫我许塘吧,你叫我许总,我总觉得怪怪的。”

沈瑞笑了一下:“还是得叫许总,许总,这是您的翻译,Jessie,自己人。”

Jessie是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短发女人。

“许总好。”

许塘也打了招呼,没有再说。

沈瑞是打心眼里感谢周应川对自己的提携,所以这次他找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他们的车在国道上行驶,掀起一片黄沙路尘,现在正值三伏天最热的时候,吴尖村的村长吴海建,还有许小军几个这会儿正顶着毒辣的太阳等在村口的小路上。

吴海建说:“许二,你消息来的可靠不可靠,咱们村这片地除了黄土地就是黄土地,人家外国老板会来咱这儿投资种地?”

这不是傻吗?难道是国外没地种要专门跑来他们这个小山旮旯?

许小军人长得精瘦,夹着个假名牌的皮包遮太阳:“你真是什么也不懂,这不叫种地,这叫培育!人家大公司是专门培育兰花的,你知道现在外头就这么小的一盆兰花,能卖多少钱吗?!比他妈的金子还贵!”

他比了个碗大的手势,许小军是他们村第一批盖起二层小洋楼的,他消息最多,吴海建一听,一盆花能比金子还贵?

他不太相信,没一会儿,太阳底下远远开过来一辆奔驰,路上的土都在颠儿,再定睛一看,哪里是一辆啊,分明是五辆!整整五辆大奔!

“你瞧瞧人家外国老板这派头…!多气派!老吴,我告诉你,现在来投资的老外都是不差钱!要真能把咱们的破地方卖个高价,咱他妈就是祖坟冒青烟,连着祖宗十八代都发大了…!”

就凭着这五辆大奔,先把吴海建给镇住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都还没见过这么多豪华车!在阳光底下,反着光真跟镶了一层金子似得。

一行人赶忙点头哈腰的迎上去。

“吴主任,这是我们凯沃集团的老板Jurrien Adan…

“艾老板…!您好您好!!艾老板!欢迎您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来到我们吴尖村来考察!我叫许小军,您叫我小孙就行了,这是我们村的村长老吴,您辛苦了!我们前面准备了一桌给您接风…!

翻译Jessie想纠正,许塘微笑,和Jessie说话,一旁的吴海建瞧着,低声道:“许二,这老板看着也太年轻了,有二十五没有?连中国话都听不懂,真能来咱们这儿投资?”

许小军跟他挤着眼说:“人在外国长大的,外国人看着都年轻!你别管那么多了,管他听不听得懂,有钱就是爷!”

他一边赔笑,一边对着许塘一行人做‘请’的姿势:“艾老板!我们这儿是附近有名的‘山好水好’、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您看,我们这儿水都是山上天然泉水引的,夏天直接喝都没问题!保证原生态!您来看…”

许塘,哦不,现在是艾老板,奔驰上下来的助理给他撑着伞,吴海建看着这个架势,赶紧招呼前面的几个主任带路。

“…我们凯沃几天做的是高品质的鲜花培育和研发,尤其是对土质和水质的要求都比较高…有污染的地方我们是坚决不会选择的…”

Jessie帮着许塘“翻译”,许二赶紧说:“您放心!绝对没污染!!都是干净的!”

他急切地想证明,弯下腰,手捧着眼前的河水喝起来,许塘站在岸边,看着眼前、脚下的这条河,他转头笑着和Jessie继续说英文。

“许老板,吴村长,艾老板的意思是,他想在在苏南投资建一个大型的温室鲜花培育基地,培育高品种的兰花,郁金香。…投资很大,现在像日本、韩国上对鲜花进口的需求量都高,每年进口额有上亿美元的体量,艾老板想把这么项目打造成供给日韩的“后花园”…”

吴海建有点犹豫:“你们真是来种花的?可花才能值几个钱啊…”

沈瑞道:“吴村长,去年在昆市举办的首届园艺博览会,一株素雪幽兰的价格拍到了八百万…”

吴海建差点吓得脚下一个趔趄。

“你说多少?!你说多少钱?!”

沈瑞说:“八百万。不过我们除了培育高品种的兰花,也培育像清心兰,蝴蝶兰这样的观赏品种,清心兰一株的出口价在十美元左右,一箱五百株,两百箱装船运输,我们在福市的基地比这儿小一班,旺季每个月都会装船过海关发走一批…”

吴海建这会儿已经算不清楚了。

“许二,十美元是多少钱?”

“就是一株能卖八十多块钱!人民币八十块!两百箱,他娘的,一船就是八百万,那咱们两千亩土地…”

“预计每年的产值在两千万左右。”

许二这会儿手跟着都有点抖,他一激动就这样,两千万?他真没想到他在申州的那帮酒友能给他透漏这么好的消息,幸好那天的酒局他去了,要不是说,还是朋友多了好走路!

但他也不是傻子,他夹着包问:“艾老板,沈经理,但我们村的土地可不拆开卖,两千亩打包,而且你们要是把我们地买了,我们全村六百口老老少少住哪儿?也不能全上街捡垃圾去,我听说别的地方建工厂都管安排房子和工作…”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种植花卉也需要大量人工,到时我们会统一建设职工家属楼,安排住宿,同时村民愿意的可以和我们签署长期的劳务合同,是公司的正式职工…”

吴海建听了能解决工作和住宿,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算落了一大半!

“太好了!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吃和住,可我们没人懂种花啊…!还有,艾老板,我们要把地卖给你们了,那各家各户的安置费,土地补偿费、还有什么,青苗补助费…这些怎么算?”

吴海建别的不了解,但现在外资大量涌入,南边好几个村都卖了地皮建工厂,在赔偿金上的事他可是听过不少!不少村光靠着这些名头一大堆的赔偿金就娶了老婆盖了气派的新房!

