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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成犬 扇九 22353 字 24天前

第161章 母女俩 说服与投降。

一号仓库是整个东养殖场占地面积最广阔的建筑。

它处于四通八达的中心圈, 被无数覆雪的巨型牢笼包围。

远远望去,就像伏在蛛网上面目狰狞的捕食者,令人心生畏惧。

随行的芬里尔成员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里不禁一阵打鼓, 小声询问走在身前的青年:“叶行长, 靠我们这点人, 真的能行吗?”

“什么叫‘这点人’?”

温子曳瞥他一眼, 口吻略带玩笑, “和一号相比, 我们应该称得上‘人多势众’才对。”

那人讪讪:“但是人家都是B级以上……贵精不贵多,这哪里能比啊?”

非要说,芬里尔也不是凑不出和一号势均力敌的队伍。

然而温子曳根本不要,反手把那些厉害角色全部划给了成六,自己则随便凑了支良莠不齐的小队就走, 儿戏一样。

听说一号仓库里至少有三名A级,其中一个很可能已经达到A+, 这要是跟对面起了冲突,恐怕一个也逃不出来吧。

兽人的忐忑溢于言表, 温子曳却仍不以为意:

“我们是去结盟的,又不是树敌,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做什么?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来。”

想想也是, 一群人瞬间松懈。

近段时间,他们可是对这位叶行长机器般精密的头脑印象深刻、大为折服。真要打, 怎么可能不好好计划,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不过才放松没多久,不远处的动静就令他们再度绷紧神经。

“叶行长, 有人来了。”

温子曳仰起脸,夜色中,冰冷的风雪拂面而来,正前方陡然亮出两盏幽火。

清脆的抱怨声随之响起:

“你们有完没完?说了很多遍,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不可能加入你们!看在还要保存实力对付芬里尔的份上才没直接动手,别给脸不要脸……咦?”

黑暗中浮现的,居然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探头探脑,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

温子曳怔了怔,继而朝她微微一笑:“你好,这位小姐。我们来自芬里尔。”

他面相温柔,嗓音和煦,在冷厉的严寒之中犹如一缕春风。

对面情不自禁被迷惑片刻,才猛然回神。

女孩瞪大眼睛,失声:“芬里尔?!”

“为什么要惊讶?”温子曳歪头,“你们应该早知道我们会来。”

“知道是知道……”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不知不觉间让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困惑起来,声音也下意识减弱,“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对,你们过来做什么?好像也不对……”

她混乱地抱住脑袋,在“芬里尔是敌人”和“这家伙很友善”的冲突印象中来回翻转。

“既然想不通,不妨请我们进去坐一坐?我们没有恶意。”

俯下身,温子曳与她平视,眉眼柔和,看上去十分无害,“外面太冷了,又有摄影球到处乱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女孩又一愣:“啊?可是……”

“你在担心我们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吗?”

看穿她的纠结,温子曳唇角笑意愈浓,“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人类,身后这群兽人里最高等级也只有B。你是A级吧,就算我们加起来,恐怕也不够你一只手打的,为什么要怕?”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女孩显而易见地开始动摇。

“听说干部的项上人头很值钱。”

温子曳扬起下颌,露出衣领中纤长、脆弱的颈项,循循善诱,“我在芬里尔多少说得上话,应该值不少积分……你真的要赶我们走?”

“我……”

女孩咽了咽口水,稀里糊涂、略带犹豫地让开路:

“那……好吧。你们跟我来……”

*

“——所以?你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了?”

一号仓库,青年抱臂瞪着眼前的女孩,嗓音严厉。

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女孩心虚低头,嗫嚅道:

“我、我就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反正他们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肯定打不过我们嘛……”

“好了,宋唐,小月只是被骗了。”

一道冷锐女声斜插进两人之间,女孩如蒙大赦,呜呜扑进坐在圆桌旁的女人怀中: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有意添乱的!”

女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一瞬柔和。但很快,这份柔和又被凌厉代替。

她抬起头,淡淡看向圆桌对面端坐的斯文青年,面色发冷:

“小月从小出生在养殖场,没有见过外面的坏人,又被我保护得太单纯。这件事不能怪她,是我没能考虑周全,想不到还会出现这种骗子。”

被冠上“坏人”、“骗子”之名的温大少爷丝毫不为所动,从容得宛如正身处自己家中。

“这话说的可不动听。刘首领难能一见,我只好出此下策。”

他微笑着看向蔫巴巴的小月,面容一如往昔的温柔亲切,“况且,我也没有欺骗她什么,只不过实话实说,让她放心而已。”

小月偷偷瞥他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么好看的哥哥会是坏人。

她的母亲,刘宁——一号团体的首领,那只A+级别的九尾猫再次摸了摸女儿的头,把她按进怀里,嗤道: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话虽这么说,刘宁心中却越发警惕。

她有点摸不清对面这名年轻人的心思,但想也知道,他们需要芬里尔的命来换自己的命,芬里尔又怎么可能带着善意前来?

“虽然不知道芬里尔什么时候这么没骨气,连人类也能当上干部了……不过。”

女人冷笑,拍了拍手,“你们胆子的确不小,这么点杂兵也敢闯进来。难不成,是好心给我们送积分来的?”

随着掌声落下,之前教训小月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仓库里的其它人也纷纷起身,朝这边虎视眈眈。由B级及以上兽人构成的包围圈不断收缩,散发出巨大压力。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芬里尔的成员们不禁冒出冷汗。

“干部一个一百积分,正式成员一个五积分……虽然一网打尽也不算多,但好歹是个开门红。”

刘宁眼中凶光毕露,“不管你过来到底是想耍什么心眼,我都没有听的兴趣。很抱歉,为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未来,留下性命吧!”

见她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动手,温子曳遗憾地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也是希望和平解决的。

逐渐逼近的黑影中,青年坐姿不动,只轻轻抬起眉梢,眸中流出一抹讥诮:

“对星长的话言听计从、深信不疑,不惜用同胞的鲜血取悦罪魁祸首……说什么芬里尔,你们的骨气又在哪里?”

“你!”

女人面庞上飞快掠过一丝屈辱。

温子曳接着不紧不慢地说:“让我猜猜……你居然带着女儿前来参加狩猎赛,报名时,应该不知道今年赛制改革了才对。那么,是打算献祭女儿,成全自己;还是牺牲自己,成全女儿?……多半是后者吧。”

小月倏然抬头,一脸震惊:“妈妈?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要一起从这里出去找爸爸么?”

