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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临夜阁地下温泉。

幽蓝的泉水翻腾着滚滚热气, 让饱受蹂。躏的身体消除些许疲惫。

玄卿泡在温泉里,舒适地喟叹一声,又是差点被折腾死的一天。

沈玉衡还不如不来救他呢, 不来他还少挨一顿。

他被楚思佞拽进幻境的时候, 沈玉衡居然去救了他身边的那个小魔修,救错人也就算了,等他好不容易从幻境里出来,沈玉衡和那小魔修都没影了。

这混账到底干嘛来了,专门看他笑话吗?

玄卿越想越气, 决心回去定要到宗主面前好好告沈玉衡的状。

不过眼下他恐怕是回不去了,经历今天的事后, 楚思佞绝不可能会放他走,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身后倏忽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玄卿心口一跳, 赶紧把身子埋进温泉里, 扬声道,“谁?”

“是我。”

楚思佞端着一盘精细切好的水果,轻轻搁在温泉旁的小桌上。

玄卿瞥他一眼,伸出手去想拿起来吃, 却被楚思佞拦下。

“手上沾了水怎么好直接吃,我喂你。”楚思佞声音温柔缱绻,先前的阴冷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消了气泄了火,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

他轻轻把西瓜送入玄卿口中, 低声道, “夫人,以后不要和沈玉衡来往了, 今日我把你拉进幻境只是想试一试他对你的情谊,没成想他连救你都不救,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信赖。”

还搁这挑拨离间呢。

玄卿懒得搭理他那点小心思,咬了一口西瓜,爽口清甜,瞬间把体内的热气驱散,他满意地躺进温泉里,任由楚思佞伺候着。

“今日本打算为夫人和孩子办场宴席,经他如此一闹,宴席也毁了。”楚思佞叹息一声,字里行间都隐隐透露着对沈玉衡的怨念,“我还受了伤,他险些杀了我,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为夫只能权且忍耐。”

什么权且忍耐,打不过就打不过,要能打过的话怕是现在沈玉衡尸体都凉透了吧。

玄卿暗暗腹诽着,又张嘴接过他递来的葡萄。

见玄卿不理自己,楚思佞垂下眼睫,挪开那葡萄,凑过脸去想亲一亲那对殷红的薄唇。

察觉到他靠近,玄卿眉头皱了皱,伸手抵在他的脸侧把人推开,“不亲。”

省得一会亲着亲着又要折腾他,还不够烦人的。

楚思佞眸光微暗,捉住那湿漉光洁的小臂,轻声道,“我不做别的。”

“呵呵,”玄卿信他才有鬼了,“不亲。”

闻言,楚思佞只得又叹息一声,颇为惋惜地道,“夫人总是不信我,分明这世上只有我才是真心待你的,夫人却总是轻信他人,还故意惹我生气。”

楚思佞说的每个字玄卿都当放屁。

当时楚思佞在幻境里那副阴沉冷漠的模样,好像他说错话真打算打死他似的,差点把玄卿魂都吓飞三个,要不是他急中生智用美色扭转局面,楚思佞现在哪会如此毕恭毕敬地给他喂水果吃。

思及此处,玄卿更是一阵后怕,往楚思佞手心吐了几颗西瓜子。

“我当然相信你,夫君待我如此情深,我全都看在眼里。”

以后让楚思佞吃醋这招还是不用了,有点太危险了。

楚思佞很满意玄卿的话,接过那瓜子搁在小桌上,从怀里取出帕子擦净了手,又轻声道,“其实我今日还备了礼物,原打算在宴席上给夫人。”

听到礼物二字,玄卿终于起了兴致,懒散地掀起眼皮朝他看去,“什么礼物?”

只见楚思佞转了转指间的储物戒,手上很快多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绸布包。

玄卿伏在温泉边拄着下巴,好奇地戳了戳那布包,“金银首饰?”

闻言,楚思佞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笑着,“金银首饰你想要平日就可以送,这礼物今日送更好。”

玄卿被他勾起兴趣,伸手拉过那绸布包一层层拆开,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神色忽然一顿。

——那是一件很小很小的衣服,婴儿穿的。

他怔了怔,抬眸看向楚思佞。

对方轻轻抚摸着那件小衣服,眼底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声音很轻,“我悄悄用魔气探过了夫人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正巧今日出门时看到成衣铺子里有卖便特地买回来,等孩子出生的时候估计是初春,天气寒凉,我买了抹腹云肩,再搭上顶狐帽定然暖和又舒适……”

玄卿哑口无言地看了他半晌,忽地挪开眼,“你买太早了吧,少说还有七个月呢。”

“不早,东西要提前置办。”楚思佞用手帕替玄卿擦了擦手,低声道,“你摸摸看料子好不好。”

玄卿被他抓着腕子放在那小衣服上,指尖倏地一颤,仿若触电般下意识想要收回。

楚思佞察觉出来,有些困惑地问,“怎么了?”