“我们会从荷兰派专业的园艺种植专家过来…至于补偿费…”

正谈到兴头上,许塘开口打断了,Jessie帮着翻译:“艾老板的意思是时间有限,今天就先考察到这里,我们还要赶去下一个地方,我们需要装一些你们当地的泉水和土地的样品走,到时做微量元素的检测再决定…”

许小军和吴海建一听不是只考察了他们这一个地方,在看那几个专业人员已经在拿着样品袋装土和水。

吴海建说:“许二咋回事?不是单看咱们一家啊!还检测,这土有啥好检测的?”

许小军瞧着他们的动作,暗骂:“娘的!这外国佬果然都精明的很!!”

不过嘴上还是陪笑:“我们这儿地方偏,之前旁边好几个都通路了,我们这儿还没通电呢,不是自夸,艾老板,论水土,真没比我们这儿更好的了…”

瞧着他们也没什么表态就上了那几辆大奔,许小军和吴海建有种眼生生看着一块大肥肉…不,一根儿沉甸甸的大金条飞走的感觉。

“许二,那艾老板什么意思?买还是不买?”

许小军看着几辆远去的大奔,点了根儿烟抽,吴海建看着许小军发抖的手:“你咋了,咋今天手一直抖?”

许小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对上那个艾老板的眼睛,心里就跟对不上弦儿似的忽地一跳,但想了半天,自己哪会跟荷兰来的大老板有什么交集?更何况,那人连句中国话都不会说…

“不知道,估计他妈的昨晚喝高了…”

吴海建说:“你小子是真特娘的走运,家里就一个瘫痪的老哥,找个女人伺候着,到时候分多少钱还不是进你一个人的口袋!她现在还倔着呢?”

“倔个屁!在咱们村那就没有打不服的女人!”

“你别真给人打死了,看紧点,别让人报警了,现在这年头…”

“她还想报警?咱这破地方让警察来了都找不到…再说了,不是有村长您帮着看着的吗…”

许小军露着一口烟牙,笑了笑:“哪儿能真打死,花了三千大洋呢!我还得让她给我生儿子呢!”

他又使劲抽了口烟:“不说那败兴货了,吴村长,你是村长,要说我,这以后哪户能得多少钱,还不是你说的算的…?你信我,这茬事儿咱绝不能放过去,等着吧,这么多年,就是轮,也该轮到咱们发了…!”

作者有话说:

许小塘:(露出小恶魔獠牙)好久不见,这破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多还在喘气的,真好。

第八十二章 山庄

下午不懂中文的“艾老板”已经回到了家, 许塘刚洗完澡,窝在沙发给周应川打电话:“哈哈,你知道吗周应川, 那个许小军居然叫我艾老板,Jessie叫我Adan, 他以为是艾老板…那Jessie岂不是‘杰老板’?哈哈…我真的差点演不下去了…”

许塘笑完了:“我真佩服小沈哥,两句话就把那个什么姓吴的村长吓得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还好你叫他跟着我…”

周应川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苗阿姨刚刚端上了小炒和粥, 许塘没什么胃口。

“周应川, 我下午看到那个许小军了,他和我记忆里长得不一样了, 我小时候觉得他挺高的,今天见了, 像尖嘴猴腮的一只瘦猴子…”

“宝宝,我明天就到。”

明天是周末,许塘对着电话亲了一口:“不急,你要相信我搞得定, 你不要周末就飞来飞去,也要注意休息…那边是不是好忙?再说了,这不是你教我的?放长线, 钓大鱼…”

许塘早已生出自己的羽翼,他并不是一个时刻需要周应川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周末时,周应川从港城飞回来, 同时在发生地是, 等不急的许小军和吴海建到了凯沃的办公地址, 询问卖地建设培育园的事。

沈瑞按照许塘的意思说:“现在检测报告还没出, 集团还没办法做决定…而且按照《土地法》的规定,集体所有的农业用地,需要先由政府征上来转为国有土地,才能进行划拨,你们拿到能卖地的批文了吗?”

“啊?这不是你们买地的要负责的吗?”

吴海建一头雾水,偏偏这会儿又来了好几个村里打扮的,估计也是来问培育园的事。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凯沃刚刚在申州成立办事处,接待的人员都还不够用,对国内的各个环节也不太熟悉,所以我们更倾向在申州与找一家代理公司,全权代理我司这次的开发业务…”

“全权代理?”许小军问:“怎么个代理法儿?”

“就是我们委托他们进行项目前期的开发管理,包括土地批文,人员安置和补偿,钱款我们只对代理公司,也会给一笔代理费,孙老板,你问这个是…?”

许小军只是略思索了两秒,接着猛地一拍大腿:“沈经理!这不是巧了吗,我就有一家中介公司,这是我的名片…而且我还认识建筑公司的老板,专门搞这个的,您看我来做代理怎么样?”

“开发不是问题,关键是土地这块……”

沈瑞接下名片,有点犹豫,说要和老板汇报,许小军追着说:“您看,你就帮忙美言几句,我保证把这个项目做的漂漂亮亮的,实不相瞒,其实现在能做开发的土地批文都不好搞,您这边要是被拖着,也耽误事不是,不信你去问,但我有门路…!保证能把这两千亩地顺顺利利地拿到手…!”

许小军拍着胸脯保证,还给沈瑞示意了一个“不会少你回扣”的手势,等他们从办公楼出来,吴海建吹着澜江岸的风,觉得肺里都是一沓沓钞票的味儿。

“许二,你干什么要把这个事揽下来?你能弄到他说的什么…土地批文?”

“那算什么,你知道申州每年,不,每个月动工多少项目,这么多,上头还能一亩地一亩地的去检查?”

吴海建说:“还有那个代理公司,难道你还想赚咱们村的钱?”