“意思是,按照原本的规定,狩猎赛需要参赛者自相残杀,直至剩下最后一个人。”

“闭嘴!”刘宁怒吼。

她有些慌乱地扶住小月的肩:“不是这样的,妈妈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情急之下根本编不出来,她唯有搂住颤抖的女儿,恶狠狠瞪向那个揭穿谎言的青年。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温子曳沉声,“你根本不是在救她,而是正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向最残忍的死亡!”

“你胡说!”

无法接受这种说辞,刘宁陡然暴怒,尖锐的爪尖挠破圆桌,与飞溅的碎屑一道掠向那张可恶的嘴。

然而,伴随一记嗡鸣,她的动作稳稳停在温子曳眉心处,不得寸进。

“这是……什么……?”刘宁盯着爪下水波纹一样颤动的透明薄膜,见鬼似的喃喃。

咫尺间,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青年站起身,朝她笑了一下。

【暴雨】沿着袖管滑至掌心,一个翻转,黑洞洞的枪口便对准兽人眉心。

温子曳悠悠开口:

“刘首领,我们不妨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能不能从我手底活下来。”

简直无稽之谈,刘宁第一反应就是不屑。

她可是A+级别的兽人,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在已经近身的情况下赢过自己?

人类的武器是很厉害没错,但想对她造成致命伤害,就靠这把小小的枪?开什么玩笑。

可刚刚发生的那次碰撞不停在脑海中回荡,完全背离她有生以来的认知,一时间,强如刘宁也不敢托大,又没法在这么多下属面前服软,不免进退两难。

“放、放开妈妈!”

就在这时,小月突然冲上前来,猫耳高耸,凶巴巴地咬向温子曳持枪的手腕。

“小月,不行!”

刘宁大急,这么咬下去,女儿的牙都会被崩掉的!

但她完全来不及阻止,只能目眦欲裂地瞧着血花四溅——

温子曳蹙了下眉。

“咬够没有?”他低头看向挂在手臂上的猫族女孩,像是腕骨根本没有被兽人的尖牙洞穿。

小月眼神茫然,犹犹豫豫地松了嘴,瞧着自己造就的两个红窟窿发呆。

“叶行长?”芬里尔一名成员忧心唤了声。

温子曳摇摇头,示意无事,好在女孩年纪还小,发育不完全,即便是A级兽人,咬合力也没那么惊人,否则今天他的手是别想保住了。

收回枪,握住血流不止的手腕,温子曳看向母女俩。

刘宁心有余悸地拥住小月,和他对上目光,眼神复杂。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得很清楚,分明是在小月咬上来的那一瞬间,这家伙连忙撤掉了身上诡异的薄膜,才会被咬伤。

“我说过,我们没有恶意,没打算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温子曳用完好的那只手扯过旁边倒下的椅子,重新坐下,笑容不变,“现在,可以给我一点信任,好好谈谈了吗,刘首领?”

刘宁迟疑片刻,牵着小月在他对面坐下。

“你刚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在把她推向死亡?”

“很简单。”温子曳说,“因为整场狩猎赛,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局。”

刘宁瞳孔震颤,她身后的青年也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星长在说谎?他根本不打算放我们走?”

“这不可能!”刘宁忽然情绪激动地否认,“我的丈夫、小月的父亲,明明就顺利离开了!我亲眼看着他走的!”

“是么……”

温子曳垂眸,“那他,是不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刘宁一顿,抱紧了怀里的小月。

小月却挣扎着伸出头来,回忆般喃喃自语:“爸爸走之前说绝对会想办法接我们出去的……他说过的!妈妈,爸爸不会骗我们!”

“可他没有回来,把我们丢在那个鬼地方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女人厉声反驳,声音却底气不足,带着痛苦与慌乱。

“他当然不会回去。”温子曳低声说,“……因为他再也回不去了。”

“你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吧。”望着女孩那双无措的眼睛,温子曳没有把话挑得太明白,“星长贪食兽人,尤其是拥有高等精神力的强大兽人……它怎会仁慈到放过上好的猎物?”

“噗通”。

有人跌倒在地,两眼无神。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能离开?我们拼死拼活争夺的,只是陷阱?”

也有人心生绝望,不愿接受事实。

“不,这不可能——你是芬里尔的人!你是骗子!这肯定是假的!”

“吵什么吵?都闭嘴!”刘宁回首痛斥,“我一个刚死了丈夫的都没说什么,你们倒先哭起来了,我可不记得收了这么群软脚虾进来!”

显然,她的威慑力相当管用,满屋子兽人顿时不敢造次。

刘宁喘了两口气,红着眼眶看向温子曳:

“证据呢?”

温子曳挑眉:“你想要什么证据?”

“……能说服我的证据。”

“那很简单。”温子曳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K-210星出了问题,有不明生物假借联邦之名圈养兽人。”他徐徐道,“一个多月前,我代表联邦来到这里,与芬里尔达成合作,才有了这场袭击。这个证据,足够吗?”

“足够了。”刘宁点头。

虽然事情听上去很离奇,她理解得十分艰难,但这更好地说明了眼前年轻人的来历不凡。

她又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总之,先把这个养殖场从星长手底下解放出来再说。”温子曳道,“所以,我来谋求合作。”

“我知道了……”刘宁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作出自己的判断,“我愿意相信你。”

她睁开眼睛,神情已全然冷静下来,干脆利落地宣布:

“从现在起,我和小月将不再参与这场狩猎赛,首领就交给胡宇来当。”

一片哗然中,莫名其妙当上首领的青年满脸懵逼,随即弱弱道:

“可是刘姐……我也不想参加……”

“我选择相信他,本质上是因为我相信我的丈夫。”刘宁皱眉,“事关重大,你不用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刘姐,你相信你丈夫,我也相信你啊!”

胡宇说着,转头去看其它人,“我们都是因为你才聚在一起的,是因为相信你能带我们出去才呆在这里的。既然你觉得他的话是真的,那我们就跟着你,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

“原本我也不想对芬里尔动手,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它们了,袭击养殖场明明是件好事。”

“反正都是要赌上性命的,来之前我就做好觉悟了。与其成为别人的口粮,我宁愿为了抗争有尊严地去死!”

七嘴八舌,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刘宁的神情也越来越坚定。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是狩猎赛的参与者了。”她深吸口气,看向温子曳,“不知道芬里尔还缺不缺人手?”

“当然。”

温子曳笑了笑,“随时欢迎你们加入。”

一场干戈就此化作玉帛,仓库里的氛围立刻轻松许多。

小月小心翼翼地走到温子曳身边,扯住他的衣袖,愧疚地问:“哥哥,对不起……你的手还好吗?”