玄卿抿紧唇,没有回答。

“对了,”楚思佞识趣地不再追问,反而道,“孩子也该取个名字,夫人可有喜欢的字?”

玄卿别过脸去,一副不感兴趣的语气道,“没有。”

“好吧。”楚思佞有些失落地轻轻应了声,“我再去取些葡萄来,夫人先泡着。”

待楚思佞一走,玄卿靠在温泉边上,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房顶的壁画。

半晌,他忽然回过头,眸光掠过那件小衣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

好小,胳膊腿还没两根手指粗,这么小的衣服能穿吗?

玄卿把那小衣服捧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娃娃穿上这件衣服的模样。

他的孩子,他和楚思佞的孩子。

这个念头令玄卿微微一惊,他先前从未设想过这个孩子的出生,可看到这件小衣服后,莫名感觉那孩子好像已经存在这个世界了,待到明年春,这衣服就会穿在那孩子的身上。

玄卿越想越停不下来,思绪不住地发散。

有人妖魔三族的血脉,他生出来该不会是个怪物吧。

还起什么名字,叫小怪物得了。

看楚思佞那德行,小怪物倘若真的出生,他还不得把这孩子宠上天去,估计以后整个魔域都会是小怪物的天下了。

到时候堂堂魔尊不止要被他骂,还要被孩子骑在头上欺负,谁让这人乐在其中呢。

玄卿越想越好笑,反应过来时,唇畔扬起的笑容忽地僵住。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疯了。

脚步声突然传来,玄卿思绪戛然而止,心头漏跳一拍,手忙脚乱地把那小衣服叠好放回原位,却怎么也复原不了原先的模样,干脆一咬牙转过头去泡进温泉里装死。

楚思佞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搁下果盘,“夫人看过衣服了?”

玄卿没吭声,从水里吐了两口泡泡。

楚思佞没忍住被他逗笑,俯身下来,用手背轻而珍惜地抚了抚玄卿的侧脸,声音很轻,

“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玄卿脊背僵硬了瞬,有些错愕地看向楚思佞。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他飞快收回眼,嘴上打着哈哈道,“我当然会生下来,夫君这是说什么话,倒显得好像我不愿意似的。”

楚思佞安静望着水中玄卿的倒影,隽美如画,他低低道,“你真的愿意么——给我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生下孩子,还是低贱的半魔。”

玄卿本想随口再说些什么敷衍他,可回过头对上他那双无比认真的眸子,忽然又说不出口了。

半晌,玄卿定定望着他,沉声道,“你如此执着要孩子,到底打算干什么?”

话音落下,整座地下宫殿寂静地只剩泉水滴落的声响。

若说没有目的,玄卿打死也不信。

楚思佞再怎么说也是魔尊,在如此血腥残暴的魔域里,一路踩着尸山血海坐到今日的位置,真有那么天真无邪,真有那么渴望家庭?

他是不那么聪明,可也没傻到这种地步。

来魔域前宗主便说过,要他们仔细探察楚思佞成亲的背后阴谋,只是没成想最后他坐上了花轿,成了楚思佞的新娘,光是保住性命逃离魔宫就已经绞尽脑汁,至于这背后的目的,玄卿一直没有机会套出楚思佞的话来。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玄卿冷冷开口,“你死了?”

楚思佞闻声抬眸,小心地问,“可以不说么?”

“……”他还真有?!

玄卿脸色骤沉下来,死死盯着楚思佞,但凡楚思佞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他今天就算不要命也要冲上去把他弄死。

楚思佞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既然要我说,夫人也该拿出态度来。”

他伸出小指,朝玄卿勾了勾,“我把实话告诉你,你要乖乖把孩子生下来,如何?”

玄卿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勾住楚思佞的小指,“可以啊。”不过他从来没信守过承诺,嘻嘻。

见他答应,楚思佞抿了抿唇,从屏风上取下玄卿的衣服递给他,“跟我走,你看了就知道了。”

玄卿半信半疑地接过衣服,从温泉里爬出来潦潦草草的穿上,跟在楚思佞的身后。

楚思佞掌心凝聚出一股魔雾,将他们二人的身形尽数笼罩其中。

魔雾散去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玄卿从未见过的房间。

在那房间深处的软榻上,躺着一道残破不堪的身躯,面色苍白至极,显然已经病入膏肓,性命垂危。

玄卿瞳孔疾缩了瞬,抬眼看向楚思佞,“他是谁?”

