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因为很爱,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面对柳见纯的时候,常常就有许许多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二天到底还是哪里都没有去, 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虞树棠一边抱着柳见纯,一边望着天花板, 觉到一种久违的宁静, 正在缓缓地抚慰着她的心灵。
柳见纯难得睡那么久,她本来七点的时候醒来一次,可小树的怀抱太温暖, 她实在不想动,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 小树正瞧着她,黑眼仁深深的, 见她醒来, 就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你什么时候醒的呀?”柳见纯问道, 虞树棠又像小动物一样在她颈项间蹭了蹭:“不知道, 不想看时间。”
“那今天有什么计划吗?”柳见纯忍不住笑, 果然, 这棵小树不假思索:“没有,姐姐,想抱着你和你聊天。”
柳见纯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可以呀,不过聊什么好呢?”
“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做法,就是可以多设定一些话题来聊。”虞树棠这会儿兴致勃**来, “比如说出对方的优缺点, 诸如此类的, 但是一定要讲实话才行。”
“这样会不会太严肃了?我们可以聊点轻松的。”这种了解对方的坦白局当然很好, 柳见纯也很愿意,只是在这样晴朗美丽的上午, 她可不想让本来就心思敏感的小树不安失落。
“我不会玻璃心的!”虞树棠难得猜到了姐姐的想法,她信誓旦旦,心里却有点不好意思,“姐姐,那我们聊一个轻松的,再聊一个这种的,怎么样?”
柳见纯没回答,她异常清澈的眼睛望着虞树棠,那种纵容的神情已经给出了全部的答案。
虞树棠就笑了,柳见纯捏了捏她颊侧的小记号,听* 见她很雀跃地问:“姐姐,将来我们要是真同居了,可以养一只德文吗?你之前说觉得德文很可爱的,我想和你一起养一只。”
“那得看情况呀。”柳见纯说,“虽然小猫不像小狗一样每天都要出去遛,但是要负的责任一点也不会少。要学习很多养猫知识和方法,要知道怎么吃对它身体好,要怎么帮它擦眼睛擦耳朵,得知道它身体的任何小变化,我们都得有充足的时间和决心的。”
“我知道的。”虞树棠很郑重地说,“所以现在不适合养。姐姐,如果真的养了,我会做个好家长的。”
柳见纯轻轻地笑了:“你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要从它上幼儿园养到大学一样。”
“养宠物就像养小孩子啊。”虞树棠说,她停了停,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柳见纯察觉到她的迟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现在都这种关系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呀。”
谁想到虞树棠居然不立刻说,而是使坏道:“哪种关系?”
可惜这招对柳见纯完全无效,她大大方方地说:“一张床上的关系。”
虞树棠又在她脖颈间使劲蹭了蹭,抬起脸来问:“姐姐,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对小孩子的看法是什么?”
她问得半遮半掩的,倒是柳见纯坦率地说:“你是怕我这个年龄有想生孩子的想法呀?”
虞树棠赶紧摇头,认认真真地说:“姐姐,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而且想生孩子也没什么错。”她勉强补充道,“嗯……想要小孩是正常的。”
“你别捏着鼻子说这种话好吗?”柳见纯忍俊不禁,“我都三十七了,现在的生活方式就是我认可的,不会改变的生活方式。以前没打算要,现在更不可能,我连小猫都没有下定决心养呢,怎么会想养一个小孩子?”
虞树棠不觉得小孩子哪里好,事实上光是做好姐姐可能想要孩子的心理预期,她的压力就开始无限大了。可当柳见纯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出符合她心意的回答之后,她又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丝惆怅。
如果有一个小女孩像柳见纯一样,或许她也会很喜欢吧?
她立刻摇摇头,要把这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柳见纯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怎么摇头,难道是我说的你不同意?”
“不是!”虞树棠急道,“我是……”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这想法太神经了。明明自己谈不上喜欢小孩,根本也不可能要小孩,刚才甚至还担心柳见纯有和她相悖的想法,怎么这时候倒想起这个来了?
柳见纯拨了拨她微卷的发尾:“如果你是想小孩和我长得很像,那么你不会很讨厌的话,这是人之常情。”
她猜得好准:“我也会这么想呀,我不想要小孩,但小孩如果和你长得很像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可爱,是因为我很爱你,就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虞树棠感觉一股激烈的情绪猛地从胸腔顶到了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段时间愈发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有点难以控制,她又想、又想流泪了。
因为很爱,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面对柳见纯的时候,常常就有许许多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想和姐姐同居,她想靠自己赚很多的钱,她想给姐姐送好多礼物,想让姐姐过上更优裕的生活。她想自己跳过这难熬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年,从初级的分析员直接跳到能够正常作息的董事总经理,今年刚刚过去,明天还要上班,一切的一切,在工作面前,彻底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姐姐,你想要什么呢?”虞树棠问了一个特别笼统的问题,自己却给出了具体而微的回答。“我想升职,只有升职才能大幅度的提薪,才能从无意义的螺丝钉一样的重复劳动里脱身,到那时候我就和你没有时差了。”
“我想要的就是现在的生活。”柳见纯说,“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一个自己很爱的恋人,有家人,有朋友,有爱好,这样就足够了。”
“我觉得不够。”虞树棠很少这样反驳她,小树很坚决地说,“我觉得这样不够,一个恋人不是有爱就可以的。不是你很爱我,我很爱你就可以的。”
比她小十二岁的小树居然在和她讲现实。
“姐姐,我想爱你,不是光爱就可以的,我得付出行动,我得做才行。”
“你要做什么呀?”柳见纯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你都已经做成这样了,还要做什么呢?很爱我,一有闲暇时间就想来见我,送我各种很用心的礼物,未来的规划也想着我,你还要做什么呢?”
“还不够。”虞树棠执拗地说,还不够,还远远地不够。她也不知道在和什么斗争,甚至在和什么赌气,总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还不够,还远远地不够!
“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柳见纯说,她很想问,小树,你到底在为难自己什么呢?最终这个可能会让小树更难受的问句没有讲出来,她换了个话题:“小树,我之前分手的事情,你想了解得更多一点,和我聊聊吗?”
虞树棠默默不语,她还是有点抗拒,情况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也绝不想把问题抛给姐姐。
柳见纯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那天我没讲完呀。我和她分手,还有很多原因,这件事当然是我无法忍受的导火索,我朋友也一直觉得这是最关键的因素,我也没有和她们讲过其他的,因为一讲的话,就好像上纲上线,以至于到让人误解人品了,我不愿意这样议论前任。”
她慢慢地说:“实际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和我问你那个问题一样,这么忙,是为了我们两个人,是为了我吗?她觉得是。小树,你们两个人是有根本的分别的,所以别担心,你有这份心,比什么都重要。”
“单有心的话,够吗?”虞树棠说,她凝神望着柳见纯,一颗心剧烈地勃勃跳动,越跳越沉,越跳越重。“姐姐,即使我有心,将来万一我忙到确实和你见不了面,那要怎么办呢?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光有心的话,那怎么够呢?”
坏了?我为什么又流泪了?
柳见纯像之前好几次一样,不知不觉,怎么好几次了?虞树棠无声地想,我的情绪和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柳见纯一点点吻掉她的泪珠,泪水咸涩,她舔了舔虞树棠湿漉漉的长睫毛:“小树,别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坏呀,我爱你,我愿意等你,双标也好,重蹈覆辙也罢,第一,你是不一样的人。第二,我想和你一起度过这段时间,不管有多难,好不好?”