“包扎过了,不打紧。芬里尔有治疗仪器,回去就能治好。”

温子曳摸了摸她的头,“不用抱歉,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这很勇敢。”

“嗯……”小月奋力点头,稍微高兴了一点,拍着胸脯保证,“我也很厉害的!妈妈让我接下来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这到底是谁保护谁呢……温子曳失笑:

“那就拜托你了。”

“说起来,芬里尔打算解放这里,就不得不注意一个人。”

刘宁走过来,主动聊起正事,“他组建的团队已经打败了其它很有实力的A级兽人,还一直在试图接触我们,野心不小。”

温子曳颔首:

“我知道他。连你也没把握对付?”

“我没试过,但……”

刘宁摇摇头,“能同时把五个A级兽人收入麾下,还能撑起那样庞大数量的团队,那家伙绝对不简单。最坏的状况,有S级。”

“S级……”温子曳眯了眯眼。

他忽然想到什么,可还没等那个念头落实,心脏便传来一阵猛烈悸动,令他突然站直了身体。

与此同时,一号仓库外,沐浴着风雪的白发青年也下意识捂住胸口。

“少爷……?”

第162章 再相见 我好想你。

一闪而逝的波动, 快得简直像是错觉。

祁绚却不认为那是错觉,他忽然止住步伐,想到一种可能性。

蓝行和余其承的经历证明,契约融合度较高时, 只要距离不是太远, 就能隐约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虽说他和温子曳第一次测试时融合度只有63%, 但后来发生过许多事情, 有所提高再正常不过。

如果说, 少爷真的就在这里, 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这个封闭的养殖场中?

答案显而易见——芬里尔。

只有身为外来者的芬里尔,才有可能混入人类。

“也就是说……”祁绚睁大眼睛,“芬里尔袭击养殖场,背后有少爷的手笔么?那样就完全没必要动手了——糟糕!”

他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被他派去对付芬里尔的,是卢实那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

原本是想让卢实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先镇住对面,尽量减少伤亡。可假如温子曳也是芬里尔一员的话, 这些根本就是左右互搏、多此一举!

而且,万一有谁不小心伤到少爷……祁绚面色一沉。

尽管清楚温子曳自保绰绰有余, 但他仍然免不了担心。

“玄大哥,怎么了?”见他停下,紧随其后的其它几人不免奇怪,苍凯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一号仓库的事先不着急。”

短暂的思索后,祁绚立即有了决断, “我们先回去,与卢实他们汇合。”

“哦,好。”苍凯没有异议, 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是不放心那边吗?虽说传言中芬里尔首领是S级,但他鲜少露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卢哥他们三名A级,实力应该绰绰有余,实在不行,跑也是能跑掉的……”

祁绚摇头:“我对他们很放心,正是因为放心,才必须回去。”

“芬里尔……”他低声说,“或许是自己人。”

……

“你是说,那个快要统治整个狩猎场的家伙,很大概率是自己人?”

风雪中,刘宁的声音因失真和震惊有些扭曲。

“没错。”

伏在她背上的温子曳摸了摸心口,那种战栗般的震动似乎还未消褪,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我说是谁呢……应该早点想到的……”

难怪外边怎么找都没消息,他可怜的小狗,竟然被关在这种鬼地方。

“哥哥,”紧随在侧的小月看了看他,“你笑得好开心啊。”

被一个孩子这么说,温大少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作为掩饰。

“哥哥快找到自己的契约兽了,当然开心。”

“契约兽?那是什么?”

“兽人与人类契约后,就可以称为契约兽,这是一种很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关系。”

小月眨眨眼,似懂非懂。

在她的印象中,人类大多是可恶的。平时大声训斥自己的□□、来来往往的警卫、还有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星长,都是“联邦的人类”。

同一个养殖场的叔叔阿姨情绪崩溃时,会对他们痛骂不已,久而久之,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观感。

但温子曳的出现又刷新了她尚未完全成形的认知。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又丝毫不会用异样眼神看向她的人类,被她咬伤也不计较,温温柔柔,说起话来从不见疾声厉色,令人如沐春风。

最重要的是,她能看出来,这位哥哥一定很喜欢和他契约的兽人。

那种发自真心的笑容是绝对藏不住的,仅仅提到,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禁感叹:“原来人类和兽人,也能好好相处,而不是一直关着我们啊……”

温子曳顿了顿,童言无忌,他反倒听出些辛酸来。

“虽然现在的联邦也还不够好,但……会的。我保证。”

他眼神渐渐悠远,想到很久以后的将来。

人类和兽人本就好好坏坏、分分合合,但至少,在他生命存续的这段时间里,他希望两方能够和平共处。这样,他与祁绚的关系才会长久。

埋头疾驰持续了一刻钟,前面便隐约传来鼎沸人声。

“怎么回事?”刘宁询问在前方探路的队员。

“是芬里尔的人,正在跟卢实那帮家伙打架。”队员说着,面色忍不住古怪起来,“只不过,看上去有点奇怪……”

“奇怪?”

温子曳皱了皱眉,他让成六搞出点动静试探一下对面的实力,那家伙究竟搞出来什么动静?

“很难形容,类似于……斗殴?角斗?”

队员绞尽脑汁地形容着,说得刘宁也不禁好奇起来。

“走,我们去看看。”

刚靠近,就听到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就是这样,代理首领,揍他!”

“再来一拳,打的他站不起来!”

“啊,他滚到那边去了,成哥小心!”

另一边,则尽是嘘声与嘲讽,以一男一女为首的两队人马冷眼旁观。

脸颊有道刀疤的女人不屑嗤道:

“卢实,你行不行啊?自己提出要一对一,别回头输了,没脸回去见老大!”

“罗雯,话可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和她相隔甚远的中年男人露出假惺惺的笑容,“小卢啊,你可千万别逞强,支撑不住就换我们来。”

“呸!”

乌泱泱人头围起的圈子里,一名青年正险险避开成六的攻击,转头大骂,“罗雯,马吉,你俩少搁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输了对你们——呃!”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成六冷笑:

“还敢分神,找死。”

那名叫卢实的青年挨了一记狠的,整个人直直飞出去数十米,在雪地里砸出一个深坑。

但他很快又从坑里跳出来,揉着红肿的面颊啐了口,眼神极其兴奋,“继续!再来!”

两只A级兽人再度缠斗在一起,两旁下属们热火朝天地加油,天上甚至还有摄像球正殷勤转播。

……场面和谐得宛如一场竞技比赛,温子曳都愣了愣。

“这是怎么回事?”他按住身前一人的肩。

那人回过头,看见他,也吃了一惊:“叶行长,您这就回来了?”

