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梨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雨蔓，视线再容不下一点缝隙，谁都不能再入她的眼。
整整四十二天的等待，除了换衣服洗澡，褚梨全都是在车上度过，好在等待是值得的。
“你为什么要离开？！”褚梨说这话时声音沙哑，似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后被沙砾磨过的一样，眸子里暗藏着疯狂又压抑的浓郁色泽。雨蔓则眼神冷漠，她撞开褚梨的肩膀，向着小道外走。
胳膊被一只手掌突然箍紧，褚梨牢牢锁住雨蔓的手腕，用力之下拽的雨蔓一个踉跄，“你和我回去！”
褚梨脚还没好利索，她走的很用力，身体不稳，却也在极力平衡，展菱醒神追了上来，雨蔓已经用力甩开她的手，厉声道：“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手腕上被握过的地方还有余痛，雨蔓也窝着一股火，“遇到你真是晦气。”
原本碰上就碰上了，也没什么，最多当作偶遇，结果褚梨上来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想让她回去，真当她是她圈养的玩具？
因为雨蔓的不配合，褚梨脸颊抽动，她一整晚都没多说什么，明显在克制情绪，雨蔓晦气两个字一出，她瞳孔微缩，浑身戾气顷刻间冒了出来，“你说什么？”
这两个字褚梨从三个人那里听到过。她爸妈离婚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要她，当她求他们带她走的时候，男人眼神恶狠狠地说，“自从你出生，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有你这么个丧门星真晦气。”，女人跟着附和，“你们父女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说她晦气，遇见你比生下她更让我晦气。”
两个人你一声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丝毫不顾年幼的褚梨在旁边嚎啕大哭，那时候褚梨不懂什么是离婚，她只知道谁都不要她，谁都嫌她是麻烦，她哭没用，求没用，跪下也没用，她的一切都是错的，是她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幸和麻烦。
追雨蔓那年，她大张旗鼓，学校师生全都知道，没有人看好，反而所有人都同情雨蔓遇上大麻烦。教导主任找到褚梨，褚梨油盐不进，那时，教导主任也说了一句话，他说：“你无赖，你混混，你沾上那么好个孩子不是嚯嚯人家？雨蔓也真是晦气，人家好学生怎么就得罪你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存在是多余，谁和她在一起都只剩不幸，雨蔓上大学那一年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学校领导祝贺她考上大学，一时没注意说漏了嘴，雨蔓知道后第一时间就对褚梨说：“你不晦气，你是我的幸运神。”
那时的褚梨义无反顾和雨蔓一起来到陌生的江城上大学，褚梨其实没多大感觉，她在哪都没有归属感，她是没有根的浮萍，雨蔓却很在意，总说她受委屈，遇到她是她最幸运的事。
曾经，雨蔓不止一次在床上说我能遇到你怎么这么幸运，晦气两个字如今从雨蔓嘴里说出，褚梨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脑袋嗡地一声瞬间失了真。
那句你说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湿漉漉的潮气裹着鼻腔让褚梨出现了片刻的窒息感，她重复地问，“你说什么？”
雨蔓闭嘴，她知道自己失言了，不过也没打算道歉，这么多年，她的付出真情实感，没参杂一点别的心思，走到今天，没道理她要向褚梨道歉。
雨蔓没再关注褚梨，展菱看了眼阴影中褚梨的身影，明智的没有出声。
雨滴从天际落了下来，这边出租车少，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出租车才到，临走之前，雨蔓余光中瞥到褚梨一直站在身后的阴影处，没跟上来，却也没离开，只是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回到家，雨蔓第一时间给展菱发消息，她只报了平安，其他没多说，展菱回消息时告诉她，她离开后没多久，褚梨也走了。
这可真是不愉快的一场见面。
雨蔓以为她遇到褚梨会很平静，然后说一句好久不见，却不想她一点都不平静，那四个字不想说出口，她只想尽快离开，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冲突。
金刚在她脚边转来转去，雨蔓低头摸摸它的小圆肚，是吃饱了的，门口堆放着她带回来的东西，本来打算给奚亦央带一些，现在也没什么心情。
晚上十点半，手机震动。
奚亦央问：“你回来了吗？”
雨蔓：“嗯。”
奚亦央：“我做了宵夜，你来吃还是我送下去？”
雨蔓视线落在带回来的东西上，她刚敲下：“不用送，我不饿”几个字，门忽地被敲响了。
门外，奚亦央提了提手里的保温盒，她已经换了身睡衣，“我感觉你心情不好，所以送来了，我们是下午四点左右吃的饭，你肯定没再吃饭，吃点吧，心情会好很多。”
雨蔓让开门口的位置，说：“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奚亦央沉吟了下：“大概是直觉？”其实是从雨蔓回复的那个“嗯”上，感觉这东西很奇妙，同样一个字，也许其他时候听没有那种不开心的感觉，但这次奚亦央就是感觉到了雨蔓的低落。
能被人察觉到情绪，仿佛自己随时被关心关注，雨蔓心情酸酸涩涩。
奚亦央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几道清淡的菜，还有一碗小米粥，她去厨房拿了双筷子递给雨蔓，“晚上喝点粥比较舒服，外面天气凉。
奚亦央自然而然抱起金刚，小狗在她怀里安分的很，或许是最近两天奚亦央抱它喂它的时候多，现在奚亦央一来狗子就缠着她，雨蔓都有点吃醋了，“它怎么跟你这么好？白养它了。”
奚亦央笑着摇了摇怀里的小狗，“它肯定知道你是最爱它的那个，和我好是想得到更多的吃的罢了，你没发觉我走的时候它从来不追我？”金刚很聪明，知道和奚亦央有饭吃，见到她就粘的紧，但真要是她离开了，金刚只会在门口看着叫两声，从来不和人走。
雨蔓说：“这还差不多。”筷子戳进碗里，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奚亦央或许看出来了，并没有催促，雨蔓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奚亦央就像一张安静的背景板，和金刚坐在地毯上玩玩玩具，若不然就是拿着逗猫棒逗狗，只有眼神会时不时关注到雨蔓。
奚亦央的声音很温和，她就像水一样，静静流淌却不突兀，和金刚玩闹的声音软软绵绵，一点一点平静雨蔓的内心。