楚思佞低叹一声,眼底微微泛红,不忍直视地挪开眼,

“是我胞弟,他快要死了。”

第32章

“是我胞弟, 他快要死了。”

玄卿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软榻上的男人,还别说, 这眉眼之间真有那么一丝神韵相像极了。

可楚思佞有弟弟这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甚至连半点风声都没传出去。

楚思佞缓缓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带着几分祈求之意轻轻开口,“夫人, 你救救他,好不好?”

玄卿试图抽回手, 没抽出来,“我怎么救?”

他又不是大夫, 他就是一个臭修仙的。

“只要你生下孩子, 给他喝一点孩子的血就好了。”楚思佞言辞恳切, “他血脉奇异,是人妖魔三族混血,就连我的血都救不得他,我只能生下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 才能以血作引救下他的性命。”

玄卿怔愣地听着,忽然好像明白为什么楚思佞在全修真界招亲,明明身为魔修却一定要招人类修士了。

因为他本就是半妖半魔之身,再加个人类妻子,就能生下三族混血。

“真的只是喝一点血?”玄卿还有点不敢相信, 指了指软榻上的男人, 轻声道,“可你弟弟都已经病成这副模样了, 一点血足够?”

楚思佞微微颔首,低声道,“他是中了一种名叫百日枯的奇毒,原本中毒百日就会死,我用尽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才勉强为他续命至今。”

百日枯。

玄卿曾经听说过,那东西好像是妖族的一种剧毒,中毒者会浑身渐渐像树木般血液枯竭,浑身溃烂,硬生生熬过一百天惨无人道的折磨才会死,比女娲之泪还要恐怖。

“我遍寻名医,最后从一方游医口中得知他还有救,只要能找到一个血脉几乎完全一样的人,给他喝一点血就可以。”楚思佞忧愁地看向软榻,声音愈发低沉,“可偏偏,他的血脉比我还要独特,就连我的血也起不到作用,不得已我只能出此下策,想寻一位夫人生下孩子,至少先救下他的性命。”

玄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迟疑地问,“真的只有这一个目的?”

闻言,楚思佞偏头看向他,指尖微微蜷起,神色隐忍,“你不信便罢了,我们兄弟之间自幼一同长大,在这魔域受尽了折辱,只剩他与我相依为命了。就算夫人不救,我也会想其他办法救他,我绝不怪你。”

玄卿才不信,嘴上说着不怪,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肯定还是会怪他吧。

只是一点血的话好像还行……等等,他什么时候还真打算要生孩子了。

玄卿瞥他一眼,嫌弃地道,“行了,你也别在那委屈了,天色不早,回去睡吧。”

他刚说完转身要走,楚思佞却攥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夫人。”

玄卿被他唤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求你了,夫人。”楚思佞缓缓从身后将他抱住,轻声恳求,“救救他,好不好?”

玄卿呼吸微窒,想要挪开他的胳膊,对方却耍赖一样抱得更紧。

良久,玄卿终于放弃抵抗,深吸一口气道,“救他可以,但我要提前告诉你一件事。”

反正他也逃不掉了,脸也早就全都丢光……若楚思佞只是要救人性命,不会对修真界造成灾难,他并非不能答应。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什么事?”

玄卿偏头看向他,直勾勾盯着那对红色的眼睛,沉声道,“但凡你今日有一个字骗我,我玄卿发誓,绝不轻饶你。”

话音落下,楚思佞面色稍顿,随后毫不犹豫吻上他的颈子,

“我记住了。”

*

深秋时节,楚思佞陪着玄卿离开魔域散心,俩人到附近城池里买花灯,玄卿买了一盏狸猫样式的琉璃小灯,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楚思佞见状也挑了只金鱼灯,特地搁在一处,说是用来给玄卿的狸猫吃。

玄卿笑话他幼稚,转头自己又买了一只巨大的赤色鸾凤灯笼,得意地在楚思佞面前显摆。

“好看吧,配你这条妖龙是不是绰绰有余?”

闻言,楚思佞定定看了他半晌,在烟花绽放的间隙俯身吻上身前人的双唇。

“嗯,配我正合适。”

过了秋,天气果然寒冷起来,玄卿愈发地贪吃酸的东西,身体反应也越来越强烈,常常吐起来没完,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嘴里不住念叨着下辈子一定要让楚思佞给他生孩子。

楚思佞被他说笑,又看不过玄卿那副难受的模样,干脆把人又带出魔宫,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玄卿跟着他把各地有名的客栈馆子酒楼全看了遍,没一个有胃口,最后在街边随手抢了一个小孩的糖葫芦吃。

酸酸的,美滋滋。

孩子见糖葫芦被抢,气得又哭又闹起来,楚思佞塞一大把钱都不要,最后孩子爹娘追了出来,玄卿见势不对,立马抓着楚思佞就跑。

等气喘吁吁跑到了巷子里,楚思佞颇为困惑地问,“为什么不用法术直接遁地?”