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人群迅速散出一片空路来。

温子曳领着刘宁径直走到最前方,正是比斗最激烈的时候,两人都打出了火气与凶性,黑狼与长矛牛针锋相对,每一次交锋,身上都各自添上新伤。

“——停手。”

温子曳的声音算不得多高,音色低柔,但只这么一句话,让逐渐上头的成六一个激灵。

他硬生生停下进攻,吃了对面一撞,顺势后撤好几步,远远看向来人:

“叶行长?一号仓库那边解决了?”

闻言,刚准备乘胜追击的卢实也回过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刘宁?你怎么在这里?”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温子曳,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巡视:“你……你居然选择跟芬里尔结盟?为什么!”

不对付的罗雯和马吉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下脸色走到他背后。

刘宁冷哼一声:“我的决定,需要跟你解释?”

卢实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温子曳却没那个耐心听下去。

他环顾一圈,没有找到想看见的身影,眉心轻蹙,问道:“你们的老大是谁?他在哪里?”

对于这个半路截胡的不明人物,卢实抱有极强的戒备,神色警觉:“关你什么事?”

温子曳说:“我要见他。”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老大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卢实嗤之以鼻。

说完,他看了看成六,眼珠一转,笑眯眯道:“不过嘛,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代理首领打赢我,我就帮你引荐,怎么样?”

“哦……?”温子曳挑眉。

“或者,看你在芬里尔的地位不低,应该不是什么弱者。”卢实朝他勾勾手指,“你也可以选择亲自上场,怎么样?”

温子曳眯了眯眼眸:“我亲自上场么,你确定?”

“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干脆。”卢实故意挑衅道,“该不会是怕死吧?”

“前提是你有那个能力杀死我。”

温子曳不疾不徐地朝他走去,“以及,你的老大愿意答应。”

“莫名其妙,老大为什么不答应?”

卢实撇撇嘴,跃跃欲试地揉搓手腕,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呃,老大?”

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像是仓促赶到,胸口起伏,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

略长的白发束在耳后,犹如流淌的月华,不是他那英明神武盖世无双的老大又是谁?

卢实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对面青年怔忡一下,继而露出无比柔和的微笑。

漆黑眸中漾开一缕春水,温润眉眼静静绽开,说不出的缱绻动人。

这缕暖融融的春水转瞬消弥了白发兽人面上的霜雪。第一次,卢实看到一向神情冷漠的老大笑起来,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惊喜。

“少爷?”

“是我。”

温子曳说着,不假思索地张开手臂,下一刻,果不其然被揽入熟悉的怀抱当中。

祁绚紧紧搂住他,他也紧紧环住双手,将自己埋入久违的、安心的巢穴。

心脏怦怦跳动,这回,不再是之前转瞬即逝、错觉一样的联系。

属于另一个人的精神力严丝合缝填入空缺的契约,让这一个多月来的忧虑、寂寞、忐忑,全部烟消云散。

“我好想你……”祁绚蹭着温子曳的颈窝,拖长声音,低声叹息。

“我倒是不想你。”

温子曳轻笑,在自家契约兽指控的眼神下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耳尖,“不敢想……否则一觉也睡不好了。”

一个多月不见,温大少爷哄狗本事不减,反倒变本加厉。

祁绚顿时晕头转向,只觉得呼吸都泛甜。

第163章 我姓祁 玉脊雪原狼。

“老大……这位是?”

身后幽幽飘来一道声音, 唤回了祁绚抛之脑后的理性。

他一转头,对上卢实、以及卢实身后无数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天上摄像球滴溜溜地转着,将画面同步至K-210星的每一个角落。

雪原狼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窘迫。

以前在家里,跟少爷怎么撒娇怎么胡来都没问题, 可现在他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兽人的老大了, 大庭广众, 不能没有形象。

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祁绚轻咳一声, 神情瞬间肃穆。

温子曳只见他脸上残存的温软飞速褪去, 分明耳根还在泛红,气势却浑然一变。

不笑时,祁绚容貌中的冷酷便完全凸显,让人丝毫注意不到那过分精致的五官。简单的低眉、抬眼,已有了威严的雏形, 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很新奇,也很有趣。

温子曳有点好奇对方会怎样介绍自己。

主人?但这帮兽人不懂契约的概念, 恐怕会误会成别的意思。

同伴?不管怎么说都太生疏了,他在小狗心目中应该更特别。

那, 恋人?

似乎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念头刚刚升起,温子曳就被牵住手,拉到了祁绚身边。

“介绍一下,”白发青年认真开口, “我的伴侣。”

众人惊愕的表情映入眼帘,温子曳也不禁怔了一下。

不是主人, 不是同伴,也不是恋人。

伴侣——一个联邦鲜少使用的形容词,对兽人而言却意义非凡。

比恋人更坚定、比夫妻更亲密, 一旦承认,意同半身。

尤其是狼族这类忠贞的种群,将谁视作伴侣后,在对方死前绝无二心。哪怕是死后,也很难再有下一个。

这样沉重的描述,居然说得这样随便,就好像天经地义……

一瞬间,就连被握住的手指尖都是麻痹的,胸口砰砰跳动,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温子曳不受控制地微笑起来,他的契约兽,总是会给他超乎想象许多的惊喜。

久别重逢又喂了一颗糖,心情好,大少爷说话就格外温柔客气。

他扶了下眼镜,朝对面颔首致意:

“温子曳,芬里尔的临时干事,幸会。”

“等下,”卢实还没从“老大有伴侣,我还差点揍了他”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有点转不过弯,“你是老大的人,却在芬里尔,也就是说——”

“自己人。”温子曳笑眯眯地,“都是误会。”

“所以……”

鼻青脸肿的卢实看了看同样鼻青脸肿的成六,刚才他们还在你死我活呢,这算什么?他心里实在有点不是滋味:“我们白打了?”

“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也是缘分。况且……”

视线从两旁毫发未损的人群身上一掠而过,温子曳轻声:

“从一开始,芬里尔的目的就不是杀死你们,而是救你们出去。”

“动手不过是想控制住局面,以防有人为了积分杀红了眼而已。”

“和这边的想法一样。”祁绚点了点头。

毕竟星长的话明晃晃将两方放到了对立面,为了自身安危着想,武力措施还是有必要的。

“我让卢实带人过来,是想先试探一下芬里尔的实力,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不,我应该早想到的。”

他扶了下额头,这家伙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战斗狂,又怎么会错过单挑芬里尔首领的乐趣?