因为晚上的口不择言，雨蔓很后悔，她不应该说那两个字的，那两个字对褚梨来说伤害太大，没人愿意承受那两个字的意义，更何况褚梨从小就因为这耿耿于怀。
奚亦央离开后，晚上十二点，雨蔓放出黑名单里的某个人，发了条消息过去，发送成功的下一刻，她又把人拖了回去。
*
“喂，你好，我们这里是翔宇出租车有限公司，请问您有什么问题要咨询。”
窗外的雨水噼啪拍在玻璃窗上，茶几上摆放着几个相框，屋子里没有灯，只有外面羸弱的光辉显得室内不那么幽深。
阴沉的眼神盯着相框里姿势亲密的两个人，暗哑的声线在客厅回响，“我有东西拉在出租车上了，麻烦你们帮我联系一下出租车司机。”
“好的，那您方便透露丢失的是什么物品吗？是否记得车牌号码？”
褚梨眼睫微垂，嘴里流出一串号码，那边的客服记下之后道：“稍后我们联系司机，司机那边确认之后把电话发到您的手机上可以吗？”
褚梨应下，“麻烦快点。”
屋子里和雨蔓离开前没什么差别，只是细微处有了些许变化，比如成双成对的东西少了，杯子、毛巾这样的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个，不过不是褚梨的那一个，而是雨蔓之前用的那一份。
照片放在眼前，褚梨内心依旧焦躁不堪，她忍受不了这样失控的感觉，更忍受不了这些没有体温的东西留在身边，雨蔓她怎么可以走的那么痛快？！！！
褚梨冲进卧室，翻找出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全都扔了一地，她把项圈一个个戴到脖子上，勒紧，手指用力的拽，窒息感和大脑缺氧同时出现，眼前忽明忽暗，她在想，她能做的事，为什么雨蔓做不了？她能接受的东西为什么雨蔓不愿意？她出轨了吗？她背叛她了吗？为什么雨蔓要离开她？
褚梨是想驯化雨蔓，可从来没想过驯化完成后会丢掉，雨蔓是她最完美的作品，也是她最合心意的作品，她花费了十多年的功夫和精力。
在褚梨的认知里，雨蔓如果真的爱她，就不应该是有条件的爱，而是任何情况下都愿意追随她，选择她，如今……可见，雨蔓的爱一点都不像她嘴里说的那么深。
电话在客厅响了一遍又一遍，褚梨拿起电话，是客服来电和一个陌生号码，褚梨按照信息提示将电话打了过去，司机是位中年师傅，他开口就否认了自己车上有乘客遗失的物品。
褚梨换了另一套说辞来套话，很快，晚上八九点之间，司机去过的地方就被她排查出来。
挂断电话，雨蔓将三个地址标注在便签上，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搜，最终，在一个小区的名字上标了一个实心的五角星。
第36章 拆穿
“雨蔓，你准备一下，等会儿我们十点出发。”
杨郁手里的文件夹落在雨蔓面前，纤白修长的手指轻点蓝色硬皮封面，发出笃笃响声，“这个里面的数据你整理好给我，下飞机前要。”
雨蔓打开看了眼，是京市分公司那边最新反馈回来的数据，心里有数后她回道，“好的。”
上次珠宝展后高级珠宝订单量直线上升，随着款式推进，问题也增加了不少。
江城这边还好，客户好评不断，京市那边的产品出售后经常有顾客反馈有瑕疵问题，江城和京市分管两个负责人，雨蔓知道这边的负责人是奚亦央，京市那边是谁还不太清楚，而这次产品推广以江城为主，所以上边怀疑十有八九是公司内部问题，毕竟设计稿什么的都从他们这边出，销量好了出彩的也是江城这边。
雨蔓将文件扫描到电脑里，导出内部文档做对比，将重复出现的问题一条条标出来，着重强调哪些问题是出现频次最高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去机场的路上，电脑也没从雨蔓手底下离开过，杨郁同样是个工作狂，从上了车开始打电话，大概半个小时才停下来，停下后也没闲着，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的桌板上办公，一时间车厢里只能听到键盘被敲响的声音。
快到机场的时候，杨郁合上电脑，她观察了雨蔓一会儿，突然问了句，“雨蔓，来公司的这两个月还习惯吗？”
雨蔓停下按动的手指，抬起头应了声，“嗯，成长的很快，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领域发展，而且还能坚持下来。”
初期她也怀疑过自己能不能胜任，但当所有精力都投入进去时就没有空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反而想把每件事都办的漂亮。
事实上雨蔓猜测过这其中有奚亦央的帮忙才能让她这么早接触这些，最重要的是这次好像和之前走槿潼秀场有些相似，但一切都还没有证据。
杨郁轻笑，“这你就过谦了，你之前的行业和这一行共通，想上手其实很简单，我很庆幸当初选了你。”
雨蔓：“我也很高兴成为您的助理。”
车厢重新陷入沉默，雨蔓视线挪回屏幕上，手指却敲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杨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直没挪开。
索性快到机场，保存好文档后雨蔓将电脑装进背包里，杨郁递给她一瓶水，似无意说道：“你和奚总认识多少年了？”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奚总？”是指奚亦央吗？
杨郁点头：“有人告诉我你之前当模特时的经纪人是奚总，虽然有点惊讶，没想到我的助理卧虎藏龙这么厉害。”杨郁是以笑着的语气说出口，但是不是真的开玩笑雨蔓就不清楚了。
能传到杨郁耳朵里，无非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见不得她最近风头正盛，另一种是见不得杨郁最近得意，是想变相告诉杨郁，她能得到奚亦央重任是因为雨蔓的缘故。
“我和奚总是认识几年了，不过去公司应聘前已经有快一年没怎么联系了，连我都不知道她竟然是XC负责人，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雨蔓没否认和奚亦央认识，其他的她没多说，解释越多越多余。
车停到机场，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候机的时候雨蔓总算把手头的事忙完，确认无误后点击了发送。
因为昨晚的事，她没怎么睡好，上了飞机后雨蔓就开始闭眼休息，*一路上几乎都在睡觉。
京市天气寒凉，和江城温度简直是两个极端，雨蔓一下飞机就打了个寒颤，她衣服好像带少了。
上了这边公司对接人的车，杨郁从包里取出一件外套递给她，“我这还有一件衣服，你凑合着穿？”
雨蔓没接，“其实还好，就是刚下飞机没适应。”
杨郁没坚持，“那好吧。”
这次出差大概时间定了半个月，从一下飞机，刚吃口饭就卷进忙碌中，雨蔓既要打电话确认信息，还需要这边公司协调配合，刚闲下几天又开始加班，除了加班还有无尽的应酬。
这边公司负责人听说也是奚家的亲戚在管，人际这方面兰辛知道的远比雨蔓多得多，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途径，对公司各个层面的关系如数家珍，雨蔓向她请教完列了一个关系图，不得不承认家族企业的错综复杂。
就这么忙碌了七八天，有天早上，雨蔓发现自己发烧了。