玄卿不想承认自己脑子缺根弦了,直接抬手抽他肩膀一巴掌,“这样更刺激,你懂什么。”

楚思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翌日把串糖葫芦的老师傅直接绑回了魔宫,每日一锭金子的报酬,把老师傅高兴得恨不得一辈子留在魔宫给玄卿串糖葫芦。

转眼冬去春来,玄卿起得一天比一天晚,就算醒了也不起。

两人常常懒散地躺在软榻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谁也不开口先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依偎着。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暖洋洋洒下来,楚思佞望着玄卿熟睡的侧脸,把人的脑袋按在胸前,鼻尖清晰地嗅到玄卿身上淡淡的梅子清香,不知是不是梅子吃太多,人都腌入了味。

他沉思片刻,轻轻咬了一口玄卿的脸。

是软的,但不酸也不甜,不仅没勾起食欲,反倒勾起什么其他别的欲来了。

手心悄悄抚上玄卿的腰间,还没来得及做点坏事,就被一把逮住了腕子。

玄卿迷迷糊糊地推开他,“滚。”

楚思佞被骂一句也不恼,只低低笑了声,方想再伸手气一气玄卿,眼前却倏忽闪过一道金光。

他微愣了愣,循着那金光看去,只见那金光从玄卿的小腹处脱离出来,随后落在了玄卿的怀抱里,半晌,金光散去,一个胖嘟嘟白嫩嫩的小婴儿显现出来,小手在空中不断挥舞,最后攥住了玄卿的手指。

“都说了让你滚。”玄卿下意识要甩开他,却被楚思佞连忙伸手按住。

楚思佞额头微微沁汗,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孩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腰间被猛掐一下。

玄卿怒气冲冲爬起来,起床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摸个没完了?”

楚思佞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道,“夫人……”

“干什么?”玄卿没好气地瞪着他,却见楚思佞小心翼翼指了指他身旁。

循着他的指看去,玄卿望见了一张软乎乎的小脸,他呼吸瞬间停了,回头看向楚思佞,无声地问。

“你生的?”

楚思佞摇了摇头,也无声答他,“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俩人干瞪眼看着彼此,忽然间,小崽爆发出响亮的一声哭嚎。

刹那间两个人都清醒了,楚思佞上前把孩子抱进怀里,生疏而笨拙地轻哄。

玄卿睁大双眼,把那孩子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有小鸡鸡,还真是男的,楚思佞之前说过他会生个男孩,看来这的确是他的孩子。

睡个觉就生出来了?靠,他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不过这长相倒是……长得和他真像,简直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玄卿新奇地凑到楚思佞身前,捏了捏那孩子的脸,怀中的孩子一下子哭得更加厉害,好像要把心肝脾肺全哭出来似的。

楚思佞赶紧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下手轻些。”如此脆弱的小东西,一碰就碎了化了。

“捏一下也不行?这是我生的。”玄卿从他手中抱过孩子,故意做了个鬼脸吓唬他,“小怪物,叫爹。”

“什么小怪物?”楚思佞皱了皱眉,不满道,“怎能如此唤他,我已想好他的名字,他叫楚如意。”

话音落下,玄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怎么不起个翠花二柱子呢,还如意,土不土?”

楚思佞用指背蹭了蹭小崽软嘟嘟的小脸,“顺心如意,哪里土?”

玄卿把孩子抱开不给他摸,轻嗤了声,“孩子的名字我来定,还有,谁说他姓楚了,我生的孩子自然要随我的姓。”

闻言,楚思佞抿了抿唇,只好答应下来,“那夫人想叫他什么?”

玄卿沉思片刻,望向窗外枝头绽放的新芽,许久,轻声道,“大名就叫玄嬴初,小名……叫芽芽。”

“好听,但有何寓意?”

“听起来好听还不够,你还想怎样?”

楚思佞默了默,知道玄卿是又把没睡饱的气撒在自己身上,干脆垂下眼去逗弄他怀里的小崽。

嬴初……也就比如意强一点吧,还是芽芽好听些。

见他玩得沉迷,玄卿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先抱着芽芽去给你弟弟治病啊?”