她没有逼问姐姐,设身处地的话,她想也知道最后的答案如何。
这是她该自己解决的问题,不是姐姐该考虑的。
虞树棠含住她的菱唇,在自己泪水的咸苦味道里朦朦胧胧地去爱。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目标明明史无前例的清晰,就像她刚才和姐姐说的一样,她要升职,升职才能换来更高的工资和更健康的作息,可这种出路似乎是缥缈的,和她想要的东西完全相反的。
她清晰地走在路上,却清楚地比任何一次都感到无路可走。
柳见纯伏在床上,她出了满背的热汗,伸手去摸手机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她们还没吃午饭,虞树棠黏黏糊糊地揽着她,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松开。
“姐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她冷不丁地问,好像突然捡起了刚起床的那些话题,“要说实话哦,你觉得我有什么缺点需要改的?”
“不需要改。”柳见纯有点无奈地说,悠长的余韵隐隐地仍然在身体内回响着,她懒洋洋地说,“即使我是你女朋友,你也不要想着为了我改变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这话就证明了我确实在你心里有缺点。”虞树棠在她胸前深深浅浅地印下好几个吻:“姐姐来说吧!我想听听!”
柳见纯笑了笑:“那你先讲我的。”
“你没有缺点。”虞树棠竟然不假思索地说,她一点也不像热恋中那种故意讨好的开玩笑,而是很正经地说,“姐姐,这话不是夸你,是我真的觉得你没有缺点,我觉得你哪都好,性格温柔又干脆,又大方又端庄,私下的时候,又会有很有生活情趣的很奇妙的一面,我真想不到你哪里不好,能遇到你,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全世界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你呀。”柳见纯一颗心都融化了,“那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呢。我明明好像很大方坦率一样,有时候却容易很不坦诚。我吵架的时候,一生气就不想说话,拒绝沟通,这你还都没见识到呢。而且我有一点教师的职业病,尤其是你年纪比我小,我得强忍着,才不能病发,要不然……”
她伸出细白的手在虞树棠面前晃了一晃,吓唬她:“我就要忍不住开始为你好,开始让你做这做那,为你做选择了。”
她收回手,笑道:“道理谁都懂,我现在还是通情达理的呢。可是做起来很难,到那时候,你很容易就会烦我了呀。”
“那现在说我的缺点吧。”虞树棠说,她不反驳柳见纯刚才的话,她打算将来用行动证明。
她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一边有些迷恋地闻着柳见纯皮肤上的味道,那股杏子的味道被汗水蒸腾晕开,成了一种更复杂的,让她神魂颠倒的香气。
“我讲了我的,该你自己讲你自己的了。”柳见纯按了按她的脑袋,滚烫的吐息拂的她小腹发痒,呼吸都有点凌乱了。
“我之前一直觉得我最大的缺点就是,我没有目标。”虞树棠说,她移上去,在柳见纯的锁骨窝上舔了一下,惹得她低低地哼了一声。
“我常常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做什么好,我妈妈从小到大安排我的所有事情,她给我做出的决定都是非常正确的,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可是我不愿意,我总是想不要再听她指挥了,我想独立做出自己的决定,但我就是做不出,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干什么,要做什么,我全不知道。”
“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我有目标了,可这目标,我总觉得,你们一定都会很不喜欢。”
“谁们?”柳见纯柔柔地问她,听她答道:“就是我家里人和你。”
“什么目标?”柳见纯又问,这次虞树棠敞开心扉地全讲了出来:“就是刚才说过的,想升职,赚钱,过正常的作息生活,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们肯定都觉得我该有更远大的目标,但我没有,我也没有理想,也没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喜欢骑行,也没时间了,只能为了锻炼和保持精力骑动感单车。”
“我为什么要不喜欢?”柳见纯说,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魔力。“你的目标里都有我呀。而且,小树,没有远大志向和梦想是一件太正常的事情了,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要做一番大事业,成就一番大成就的。起码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虞树棠怔了怔,她无可奈何地说:“可是我在刚才说的目标下,我又想成为一个成功的人,因为我觉得我得成为一个成功的人,才能和你更好地在一起。”
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乱,她的众多想法在熙熙攘攘地打着架,她刻意避开了为了姐姐,为了她们两个人之类的话,但她知道,姐姐肯定听得出,她话里不知道该怎么掩饰的,连她自己都知道很不现代的,姐姐很不需要的那份爱。
“小树,我觉得也不是缺点。”柳见纯淡淡地笑了,“你性格里面,有很拧巴的一部分。”
“小别扭。”她很亲昵地说,“这不是缺点,这只是你的性格。”
“姐姐,你知道我不想回家的核心原因吗?”她忽然说,而且她知道,姐姐是知道的。在姐姐说出她拧巴之后,很多事情几乎是豁然开朗。
她说:“因为我很不喜欢,很不喜欢那种好像走捷径一样不劳而获的感觉,好像我平白无故地享受了那么多好东西,我凭什么呢?我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尤其是都觉得我回家是继承家业的时候,我……我没办法接受。”
没办法接受,却理所应当地买了那么多东西,一件衣服几万块,一个包六位数,一边唾弃,一边享受。一边茫然,一边走了多少人都走不了的绝对正确的康庄大道。
一种彻底的拧巴,一种骄纵的天真——
“小树。”柳见纯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你可能一直都没意识到,你在学校里很成熟,办事很妥帖,外表很美,大家就都觉得你不好接近,但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她一点也不嫌肉麻,就这样温柔地讲出来,“你身上有一种很清澈的天真。”
“觉得这世界是按照一种金灿灿的明亮规则运转的,善良,正直,对于自己天生所有的,不靠自己得来的好东西,有一种羞耻心。小树,试着把它们当作一种礼物吧,你既然有,那么就坦然一点,你可以去用你所有的,办更多更好的事情。”
“小树,我觉得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对抗的,其实是为了享受。”柳见纯笑道,“面带笑容的开心的生活,就是享受。”
她温热的指腹拂过小树长长的,久久望着她的时候,总像有蝴蝶停驻的眼睫毛:“别总为难自己了,好吗?”
第112章 等到下周,就能见到姐姐了,下周,而已。
“ilanit, 晚上吃什么,我们订点外卖吧。”旁边的linda说,她们刚开完一个项目会议, 已经临近八点了, 老板回家了,只剩下她们还在办公室奋战。
“你们想什么?”虞树棠问,“随便吃点就好了。”她盯着ppt, 有一种强烈的焦虑感和隐约的恼怒正裹挟着她的心脏,令她呼吸加速,心跳急促。
六点钟的会议, 开了快两个小时,这个ppt有一百多页, 看起来简单, 要整个修改校对结束, 恐怕凌晨三点都打不住。
今天还是周六, 周日还提前约好了上午九点的会议, 要是回姐姐家的话, 想想都是奔波一趟什么都来不及做。
“怎么叫随便吃点。”linda不认可,“今天又要熬大夜不吃好点怎么熬得过去,要不吃点高热量的吧?”