今天行程还好，雨蔓下楼去吃早饭，没什么胃口，她只喝了两口粥，遇到刚好也来吃早饭的杨郁，她一眼就看出雨蔓情况不对。
“你生病了？”雨蔓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气色看起来特别差，唇色或许是还没涂口红的原因，没什么血色，只一眼就能知道她不舒服。
雨蔓不常生病，但她每次生病表现的都特别明显，即便是化妆都掩盖不了，她一出口，带着鼻音，“可能是这边和江城温差太大，昨晚吹风的缘故。”
昨晚应酬完差不多是十二点，又加上下了场雨，即便穿上外套也没多保暖，杨郁也在，她倒是还好，“今天给你放一天假，在酒店好好休息。”
雨蔓摇头，“我就是看着没精神，其实还好，已经把前期工作最难的部分做完了，这几天没那么累。”
杨郁迟疑：“你确定？”
雨蔓说：“我确定！”
秋雨过后，天气只会越来越冷，雨蔓吃了药，脑袋犯困，她买了杯冰水想醒醒脑，后来还是没喝，怕变得更严重了耽误事，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实在熬不下去了，雨蔓和杨郁打了声招呼回酒店休息。
回到酒店，她几乎沾床就睡，期间好像接了一通电话，雨蔓迷迷糊糊压根分不清是错觉还是梦境，转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晚上八点半，窗外陷入漆黑夜色，寒冷与温暖只有一面玻璃的间隔。
雨蔓用新买的热水壶烧了热水，穿着毛衣喝了两杯，身上总算暖和了些，她脑袋昏昏沉沉刚躺下，门铃就响了。
“谁啊？”嘟囔了句，雨蔓慢吞吞去穿鞋开门。
“你怎么在这？”
*
已经连续六天了，褚梨等在街对面，她不错眼盯着，眼睛熬的通红，却一次都没见到想见的人。
清晨，有遛狗遛猫的老人悠悠闲闲散步走过，褚梨再次打量面前的高楼，比起她们之前住的地方，这里差远了。
雨蔓和褚梨住的房子在市中心，当初买房的时候两人都没考虑过住多大，反而觉得小了温馨，地段好，楼层漂亮，下楼就是发达的交通，如今这个小区，只能说勉强能住人。
褚梨手里有雨蔓的全部资金，她以为雨蔓会找她要回一部分，最起码能支撑生活，没想到她宁愿住这样的地方都不愿意找她。
褚梨脸上越发的冷凝，眼里似乎在逐渐酝酿风暴，这些天，她只有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合眼睡一会儿，全部精力都用在盯着小区门口上，高强度的集中精力让她脑中仿佛撕裂般痛苦，比起以前的清瘦，褚梨两颊已经凹陷出些微弧度。
第三次看见某对夫妻带着孩子上了一辆银色的汽车，褚梨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可另外两个地方都是老旧城区，环境交通极差，雨蔓会住那样的地方吗？
褚梨开车径直去了展菱那里，上午十一点，店里刚开门，她刚退开玻璃门，一个棕色的身影倏地弹开，褚梨定睛一看，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小狗。
展菱听到奶狗汪汪叫声从后厨走出来，她先是一怔，接着道：“你最近怎么了？”昔日娇艳的绝美花朵仿佛失去了生机和水分，褚梨整个人看着都颓废阴沉，发丝凌乱枯黄，一看就是很久没保养过的。
上次在黑暗中看的不太真切，雨蔓走了之后褚梨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就走了，如今细看，展菱几乎认不出这是之前嬉笑撒娇满面阳光的褚梨。
褚梨说：“你告诉我雨蔓到底住哪？”
狗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汪汪叫起来，褚梨不喜欢小动物，这是她和雨蔓都知道的事，以前她可不允许雨蔓养小狗，怕小狗惹恼褚梨，展菱一把抄起金刚，后知后觉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褚梨也不会找只小狗撒气。
展菱叹息，“褚梨，你真的爱雨蔓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雨蔓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她说你不爱她，你一直都是骗她的，我想知道是真的吗？”
褚梨沉默了片刻，说：“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又是怎么找到我这的？利用的时候堂而皇之，撵我走的时候也是不留一点情面，褚梨，即使你现在告诉我，你是爱雨蔓的，你们之间事误会，你觉得我会信吗？”
展菱也在考量着褚梨，说心里话，雨蔓和褚梨这么多年的感情，展菱作为唯一的见证者，说不可惜是假的，如果真是误会，她愿意帮一把手，可在她考量褚梨的过程中，越来越失望，越来越为雨蔓不值。
这几年褚梨的要求一件接着一件，雨蔓愿意为了她放弃工作，为了她留在家里，甚至愿意在背后默默支持帮助她，一句怨言没有，甚至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够，结果褚梨连低个头都不愿意，她见过雨蔓无数次不分对错的道歉，那天晚上，褚梨只想着拉雨蔓回去，没说一句软话。
能让雨蔓下定决心，只能说褚梨踩的底线绝对过火了。
褚梨终于说出了近段时间不一样的理由：“我们之间有我们的相处方式，你不懂，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就可以了。”
展菱说：“我是不懂，但雨蔓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她不接受你说的这种相处方式。”
“汪汪汪”
褚梨握着拳，胸膛起伏：“是我看错你了！”
*
雨蔓一时反应不过来，或许是脑子烧糊涂了，她做了一个违反自己平时习惯的动作。
“真的是你？”用力捏了几下，凉凉的手指，丝丝缕缕寒气顺着接触的地方跑到了她的脑神经。
仿佛不确定，雨蔓手指又放到了奚亦央外套上，顺滑的触感，还带着外面的温度，雨蔓瞪大双眼让开门口的位置问了今晚的第三了问题，“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身在异乡，哪怕江城没有家人只有展菱一个朋友，也比京市让雨蔓有归属感，她熟悉江城的一切，这里却是除了陌生只余陌生。奚亦央的出现让她心底有种别样的感觉。
“电话里听到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奚亦央说的轻描淡写，丝毫看不出舟车劳顿的疲惫，眼神温温柔柔看着雨蔓，眼底的心疼被很好的藏下，只剩下水一般的柔软，导致雨蔓心里也软软的。
散去身上的寒气，奚亦央将手背贴近雨蔓的父母，眼神微变，“这么热，吃药了吗？”
“嗯，早晨吃了。”雨蔓点头。
奚亦央摁着雨蔓的肩膀让她坐到床上，拿了体温计过来，问她，“吃饭了吗？”
雨蔓摇头。
她又问她：“晚上吃饭了吗？”
雨蔓还是摇头。
奚亦央说：“我也没吃，我点了餐，一会儿一起吃，吃饭完你再喝一次药。”其实是她路上想着电话里的雨蔓迷迷糊糊一定没精力去吃饭，这才在来时的路上点了餐。
雨蔓点头。