“吴村长,你怎么是个榆木脑袋!现在的项目就好比是大肥肉!你就是自己不吃,在手上这么一滚!那就能沾不少油水!看吧,这一把要是真接下来了,少说也得有这个数…”

许小军比了一个数字,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李怀远打了个电话。

他的中介公司本来就是做掮客生意的,那么多审批不下来的土地,不都是他去跑成的?盖几个无关紧要的真章,再盖几个假章,真假掺半,轻而易举就能骗过那些开发商和村民。

他料想李怀远也不会推拒,当初搞大了他嫂子…呸!那个贱女人的肚子,他真以为是白搞的…?-

周末周应川就到了,许塘搂着男人在落地窗旁巨大的下沉客厅尽情地亲吻,亲完,周应川抱着许塘洗了个澡,他手里有一份许塘和李怀远的血缘鉴定报告。

许塘挺冷静地,他看完就给扔了。

周应川的手拨弄着许塘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拿起吹风机,又给他吹了一会儿。

“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他们正慢慢往里钻呢,小沈哥说那个许小军估计会因为土地的事去找李怀远帮忙,其实我也纳闷,上面发了文件,现在全国的土地都冻结了,不让动,你说他去找李怀远能干什么?”

“两条路,要么伪造批文,要么想办法绕过上面的审批。”

“饶过?那么大一块儿地怎么绕?”

周应川说:“把地拆开,化整为零,比如把三千亩拆成三个一千亩,就绕过了往上报的环节,国内不少开发都这么搞,但前提是…得有人在后面背书,至少也得是口头应允…那个许小军和李怀远不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市县一级最多只有三十亩以下的审批权,他要拆,至少要拿到一百个批号,不现实。”

许塘嘶了一声:“那你说…他俩真的敢伪造国家批文?”

“李怀远过去在那个位置上,他熟悉那套审批流程的漏洞,在我们之前他靠着这些捞了不少。”

这些周应川都有叫人在背后默默地顺藤摸瓜,还真摸到不少,在申州别墅都买了两幢,市值往少了说也得有四百多万。

哪里是一个他当了几年的小科长能买得起的?

许塘舔舔嘴唇:“好一个偷天换日啊,按照国内的法律,这够判刑了吧?”

“足够,三到十年…宝宝,下周你约了见他们两个谈项目?”

“是啊,许小军主动提出要做开发代理,我这个甲方老板怎么能不见见?不过先派小沈哥去吧,把代理的事谈好,我再出面…,哥,你说,我要是把给村民的补偿一次性打给许小军,让他去分这笔钱,他会不会高兴疯了?”

只要做工程的都知道这其中能抽的油水有多肥厚,就是不抽,光是拖两个月,纯放在银行滚利息,都会是比不小的钱。

“一次性打给他?”

“当然不会那么便宜他,那只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我打算让小沈哥去给他透露透露,把土地补偿改成股份合作,村民以地入股,每年分红…到时我再把这个项目拿去港城玩一圈,往后是赔是赚,还不是我说的算?”

周应川瞧着他眼眸里闪烁着点点狡黠的光彩,他亲吻许塘的鼻尖:“想法很不错,看来之前你在公司实习确实学到了不少…”

“那肯定的,也不看我是谁教的…”

许塘露着小牙在周应川眼前作势咬了几口,周应川让他搞怪的样子逗笑了,男人拢着他的后颈搂在怀里。

“真好…”

“真好?”

周应川又亲了他头顶一下:“至少我以后可以少担心一点你在外面会被人欺负…”

“周应川,在外面根本没人敢欺负我好吗…?你就是整天担心这个把自己身体担心坏的是不是?”

许塘去捏着他的脸:“你不要担心,不要再担心,你要好好休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这是你现在,不、未来都第一重要的事…!我会一直盯着你的…!知不知道?”

周应川点头:“知道。”

许塘这才笑了,又趴在周应川怀里。

第二天,周应川说他相熟的朋友秦卫东陪爱人来了申州,他和上次在江岸会所见过的中海集团的老总靳越群还挺熟的,就约了碰面。

约在郊区的秀水山庄,风景秀丽,私密静谧。

到了地方,靳总和乔苏不用再介绍,由许塘操刀设计的中海的总部渲染图已经通过董事会决议,在CBD屹立的双子星大楼璀璨生辉,不出意外地话,将来一定是江州的地标性建筑。

倒是中晟集团的秦总秦卫东,许塘之前在纽约时听周应川提过,和他同是哥大校友,在全球范围内从事金属矿产的资源勘探,听说去年还在哥伦比亚花重金投建了开采祖母绿的。

秦卫东的性子瞧着十分冷淡,配上他过于凌厉深邃的五官,让人只觉得谁往他旁边一坐,凭白的周遭温度都要骤降八个度。

他的爱人叫方黎,生的十分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精致的五官好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佳的拍摄角度,他来的迟了一点,听他说是上午在申州电视台彩排节目,秦卫东这次也是陪着他来的。

明明外面有侍应生引路,秦卫东还是出去接了他回来,他陪方黎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下午才和他们汇合。

一行人在山庄里打高尔夫,乔苏对“小球”游戏没兴趣,又喊着去钓鱼,许塘之前总陪周应川出海去海钓,在池塘钓他还真没去过,就跟着一块去了。

他们仨往那边一走,身后三个坐着聊天的男人几乎是同时刻地站起身来,眼神跟着往那边看去。

“去哪儿?”

“去哪儿?”

“去哪儿?”

乔苏挥手跟他们喊:“我们去钓鱼!”

又看他们都站着:“你们要去哪儿——?”

怕他们听不见,乔苏又喊:“让服务生给我们说,一会儿我们去找你们——!”