这个提议立竿见影地让大家心动了,所有人都知道晚上吃这些不好,可是不吃点这些, 真的是顶不住。虞树棠也没有反对, 她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哪怕是注定做不完, 她也想能快一点就快一点。
电脑上的提示音响了一下,她调出微信, 发现柳见纯问道:今晚什么时候过来?我做了酒酿圆子放到厨房,你回来之后热一下当作夜宵,很好吃的。两个代表美味的emoji缀在后面,可爱得让虞树棠没办法。
要凌晨了。她打出这条回复,后面跟了一只委屈的泪眼汪汪的奶牛猫。
莫名其妙的,打出这个表情包之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暂时将视线从ppt上移开,全心等着姐姐给她的安慰。
小蝴蝶酥:那晚上得多吃一点,明天不叫你起床的,得好好休息。
不行啊。又是好几只泪眼汪汪的奶牛猫,我明天九点钟有会,到时候和你一起吃早饭。
柳见纯发来一只奔跑流泪的boocha熊:要是这样的话就不要过来了,晚上那么晚,明天还要早起,你身体撑不住的,要多休息,好不好?
不好。虞树棠心里又腾地燃起了一缕火苗,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立刻就这么任性地回复,不好!
我要过去的!我想过去!
linda帮忙给大家点了达美乐,虞树棠连每个人要aa多少都没听清,她飞速地打道:我要过去!我早上想见你!
她平时不是爱使用感叹号的人,她不是,她几乎不用感叹号。
其他时间还可以见面呀。柳见纯的回复很快,小树,这样太辛苦了,再加上过来的路程,你肯定都睡不够的。
虞树棠几乎都没有思考,直接给了回复:没有睡不够,我哪怕回自己那里也是睡这个时间,有什么睡不够的?我之前说每周六过去就是会过去的,我要见你。
有什么睡不够的?她有时候回自己住的地方,甚至都不如在柳见纯家倒头就睡。她躺到自己的床上,大概是因为工作刚刚结束,思维还很活跃,她常常要发好长一段时间的呆,反复地数水饺,劝慰自己的大脑现在已经是睡眠时间。
有时候到凌晨在工位上她就开始思维飘忽地想睡,一旦过了那段时间,她反而不困了。
在这里少睡一点是好事,毫无疑问。
姐姐好像意识到文字对她没什么用处了,就发来一条语音。虞树棠点击,声音柔柔地被耳机送进来,姐姐说:小树,不要过来啦,我想你多睡一会儿,好不好?我们还有很多其他时间呢,等合适的时候,我再去找你,一块吃午饭或者晚饭,怎么样?你那边有好多餐厅我们还没试过。
事实上,柳见纯上次来过一次后,还有一次过来,为了给她惊喜,但那次她还要开会,根本脱不开身走不出去,自从那次以后,姐姐再不擅自过来了,都会在微信上和她提前报备。
不好。虞树棠控制不住自己,她敲下这两个字,又猛地添了一大段,我想回去的,我想吃酒酿圆子,要不然我什么时候吃呢?等到下周六,早就会放坏了!
可以电话吗?柳见纯说。
她安静地等着小树向自己拨过来。她不会主动拨过去的,怕打扰小树工作。她知道恋人现在一定还坐在工位上。
“姐姐。”虞树棠的声音有点哑,她坐在马桶盖上,洗手间内有一股香氛气味,并不廉价,她却一闻就很难受,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刻,之前的那桩事情,那通电话好像又在重演。
“晚饭吃了吗?”柳见纯温柔地问她,“晚上我吃了两块煎小羊排,是上午去姐姐家的时候她给我的羊排,加了盐,黑胡椒和橄榄油腌的,煎好之后配上洋葱和豌豆,非常好吃,下次做来给你试试。”
“晚上同事点的外卖,达美乐,大家一起吃披萨,每个人aa七十八块。”虞树棠的无名怒火好像被一阵柔冷的雨给洇灭了,她低声说,“有好几种披萨,还有虾饼、烤翅和薯角。”
“我也好久没吃达美乐了。”柳见纯笑道,“披萨特别好吃,上次吃好像是和朋友一起吃的大虾培根的。”
“姐姐。”虞树棠说,她几乎感到一种折磨,这种关心像一种凌迟,她知道姐姐爱她,她也迫不及待地爱着姐姐,为什么自己不能过去呢?谁要为这件事负责呢?“我还是过去吧。”
她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一点恳求的意味:“姐姐,让我过去吧,就是第二天要起早一点,没事的,我平时上班的时候也起很早啊。而且你家并没有离我那里远多少,打车也就多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姐姐,让我过去吧。”
“小树,你是不一样的,你不用强行维持见面次数,不用这样为难自己,我就知道你很爱我。”柳见纯说,“这样一来一回,也只能见到我一面,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我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更不希望你那么紧张。”
“我都知道啊。”虞树棠说,她下意识地拿手背抹了抹眼睛,没想到这个动作居然带下来一片滚烫的潮湿。“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想见你,如果明天见不到你的话,又要等下一周了。”
我怎么又哭了?虞树棠恍惚着想,我怎么又哭了?
我的情绪到底怎么了?她不知道该问谁,正像现在一样,她没法解决的问题,到底是这样孩子气的像柳见纯寻求答案。
我想见你,如果明天见不到你的话,又要等到下一周了。怎么办?她到底还是把问题抛回给了姐姐。
到底怎么办?她的解决方案就是拼了命地不睡觉也要过去。这样的做法太不高明,甚至笨拙。但她没有其他办法,有什么解决办法呢?比起那种担心姐姐会因为和自己分手的不安感,她现在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在较劲。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较劲,可能是在和工作,也可能是在和自己,总之她较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到自己的情绪像心跳一样起起伏伏,不受控制,不定时的,就这样高高低低地抽搐。
“那我们就等下一周。”柳见纯不假思索。她当然听得出小树有多渴望见到自己,但她必须要阻止这种行为。投行的压力本来就这么大,她绝对不愿意小树为了和自己见面变本加厉的起早贪黑。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她轻轻地说,“小树,我也好想你,哪天你有时间,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还想过来和你一起吃饭,或者我们抽空打视频电话吧。”
提前?安排总是突然的,她根本保证不了什么时候有空。年后上班以来赶项目进度,她甚至动感单车有时候都踩不了。
视频电话当然可以,她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可这会儿她听到就抗拒,听到就排斥,听到就差点又愤怒!
饮鸩止渴,画饼充饥,她想见的不是隔着屏幕的影像,而是会动会笑,那个真实的,有温度有香气,可触摸的有血有肉的柳见纯本人!
带着哽咽的语气生硬起来:“我不想打视频,我想见你,这两件事根本就不一样。”
“好。”柳见纯从善如流,她说,“好,小树,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呀,很快的。今晚你多睡一会儿,而且万一明天开完会有时间呢,到时候我来接你。”
你知道没有时间的!
开完会一定是接踵而来的材料修改,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们都知道不会有时间的。
虞树棠沉默着,不说话,也不挂断电话,就这么待着,听着对面柳见纯的呼吸声。
柳见纯实际上还有很多话没说,比如小树你又哭了吗?小树,我觉得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小树,没事吗?可不可以和姐姐讲一讲?