奚亦央停下，她发现今天的雨蔓有点不一样，看着好像有点乖，还有点呆，她说什么都仰着头看她，好像不怎么清醒的样子。
“知道这是几吗？”奚亦央伸出三根手指，她在考虑是不是要带雨蔓去医院，别烧糊涂了。
雨蔓点头。
奚亦央：“”
奚亦央的手指凉凉的很舒服，雨蔓抓过面前的手指侧脸贴了上去，滚烫的脸蛋终于凉快了点，奚亦央确认，这大概是烧迷糊了。
——烧迷糊的雨蔓真可爱。
原本雨蔓是和这两个字不搭边的，但这么乖这么听话，不拒人千里之外的雨蔓在奚亦央心里确实可爱的没边。
温度计显示38.6，吃完饭奚亦央又量了一次，没高，倒也没低，奚亦央问雨蔓要不要去医院，雨蔓拒绝，她喝完药就往床上爬，奚亦央只好打湿了毛巾放到她额心。
闭眼休息的雨蔓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顺着发丝滴到了枕着的枕头上，奚亦央一顿，轻轻替她擦掉。
手忽地被雨蔓握住，滚烫的温度从手背仿佛烫到了奚亦央的心尖，她试着抽了抽，没抽出来。
雨蔓带着鼻音嘟囔：“别动，让我靠一会，你的手好凉好舒服我感冒就会鼻子酸眼睛酸，止不住流泪，不是哭了。”
奚亦央没动，坐在床边手被人握着，“嗯，你没哭。”
雨蔓说：“亦央，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要骗我。”这语气特别的可怜，仿佛曾经被人狠狠地欺骗过一样。
她没多少事是瞒着雨蔓的，除了那一件，奚亦央心跳随着雨蔓这句话加快了些，她说：“你说。”
“我去XC，是你特意把我招进去的吗？”
第37章 拷问二
在面试厅外看到雨蔓时，奚亦央是什么感觉？
她很清楚：
震惊、奇怪，以及不知所措。
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话，是奚亦央头一次以冒犯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问雨蔓，这样做会使她更幸福吗？
雨蔓是这么回答的：做选择时当然不是心血来潮，那么慎重考虑下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快乐幸福的。
这句话停留在对话页面，奚亦央怅然若失。失去固然很痛苦，但如果能看着雨蔓幸福，她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
留在娱乐圈已经没什么意义，奚亦央本身对这个行业也不是很感兴趣，她回了奚家，然后开始试着接触家里的生意。
有奚父帮忙，奚亦央怎么都不会太难，渐渐的，奚亦央开始在公司崭露头角，忙碌的生活充斥到每分每秒，面对奚梦晴的刁难，奚亦央处理的游刃有余，她不再是当初那个面对霸凌时不知所措的人，奚梦晴在她这里再也讨不到一点便宜。
偶尔，奚亦央会在工作深夜想起雨蔓，想她和褚梨，想她们曾经相处的回忆，思念越加浓烈，但奚亦央一次都没联系过雨蔓，甚至她在考虑，要不要把雨蔓删掉，彻底把这个人脱离她的生活，让她不再这么痛苦。
终究，奚亦央还是没舍得。
奚亦央习惯了把目光聚焦在雨蔓身上，当刻意不再收集她的消息，孤独如影随形。
分开的半年后，奚亦央又回到了江城，当然这次不再是带着私心，如果有缘，她们下次见面应该会笑着打个招呼，如果没缘……奚亦央不想去设想这个问题。
很平常的一天，见到雨蔓出现在公司那刻，奚亦央先是不敢相信，她视线定格了两秒，然后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雨蔓她……不是已经决定离开职场了吗？
奚亦央震惊，不解，回到办公室，她静坐了很久。
雨蔓为什么会突然找工作，她和褚梨怎么了？第二个问题，如烈火一般焚烧着她去探寻真相的理智。
奚亦央要来求职者信息，雨蔓地址那一栏登记的是一个陌生的住址，因为这条信息，她的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面试者录用人选奚亦央并没有插手，她没对任何人表现出对哪个面试者有特别的兴趣，看完人力送来的简历，奚亦央独自开车去了雨蔓和褚梨住所的楼下。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店铺，如果一个小时之前是场梦，或许奚亦央也不会怀疑。
员工入职那天，人事问奚亦央要不要去，奚亦央拒绝了，因为她发现她的身份很尴尬。
之所以没为雨蔓助力，是因为奚亦央很清楚雨蔓的能力和韧劲，即便应聘不成功，以雨蔓的骄傲，她也不会期望自己能够为她开特例。
可如果这件事雨蔓不相信呢？
见面就面临着风险，见面就意味着怀疑，奚亦央不想雨蔓误会她，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这个秘密捂多久奚亦央还没考虑过，但绝对还没到坦白的时候。
奚亦央长久的沉默让雨蔓眼睛强撑着睁开了条缝，她鼻音浓重，“怎么了？很难开口吗？”
这声音又哑又粗，奚亦央不由地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隐瞒的很好，没想到拆穿来的猝不及防。
雨蔓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私藏，“展会那天，洗手间有人讨论你和你妹妹，我不认识奚梦晴，但我听说过名字叫奚亦央的人，刚好名单经过我手，有没有另外一个奚亦央，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因为睁着眼，雨蔓眼泪顺着眼角又开始掉了下来，她眼睛红红的，很是可怜，水洗过的眸子清泠泠的漂亮，奚亦央看的有点入神，她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雨蔓注视着她的眼神。
她们唯一在一起写作业那次，雨蔓肚子饿的咕咕响，响了很久，雨蔓自己仿似没有听到，身板坐的笔直，姿势端正一笔一划认真写作业。
奚亦央假借上厕所的名义给她买了一个面包，那时她的钱也不多，走出超市，又折返回去，奚亦央用仅剩的一块五又买了盒牛奶，她带回去递到雨蔓面前，然后假装自己没做过这件事，想要缓解雨蔓可能到来的窘迫。
奚亦央虽然也坐的笔直，但她根本没心思放在书本上，反而感知着身边的一切。
面包袋被拆开，雨蔓只掰了一半，另一半给奚亦央递回去，低声说了声谢谢。
没过一会，奚亦央听到吸鼻子的声音，她忍不住朝旁边小心翼翼看了眼，这一眼，她发现雨蔓面包是和着眼泪被吃下去的。
奚亦央没有出声，她当作自己是空气，连呼吸都是轻了又轻，保护着她以为的，少年人的自尊。
面包吃完后，雨蔓又说了声谢谢，这次是朝她说的，奚亦央转头，对上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眸子。
曾经梳着厚刘海，头发短短直不起腰背不敢直视人的女孩，改了姓名，找回了自信，雨蔓再也没能认出她来。
奚亦央见不得雨蔓落泪，每一滴泪水仿佛都在灼烧着她的心，让她一次次回忆起那酸涩的一天。
“很难受吗？”奚亦央擦掉雨蔓脸上的湿痕，指尖似乎都在发烫。
雨蔓将她的手转了个方向，这回贴着她脸的是奚亦央的手背。
她说：“你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奚亦央说：“那我告诉你，你应聘成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会信吗？”