一个人站起来或许有点尴尬,但当同桌的另外两个也站着,那点尴尬就自然而然消解的无影无踪,变成理所应当的融洽。

周应川之前和许塘去海钓都是他来弄鱼竿那些:“我先过去看看。”

秦卫东没说话,手上已经拿起了外套。

靳越群说:“一块儿去吧。”

池塘不小,建造的风格比照苏南园林,亭台楼阁相交辉映,侍应生已经帮他们将鱼竿和遮阳伞都弄好了,根本不用帮忙。

秦卫东检查了一下方黎的鱼竿和鱼钩,发现不是十分锋利的那种,就给他了,乔苏去问经理有没有那种防水衣,可以穿上直接下去抓的,被靳越群给拎着脖子薅回来了。

周应川没有假手给侍应生,他坐在旁边陪着许塘装饵,俩人是第一个将鱼饵沉下去的,也是第一个钓上鱼的。

钓了会儿鱼,乔苏又嫌晒,拉着方黎和许塘去苹果园摘苹果了,正当季,周应川他们没跟着,继续钓鱼。

其实原本鱼也是不用钓的,就是几分闲情逸致的事,也不会钓出东星斑,但谁让另外两个一下午一条都没上钩…

本来钓不上也没什么。

但方黎走之前,看着周应川和许塘的鱼桶里三四条小鱼在游着:“秦卫东,人家周总和许塘怎么就那么厉害的?”

他随口一句,原本看着对钓鱼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秦卫东竟又坐下来了。

还有乔苏,他趴在靳越群耳朵根儿,用看似很小声实则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楚的声音说:“老公,我也想要,我也想要三条他们那样的…老公,你是不是不行呀…!”

于是到后面的两个小时,周应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人提起来的事,他们三个人就跟长在这儿似的,倒是聊了不少。

幸好太阳落山前,秦卫东和靳越群的鱼桶也没落空,傍晚吃完饭,他们就返程了。

回到家,周应川在给许塘削苹果,许塘换完睡衣,就迫不及待地跳在周应川背上了。

“哈哈哈周应川,你别削了,我真忍不住了,我要跟你讲,下午我和黎哥还有乔苏去摘苹果的时候你没去,真的错过好多,笑死我了…”

周应川将苹果切成小块儿,喂到他嘴里一个。

“我错过什么了?”

“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下午黎哥跟我们在摘的时候,秦总一直给他打电话,你看见没有?”

周应川想,下午钓鱼的时候秦卫东确实一直在看手机。

“哈哈,你知道秦总对黎哥说什么?哈哈哈…他居然叫黎哥不要走进去,就在外面,不然他看不到黎哥了,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你没看黎哥脸上那个无语的表情…”

许塘笑的要岔气,快要搂不住他,周应川没再切了,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拿着盘子出去。

“哈哈哈,还有那个乔苏,他更搞笑…!他简直是小品演员,他问我们谈恋爱都是怎么谈的,还和我们控诉,说靳越群从小就压迫他人权,哈哈哈…”

许塘笑的一直拍周应川肩膀,周应川还没听呢,也被他感染地低头笑。

“宝宝,他控诉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说靳越群管他像管孙子,从小靳越群让他尿,他就是没尿也得尿,靳越群不让他尿,他就是尿一半也得憋回去,哈哈哈,憋回去…他还说,靳越群要训他时,他就是在蹲坑都得先出去听着…哈哈哈,他真的要笑死我了…最关键的是,最关键的是…”

许塘笑的眼泪都出来:“最关键的是,他说这些的时候,刚好你们过来了,靳总就在他身后,哈哈哈,我不行了,靳总问他,什么时候不让他尿了?他说靳总说话太粗鲁,哈哈哈哈…理全是他的…”

周应川拿着手帕给他擦,他傍晚有段时间在处理纽约那边的事,没跟他们在一块儿。

“宝宝,你们没提醒他?”

“哈哈,我和黎哥都提醒了,黎哥咳了好几声,哈哈,但他没接受到…”

许塘笑的揉了揉脸:“黎哥人也挺好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真的太干净了…!周应川,下次我约他们一起去滑雪吧?”

“可以。”周应川想起什么,说:“不过方黎的心脏不太好,太激烈的他不能玩。”

“这样啊?黎哥怎么了?”

周应川也不太了解,只是有次在纽约的华人商会吃饭时,秦卫东的外套里掉落检查单,他捡起来,姓名是方黎的。

“下午一点也看不出…那去度假,度假可以吧?约去巴黎看几场秀也行…”

“可以…”

周应川摸着许塘的头发,虽然就他对秦卫东的了解,他不一定能同意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阳光晴好。

驰骋华尔街的周爹、版图扩展至全球的秦爹、GDP超级巨头的靳爹,

三个男人不禁想…

到底为什么,他们会坐在这里钓鱼…?

第八十三章 惊喜

第二天早上周应川又飞回了港城, 他在纽约时也经常要飞来飞去,许塘早已习惯,他睡醒时, 周应川已经走了。

床头放着一杯温水,许塘摸着喝了, 掏出手机给周应川发信息,问他登机了没有。

电话立刻就回过来了。

“宝宝, 睡醒了?水喝了没有?”

许塘伸手捞着周应川的枕头垫在脸下头枕着:“你走之前干嘛不叫醒我,我还想让你亲亲我呢…”

周应川笑:“乖, 我亲了才走的。”

许塘笑了一下, 他听到那边的秘书在和周应川语速飞快地汇报着什么:“那你先忙吧,我再睡一会儿…你要记得吃药。”

周应川说他记得, 许塘才把电话挂了,没一会儿, 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的号码是乔苏,乔苏问他年底那会儿有没有空,说想约去巴塞罗那玩, 刚好那边有球赛。

许塘说:“行啊,不过你怎么这么小声?昨天玩的嗓子哑了?”