她都没说,因为知道说了,很有可能不仅毫无益处,还让小树更加伤心。
小树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工作了。她慢慢地想,但是她也知道,小树是不会放弃的。
“小树,去吃饭吧,不知道外卖到了没有,别凉了。”她说,“披萨凉了,就不好吃了。”
虞树棠说好,她应该是不哭了,语气很乖,一如往常。
电话挂断,很乖的虞树棠洗了手走出去,外卖点得很丰盛,新品的招财进宝鳗鱼披萨,梅花肉火山披萨,雪球芝士披萨,第二份半价的罗宋汤和蘑菇汤,还有各种炸制的小食。
她塞了好几角披萨,热腾腾的高热量食物,确实好吃,烫的时候最好吃,烫得她黑眼珠湿润,烫得泪水快要出来。
她吃完,开始心无旁骛地工作,材料她改一遍,下一个人再从头到尾的校对一遍,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性劳动,她已经能想象到第二天会开会会是什么内容了。
大概是今天内容的再修改会,等到好不容易修改完成,就要推给各种各样的买方看对方感不感兴趣,明天大概会发一百封邮件,改个称呼和人名发出去,一颗螺丝钉顺着纹路不停旋转,又是一个黑夜和天明。
今晚的工作做完,同事要去酒吧喝酒,估计是要通宵了。虞树棠拒绝了邀请,不过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
她知道姐姐是关心她,这样的情况下去姐姐家,真的是为了见一面牺牲了很多,她知道姐姐希望她多休息,保重身体,她都知道。
她只是忽然卸下了一股心劲,往常她无论多晚都会回家去睡的,她不想在公司不分昼夜地待着。然而这会儿她想,或许我真的该多休息一会儿了。
真的该多休息一会儿,自己最近总是流泪,泪点变得很低,情绪也不受控制地不稳定,或许真的该多休息一会儿了。
法尔林的条件很好,公司有专门的休息室,健身房,淋浴间,工位宽敞,甚至能放午休床。她又有洗漱包在公司,中午她运动,所以还有衣服在,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自己真的该多休息一会儿了。她洗漱完,躺在一张陌生的小床上,小声对自己说:睡吧,虞树棠,等到下周,就能见到姐姐了,下周,而已。
第113章 姐姐,看看时间吧,我想做第一个向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四月九号是周四。虞树棠已经反复确认过多遍, 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就是没有什么凑巧的事情。
不过她换个思路,哪怕是正好赶在了周日,她也不一定能回得去, 在哪天实际上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分别。
她现在从来没去过商场, 礼物是从官网选好和线下店打电话定的款,从上周她就提出要请一天假,到现在礼物早上九点送到了公司, 第二天就是周四了,这个假还是没能请下来。她敲了敲梁文静的门,打算这次假从一天降级成半个下午, 实在不能再降了,那和不请有什么区别?
“正好你过来了。”梁文静移开盯着屏幕的视线, “一会儿给奇森把回复邮件发过去, 不要忘记了, 还有, 你的假不是我不准哦, 是隔壁的edward想要你和他明天去杭城出差, 具体时间我不了解,你可以让他再向你落实一下。”
虞树棠点了点头,没什么话讲地退出了办公室。edward是她另一个项目的老板,她敲了敲门,还没有说明来意, 对方就主动说:“rita和你讲了?明天你和我去杭城出差, 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 主要是去见见达资那边的客户。”
“我从上周就说希望能请明天周四的假。”虞树棠平静地说, 她这时候不感到失望,也不感到恼怒, 只是很平静。
“我知道你是想打个提前量,但是在这里的话没人能给出确定的回复。”edward说,“现在是周三,工作安排已经确定了,你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就不要请假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虞树棠说,“项目组还有其他人可以去吗?”
“很重要的事情?”edward问,“什么事情?”
虞树棠发现投行这种重压力的工作环境,大家都在公司待漫长的时间,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淋浴间,健身房,休息室,食堂,会导致同事关系明明在内心谈不上是朋友,却总有一种虚假的亲近。
上司的边界感也很低,这种换成梁文静这种女上司,给人的不适感还会轻一些,但是edward是一个男人,她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厌烦。
“明天是我对象的生日。”她不打算隐瞒,一如既往地,不打算找任何借口。她知道这件事在上司看来无足轻重,可对她而言,感情的事情就是很重要。
“我想请半天假陪她过生日。”
“你男友真幸福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类型呢。”edward说,他不等虞树棠说话,自顾自地说,“那替我向他道歉了,别担心,你有这份心他怎么舍得向你生气呢?”
“必须我去吗?”虞树棠问,edward说:“也不一定啊,出差是在大客户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很多人进投行不就是想见这些大咖吗?我让你去,是认可你的能力,是器重你,你要是真的不想去的话,我表示理解,你男朋友怎么碰上你这种的啊,校园恋爱?”
“去吧。”他最后轻飘飘地下了结论,“ilanit,眼光放长远一点,我是为你好啊。”
虞树棠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愤怒结成了冰,她总不能和edward吵起来,或者骂他什么,他是自己的上司,不忍又能怎么办?
更何况她内心深处,是真的斩钉截铁想拒绝这份工作吗?投行的年末考核机制很严格,拒绝工作让上司觉得你没有事业心,这对于将来的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她把自己架起来了,好像是争取了什么,实际上却什么都没争取到。
她唯一为自己争取到的是九点钟下班,或者也不算争取,她做完自己的工作,没有通知任何人就走了。明明是天气逐渐温暖起来的初春,拿着礼物的欣喜也全结成了冰,到柳见纯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她悄悄地进门上楼,卧室里透出灯光,她知道姐姐还没睡。
姐姐一般十一点睡觉,这个时候,通常在开着大灯靠在床头看电子书。
她迟疑着没有进门,就这样静默地等在外面,不知道在等什么,不知道等到哪一刻为止。这是她和姐姐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姐姐的生日,自己生日那天都请下来假了,这次怎么就请不下来呢,她是真心地拒绝吗?要是真心地拒绝,这次出差她大可以不去,换人叫其他人去的,她到底还是舍不下这次机会。
然而得到了这次机会,她也根本没有开心。自从上次梁文静半开玩笑地说完她上镜之后,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这次和达资的会议单单让她去,想必也是自己的美貌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而且这样的会议和见面,其实没什么用处。所谓的人脉,对人有用的时候才是人脉,你没有* 足够价值的时候,全部都是空谈。得到这次机会实际上得不到什么,她却总在担忧可能的失去。
万一中途真有什么事情她错过了呢?况且她还不能得罪edward,这样年末她很有可能得到不好的评价。
她兀自愣着神,没防备门忽然打开了。柳见纯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居然在门外站着。
虞树棠今天穿了一套可可色的华达呢正装,她站在门外廊下的阴影里,整个人看起来沉沉得发冷。
柳见纯怔了一下,旋即下意识地抱住了她。“小树,冷吗?”
“不冷。”虞树棠勉强笑了,“姐姐,春天快来了,怎么会冷?”
她一只手仍提着礼物袋,僵硬地环住了柳见纯的腰,姐姐只穿一件烟青色的丝缎睡裙,皮肤的热力暖融融的烫着她,烫过一层衣服的布料,烫过她的肌肤纹理,深深地烫到了她的心尖上。
“手里拿的什么呀?”柳见纯问她,伸手去向后摸索,“放下吧,总是提着多累。”
她摸到了虞树棠的手,虞树棠不仅没有放下,反而将她的手给一并捉住了。“送你的生日礼物。”这棵小树闷闷地说。
柳见纯听到她这种语气,一颗心才终于摇摇晃晃地落地。这才是她熟悉的那棵小树,刚才那棵站在冷冰冰的黑暗里,卧室的光打在她脸上,她美丽的眉目深浓,语气也一如往常——可就是不对,有哪里微妙的不协调,那不是平常的小树,令她很不安,很担忧。
“那我要现在拆开吗?”柳见纯轻声问,她亲了亲小树的脸颊和鼻梁,又亲了亲她的眉骨和长睫毛,“还是等明天?”