雨蔓闭着眼，似乎已经陷入浅眠，奚亦央不清楚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她反问的这句话，不管她是什么想法，奚亦央都不急，因为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她已经是幸运的那个。
酒店里空调开着暖风，雨蔓闭着眼，奚亦央就坐在床边看她，这是比法国那次更近的距离，她贪婪的想，就让这样的时间再延长一些，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大概是洗鼻子次数太多，雨蔓的鼻头红红的，奚亦央试了试毛巾的温度，已经变的温热。拿下毛巾，奚亦央正要去浴室重新打湿，手腕却忽地被拽住。
“奚亦央，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但我愿意暂且信你。”雨蔓放开她，闭眼侧睡的模样仿佛在说梦话，奚亦央看了会儿，唇角轻轻勾了弧度。
雨蔓住的是大床房，她和奚亦央之前就共处一室过，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大方的让出一半的位置，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甚至还调侃了一句，“希望我们奚总不会嫌弃。”
因为她的语气，奚亦央变的更加放松，心头最大的石头移开，奚亦央丝毫没感觉到累，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守着雨蔓直到她退烧为止。
在奚亦央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提议被否定后，她关灯躺在了雨蔓身边。
上一次，她们两个人一个沙发，一个床，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过话，如今更近了一步，奚亦央失眠了。
这一切都太简单了，简单到她不敢相信，幻想的场景根本没出现那么，这件事是过去了吗？
虽然失眠了，但奚亦央不敢翻身，她怕影响到雨蔓，等到估摸着雨蔓大概睡熟了，奚亦央悄悄地挪了点位置，感受到不远处的热源，她停下了。
然而，内心还没火热多久，另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雨蔓声音还是哑的，鼻塞严重，个别时候她得靠嘴呼吸，在奚亦央思考鼻塞有效治愈方式时雨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你搬到我家楼上是什么意思？”
第38章 雨蔓最近好像在躲着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奚亦央原本平静的内心因为雨蔓这句话重新被吊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那件事是阴差阳错的误会，那么搬家这件事，一眼就能看出奚亦央的目的。
这目的明显，也不明显。
心脏在沉沉浮浮，奚亦央身上出了层薄汗，每当她特别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全身发热，大脑短路，说话也会磕磕巴巴。
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受的奚亦央几乎忘了呼吸，屏气凝神，直到胸口窒闷的疼痛传来，她才突然惊醒。
原来，她在面对雨蔓的问话时还是会不知所措，还是会迟疑多虑，怕自己说错，怕事情发展到糟糕的境地，一如当年。
对雨蔓脱敏这件事，在她这里永远做不到。
这么多年，奚亦央不是没有过比雨蔓条件更好，在别人眼里更成功，更优秀的追求者，可只有雨蔓是特殊的，除了她没有人能给奚亦央带来这种一句话就能让她心跳加速如飞跃高空又踹踹不安害怕摔落的感觉。
深呼吸几口气，奚亦央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
欺骗雨蔓是奚亦央最不可能也是最不想做的事，换位思考，她也会这么期待别人，期待别人的真诚，期待自己能被慎重对待。
要实话实说吗？
“雨蔓……”
不知为什么，奚亦央鼻尖酸酸的，她想，她也不差，为什么这么没有勇气？这么懦弱？现在的她足够配得上雨蔓，“搬家……我确实故意的，因为……”
奚亦央放低了声音，“我喜欢你，我想靠近你！”
她会害怕，是因为害怕拒绝，害怕失败吧，因为失败的结果她承受不起。
奚亦央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能听得出她变了调的声音，紧张，声音发颤。
一整句话说完，奚亦央一动没敢动，她在等，等着雨蔓的审判，等着每一个二分之一的可能。
时间逐渐拉长，奚亦央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寒冰深潭，一旦触及就会被冻伤，奚亦央已经可以想象到被拒绝后再也不能同处一室的画面，或许这次，真的是远离。
奚亦央在家里囤了好几箱肉干罐头，那是她特意为金刚准备的小零食礼物，想要收买小家伙的胃口，这样她和雨蔓之间仿佛都有一根线在牵着，永远不会变的陌生和可有可无，奚亦央不敢想这次回去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抱一抱金刚……
奚亦央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会想一点，又没有个线头，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短短一个多月，她已经不知不觉允许雨蔓渗透进她的生活，占据了重要位置。
然而，这场审判，直到奚亦央心跳又恢复了正常，都没有等来结果。
奚亦央：“……”
“雨蔓？你……”
奚亦央背对着雨蔓，她想问问雨蔓是什么想法，既然她已经坦白，那不如做到底，要一个或好或坏的结果。
然而……
“雨蔓？”奚亦央转身，就着些微光亮，身边的人已经睡熟了，呼吸平稳，被角压在胳膊下，根本没听到奚亦央刚才的话。
“……”
这一刻，奚亦央忽然说不清自己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多，在她已经做好准备接受结果的时候，这个答案戛然而止。
这一夜，奚亦央彻夜未眠。
第二天，雨蔓已经好了很多，前一晚她还偶尔咳嗽两声，等早晨的时候鼻塞症状已经消失。
雨蔓还有工作，她叫了酒店早餐，吃完后洗了个热水澡，见奚亦央还在睡，她放轻动静，走之前留了张便签。
“今天不休息一天吗？”杨郁和雨蔓同坐一辆车，她关心了一句。
雨蔓摇头，今天她带了一个保温杯，是昨天奚亦央拿来的，奚亦央有她家钥匙，雨蔓怕家里有什么情况进不去人，就备了一把过去。
“今天好多了，我身体好，生病也好的快。”得益于之前的健康生活，雨蔓基本上不会生病，即便生病一周也就差不多了。
杨郁：“昨晚奚总来了，她的助理联系了我，京市这边分公司应该问题不小。”