闻言,卢实顿时心虚,他的确也是见猎心喜,一时上头,没有听祁绚的安排。

“不也挺好的么?”温子曳笑了笑,“没有发生大规模冲突,也没有产生伤亡,事情可比我想象中顺利得多。这么看来,他可算功臣了。”

温大少爷想安抚谁,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顿时,卢实心里那点别扭烟消云散,再去看成六,竟升起一种诡异的惺惺相惜。

不过他的想法,成六就不清楚了。

兽人走上前来,对其乐融融的场面不免糊涂,问温子曳道:

“叶行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和他……认识?”

“也是,差点忘记说清楚。”温子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就是他。”

短短三个字,却好像传达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成六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是吗,他就是……好像是有点像……”

死死盯着青年那头月华般的白发,还有骨相优越的脸,铁骨铮铮的大汉不禁热泪盈眶,那眼神,就跟看到了恩人的孩子一样。

祁绚不自在地皱皱鼻尖,眼中流露出困惑之色。

“老大,”卢实赶忙给他介绍,“这就是芬里尔的代理首领,成六。”

祁绚了然:“你好,我是这帮人的首领。”说到名字时,他微微一顿,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我叫祁……”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对面一把握住,激动地上下摇晃着。

“我知道,我知道……”

就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成六自然而然地询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继承芬里尔?”

祁绚:“?”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对面所有人都一脸理所当然;可回头望一眼自己人,平时威风凛凛、一呼百应的A级兽人们仿佛在梦游,表情迷幻。

“不是,我刚刚没听清,芬里尔的代理老大说了啥?”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听岔了……”

“你掐我一把,我怎么听他说要我们老大继承芬里尔?我在做梦?”

“……”

祁绚僵硬抬眸,对上成六坚定的、诚恳的眼睛。

说实话,要不是少爷也笑吟吟地站在对面,他绝对以为这是一场阴谋。

什么情况?他怎么就要继承芬里尔了?这是快进了多少剧情啊?

绀紫色的瞳孔由于无法理解而轻轻震颤,祁绚彻底迷茫了。

他怔忡地转向温子曳:

“少爷……?”

小狗求助的可怜模样实在难得一见,温子曳被逗笑了,忍不住伸出手,顺了顺他已垂落肩头的长发。

“嗯,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

他沉吟一下,“简单而言,芬里尔是你的两位叔叔伙同唐究一起建立的,就是这样。”

祁绚:“……?”

他被困在养殖场的这段时间,少爷到底都干了什么?

后头,卢实等人晕晕乎乎地掰着手指,试图理清情况:

“老大的叔叔,是芬里尔的创建者,芬里尔到今天还未更换过首领,也就是说……诶?”

“老大的叔叔,就是芬里尔的首领?那只传闻中S级的兽人?!”

“那老大你果然也是……”几人小心翼翼地仰头。

祁绚被他们看得心情复杂,叹出口气,干脆地点头:“其实,玄七是假名,该倒过来念才对。”

对面眨眨眼,不明白等级和名字有什么关系。

祁绚只好无奈地看回去。

“慢着。”苍凯第一个反应过来,“慢着慢着慢着……玄七、七玄,七……”

身为白苍狼一族,银月帝国戴安王妃的远亲支脉,他对这方面还算有些敏感度。此刻何止是震惊,简直是惊恐:

“你、你根本不是什么……高等月光犬……你……”

“我姓祁。”祁绚说,“祁绚,我真正的名字。”

“噗通”。

接二连三的声响,不仅仅来自这边,芬里尔中也有不少人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凯,什么意思?老大的名字怎么了?”卢实有点摸不着头脑,嘀咕,“什么高等月光犬,哪有月光犬这么厉害?”

“你是蠢货吗!”

苍凯失声,“你知道所有兽人里,和月光犬外貌最为相似……不,月光犬是因为和谁相似才那么出名的,动动你的脑袋!”

“月光犬?啊,这我当然知道。听说这类兽人毛色如月,和三大王族的玉脊雪原狼……”

说到一半,卢实终于反应过来,狠狠咽了口口水,“玉脊雪原狼——”

“很久以前,K-210星发生了某种异变,有人背叛联邦,在这颗星球上施行了残酷的统治,征收精神力、圈养兽人,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一道轻柔的声音宛如讲故事那样徐徐响起:

“一百多年前,一名研究员和自北星域而来的两位王族兽人来到这里,发现了不对。”

“很可惜,他们也被星球上的当权者发现了。寡不敌众,他们被逼得东躲西藏,最后不得不住进下水道里。”

“为了反抗这种残暴的统治,芬里尔建立了。来自北欧神话的巨狼,暗示着来自北星域的王……”

听到这儿,成六不禁出神,芬里尔的许多老人也想到过去随祁治珩征战的岁月,眼神惆怅。

“遗憾的是,敌人实在过于卑鄙,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温子曳话锋一转,“不过……”

故事简明易懂、引人入胜。

但在场谁都清楚这不仅仅只是故事,而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事情,不禁愈发为转折心焦。

温子曳缓步走到祁绚身后,按住白发青年不算厚重、但十分可靠的双肩。

黑眸细长,在镜片后幽幽生光。

“失败并不代表放弃挣扎。”

“一个多月前,那两位王族的侄儿带人来到了K-210星。”

他面带微笑地仰起头,眼底殊无笑意,噙满了冷漠的挑衅。

祁绚已经回到他身边,那么,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从现在起,该畏首畏尾、束手束脚的,是【它们】才对。

半空中,摄像球嗡嗡转动着复眼,与地面渺小的人类对视。

就像能穿透屏幕,凝望着直播前千千万万的人一般,温子曳唇边翘起讥讽弧度。

“新王就在这里,芬里尔即将苏醒。”

“这一回,故事的结局究竟会怎么样呢……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

“砰咚!”

气急败坏扔出的果盘穿透投影中面目可憎的脸,跌落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六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额头青筋暴起。

在K-210星逍遥了一百多年,它已经忘记上回这么火大是什么时候了。

居然有人敢借自己取乐用的直播公然挑衅权威!最重要的是,他说的那个故事……

眼神凝重地瞥向身边,两道身影一站一坐,表情严肃。

六号的怒意不由变成了心虚,咳嗽一声,说道:

“二号,他们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没错。”

短暂的犹豫后,二号——准确来说,顶着二号壳子的蓝行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否认的必要,否认只会平白招惹怀疑。

蓝行将目光再次移向投影,心中大定。

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看到祁绚和温子曳……不过,很好。

有他们在,总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了。

这三天来心底始终紧绷的一根线终于松懈,蓝行暗自长出口气,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

六号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要去哪里?”