“我想让你明天拆开的。”这棵委屈的小树语气渐渐变了,渐渐变成了一个她明明好熟悉,却又隐约觉得陌生的语调。“可是明天我就没办法陪你拆开了。”
委屈的语气变得冷静,变成了一种异常的平铺直叙。
“明天我要去出差,是那种所谓的能见金融大咖的会议,在杭城。我知道那位上司为什么这么器重地选我跟着一起去,大概是能力大家都有,在这之中我长得比较漂亮。他其实可以换人的,是我的决心不坚定,我害怕错过什么,害怕拒绝工作,在年末考核的时候他会给我不好的评价。”
“姐姐,我本来是可以陪你过生日的,但我没能做到。”
“小树,你不需要有这种,你的工作得为我让路的想法。”柳见纯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梳理着她微卷的发尾,“工作上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难处的,尤其是怎么能拒绝工作呢?里面还有很多的人情世故,小树,这根本没什么的。”
虞树棠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她,紧紧地攥着那只礼物袋。
“我现在拆开吧。”柳见纯笑道,“你陪我一起拆。”
她牵着虞树棠的手进了卧室,坐在她旁边,认认真真地打开恋爱之后小树第一次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大概是上次自己送她大衣提供的灵感,小树送她的是一条正适合即将到来的夏季的长裙。橄榄色,一种轻薄柔滑的真丝质地,滑扣腰带之下,真丝变成了纱样的纤柔裙摆,褶皱自然,细节精美。
“上次说我买的贵,我才买了几次呀?”柳见纯含着点微微的嗔意,“倒是你每次都给我买这么贵的,我们必须得约法三章了。”
虞树棠没有说不贵,没有高高兴兴地反驳她,只是望着她。
她的头发乌黑,眼珠也是一种黑色,在外面阳光灿烂的时候,就透出一点褐色,在现在的这种人工光照下,黑的发深,浓不见底,就这样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说:“想给你买贵的。礼物的种类不多,买贵的质量好,也漂亮,才有心意。”
柳见纯抿了抿唇,她仍然在笑,她必须得笑。她知道现在的气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知道目前的状况不正常,知道小树一定又在为难自己的钻牛角尖……所以她必须要笑,如果连她都严肃下来,小树一定会马上撑不住的。
她再次抱住虞树棠:“我很喜欢呀,我很喜欢这件礼物,是不是选了很久?”
虞树棠低低地嗯了一声:“有空的时候就会看各种网站,我有几个sa的微信,也了解了很多。”
“我很喜欢。”柳见纯又强调道,她当然也是真心地喜欢,她喜欢这种颜色,喜欢这种剪裁,不过现在,她的注意力实际上完全没有在这件礼物上。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虞树棠好像在她怀里缓缓地融化,逐渐活动起来一样,小树摸了摸她的头发,将脸埋进了她颈项间,亲了亲她的侧颈,突然说道:“姐姐,你劝我的我都明白。”
“你说不要让我的工作为你让路,其他人也都觉得为了恋人放弃自己的工作是恋爱脑,我也知道我不用绷着这根弦,你并没有那种量化的指标,我没做到什么什么就要和我分手,但我就是觉得难受。”
“我特别不想为难自己。可怎么叫不为难自己呢?这件事我不愿意,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我还是很难受,心情很不好,觉得哪里都不对,哪里都不好。”
小树又哭了。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淌在她赤裸的肩颈上,烫出一片潮热发冷的濡湿。
“小树,”柳见纯柔柔地说,“小树,投行是不是会有年假呀?要不要考虑休息两天。”
她不大想说,到底还是忍不住:“我觉得你这段时间情绪有点不太对。”
“然后呢?”虞树棠问她。
小树离开她的怀抱,一张美丽的面孔湿淋淋的,“然后呢,结果我还是把问题交给你了,我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解决!”
“哪怕是休完年假,回来之后不还是这个样子吗?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虞树棠呼吸急促,她自己早就发现了,她情绪很不稳定,起起伏伏,混乱不堪,她在柳见纯面前总是流泪,在公司里却总觉得愤怒焦躁。
“姐姐,你是打算告诉我我不适合在投行吗?”虞树棠说,“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上次真心话,我真心觉得你完美无瑕,你也能一眼看出来我到底有什么样的缺点,你还是说的不够多,还是留了很多余地,我抗压能力很差,我吃不了苦,我很焦虑,如果事情不按部就班的发展的话我会很崩溃,我不适合投行啊,是不是?”
小树确实不适合,可是她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个不适合吗?
虞树棠为什么选择投行,为什么这么坚持,这一切和她都打上了一个死结。她知道小树那种奉献欲极强的恋爱观,知道她对钱和物质的看重,她同样知道小树会有更好的选择,能有更好的选择的。
她很排斥说“为”这个字,但其实很多时候,不光是现在,她难免会想,如果小树不是“为”了她,这棵小树现在会不会生长得更茂盛一点呢?
“说这样的话,你就否认了在法尔林这段时间你做出的成绩。”柳见纯说,小树和她分享过在公司做成的项目,所有的努力有了回报之后,小树是开心的。
“这段时间?”虞树棠倦倦地说,“你大可以说九个月,甚至还不到一年,我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淌:“我刚才甚至对你大声说话,我为什么要这样?姐姐,我不是故意找架想和你吵的,我就是发现我又把这个问题还给你了,我之前想过,我绝对不能把工作太忙和你见不到面这个问题反过来让你帮我处理的。”
柳见纯拿纸巾去按她脸上的淋淋的泪水:“我们在恋爱,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讨论,一起处理的,小树,不是说你非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那不一样!”虞树棠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个死胡同。姐姐给出的答案她自己也给得出,那就是离开法尔林。
她做不到。连一年都没有做满,她有什么脸离开?她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难道要毁在工作上了吗?即使是希望她回家的妈妈,在知道她承受不了压力辞职也会很失望吧?她从小到大都是自立自强的优等生,不是一粒豌豆在床垫下面就睡不着的人!
更何况她离开了法尔林怎么办?她还能在申城找到更高薪,更体面的工作吗?她想为姐姐做的所有,全成了触不可及的玻璃泡影。
现在她在做什么啊,无处释放的压力,近乎崩溃的情绪,对着姐姐大小声……
她用力地擦净眼泪,想挤出一个笑容:“姐姐,十二点了吗,看看时间吧,我想做第一个向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第114章 她不能,她不能的。
“生日快乐。”虞树棠在十二点的时候第一个对柳见纯说, 第二天她醒来,意识还没回笼,就睁着蒙眬的睡眼又挣扎着说:“姐姐, 生日快乐。”
柳见纯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昨晚的事情好像被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一样,她低声道:“小树,我爱你, 今天去杭城一路顺风。”
虞树棠情难自已地紧紧抱住她,她为昨天的事情后悔极了,自己怎么能对姐姐大声说话呢?凭什么自己的情绪要她买单?
“姐姐, 对不起。”她说,“我真的很抱歉, 昨晚我对你大小声, 我不该那样的, 是我的问题, 真的很对不起……”
柳见纯没说话, 她的回复是一个落在嘴唇上的亲吻:“今天你出差, 我生日,我们早饭要吃得丰盛一点,来帮我吧?”