“是吗？”雨蔓看过去，“这样的话，我们出差时间可能要延长了吧？”
杨郁看不出雨蔓的想法，她以为雨蔓会知道，但试探的结果好像雨蔓不怎么清楚这件事。
杨郁笑问：“家里有人等着吗？还是害怕出差？”
雨蔓正在喝水，闻言呛咳了几声，“没，没人。”拧好杯盖，她说道：“我家有只小狗，几天没见想它了，怕出差再回去就不认识我了。”
杨郁有些惊讶，“我以为你男朋友在家，原来是小宠物，你这么有责任心，谁和你谈恋爱一定很幸福吧。”
也就是一句客套话，雨蔓笑着没说话。
快到中午的时候雨蔓和杨郁果然看见了奚亦央，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表情冷漠，面对京市这边负责人的回话，气势全开，那一瞬间，好似还原了小羊当初转发给雨蔓视频里的奚亦央。
毕竟是同职级的管理层，面对奚亦央的质问，京市这边的负责人脸色很不好看，他是奚亦央伯父的儿子，再怎么说也差了点，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奚父同意，不然可以随时换人。
不同于以往可以欺负的小堂妹，现在的奚亦央，一点脸面都没给他留。
这样的奚亦央雨蔓不多见，属于偶尔中彩票，她和奚亦央在一起时总是平平淡淡，感受不到奚亦央强硬的另一面。
因为奚亦央的到来，雨蔓和杨郁工作好开展了很多，职场就是这样，职位没到达一定高度，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得磕磕绊绊完成，更何况她和杨郁位置尴尬。
奚亦央只来了三天，雨蔓和杨郁的工作也接近尾声，奚亦央走的那天晚上，雨蔓的感冒彻底好了。
回到江城，温度瞬间回升，雨蔓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合时宜，但她没先回家，而是去了展菱那里。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狗子翻天了。”
展菱把怀里活蹦乱跳的小狗一把塞进雨蔓怀里，别掉耳边的碎发。
“怎么了？”半个多月没见金刚，雨蔓也想的紧，她在金刚脑门上亲了好几口，掂了掂，嗯，又胖了，成了一个修胖胖。
狗子不停转身撒欢，展菱给她指屋子里放沙发的地方，“看看给我咬的，木头都要给它咬穿了，就着还是小女孩呢，一点都不文静。”
雨蔓哈哈哈大笑，对着狗子脑门又是几口，“金刚，你完了，你欠姨姨债了，留着打工吧，肉干和罐头也别想吃了，全还债！”
“汪汪汪！”
“同意了？”
“汪汪汪！”
展菱带她进来，忙说道：“别，你可别留它，再留我这地儿不想要了。”
雨蔓走进厅里一看，地上到处都是金刚的玩具，雨蔓当时只带来三四个供它玩，现在地上大大小小放了十几个，还有盆里的肉干和罐头，狗粮都没看见几粒。
嘴硬心软。
雨蔓没拆穿她，把自己带的礼物给了展菱。
一对碧绿色的玉耳坠在光照下异常漂亮，展菱推拒，“我不要，你带点土特产得了，干嘛买这么贵的东西。”
雨蔓强硬地塞进她手里，“给你就拿着，还我没用，我也没耳眼。”
*
“雨蔓，今晚有空吗，我给金刚准备了一箱肉罐头，晚上带去给你？”奚亦央打下了这行字点击发送。
雨蔓回道：“以后不用给它买了，家里太多都快要吃不完了，明天下班我去取，多少钱我转你。”
奚亦央，“……”
从京市回来已经一个月，奚亦央还和之前一样，有时候会送雨蔓一些新鲜水果，因为雨蔓不一定有时间买，最近却经常碰不到雨蔓在家的时候。
有时奚亦央也会邀请雨蔓来吃饭，她最近学了不少雨蔓家乡口味的菜。
然后，她一次都没成功邀请到人。
奚亦央发现了一个明显的变化。
雨蔓最近好像在躲着她……
第39章 疏离
周五那天晚上，奚亦央开车回家，现在雨蔓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不必再刻意避着时间。
最近几天她也有点忙，下班回家大概晚上九点，上楼之前她抬头看了眼，雨蔓家是亮着的，看来她今天在家。
换了鞋，奚亦央拿出手机，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周五，她们已经一周没联系过了。
奚亦央靠着餐桌，低头翻了翻以前的聊天记录，手指删删打打，几行字被她删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雨蔓那天到底睡没睡着？
奚亦央最近一直猜测，雨蔓或许没睡，只不过听了她的话不知道说什么，所以营造了熟睡的假象。
仔细回想，那天晚上雨蔓鼻塞，可当她回身看雨蔓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是她呼吸平稳一定是睡着了，鼻塞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轻的呼吸呢？
这个问题一想明白，奚亦央顿时抬起了头。
半晌，她发了条消息：
[雨蔓，明后天有空吗？上次去打壁球很有意思，我们可以再去体验一下。］
本想后缀一个表情，可奚亦央实在难发自内心笑出来。
*
金刚睡在脚边的地毯上正打着小呼噜，雨蔓手机举在上方录视频，叮咚一声，她随意看了眼，跳出来的消息让她留意到最上角的名字。
“壁球啊……”雨蔓小声嘀咕了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先把视频给展菱打过去，然后盯着奚亦央的消息出神。
电视的声音不断传出，莫名让屋子里变的空旷寂寥。
最终，雨蔓回复：[好。］
那边没了动静，雨蔓往后一靠，双目放空，耳边只剩下狗子的小动静。
周六下午，雨蔓换了一身运动衣，还是上次的壁球馆，人依旧不多。
今天的两人话都不多，雨蔓只在上车后和奚亦央打了声招呼，之后一直很沉默，奚亦央也没有开口，但两人打球的时候倒是有丝默契，不用说什么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打完球冲完澡，奚亦央问：“我们要找个地方吃饭吗？”
雨蔓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五点半，外面天光大亮，她道：“一起吃火锅吧，上次你不是说你学了一种底料，麻辣鲜香很好吃，我想尝尝。”
奚亦央略微吃惊，“我还以为你不会想吃我做的饭呢？”她的惊讶太明显，全都表露在脸上，一点都不加掩饰。
可见，之前数次的拒绝，让奚亦央也有了些微的小情绪。
雨蔓笑了：“怎么会？怎么会不想吃，那段时间事是比较多，你别误会。”
雨蔓知道她在说什么，刚好今天，她也是想到了解决办法。
回去之前，她们一起买了菜，雨蔓在超市里看到几个有意思的小玩具，特意给金刚选回家。
奚亦央炒制火锅底料的时候雨蔓就在一旁洗菜切菜，两个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奚亦央捡着最近的重点挑起话题，雨蔓一一回答。
明明是很和谐的画面，有问有答，气氛融洽，但不知道为什么，奚亦央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随着时间越来越强烈。
炒制前奚亦央问雨蔓感冒好了吗，没好是要忌口的，雨蔓说早就好了，最近她特别喜欢吃辣的。
香味随着温度逐渐溢出，雨蔓靠在旁边看，不得不说，奚亦央做的这个锅底确实香，只是闻着就食欲大开。