“这还用问?”蓝行望着它,眯了眯眼睛。

他早发现,这家伙在雀巢的地位似乎没有苏裘高,一跟它摆脸色就会唯唯诺诺,最近尤其,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一点风吹草动都紧张不已。

于是他故意板起脸,训斥道:

“让你找人,找到今天就是这个结果?丢人丢到家了,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冷汗唰地一下冒出,六号也站起身,磕磕巴巴地试图阻拦:

“等、等下,这太危险了!”

“他们都是S级,也就是说跟当初的唐究和祁治珩一样。现在的晶能储备也还充足,对我们来说威胁太大了。正面对上真的会死的!你可千万别冲动!”

“那你说怎么办?”

蓝行暂且停下脚步,现在的确不是离开的时机。

见他似乎冷静下来,六号不由松了口气,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芬里尔的据点它已经派人搜刮过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留守的家伙。

也就是说,和它要求的一样,芬里尔倾巢而动,全员都进了东养殖场——唐究也一定藏在其中的某个角落。

要是二号贸然前去,发现对方还活着,后果将不堪设想。

况且,它说的又没错。

今天的二号怎么回事,以往它可是所有人之中最谨慎的那个才对……

疑惑一掠而过,六号没太放在心上。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唐究,悄无声息地干掉他,再腾出手去对付那个温家的大少爷也不迟。

“你就尽管放心好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任何人走出东养殖场。”

六号神秘一笑,手指在屏幕前轻划,将投影画面切至钟楼。

这里是东养殖场的另一半,并不纳入狩猎场范围,荷弹实枪的执法队将周边牢牢包围,不放过半点可疑踪迹。

“他们一定以为我在这里……可事实上,那根本不是我,而是K-210星真正的星长。”

那个男人早已被他控制,选择了背叛联邦、投靠雀巢。

之前煽动人心的宣言,也不过是为了迷惑听过自己声音的唐究,提前录制好播放的。

“所以这又如何了?”蓝行眉头紧皱,他当然清楚东养殖场那个是冒牌货。

六号说:“我在城门下埋了整整十吨等离子炸药。”

“什——”

蓝行瞳孔骤缩,只听六号得意洋洋地解释:

“本来想铺满整个东养殖场的,可惜这东西产量有限,运送起来也比较麻烦,大动干戈很快就会被察觉。没办法,只好集中一点。”

“如果狩猎场的那帮家伙们能顺利解决对面,也不用我多此一举;如果不能,或者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就像现在……也没关系。”

“他们只是一个幌子,是把芬里尔引入陷阱的诱饵。东养殖场有进无出,想从那里面离开,只有两个选择。”

“一,去钟楼,挟持【我】打开城门。”

“二,强行突围。”

“养殖场四面都是无法逾越的城墙,从那走根本不现实,唯一可能的通道就是城门。”

“也就是说,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无法绕过城门。”

“就算他们没有上当,我也有的是办法。比方说,让执法队成为新的狩猎者,继续这场表演赛,把他们逼入那个地方。”

六号从怀里掏出一枚遥控器,脸上流露出无边恶意:

“从走进去的那一刻起,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是困兽了。”

“我只需要在他们自以为接近成功的时候——boom!”

口中模拟着爆炸的声音,手脚一并夸张比划,它兴奋起来,哈哈大笑:

“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绝望地去死!”

真是恶毒的兴趣。

站在沙发后的许忱用余光冷冷扫过它。

这家伙的本性和其它雀巢的人没什么两样,对生命的轻蔑深埋在馋懒馋滑的骨子里,甚至以此为乐。

执法队分明是它麾下的人,却根本不考虑,如果将兽人逼到爆炸范围内,他们自己也会受到波及。

要是像它打算的那样做,这些人都会死。

说白了,他们也不过是比寻常民众地位稍微高一点的普通人而已,根本不清楚自己听命的对象是什么牛鬼蛇神。

必须阻止它。

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想办法通知温子曳他们,或者……把那个遥控器拿到手。

第164章 交叉点 合则天下无双。

东养殖场某座仓库, 作战会议再度开启。

只是这一回,除了早已兼并的那些人外,第一仓库和芬里尔的领袖也赫然在列。

一方标准的会议室长桌上,温子曳与祁绚于两端相对而坐, 代表尚未完全融合的两队人马进行商谈。

“……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

温子曳十指交握, 垂眸思索着, “和芬里尔之前的统计没有太多出入, 不过顶尖实力比想象中更多一点, 是个好消息。你确定他们全都听从调遣?”

祁绚点了点头。

他清楚温子曳在顾虑什么, 狩猎场这群人和久经风霜的芬里尔不同,是短短三天内由原本彼此争斗的对手硬凑起来的,根基太虚。

别看现在声势浩大,弱点却很明显:一旦遭遇任何打击,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掌握话语权的那一批更是有自作主张、阳奉阴违的风险。

不过, 祁绚既然敢把他们收拢麾下,当然也早早考虑到这些弊端。

“还请放心, 少…温先生。”

他直起脊背,同温子曳一般交握双手, 从容道,“这里没有那种不听话的家伙。”

“哦?”温子曳眉梢微挑,饶有兴趣地笑了笑,“你用什么保证?”

“苍叔。”

祁绚不答, 而是唤了一声,“违抗命令、临阵脱逃、扰乱秩序、动摇人心, 都是什么罪名?”

白苍狼恭敬低头:“以死谢罪,连坐上级。”

“现在已经处理了多少人?”

“D级698人,C级361人, B级27人……A级,1人。”

芬里尔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是三天而已,居然已经不声不响弄死了千余只兽人,尽管基数本来就大,在总体占比中不算多少,但光听数字,简直触目惊心。

而且,竟然还有那么多B级,甚至A级也没饶过……还真舍得。

一时间,他们看向祁绚的眼神都变了。

分明对方看上去十分年轻,性格也很好说话的样子,想不到动起手来如此有魄力,难怪混乱的狩猎场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统一,该说不愧是王族出身吗。

“原来如此……”

指节轻点桌面,温子曳喃喃,“我说怎么没瞧见四号仓库的领头人。”

“假意归顺,带头策反,不肯放弃赚取积分。”

祁绚淡淡说,“我若还留着他,岂不是有点能力的人都敢跟我叫板?”