昨天在山庄也没玩什么刺激的运动,就钓钓鱼, 打打高尔夫,摘几个苹果。

乔苏捂着电话筒说:“我、在、拉、屎…”

许塘:“……”

乔苏说他去和方黎哥也说一声,人多才有意思, 还说要叫一个好朋友, 一块儿去, 突然地, 他自己就叫了一声,说他那个好朋友不能出国,看看能不能改地方,要不去敦煌吧,看沙漠去。

敦煌古城也是建筑史上艺术瑰宝,许塘也有兴趣,说行,乔苏要给方黎打,许塘说:“你好好拉…上厕所吧,我给黎哥打。”

挂了乔苏电话,许塘就给方黎打去了,昨天他们玩的挺开心的,最重要的是,周应川说他们和他们是一样的。

在纽约待了这么多年,他们见了太多只是用来满足肉欲的关系,或许连关系都称不上,上流社会那群所谓的社会精英脱了衣服简直脏的叫人作呕,他太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尤其是从周应川的嘴里说出。

昨天他听乔苏和方黎提了一嘴,好像他们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所以许塘对乔苏和方黎天生就带着些亲近,和曾经他觉得只有亲父子、亲兄弟这样的血缘羁绊才能和他和周应川来媲美道理差不多,大概是也是一种“相吸”,这在他身上是很难得的。

正想着,电话接通了。

“黎哥,是我,许塘…”

“我是秦卫东。”

听着听筒里冷硬淡漠的男声,许塘拉开手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确定没打错:“秦总,您好,我找下黎哥…”

“他还在睡,什么事?”

许塘说:“那麻烦您帮我转达一下,我和乔苏打算年底去敦煌玩几天,想问黎哥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他没有…”

电话里又传来方黎的声音:“秦卫东?谁在睡了?你怎么又在拿我的手机接电话…!是谁找我?你再私自帮我推了试试看…!”

手机似乎被一把夺了过去,顺带还有一声闷闷地响声,像是手掌打在头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许塘:“……”

他第一次觉得,有时候周应川说的也不准确,哪里一样了?

“许塘,我是方黎,你们要去哪里…?敦煌?我当然有空…我刚好有首曲子想在那边拍一个MV…好啊,到时联系…”

本来都要挂断了,方黎那边像是一直被纠缠着,他终于受不了了,又问:“我们去多少天?可以带家属吗?就和昨天一样的,靳总周总,还有…秦卫东,一起去…秦卫东!你没听到吗?!我已经在问了,你不要搞了行不行…?!我今天还有节目要上…!”

电话里传来方黎压低地、羞愤的骂声,末了还有一句恼羞成怒:“粉都要盖不住了,王八蛋!你滚啊…!”

“……”

许塘抽了抽嘴角:“……当然可以,放松么,有时间都可以的…”

方黎又微笑地对他说:“好,那到时候我们再打电话…”-

九月份的申州又热又闷,澜江吹过来的风像是在蒸桑拿,许塘的工作室接了一个伦敦环保组织的项目,他中间又去了趟伦敦。

他再回来时,沈瑞跟他说许小军已经把代理的合同都签了,并且已经把土地批文解决了。

“解决了?他怎么解决的?”

沈瑞将文件抽出来拿给他:“他找李怀军盖了一堆街道办,村委会的章,还有村民联名的签字,不过这些都没用…,上面唯一一个有用的是市级土地局的,但是李怀军找人刻的假公章,这份批文在法律上没有任何效力。”

“做这么熟练,不是第一次了吧,那个李怀军竟然真的敢刻假公章…他签字时没说什么?”

沈瑞说:“没有,他自从知道每年每人能分到差不多五十万的分红后,就整天催着我们拟合同,昨天他已经签字盖章,由他全权代理我们这次的项目的前期开发,包括土地,赔偿…许总还有一件事要跟您汇报。”

“什么事?”

沈瑞说:“自从我们透出风声将按照每户的房屋面积来计算赔偿款,现在吴尖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加盖,有的钱不够,找亲戚借钱也把房子盖高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讹诈”?许多政府拆迁是明令禁止这种行为的。

许塘笑了一下,把文件合起来给他了。

“这说明他们团结嘛…你做,他做,我也做,良好品德,值得好好发扬…这段时间我要去港城,你就看着就行了。”

沈瑞点头,说实话,许塘给他的感觉也和从前也大不一样了,从前许塘即便眼盲,也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现在…就从他一步步布局引诱许小军他们上套开始,有时他的想法让沈瑞都觉得心惊。

这几乎是一个让人血债血偿都还不够的局。

虽然沈瑞不太清楚许塘究竟和许小军和李怀远他们有什么过节,但他不是二十多岁的新人了,他懂得闭嘴。

许塘买了下午的机票落地港城。

周应川住在中环的酒店,许塘知道他的房间,订了一间隔壁的套房,书房后巨幕半环绕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维港的繁华夜色。

吃完晚饭,许塘处理了Nancy发来的工作邮件,他的工作室新成立,邀约纷至沓来,他自然要筛选。

搞完了,他发信息给周应川:“喂,周应川,你回去了吗?”

周应川那边回他说快了,让他先睡,许塘一看表,都快十点钟了,等他十一点再给周应川打时,周应川说他刚刚到酒店。

“宝宝,怎么还不睡?”

“快睡了…”

许塘穿上睡袍,拿着浴室的香水一顿狂喷,熏的自己差点晕过去了,他还不满意,又在行李箱里选了一条围巾,围住头脸,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不是那么容易认出,他有点忍不住想笑…

他清清嗓子,站在周应川的房间门口,敲门。

“先生,客房服务。”

周应川也的确点了餐食,男人刚刚开门,扑鼻而来是一股浓烈地几乎要呛的人睁不开眼睛的香水味儿,许塘故意低着头,不由分说地上手直接搂住男人的脖子…

他脑袋像银行抢劫犯似得蒙着围巾,周应川还没看清楚是谁,就抱上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钳制住他的手臂,要把人扯开…

也就是在那一秒钟,许塘没想到周应川的力气竟会这么大,周应川从没在他身上用过这么大的力气的,甚至连床上时都从没有过的,他忍不住尖叫:“痛…!!”