肉片涮进去，雨蔓把加了冰的可乐递过去，她自己喝了一口，瞬间冰到了心里。
“亦央，感谢你之前的照顾。”不论是经常送来的水果，还是时不时帮她投喂金刚，雨蔓都很感谢她，她举起杯子敬奚亦央，清脆的碰撞声后，奚亦央回道：“客气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是啊，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雨蔓感叹，“所以我特别珍惜你这个朋友，你和展菱是我唯二好的好朋友了，认识你们不亏。”脱离那个行业，很多人已经渐行渐远，只有展菱和奚亦央还留在身边。
雨蔓不想失去奚亦央这个朋友，可她想了想，拖拖拉拉既不是她的风格，也对奚亦央不公平。
这段时间，她一直拒绝奚亦央邀请，一方面是想冷却一下奚亦央的想法，雨蔓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奚亦央喜欢，她是奚亦央带过的人里最不值一提的那个。
如果是频繁接触造成的假象，雨蔓希望奚亦央能够清醒过来。
另一方面，雨蔓不想失去奚亦央这个朋友，这件事一旦挑明，以后见面只剩尴尬。昨天再一次收到奚亦央消息时，雨蔓突然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像吊着人家一样，与其拖着，不如快刀斩乱麻。
雨蔓举起杯子又要和她相碰，她问到：“那你觉得我是个合格的朋友吗？”
……
奚亦央迟迟没有举杯，她愣怔了一会儿，然后苦笑，“那天晚上*，你没有睡着对吧？”
雨蔓轻轻“嗯”了声。
锅里的汤滚了，咕嘟咕嘟直冒泡泡，薄薄的肉片在锅里翻滚，空气中不再弥漫香气，只有浓郁的，苦涩的味道。
奚亦央低着头戳碗底，她说道：“雨蔓，你好无情啊，都不让我吃口饭就这么打击我，好歹让我尝尝你今天洗的菜。”
“对不起……”
奚亦央：“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喜欢是你的权利，喜欢不是你的义务，我都明白……”明白是明白，可是心酸和眼泪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的。
她为什么要请雨蔓吃这顿饭？她都拒绝那么多次了，为什么这次不拒绝？
几张纸递到眼前，奚亦央接过，“……谢谢，可我坚持了那么多年了，我不想放弃怎么办？”
喜欢和不喜欢，都是一件很难控制的事儿，奚亦央做不到不喜欢，所以只能把自己放低再放低，“你放心，我的喜欢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你不用考虑要不要离开公司，我会做到尽量不打扰你。”
雨蔓对刚才的话比较在意，“你……喜欢我很多年？”
奚亦央唇角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不重要了，那是我自己的事。”
她喜欢雨蔓的时间不比褚梨短，可这话不能说，说了只会造成雨蔓的心里负担，她不舍得，不舍得雨蔓有压力，更不舍得拿这件事做赌注。
在她记忆里的青春美好，不应该用来利用。
那桌菜最终还是没人吃到嘴里。
那天之后，生活步入正轨，雨蔓每天正常上下班，奚亦央同样，拿到工资后，雨蔓去看了款车，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在风吹雨打中打车或是赶公交。
“喂，你嘴够严的，和我们董事长是朋友怎么不早点说啊？显得我之前多不会来事似的。”兰辛坐在雨蔓对面，插着面条送进嘴里。
前段时间奚亦央露了一面，兰辛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去问问雨蔓怎么回事，就被安排国外出差了，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刚回来没两天，瞅着空了，可算把心里憋了几个月的好奇问了出来。
说自己也不知情，未免有点太假，虽然雨蔓确实不知情，但其他人不知道她们的事，只会多想。
雨蔓低头喝汤，说道：“我要是一早说了，你不得觉得我是搞特殊进来的？”
兰辛：“不是吗？”
雨蔓抬眼：“你觉得呢？”
兰辛：“管你是不是走后门，我看你前段时间累的像条狗，这后门也不好走。”
雨蔓：“滚，我家金刚可比我幸福多了。”
兰辛见过金刚的照片和视频，赞同地点点头，“还真是。”
雨蔓和奚亦央的相处到底是有了些变化。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了面两人会打声招呼，多的便没有了。
虽然是楼上楼下，可当两人都不刻意的时候，很少能相遇到一起。
最近杨郁手上又接了几个小项目，她分了两个全权交给雨蔓，培养的想法不言而喻。
工作重新变得忙碌，雨蔓也就没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得，她最近又开始了加班生活。
一个周三，雨蔓加完班是十点左右，等回家已经是十一点，她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刚躺下没多久，门铃传来动静。
门外站着奚亦央，她一手捧着一个小蛋糕，一手拿着束花。
“雨蔓，生日快乐！”
第40章 不想恋爱
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件事是在雨蔓看到奚亦央手里的蛋糕时才想起来。
三天前她看了眼日历，知道再有几天就要过生日，想着叫展菱一起出来吃顿饭，没想到忙来忙去就这么错过了。
面前的蛋糕大概六寸大小，上面立着一个小人，旁边蹲着一条小柯基，看起来憨态可掬，蛋糕是纯白色的奶油，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奶香味。
奚亦央神色期待地看着雨蔓。
她说：“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看你白天一直在忙，应该是没吃蛋糕，你要收下吗？”即便是送礼，都有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雨蔓今天没注意过奚亦央的动向，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奚亦央都知道。
她双手捧过蛋糕，转身进了屋子，奚亦央跟着进来，她手里拿着的是束满天星，搭配了百合花，和蛋糕一起放到餐桌上后就打算离开，“那你吃蛋糕，生日快乐，祝你每天开开心心，我先回去了。”
金刚发现好久不见的姨姨来了，围着奚亦央的脚踝打圈转，奚亦央蹲下摸了摸它的背毛，去门口换鞋去了。
雨蔓看了眼桌上的蛋糕还有花束，她快步跑出去追上楼道里正要上楼的奚亦央：“亦央，等一下。你……我们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奚亦央停下脚步，“你不用客气，我只是觉得生日应该有个蛋糕，并不是那个意思。”
雨蔓说：“我知道。”
她没想过奚亦央送这个蛋糕过来是为了和她多相处一会儿，也不觉得奚亦央有什么目的，只是这个蛋糕，奚亦央有资格吃。