“好。”虞树棠打起精神,从床上起身,快速洗漱, 帮着姐姐一起准备早餐了。
今天的早餐真的很丰盛, 煎鳕鱼, 溏心蛋, 还有小番茄和西兰花。她吃完立在玄关边,磨磨蹭蹭地换鞋, 不愿意出去。
柳见纯站在她身前,等她换好,主动抱住她,又说了一遍:“今天去杭城一路顺风。”
她嗯了一声,不想说再见,小声说:“姐姐,我爱你。”
柳见纯笑了:“这么小声,我都没听见呀。”
于是虞树棠终于也笑了,故意扬起声音,大声喊道:“我爱你!”
“好啦!”柳见纯催促道,“去吧。”
虞树棠恋恋不舍:“姐姐,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别总是想着送我礼物。”柳见纯说,柔柔地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去吧,不要晚了。”
她跟着走出门,虞树棠已经约好了车,她目送着小树离开,这才慢慢地走回屋内。
自己也该上班了。柳见纯抬手望了望腕表上的指针,从容不迫地收拾东西,开车出了门。
今天从到学校开始,就有人不断地向她打招呼,祝她生日快乐,她含着微笑一一回应。生日的日子和往常也没有什么分别,尤其是很少有能赶到周六日的时候。
姐姐一般都是生日晚一天四月十号要和她吃顿饭的,把九号这个日子留给她和朋友们,这点十分有可爱的家长风范。
几个朋友前两天还和她说,晚上吃饭的时候让小树也过来吧。她自然是答应了,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能成行。
她今天一直都在笑,恰好还有一节课,同学们都祝她生日快乐,还有学生送她礼物,是很好的一天。
下午刚下班,徐蔚然就跑到她办公室来:“小蝴蝶酥,一会儿跟着我的车走。”
“你们这次订了哪家店呀?”柳见纯笑道,“等下,我东西还没收拾好呢。”
“学生又给你送了这么多的礼物?”徐蔚然过来帮她一起整理,学生都很有分寸,送的都是些不贵的手工艺品之类的,柳见纯历来都会把这些东西很珍惜地保存。
“小树呢?”她问了一句,“要是去接她的话我顺路和你一块,反正今晚我是赖上你了。”
柳见纯正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放到纸箱里,听到她说这话,很自然地答道:“小树今天来不了了,她得去杭城出差。”
这很正常,可徐蔚然立时抬起眼,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柳见纯的表情,理所当然的,对方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失望或者低落的痕迹。
她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因为小蝴蝶酥从大学时期就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她不是那种能让别人轻而易举猜透想法和情绪的类型,尤其是她在刻意隐藏的时候。
柳见纯将箱子放到后备箱里,一路跟着徐蔚然,最后竟然到了那间小树来她家拜年的时候提到过的雅舍文堂餐厅。
只不过是申城的静声雅舍的这间,不是小树父亲曾经做过主厨的京城雅舍。
有人来帮她们泊车,有一位服务生一路带着两人进去。“今年四月比较冷,就不去吹江风了。”徐蔚然道,“今年是魏迎选的这里,环境是真不错。”到了门口,等服务生离开,她才低声道:“服务也是真好,不愧是做酒店的。”
“怎么夸奖还害怕让人听见的?”柳见纯抿唇一笑,刚一推开包间门,险些后退两步又撤出来,里面的人居然吹着那种五彩斑斓的儿童卷哨,害得她赶紧把徐蔚然拉进来,把门也关严实:“你们扰民的呀!”
回应她的是欢快的哨声,还有乱七八糟一看就没对过词的:“祝小蝴蝶酥生日快乐——”然后万事如意、天天开心之类的祝福词直接混在了一起,谁也听不清谁的了。
“别感动哭呀!”魏迎故作严肃,上来先把柳见纯搂进了怀里,“我警告你可别感动哭呀,看我们这精心准备的架势!”
“你这是让小蝴蝶酥别感动哭吗?”陆轶群上来搂了搂她,罗蕾一把将她拉过来补充道:“你这明明是警告,小蝴蝶酥要是不哭的话,你得把人家打哭!”
“你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她暂且不跟罗蕾拌嘴,几个姐妹把柳见纯簇拥到中间:“看,我们今天买的生日蛋糕水平怎么样!”
现在的蛋糕属实越做越好,她们这些年下来,吃过简单的水果蛋糕,吃过植物奶油的,吃过难吃得要命但十分精致的翻糖的,还跟过潮流把千层当作生日蛋糕。
这次做了小小的造景,就像一片小小的草原,有一个清凌凌的湖泊,没有不能吃的装饰品,全是花费心思的造景。
“真漂亮。”柳见纯由衷地说,“真漂亮呀。”
“漂亮就好!”旁边徐蔚然近水楼台,“那我插蜡烛啦?”
她们这群姐妹过生日从来不插数字蜡烛,也不按年龄插那么多,都是插五支意思一下。五支不同颜色的蜡烛插在仿佛一层毛茸茸草地的蛋糕顶上,包间的灯已经关掉了,蜡烛闪着明亮的光,还有一支赠送的月亮烟花蜡烛,喷着细小的,金色的晶点。
有人在录像,柳见纯很郑重地闭上眼睛,合上双手,许下她的生日愿望。
和每年一样,她希望自己,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都能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只不过今年还多了一个人,她爱的虞树棠,她希望这棵小树能开开心心,枝繁叶茂。
她本来不想刻意许什么感情的愿望的,感情之中,她更希望顺其自然。可她微微地睁开眼睛,看到那支蜡烛喷出的美丽火花还没有熄灭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又合上眼睛,又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我和小树能牵着手走向一个新的方向。
这个最后的愿望匆忙又模糊,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火花低落下去,她们喊三二一,一起吹灭了蜡烛。
“小树呢?”魏迎刚分出一块蛋糕,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的小树呢?”
“出差了。”徐蔚然抢先答道,她刚说完,后知后觉觉得不妥,果然,罗蕾说:“干什么你争着答,你这样一来,好像怎么样似的。”
好像小蝴蝶酥很耿耿于怀似的。小蝴蝶酥当然没有耿耿于怀,她善解人意,怎么会让对象为了自己把工作让路。
“上次小树送我回家。”陆轶群说,“那小姑娘还特地问我呢。”
蛋糕切好,菜也陆陆续续地上了来,还有一瓶红葡萄酒和一瓶香槟。
柳见纯抿了一口红酒,入口有股极淡的木头香气。她不用问,就知道小树问的陆轶群什么。
“她问我,我们讲的那些话,是不是和你的前任有关。她很在乎这件事呢。”
“那天确实是喝多了。”魏迎也喝了一口红酒,“我说得那么严重,她能不在意吗?”
“原来你还知道。”柳见纯说,“她本来就是个敏感的性格,你们那样一讲,她更不安了。”
罗蕾随口道:“那这就是不安的结果?”
柳见纯停了两秒没有接话,大家知道她并不是生气了,当然也知道人家虞树棠有人家的事业,只是不约而同地,都感到了一丝微妙。
“徐蔚然你怎么不说话?”魏迎说,“你和小蝴蝶酥朝夕相处的,有点风吹草动你不该知道?”