像是想到什么,桌侧右边一排人,尤其是互相不对付的罗雯和马吉顿时露出不自在的表情,仿佛心有余悸。

杀鸡儆猴,四号首领是被杀的鸡,而他们则是猴。

自从那晚目睹熟悉的脑袋血淋淋滚落脚边,而白发青年依旧一尘不染,恐惧便根植心底。

——A级兽人又如何?只要犯错,说杀也就杀了。

那双色泽绮丽的眼瞳轻描淡写传达出这一讯号,叫他们再提不起任何忤逆的心思。

满场鸦雀无声,祁绚却若无所察似的,在沉凝气氛中望向温子曳:

“温先生可还有什么疑虑么?”

只是静静注视着,那满面冰霜的表情已带来莫大压力。

“嗯,倒是还有一个。”

温子曳轻声问:“杀了那么多人,觉得辛苦吗?”

他是有点惊讶的,尽管祁绚手上并不缺乏血腥。

但他很清楚,如果可以,这只心软的雪原狼绝不会选择杀戮。

祁绚怔了怔,听出温子曳语气中隐约的怜意,心情也有些复杂。

雷霆,雨露,为王之道。

尽管小时候他不曾考虑过继位的问题,可身为第三王子,耳濡目染的教育早已深入骨髓。他从未当过任何人的领袖,但一旦决定要做,可谓无师自通,得心应手。

狩猎场有太多不服管教、滥杀无辜的刺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信他的话,听话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挨个说服感化,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见血。

三天,一千多条性命。

有些是他亲自动手,有些由他过目下令,其它则是上行下效。

很快,局面就稳定下来,他也成了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那些看来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尊敬、仰慕、畏惧。

就连从最开始就和他一起行动的苍叔苍凯,也慢慢将自己摆在了下属的位置,恭顺有余而亲近不足。

大概只有温子曳会问他这个问题了吧……

只有他的少爷,才会洞察到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幽微压抑。

祁绚心底疏忽一软,也想说点什么跟温子曳抱怨、撒娇。

可扫过底下许多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最终仍是脊背挺直,姿容端正地回应:

“没什么辛不辛苦,为了避免动乱,有必要适当威慑。”

“这是我身为首领应该做的。”

闻言,温子曳抿了抿唇,略微出神。

首领,是么。

这么点时间不见,祁绚已经完全是一个合格的、成熟的领袖了。

真是神奇的感觉,尽管他从未轻视过自家契约兽的能力,但对方总能做到更好。

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平起平坐地议论一件事情。

在联邦时,他的社会地位、权力财富,种种方面都远胜对方,出现任何问题,除非动用武力的部分,大多是依赖他来解决。

而现在不同,他有他的计划,祁绚也有自己的从属。

不再单纯作为“温子曳的契约兽”行动,和他人产生了新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怎么回事呢?

温子曳想,他应该觉得寂寞的。的确有点寂寞,可更多的居然是高兴。

以及……兴奋。

跃跃欲试,就像每一回在《星球大战》里并肩作战那样,无需交流,只凭默契,就能抵达更胜交流的同步。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般,在温子曳沉默下去的后一刻,祁绚也开始了他的发问:

“如果温先生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也想了解一下芬里尔的情况。”

“可以,想了解什么?”

“这就是芬里尔的所有人了吗?”祁绚瞥了眼手中的资料,“似乎比我预想中少得多。”

“几乎称霸下水道的兽人组织,韬光养晦多年,不至于只有这些吧?”

温子曳笑吟吟地看他:“那你猜猜,其他人去哪儿了?”

大少爷一贯的猜猜看游戏,祁绚早已习惯,想了想说:

“要芬里尔参加狩猎赛,说的好听,是活命的唯一机会,可有唐究在,雀巢根本不可能放过你们。所以,无论谁输谁赢,这都是一条死路。”

“既然知道是死路,又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地闯进来,那不是你的作风。”

“所以——芬里尔剩下的那群人,留在外面接应,寻找‘生路’?”

说实话,两人听上去针尖对麦芒的一问一答持续到现在,在场没几个人能跟上步调。即便是提前知晓内情的成六都云里雾里,什么死路生路,打什么哑谜。

然而,温子曳听完,却蓦地笑出声来。

“真不愧是你,”他夸赞道,“完全正确。”

祁绚承蒙夸奖,也不禁弯了弯唇角,稍显得意。

“那你不妨再猜一猜,生路在什么地方?”温子曳又问,“换作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祁绚陷入沉思。

城门早已关闭,即使能顺利出城,面对的恐怕不是自由,而是数以万计的执法队士兵。

人数、武装、物资,都数倍碾压,如果正面相遇,只会是卵击石。

K-210星在鸠人的畸形统治下延续了上百年,只余一方小小的下水道负隅顽抗,风中残烛般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被吹灭。

他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而现在,祁绚十分确定温子曳在和自己思考一样的东西。

一根蜡烛,是没办法照亮整个房间的。

光凭他们,无法改变整颗星球的现状。

所以他才会来狩猎场建立秩序,成为这帮兽人的首领。如今芬里尔加入,队伍只会进一步扩大——直到摧毁所有的养殖场,解放全部兽人。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想要彻底颠覆雀巢的统治,让K-210星摆脱鸠人的控制,单单兽人还不行。

就像缺乏天敌的入侵物种会四处泛滥,想阻止泛滥,他们需要创造鸠人的【天敌】。

祁绚缓缓吐出两个字:“契约。”

“K-210的生态,在能源结晶的管制下无限接近于数百年前,晶能武装还未长足发展的时候。”

温子曳接道:

“长于武力的兽人向人类献出宝贵的性命,长于智力的人类向兽人敞开复杂的心怀——契约在当下,是最公平的‘交换’。”

和联邦现有的契约不一样,并非谁主谁从,也不存在灌输式的豢养,而是完全发乎自愿,双向选择造就的紧密联系。

这将是一个绝好的萌芽。

他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将不满的种子播撒到星球的各处,点燃人们——不管是人类还是兽人——被压榨这么多年的怒焰。

“原本我还头疼兽人这边该怎么办,想不到你已经替我把路铺好了。”

笑了笑,温子曳站起身,从桌后绕到桌前,鞋跟踏地的动静仿佛响在每一个人心底。

“你是玉脊雪原狼,是兽人的王。你将成为一杆不倒的旗帜,成为前赴后继的希望。”

他凝视着祁绚,眯了眯眼睛:

“而我,则会代表联邦,告诉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类,是谁导致了这一切的错误,又是谁,令他们的生活一塌糊涂。”

终于,温子曳走到了长桌尽头,与他座位相对的另一端,向同样起身的祁绚伸出手。

“我们会改变这一切的。”

温子曳目光灼灼,微笑尔雅,“合作愉快,祁首领。”

祁绚凝视他几秒。

“合作愉快,温先生。”