雨蔓长大了其实基本没怎么过生日，小时候有蛋糕，有长寿面，还有礼物，家里变故后大家都没精力重视家庭成员的生日了。
雨蔓会清楚记得父母的生日，雨观海不在的时候她会买点比平时生活水平好点的菜，想让妈妈开心一些，那是她平日里一点一滴攒下来的钱。
后来自己工作忙的时候，大多都是褚梨后补一个礼物，再出去吃一顿饭，那天的日子一过，之后再怎么补都少了点意思，倒是褚梨的生日雨蔓一次都没缺席过。
记忆中雨蔓认认真真过过生日的只有大学那四五个年头，没有工作后的忙碌，学生时代仅剩的悠闲快乐。
雨蔓牵着奚亦央的胳膊往楼梯下走，因为刚才奚亦央一直不动，雨蔓就想着给她一个台阶。
果然，奚亦央都没怎么挣扎，雨蔓拉她，她就跟着走，仿佛就等着雨蔓能主动一些她才好留下。
花束被奚亦央插进花瓶里，雨蔓把蜡烛一根根点上，等燃出亮光，奚亦央便把家里的灯关了。
去年过生日的时候雨蔓好像在国外，那天和褚梨打了一个视频，褚梨正睡的迷迷糊糊，是第二天她才想起这个事，于是急忙和雨蔓打电话道歉。
和家人、褚梨之外的人过生日，雨蔓是头一次。
“许愿吧。”奚亦央将折好的皇冠戴在雨蔓头顶，帮雨蔓整理好头发后，她唇角和眼里满是笑意。
只有烛火的光亮，缩小了空间距离，无限放大黑暗中能看到的一切，雨蔓坐下要许愿时，不由把目光停留在了奚亦央身上。
面前这个人说喜欢自己，还是喜欢了好几年。雨蔓不怀疑奚亦央在撒谎，只是在知道有人暗恋自己时有一种特殊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看我干什么？你该许愿了，再不许愿，蜡油要融化到蛋糕上了。”
雨蔓垂首，果然，烛泪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她双手合十打算许愿，奚亦央突然打断，“等下，等我几分钟。”
奚亦央急急忙忙跑了，雨蔓没能反应过来，几分钟后，人又气喘吁吁回来，“我带了拍立得和相机过来，我记得你之前墙上贴了很多照片，今天我帮你拍吧。”
奚亦央只去过雨蔓家里一次，她一眼就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了，密密匝匝的双人合照，还有雨蔓众多的单人照，留存着许多记忆的照片，奚亦央心底有丝丝小窃喜，毕竟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靠近了。
见她兴致勃勃，雨蔓便没说出真相，其实她并不爱拍照，是褚梨喜欢拍那些，有时候一两天连续面对镜头，雨蔓只要看见就会产生微妙的抵触情绪。
褚梨一直不放心她不在身边，那些照片也是时时证明她是在忙工作，而不是将精力放在其他地方。
雨蔓闭眼许愿，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欲望，钱够花就好，多朋友还是多恋人都顺其自然，她没有一夜暴富的梦想，更没有对褚梨的不满怨恨，想了想，雨蔓许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愿望。
这愿望许完后她下意识看了眼奚亦央，奚亦央刚才用相机拍了不少，这次用的是拍立得。
机械声过后，又一张照片从出口缓缓露头，雨蔓拿过之前的两张，里面蛋糕上的小人几乎和她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谢谢你亦央。”
奚亦央接过一块蛋糕，手里的叉子无意识戳到奶油上，雨蔓低着头一口一口认真吃蛋糕，吃完一块，抬头发现奚亦央一直在看着她。
“你怎么不吃？”雨蔓问。
奚亦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雨蔓：“你问。”
奚亦央戳着蛋糕的动作停下，微垂眼睫，“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吗？”
话题重回那天晚上，雨蔓一愣。
“我……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京市感冒那次，雨蔓最脆弱的时候打开门面对的是奚亦央的面孔，那一刻她其实心脏怦怦狂跳。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电话里和奚亦央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让奚亦央去京市，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她说出那句话，奚亦央却因为担心她，当天就坐飞机去了京市。
之后，雨蔓分不清当时的心跳是因为脆弱下的感动还是其他原因，她的目光开始越来越多放在奚亦央身上，偶尔会被她专注工作的样子撩到心跳加速，却远不如那次出差带来的感觉。
雨蔓已经不太想谈恋爱，太耗费精力，心动累，维系关系更累，如果最后结果不好，那种痛苦她不想再尝第二次。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短期内真的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奚亦央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落下肩膀：“好吧，我接受你的答案。”
奚亦央吃了块蛋糕，将相机里的照片导给雨蔓，又撸了会小狗才离开。
她刚离开，展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蔓蔓，对不起啊，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你生日。”展菱那边哀嚎了句，“我爸妈他们今天过来，礼物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结果给忙忘了。”
雨蔓正在洗脸，手机放旁边，“客气什么，今天你找我也没空，加班。”
展菱有点心疼，“你这也太辛苦了，不然和我干吧，我俩合伙，好歹不用天天熬夜加班。”
雨蔓没接这句，她问，“褚梨有再找过你吗？下次你就告诉她我在哪，让她有什么事来找我，别烦你。”上次从展菱那遇上褚梨雨蔓就打过招呼，她怕展菱一个人扛下来，毕竟是她和褚梨的问题。
展菱：“没有，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你也知道的，我把你们都当朋友，现在我根本联系不到她，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我看是彻底和我闹掰了。”
和褚梨做朋友这件事雨蔓也没有余地提自己的想法，因而她只能沉默。
“算了，不提她了，这周末一起去玩啊？我发现一家农家乐不错，吃饭、爬山、看日出、采摘，什么都有，走不走？”
雨蔓：“好啊，我也放松放松，马上又有大活了。”
和展菱约好时间，雨蔓挂断电话。
晚上躺在床上，奚亦央离开前落寞的背影总会从雨蔓脑海里出现。
她在考虑去玩的时候要不要邀请奚亦央一起，想了想还是算了。
现在她们的相处，怎么说都有点尴尬，进一步她不想，退一步又回不到原位，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