“我在想呢,道理你们都懂呀,哪里需要我说。”柳见纯截断她,自自然然地说,“小树有不能推脱的工作,谁谈恋爱没有对方不能陪着自己的时候。”
陆轶群嗯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当然是,可是你这人可和我们不同。”
小蝴蝶酥当然是不同的,小蝴蝶酥是一枚很干脆的小蝴蝶酥,大大方方地需要爱和陪伴,从来不委屈自己。
大家不再聊感情的话题了,这场是姐妹局,只聊她们之间的事情。最后蛋糕和菜点都吃完,因为是酒店里的餐厅,找代驾也非常方便。
柳见纯坐到车内的时候仍然是笑着的,她静静地想,我是一枚很干脆的小蝴蝶酥,大大方方地需要爱和陪伴,从来不委屈自己。
大大方方地需要爱和陪伴,从来不委屈自己。
这句话的每个字敲打在她心里,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面对这一眼看得见的未来,因为有小树的这份心,所以她想她还能这样坚持很久。或者不扯什么心不心的,她爱小树,就这么简单,太爱了,小树流着泪说她离不开自己了,自己又何尝能轻轻松松地离开她?
小树现在的拧巴难以言喻,多少深层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解决得了的,现在最浅显的问题摆在眼前,情绪问题,她们两个谁都知道只要离开投行就能解决。
离开这个重压下的环境,离开这份没有任何私人空间和时间的工作。
小树那么崩溃的原因不就是不想走吗?为什么不想走?
小树向她敞开心扉地说过自己的目标和想法,她说不是为了她,不是为了她们两个人,然而话语之中字字句句,全是她。
这份爱给小树带来了什么?她从来不是个内耗的人,可这些天看小树这么痛苦,让她根本没办法从中撇清自己的关系。
这份爱当然很好,她们很爱彼此,和彼此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幸福。但事实就是,这份爱有副作用。这份爱牵扯着小树,或许让她持续地在一个错误选择中执迷不悟。
柳见纯下了车,她微笑着,礼貌地向代驾司机道谢,等到司机离开,一步一步地从廊下进了客厅。
落地窗前投来斑斓的灯光和冰冷的月光。她换好鞋,走到窗前的摇椅上坐下,怔怔地望着窗外。
她可以为小树做出更好的选择的。她的职业病要不可控制地病发了。
她能为小树做出更好的选择的。她比小树大十二岁,比她有更多的阅历和生活经历,比她更看得清目前的迷雾之中的道路。
柳见纯咬紧嘴唇,她得强行把这种欲望压下去,小树是她的恋人,不是她的学生。她不想教育小树,不想违背她意愿,纵使觉得她很多地方就是在为难自己的钻牛角尖,她也不能替小树做一个认为对她好的选择。
她不能,她不能的。
柳见纯凝视着窗外,这个四月比起申城以往的更冷,一点寒意仿佛让玻璃窗上都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水。她就这样凝视着乌黑天幕上那轮月亮,她曾经见过柔黄色光晕的月轮,今晚的月亮却是一种冷然的苍白。
她望着望着,小树滚烫的泪水好像又大颗大颗地落在她的肩颈和胸脯上,烫得她眼珠灼热,胸腔酸胀。
小树呀。我的小树。
柳见纯无声地淌了满脸的泪,这里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的泪珠是否又大又圆,是否是一种最悲伤的泪珠。
第115章 她不知道是在劝慰自己,还是在逼迫自己。
虞树棠知道姐姐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所以她在电话里反复询问,要确认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即使她在朋友圈里反复地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录像,她也要问, 也要姐姐亲口对自己说。
“小树, ”柳见纯在那头无奈地笑了,“我是比较有仪式感,但过个生日又不是要搞得多隆重, 没你想象的那么多东西啦,就是和朋友吃饭和回姐姐家吃饭,如果你在的话就带你回去。”
“那我错过了两顿饭和你的生日蛋糕。”虞树棠闷闷地说, 不过很快又有点雀跃起来,“姐姐, 我回来之后我们能再吃一次蛋糕吗?”
“可以呀。”柳见纯不假思索,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本来以为你就出一天差的。”
虞树棠本来以为也就一天, 没想到临时有事, 估计得周六才能回去了。这反而是个好消息!
“我应该是周六回去。”她笑道, “姐姐, 这样我下了高铁,直接就来你家,周日直接不去公司了,有什么事情再电话联系。”
“别耽误事就好。”柳见纯说,“还有, 今天晚上应酬的时候, 记得吃点坚果或者喝一盒牛奶, 别伤到胃。”
小树凡是出差, 一定会喝酒的,实际上对于这点她也很担心, 即使每次她和虞树棠打电话,都听不出小树声音里的醉意,可还是很担心。
虞树棠嗯了一声:“姐姐放心,我哪次醉过,我很擅长躲酒的,不会硬喝。”
这会儿她在酒店的洗手间里,明明是争分夺秒地打电话,却还是留恋着不肯挂断,要和柳见纯多说一会儿:“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在停车场呢,和你打完电话再开车,一会儿去姐姐家。”柳见纯抿唇一笑,“要是你明天回来再买一个蛋糕的话,我就三天吃了三个蛋糕了,热量也太高了。”
“我买那种冰淇淋蛋糕,这样就是零热量了。”虞树棠信口胡说,“好了,你赶快去吧。”柳见纯笑吟吟地打断她,“不是马上要吃饭了吗,快去吧。”
“不急,我带两瓶矿泉水进去。”虞树棠说,她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这个电话的确得结束了。
“姐姐,”她最后说,“我想你。”
比起“我想你了”,这样的三个字仿佛带着一种更郑重的意味。柳见纯心弦一颤,她回复道:“小树,我爱你。”
不出意料,姐姐果然也问了小树的事情,听到出差之后,脸上出现了和她朋友一样微妙的神情。
“你这什么表情呀?”柳见纯道,她当然明白姐姐和朋友的好意,只是不可避免地,她想起来的是昨晚的痛楚和湿淋淋的眼泪。
“什么表情呀?”左更惜明知故问,“我可没什么表情,毕竟我家小蝴蝶酥可不会因为聚少离多就要和人家分手,心才是最重要的,嗯,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会儿蛋糕已经被分完了,两个孩子回房写作业,左更惜这才想说什么说什么。妹妹不受激,答道:“心当然是最重要的。”随后便不说话了,小口小口地抿着鲜苹果汁。
“你不开心。”左更惜笃定地说,“为什么不开心,告诉姐姐。”
表姐和朋友最大的区别就在,即使她和朋友亲如姐妹,姐妹也绝不会察觉到她不开心所以强硬逼问的,她们会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在她想说的时候倾听。
亲姐姐左更惜不会,她知道自己不开心,就一定要逼问出一个一二三四五来。
柳见纯微微叹了口气:“姐姐,你又开始大家长了是不是?”
“我就是你的家长。”左更惜微笑认可,“我对你的感情生活非常重视,你要是不开心得告诉我原因,这样姐姐才能给你提建议呀。”
“有些事情得我自己解决。”柳见纯说,“姐姐,我小的时候对感情有迷茫,会告诉你,请你说说你的想法,但是现在我都三十七了,你看看,这是我的生日蛋糕。”
“你也知道你三十七了呀。”左更惜不依不饶,“我之前说,不管怎么样,你和小树在一起,能让你开心两年也是好的,现在都没有一年,你就开始不开心了,这让我又忍不住在想你和人家小女孩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人家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留你一个人,怎么办?”