第165章 矛盾处 憎与恶,循环往复。

【上边有命令, 狩猎赛发生变故,要我们紧急处理。】

【全体都有!收拾好装备,集合!】

随着通讯器里一声厉喝,执法队原本疲懒的氛围一扫而空, 守在投影直播前的士兵们唰啦啦整理妥当, 训练有素地出门列队。

正值清晨, 天光黯淡, 伸手不见五指。

雪还未停, 冷风飕飕往脖子里灌, 即便有装备保温,也依旧冻得人一个哆嗦。

“嘶,真冷……倒霉透了,寒潮时还要上工。”

趁整顿期间,有士兵忍不住小声和同伴抱怨, “下一年我绝对要从养殖场调走,环境这么恶劣, 每年死亡率都创新高。”

“先活着回来再说吧,这回我们要对付的可是群亡命之徒。”

“还不是那群兽人一直闹腾。”旁边一人的怨念也被勾了上来, “上个月听说又有兽人发疯袭击□□,跟没脑子的野兽似的,也不想想□□死了自己还能活吗。天天闹事,难怪要把他们关住, 否则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喂,虽然我也不是帮兽人说话, 但你讲反了吧。他们闹事不就是因为被关着吗,换你成天被关在那地方,你乐意?”

“这当然不一样了。我是人类, 又不是兽人那种危险分子,一巴掌拍不死人,凭什么被关?”

理直气壮的双标逗笑了其他人,同伴伸手连连拍着他的背,却没有谁真的放在心上。

“可是……”一道弱弱的声音插进来,“你们看刚才的直播了吗?”

“我第一次看狩猎表演,总觉得怪怪的,进入释放态前,他们跟我们几乎瞧不出差别,顶多是身体素质好一点而已。我们有的感情,他们也都有……”

母女、朋友、上下级。

合作、敌对、因共同利益结盟。

小小一个狩猎场,和人类社会的缩影也并无区别。

让他看得心情复杂,周围同伴不以为意的态度更是有种诡异的残忍。

“其实,他们也只是想活命而已吧?”

“新人菜鸟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只是还没真跟那帮怪物交过手。”旁边的老兵揉乱了青年头顶,“等吃过亏,你就会发现这种同情心很可笑。”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杀我,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那名青年说着顿了顿,“而且,那个戴眼镜的人讲的故事……你们觉得是不是真的?以前,兽人并没有被圈养,我们也不需要每年都征收精神力……”

前半句话,大家还想嘲笑一下他的幼稚;可当后半句话说出来,一帮老油条也没声了。

奇怪的沉默蔓延开来,每个人都眼神闪烁。

显然,这个离谱的“故事”带给了他们不小冲击。

一片沉寂中,忽然有人不屑地重重哼了声,训斥道:

“危言耸听的话,一个两个的还当真了?对得起你们穿着的这身制服吗?对得起执法队的名号吗!”

众人一看,发觉队长不知何时站到身前,神情阴沉。

“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霍乱人心的谣言居然都信,看来还是平时的训练少了。全队都有,回去每人记一次处分长长记性!”

没有参与讨论的人立即朝这边怒目而视,叫他们惭愧得抬不起头来,赶忙闭嘴。

见无人再私下议论,这支小队的队长这才稍稍消气。

一旁同僚玩笑道:“王烨,干嘛发这么大火?说着玩玩而已。”

“玩玩?”王烨冷笑,“妄议星长,让上头知道,几条命都不够他们花的。”

“嗨,都是自己人,谁会传出去?”同僚摆摆手,“而且你心里真不好奇?那家伙说得煞有其事的……”

“一个借他人身份在执法庭行骗,又炸了半个收容所的家伙能是好人?说的话能信?”

同僚眼神一变,恍然大悟:“所以他就是那个害你被降职的家伙?”

王烨没有回答,这件事实在是他难以忘怀的耻辱。

只是按规矩逮捕一个私自进行生产活动的机修店老板,却被人扒了衣服捆在床上,顶替身份大闹特闹。

天知道他被前来收拾残局的同事发现时是什么感觉。

回去后更是天都塌了,对方伪装成他混入执法庭,欺骗庭长,不仅带走了那个老板的家人,更一把火直接令收容局陷入混乱。庭长大发雷霆,桩桩件件连带的责任全部落到他头上,害他最后被调离执法庭。

他通过人脉四处打听,得知对方逃进了下水道,这才特地申请调来最靠近下水道的东养殖场,就是为了找机会出这一口气。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王烨眼前闪过直播中青年的身影。

那张极有辨识度的脸,他绝不会认错,就是这个家伙!

原来是只兽人,看地位,恐怕等级还不低,难怪随手一挥就叫他们全队倒下,还到处作乱。

低下头,王烨再次确认起自己的装备。

上回是他大意……这一回,他一定会将对方绳之以法,亲手雪耻!

……

【现插播一条通知:】

【鉴于本场狩猎赛出现变故,现将进行赛制变更。】

【很遗憾地通知各位:你们愚蠢的行为浪费了星长大人的仁慈,对危害社会的蛀虫,执法队将予以清缴。】

【半个星际时后,真正的猎人会进入东养殖场,施行追捕。】

【就用生命中最后这半小时,懊悔、恐惧、哭泣、忏悔吧——不自量力的猎物们!】

广播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东养殖场上空,同雪花一并飘落。

第一仓库中,刚睡醒的卢实打了个哈欠,缓缓走到门口。

经过半晚的治疗和休息,他的精神状态又恢复到了巅峰,此刻听着广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愈发躁动。

“打个赌,这通知绝对是星长、哦不、那个鸠人写的,真烂。”

正往下颁布命令的成六瞥他一眼:

“不管是谁写的,执法队要来了,这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

“我当然知道,”卢实嘿然,摩拳擦掌,“早看那帮家伙不爽,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在养殖场。这下总算能报仇了,叫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很遗憾。”

温子曳抬头道,“执法队不能动。”

此话一出,别说卢实,就连成六都看了过来,全屋兽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卢实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温子曳搁下笔,并不在意视线中的隐约不善,“执法队不是敌人,而是同伴。”

“同伴?”这下可谓炸开了锅,卢实都给气笑了,“你知道我们之中有多少是被他们强行抓进养殖场的吗?在养殖场里,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见过那种惨象吗?”

“执法队助纣为虐,结果你还要我们把他们当同伴?人类,你不要太嚣张,别以为你是老大承认的伴侣,我就……”

“好了,卢实。”祁绚从门外走进,抖落一肩的雪,“这件事是我和少爷一起决定的。”

卢实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我知道你们心存怨忿,觉得委屈。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