也是在周应川钳制住他手臂的那一秒,不用等许塘尖叫,男人就瞬间认出这是许塘的手臂,他再熟悉不过,立刻放开了…

“宝宝…?”

“去你的宝宝周应川…!我痛死了!”

许塘痛的甩开他:“周应川,我从申州专门飞过来给你惊喜!你要掐死我了…!”

“我的错我的错,宝宝,你什么时候换了这个味道?你怎么过来了?”

“难道我换一个香水你就认不出我了?”

许塘气的在周应川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他哪里是换,像把一整瓶香水倒在了身上,他说完这句话,一呼吸,自己先伸手捏住了鼻子:“熏死我了…快去洗澡…!周应川!”

周应川笑了,他一笑,跟着咳嗽起来,许塘紧张地扶着他:“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宝宝,这味道确实有点冲…”

他低头亲吻许塘的唇,到了浴室,先把那件儿腌入味儿的睡袍扔出去,许塘泡进了超大浴缸,周应川没和他一起进去,男人坐在一旁的咖色矮凳,检查着许塘的左手手臂,上臂有一小块儿青紫。

周应川打酒店电话叫服务生送了消肿化瘀的药膏上来,男人蹙着眉,用指尖轻轻给他涂抹。

“是不是很痛?”

许塘哼:“周应川,你怎么那么大力气的?”

“你捂着脸,又喷那么多香水,刚开门我还以为是别人…吓我一跳。”

“别人?”

许塘知道周应川在说什么,他又不是小白兔。

“周应川,是不是之前也有这样的?送上门的?”

“有。”周应川紧接着说:“哪次没跟你说?哪次都要笑个不停…”

这种事无可避免,别说是周应川,就是许塘,从前和彭英群一块儿开派对时半夜也有不少男男女女来敲他的房门。

在讨好男人的圈层里,钱和色向来是绕不过的,不过就是再如何,究底是为了达到目的罢了,要的是投其所好带来的效果,周应川不仅不吃这一套,反而厌恶的很,没人会上杆子讨他晦气,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有几个不长眼的,在他们这个圈里,也绝不会有人敢有胆子直接上来就抱的,除非他真的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许塘突然胳膊就不痛了。

“周应川,下次如果有人敢这样不经过我允许就碰你,不,我允许也不行,不!我不可能允许…!你要当下、立刻、直接斩断他的手…!然后把他丢进太平洋里喂鲨鱼去…!”

他恶狠狠的,周应川忍不住笑,握住他挥舞的手臂:“好了好了,别举这么高,一会儿扯着更痛了,我再看看…”

许塘伸出两只手去揉捏他的脸:“你听到没有…!”

他手上带起不少白色泡泡,全抹在周应川的脸上,周应川握住他的手腕,一边哄他,一边拿旁边的毛巾擦。

“听到了,不会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碰我的,放心吧宝宝…”

许塘这才不闹了,他在浴缸里泡着,刚才的折腾溅出不少水花,男人一只手握着他搭在浴缸边沿的手腕不让他乱动,一只手拿着浴巾擦着脸上、脖子、和头发上的水珠和泡沫…

他就那样擦着,好像被弄得一身湿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视线一直在许塘手臂的青色。

“刚才我真的不该那么用力…”

许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就从浴缸里起身了,他不在乎又掀起多少水花,他浑身湿漉漉地、双手环抱着周应川的脖子,固执地将人拉近,这下男人身上彻底像被浪花给打了一遭一般,湿透了。

“周应川,你的底线到底在哪儿…?”

天知道他有多早就想问出这个问题了,周应川这个人好像怎么样都不会对他真的生气。

他的脾气怎么那么好,这么多年任他揉扁搓圆?

“我的底线就是你的安全…”

都湿成这样了,也不在乎擦不擦的了,周应川搂着他的小腰,扔掉毛巾:“看你也没心思泡,冲水出去睡觉?怎么突然坐飞机来了?”

“就想你了呗…”

许塘搂着他蹭了一下,周应川把人抱起来,在淋浴下草草地给两人冲了冲水,裹上浴巾出去。

“周应川,这么多年,我能想到你的…你最生气的一次就是我在洛杉矶开车撞到你车的那次了,但那时你也没有吼我,没有骂我…”

“没吼没骂就是不生气了?我揍没揍你?”

“揍了…”许塘抓了下后颈的纹身:“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你揍我我又不害怕…我见过我朋友是怎么和伴侣吵架的,不,有时或许纯粹是怒火上头的谩骂…他说这是所有情侣都避免不了的,再相爱的人,也会有克制不住脾气的时候,但你对我从来没有…发火,吵架,争执…”

周应川回过头,自从上次他手术,他能明显感觉到许塘想的比过去多了。

“塘塘,你在想什么?”

许塘趴在床上,只露着一颗后脑勺:“以前我不明白,我总觉得你一直是这样的…,但刚才我在想…我们两个明明差不多大…,是不是我把你变成这样子的?”

作者有话说:

快乐小剧场:

去敦煌的当天。

甘涔:爱睡懒觉的崽完全没睡醒,正挂在蒋泊锋身上呼呼大睡(吹鼻涕泡泡),蒋泊锋抱着他让他睡。

乔苏:坐在行李箱上,由靳越群单手推着,快乐旅游的小鸟儿,伸开手臂!超开心!

许塘:精致眉眼戴着墨镜,一身高级定制,和周应川一同现身瞬间让候机室的地价大涨。

方黎:高领毛衣,休闲长裤,在温暖的贵宾候机室脖子上还搭了一条薄薄的围巾。

秦卫东:“宝宝,热吗?”

方黎:…滚啊!

第八十四章 心结

其实许塘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能想象到周应川听到这句话得有多伤心,他赶紧回头,果然看见周应川站着, 男人像是勉强才吸了一口气…

“周应川,你怎么了?你不会被我气晕了吧?!”

许塘吓得一下子扔掉手机, 赶紧扶着周应川的手臂,周应川深呼吸了两口。

“哥, 你没事吧…?”