“谈恋爱如果一直是开心的才不正常好吗?”柳见纯说,“谁谈恋爱总是高兴的事情?两个人有矛盾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我和小树,其实算不上闹矛盾。”
其实真算不上闹矛盾,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吵架,只是内心……都能感觉到那种摇摇欲坠的,不祥征兆。
而且算是距离产生美吗?她和小树最多一周见一次,哪怕有矛盾可闹,小树又年轻,一见面恨不得在床上度过一天,有什么架可吵的?
“不算闹矛盾那你是不开心什么?”左更惜穷追不舍,“肯定是热恋的劲下去,发现不对劲了吧?”
她嘀嘀咕咕:“想来想去都觉得你最后是要伤心的,高兴这两年有什么用?长痛不如短痛……”
“喝点果汁吧。”柳见纯把玻璃杯推过去,“姐姐,说那么多话都不喝一口,我怕你口干舌燥的呀。”
“少来阴阳怪气你姐!”左更惜瞧着她,到底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说了。”
不说了,她的小妹妹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第二天柳见纯照例七点起床,她自己的生物钟还是很准的,只是碰到小树的时候才失灵。
虞树棠的体温高,热烘烘地搂着她,现在天气逐渐暖和了还好,冬天的时候,真让她不知道东南西北,快到中午了都离不开这个怀抱。
小树昨晚喝了酒,不知道今早能不能多睡一会儿?她犹豫着,还是没有拨出电话,自己先切了香蕉和火龙果打奶昔。
奶昔柔滑,她一边喝,一边滑动着平板看消息,没一会儿,一个电话打进来,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小树,定睛一看,才发现上面的名字是代鹃。
“小蝴蝶酥,”对面声音轻快,显然心情很好,“今天有个地方要补录一下,申城博物馆这两期做好,就直接送审,很快就能播放了。”
“不要总叫我小蝴蝶酥了。”柳见纯说,“这个称呼一点都不正式的。”
她和代鹃已经是过去时,即使还是朋友,这种称呼仿佛也总带着暧昧,她不喜欢。
代鹃笑道:“你的朋友不是都叫你小蝴蝶酥吗?怎么,和你分手之后,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
“小纯,”她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放心,我知道你现在又恋爱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初是我不对,你不答应复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次能通过这档节目和你合作,我很开心的。”
代鹃是个有分寸的人,节目录制的时候公事公办,正因为如此,当初她才会这么痛快地接受这档节目的邀请。
柳见纯没有接话,她握着玻璃杯,问道:“那我现在就去,你把安排发给我一下吧。”
“好。”一说到工作,代鹃的语气十分干脆,“你尽快过来吧,其实应该提前通知你的,只是事发突然,我临时觉得补录效果会更好。你来了之后,我们再讨论一下下个月的安排,准备在金城再录两期。”
柳见纯挂断电话,很利落的换上了简单的衣服,节目组会提供服装和化妆,她只要人到了就行,不用做什么特殊的准备。
外面工作人员忙着做准备,她趁化妆的间隙拨通了虞树棠的电话。小树的声音还是朦胧的,显然还没睡醒,她忍不住笑:“小树,还没起床吗?”
“昨天很晚才睡,今天可以晚点起。”虞树棠说,她听到姐姐的声音,一颗心仿佛就是融化一样的甜蜜,今天阳光真好啊,透过窗帘洒进来,照的她身上暖洋洋的。
“可是还是不想出差。”她说。即使出差可以多睡一会儿,即使出差可以呼吸高楼大厦之外的新鲜空气,她还是不愿意。她不愿意离开申城,不愿意打乱定好的时间表,不愿意错失任何和姐姐见面的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柳见纯进入正题,“我今天临时有节目录制的工作,恐怕你回去的时候我不在,你自己进门就好了。”
那头忽然沉默了。
虞树棠本来还有好多话要对她讲的,比如自己昨天订了蛋糕,真的是冰淇淋蛋糕,想回去和她一起吃,诸如此类的,好多好多没有营养的话,此刻全说不出来了,一想到回去之后可能见不到姐姐,她的心好像立即深深地坠了下去,不知道坠到了哪去,总之牵扯的整片胸腔一片酸麻。
可这多正常啊!姐姐只不过临时有工作一次,她临时有工作多少次?江雪荷和白寄凊的电影早就下映了,到底是没有去看,她们在一起之后的姐姐的第一次生日,她也缺席。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都会难受,崩溃,哭泣,每次都是让姐姐安慰,难道这次还是一样吗?
“我知道了。”虞树棠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到时候我先把蛋糕放冰箱里等你。”
这份伪装很不成功,电话那头的柳见纯轻柔地说:“抱歉小树,没想到临时有事情,我很想在家里* 等你回来的。”
虞树棠听到这句话,胸腔的酸麻变成一种剧痛,她握紧手机,低声说:“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
“如果要说抱歉的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凭什么要让你一直等我呢?你只有这一次临时有工作,那怎么了?是我的时间乱七八糟……”
她又开始哽咽了。
“姐姐,你忙吧,我先挂了。”虞树棠匆匆地说,“我得起床了,姐姐,拍摄一切顺利,晚上我等你回来。”
她急忙挂断电话,生怕自己哽咽的语调传过去。她已经不能再哭了。到底为什么一直哭啊?她就像拖着不愿去看病的病人,可病症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她。
她怎么现在发生一点事就想哭啊?软弱到这种程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一挂断,那种情绪几乎是立时立刻爆发了出来。她好像要把前二十年没流过的泪通通补干净一样,她无声地大哭,哭到最后,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什么。
我如果离开法尔林能去哪呢?她哭到一半,开始茫然的思考。思考也思考不出所以然来,因为她破碎的念头没法支撑她考虑这么重大的问题。
那些念头全部都是负面的,支离破碎的。她从前很少哭,不知道哭泣的时候是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时间。
工作工作她不喜欢,感情感情她顾不好,学习学习她没有余力,她什么都想做到最好,所以什么都抓不住。
我到底想要什么啊?虞树棠泪眼模糊,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姐姐在一起过上作息健康的生活。可是这能兼得吗?
钱和时间不能兼得,时间和感情不能兼得,有钱就没有时间,没有时间就没有感情,一个死结紧紧地扣在了她身上,她要是离开法尔林的话,或许能获得时间和感情,可钱呢?
钱呢?钱也是很重要的啊!没有钱,她怎么在申城这样的大都市成为一个值得托付的大人,没有钱,她怎么送姐姐礼物,有情饮水饱吗?她没有那么傻!她想要的很多很多,如果她连物质都不能提供的话,她真觉得自己过得很失败!
况且离开法尔林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虞树棠粗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她走进浴室,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冷水,做了不到一年就离开,多丢人啊?
虞树棠冷冷地想,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的。只要熬过去最开始的这段时间,情况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眼下的青黑只有遮瑕才掩盖的住,只有一双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泪水,还是在亢奋地发亮。她慢慢地想,不知道是在劝慰自己,还是在逼迫自己,我做得到,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得做得到,我必须要做到!
第116章 一个她想永远做着的,永远不要醒过来的梦。
柳见纯是九点钟回到家的, 这个时间不算晚,她录完节目,还和工作人员吃了饭, 出乎意料的是, 她从廊下往内一看,客厅里居然没有开灯。
明明小树下高铁的时候就给自己发了微信,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家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