周应川看许塘一双眼睛满是担忧地、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心里是又气又疼。

“你还在乎我怎么想?”

“哥, 你别生气, 千万别生气,我就随口一说, 你坐,你坐, 我去给你倒杯水…”

许塘殷勤地扫了扫沙发让周应川坐下,周应川刚坐下,又看许塘光着脚踩在地毯,酒店都是玻璃杯。

“先去把拖鞋穿上…”

要放在从前, 许塘肯定不理,等着周应川来抱他给他穿,但这会儿他心虚, 乖乖地回来踩上拖鞋,倒了一杯温水给周应川喝。

周应川喝了,许塘就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 他起身跨坐在周应川身上, 软软地搂着周应川的脖子。

周应川也不说话。

许塘伸手拿了周应川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他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拨动砂轮,火苗先是映亮了他惊心动魄的五官,接着熔在落地玻璃外的维港夜色中。

他点火不太熟练,但也不至于不会。

“许塘。”

周应川握住他的手:“什么时候学会的?”

“不会,我不会抽,你告诉我这是不许做的事,我当然不做了,我在帮你点,刚才我看到你在看它,你想抽一支,是不是…?”

“我不抽。”听到不是他要,周应川将他嘴里的烟拿掉,和打火机一起扔回茶几上,顺带在他臀侧拍了一巴掌。

“烟不许抽,清楚没有?”

“清楚了,自从那年闹到警察局那次,我真的一根烟都没碰过。”

确实是这样,周应川给他揉着大腿。

“杭云哥说你会抽的,韩明说你也会,周应川,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在培江。”

“为什么?”

“当时要陪饭局,偶尔也要提神。”

那时老板谈生意不是在酒桌就是在卡拉OK,风气就那样,谁也躲不过去。

“那么多年了,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你抽烟?”

他一直知道周应川会抽烟的,在纽约时佟杭云还送过他不少雪茄,他说周应川喜欢那个牌子的口味。

可许塘从来…不,准确地说,是从他复明到现在,这么多年作为他最亲密的人,他竟然一次也没见过周应川抽烟的样子。

“我想抽,白天在公司会抽,二手烟对你的眼睛不好,回家了我抽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他的回答许塘一点也不意外,他在周应川肩膀上抵着嘴巴:“…所以这么多年你既从不在我面前抽烟,也从来不对我发火,也没骂过我,也是因为我的眼睛?你不想吓到我,不想把我变成那种,一听到弓箭响,就会吓死的鸟…”

“会吓死的鸟?”

许塘翻个小白眼:“我在练习成语!我看你真的应该给自己请个老师…!”

周应川摇头,无奈地:“是惊弓之鸟?”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也不重要…”

这才不是重点好吧,但剩下的似乎也不必多问了。

一个从年少起就因为繁重压力开始抽烟、抽了七年的男人,却从未让你看见过一眼他抽烟的样子,甚至你在他的衣服上连烟味儿都闻不到一点儿,要知道,那可不是几天,一星期,那可是足足七年!这样自控到足以称得上‘可怕’的男人,你还指望他会对你发火?谩骂?

可他是天生就会如此的吗?

当然不是。

“周应川,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比你大就好了,那这些就是由我来…”

由他来承受。

周应川往上抱了一下他,吻住他的唇和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语。

“塘塘,宝宝,很多时候我们想的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要去难过。”

这是从周应川嘴里第一次说他们很像,许塘抬起头。

“你说,我们是一样的…?”

周应川抚着他的头发:“走到现在,我没什么后悔的,我唯一后悔的是你十岁那年,你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我没有问缘由,就打了你,对你说了那句话…那时你刚刚失明,妈也走了,我第一次不知道我们该怎么生活下去…我想着狠狠揍你一顿,教你知道不能在外面与别人起冲突,这是自保的手段…当时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有你,那时我觉得,我宁愿让你学会去忍,也不希望你受伤。”

许塘很少听周应川讲起过去的事,他们的时光似乎是永远往前的,多半时候是他追着问,周应川才肯讲上一两句。

“后来你怕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你不适应黑暗,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敏感,尤其是我的,我的声音,我的语气,我的情绪,一点动静就能吓到你,你夜里经常哭,跟我说你会听我的话,以后也不会再打架,让我不要丢下你…”

许塘的心痛了,他贴着周应川的心脏,让他也不要那么痛。

“我真的很听你的话的周应川,这个世界上真的找不出比我还听你的话的人,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周应川…”

周应川低头吻他的发顶。

“是,你只听我的话,那时我就意识到我做错了,我明知道是那个同学先出言羞辱妈你才打他,我明明知道眼盲不怪你,打架也不怪你…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忍?我只想到了我只有你,忘了你也只有我…你在路上流了鼻血,被呛的一直咳嗽…我真的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周应川抱着他,叹息着,重复着,好像那时瘦弱的,咳的满鼻子是血也忍着不哭的许塘就在眼前。

他将他脸上的血擦净,许塘眨着失焦的眼睛跟他说,他不是很痛,他以后会好好听他的话。

“我当时真的想给自己几巴掌…”

许塘伸手去摸周应川的嘴角、脸颊:“你没有打吧?你要打了,我真的要心疼死了…”

周应川握住他的手:“回去之后我一直睡不着,我不知道你怎么察觉到的,你一晚上都抱着我的手,我一动你就醒,我只能躺着,那时候你就很会心疼我了…”

许塘听到这句,终于笑了一下。

“周应川,你真的是我的全部…”

也许在别人嘴里这是一句花言巧语的情话,但对许塘来说,这是毋庸置疑、无可更改的事实。

“所以也是从那时起,你不再对我发火?”

“是…”

许塘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就算那时他讨厌吃饭,讨厌说话,周应川偶尔也会‘威胁’他两句,但都是虚的不能再虚的纸老虎,没一会就会又抱起他了。

“那这么多年,你会不会忍的好辛苦…?”

周应川看着他好奇,也笑了:“没有忍,慢慢就习惯了,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又会吓到你…我在你眼里本来是个脾气很坏的人?”

“凶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你凶的时候虽然不会骂人,但你就那样…”

许塘做了一个招招手的手势:“你一这样,我真的想立刻跑到月球上去…”

他又抱上周应川:“不过呢,偶尔你生气一次还是挺帅的…”

“挺帅的?那还是不够凶…”

许塘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你不要再凶了…”

周应川笑,拨着许塘细软的头发。

“这是我们的选择,换做你是我,也一样的,不是吗?”

是啊,换做他,也是一样的,如果他们对换角色,他也会舍不得周应川受一点委屈伤害,他会比爱护自己还要爱护周应川。

许塘想到这儿,觉得心里最后堵着他的那块、让他消沉的大石头也在慢慢消解…

“我和你是一样的,我当然和你是一样的了…”

许塘亲吻他,周应川却没让他亲很多。

“刚才应不应该那么问?”

许塘没了烦恼,自然和过去一样爱耍赖,他手臂缠着、贴着周应川的脖子:“不应该…好吧,就当我又说错话了…反正从小到大我也说错不少,要不你轻轻打我一下好了?打屁股?打嘴巴、打舌头也可以…”

他握着周应川的手掌就往自己唇上带。

“你打吧,你打吧…”

他伸出小舌给他打,哪怕心里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周应川也根本无法忍受,忍受任何人这样去对待许塘,哪怕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样的画面,他的脸色都变了些。

“胡讲,谁敢打你的脸?”

许塘看见周应川严肃了脸色,故意道:“你刚才说了不对我发火…”

“发火和教育你是两码事,真惯的你开玩笑也没轻重是不是…?”

时间太晚了,周应川拨下他的手,打电话取消了订餐,抱起人去睡觉,许塘哼了一声:“周应川,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要不从现在开始,我做你的哥哥?”

“做我的哥哥?”

“是呀。”许塘笑眯眯地:“就从你先叫我一声哥哥开始…”

周应川没回答,看他。

许塘得寸进尺:“是呀,或者不叫哥哥也可以,我也可以先委屈委屈,做你的爸爸……啊!”

许塘笑的不行了,一只手从后捂着屁股:“你干嘛揍我…!你都说了,我从小就那么乖,那么听你的话…!你干嘛那么小气,做一次你爸爸又能…!啊!”

“你真要骑到我脖子上来了…”

许塘笑哈哈地搂着周应川的脖子。

周应川说的对,换做是他,也一样的-

许塘在港城陪着周应川,自从那晚的谈心以两个人亲密无间的亲吻与交融结束,许塘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他好像真的不再执于在这个问题,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他能感觉出,周应川不想他为这个问题而难过、伤心、自责…所以尽管有时他确实会——他也不会再提,他不做周应川不想他做的事,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这家酒店的粤菜知名,许塘半个月就重了两斤,在健身房评估时,许塘看着报告。

“都怪你周应川…!”

周应川倒挺满意的,他一直觉得许塘太瘦了,没办法,他太挑食了,他自己亲自来喂许塘也只能勉强吃个正常人五六分的分量,身体没有足够的脂肪,将来应对疾病也不好。

“乖,这点几乎没什么变化的。”

他记下这家酒店的粤菜主厨的名字,许塘难得爱吃口味这么清淡的菜。

“你浑身练那么帅,你当然不在意了,我正在控制体脂率,增加脂肪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线就显不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啊…!”

许塘哀嚎着,丢下他,和健身教练讨论计划去了。

作为独立事务所的老板,他休假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倒是Nancy快把他电话打爆了,说再不回来他的案子都堆的像山高了,许塘只好又“灰溜溜”地抽时间回了一趟纽约处理工作。

年后,和秦总他们从敦煌玩回来,许塘就顺势回到申州,见了许小军。

许小军一脸的谄媚相,在他眼里,这个外国来的“艾老板”就是个送财童子,去年村子里那么多人临时加盖房屋,用的还是最便宜的料子,甚至有的就是搭了两块木板,他也照样给钱,而且给的还不低,家家户户至少都分到了二十万,他全部转成了股份,一两年就能回本。

“艾老板,我这些天看见施工队已经在施工了,我们年前就搬得差不多了…就是您那个临时安置房,还没通水电,什么时候给我们通?”

一旁的沈瑞说:“快了,大约一个月。”

“好的好的,那我们等…”

到了许小军的家,还没拆到这里,许小军也不清楚艾老板怎么要来这儿。

“阿丽,人呢?!你眼睛瞎啊!快去给老板们倒杯水!”

许塘听到他叫的,忽的转过头,外面进来一个十分瘦弱的女人,她眼眶和嘴角满是乌青,哆哆嗦嗦地端着两个杯子。

“他妈的!让你倒杯水也倒不清楚,你数数屋子里几个人?!你是个猪脑袋?!”

许小军一巴掌要扇女人,忽得被人扼住了手腕,是艾老板。

许小军一愣:“没事没事,艾老板,我们村都打老婆,这女人啊就是得打,不打她就是跟你对着干,这儿不比国外,打老婆不犯法…”

许塘说了几句,沈瑞对着女人讲:“艾老板的意思是,我们公司刚好缺一个保洁,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去?”

女人惶恐着不敢回答,许小军说:“我这老婆什么都不会,蠢笨的很,哪能去你们大公司干活儿,她还得在家伺候我大哥…”

“艾老板问的是她。”

女人似乎被多年的虐待给折磨的失去了说话能力,她豁出去了,小心翼翼地点头。

沈瑞说:“好,那您先上车吧,一会儿跟我们回去就行,制服公司都会发的。”

许小军没想到这就要她走,但艾老板在这儿坐着,他也不好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