话音落下,楚思佞神色一顿,眸光从小崽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挪开,声音很轻,“不急,近日他的病有所好转……”

玄卿纳闷地看了看他,分外不解道,“那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啊,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弟弟。”

“芽芽才刚出生,急也不急这一时。”楚思佞不由分说地起身,淡淡道,“天气乍暖还寒,我去取衣服来,省得冻坏了孩子。”

这几句说得还像人话,玄卿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去吧。”

待走出房门,楚思佞将门缓缓阖紧,耳边是芽芽渐渐平稳下来的哽咽声,和玄卿难得温柔的低哄声音。

良久,他靠在门上,轻轻闭上眼。

再等一等,

他在心底对自己道,

再等一等。

第33章

元禄宗山门前。

唐春安做完任务领了月俸, 把灵石搁在手心仔细数了数,一块不多也不少,随手塞进衣兜里,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没有阿忱在, 发了月俸都不知要去哪里快活。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阿忱了,上回见阿忱时还是两三个月前,他去找阿忱喝酒,结果没见到阿忱反倒见到了沈玉衡。

一听他要带阿忱去喝酒,沈玉衡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一剑鞘给他鼻青脸肿抽了回来,让他把元禄剑法练到三十层, 练不出就不许再去找谢忱。

三十层,把他杀了他也练不出来, 故此再没敢去见过谢忱。

哎, 沈师兄绝对是对阿忱起了贼心, 才故意把他俩天造地设的一对分开。

唐春安愤愤不平地在心底咒骂一句沈玉衡,忽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心虚地回眸看去,还以为是沈玉衡来了,然而却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凑巧。

在他面前, 是三五个带着帷帽的男人,身上皆穿着一身玄衣,或坐或立,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你们是……”

唐春安敏锐地察觉出些许不对,指尖下意识搭在剑柄上, 还没将话说完, 小腹就被一柄长剑贯穿。

他震愕地抬眸看去,听到对方帷帽下传来不屑一顾的笑意。

“元禄宗, 就只有这种货色啊?”

话音落下,长剑猛然抽出,鲜血飞溅在三尺开山石上,唐春安的身影跪倒在血泊中,眼前仿佛看到了五年前一场大火染红天际,尸山血海、血流成河的恐怖场面。

噩梦,恐怕又要上演。

*

剑仙殿。

谢忱一夜没睡,倒不是因为宝宝一直在哭,而是因为他心情太激动,久久难以平复。

更何况,谢忱发现他的法力回来了,可以凝聚出一点点魔雾出来,虽然比起楚思佞那可怕的魔雾而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对谢忱而言,比先前没有法力的时候要好得多。

比如说,他现在犁地都更有劲了。

谢忱用小布包把宝宝背在怀里,兴冲冲地去看自己好久没看过的后山上的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灵草长得比山东大葱还高,仙桃树硕果累累,个个饱满圆润,脆甜多汁。

再这样下去,他要考虑把这些吃不完的灵草仙果拿去卖掉了。

谢忱抱着宝宝打开小仓库的门,小仓库同样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粮食。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改天他要把李长老请过来,看看这些药材的行情,把药材全卖给元禄宗好了,这样挣来的钱还可以给宝宝买东西。

他垂下眼,怀里的宝宝刚吃饱了奶,窝在他怀里正睡得香甜,粉嫩的小手紧紧抓着谢忱的衣襟,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甜甜的奶香气。

好乖,睡着的时候宝宝脸上的婴儿肥可爱极了,小嘴唇也是红润润的,身体又软又暖和,随着呼吸不断起伏,就好像抱着一只黏人的小猫一样。

谢忱看着看着又是一阵心软,恨不能每时每刻都亲一口。

不行,不能总是被宝宝诱惑了,他今天要把地里的土翻一遍,种点小油菜吃。

刚一铲子下去,身后突然传来道奄奄一息的声音。

“阿忱……”

谢忱吓了一跳,回身看去,只见唐春安血人一样朝他艰难地爬过来,“阿忱,沈师兄呢?”

那场面实在太过震撼,谢忱好半晌才确信自己没出现幻觉,手上一抖,忙把铁锹扔了,慌乱无措地冲过去扶起他,“春安,你这是怎么了?”

唐春安咳出两口血,伸手堵住小腹的血洞,把血咽回喉咙里,“没事,我是体修,扛揍,沈师兄在哪里?”

他刚从剑仙殿爬过来,沈玉衡竟然不在,宗门出了这样大的祸事,怎么偏偏沈玉衡又不在?

谢忱撕下一片衣角,颤颤巍巍地堵在唐春安的伤口处,努力想要给他包扎,“沈玉衡不在宗门,宗主给他安排了任务。”

原来是宗主把沈师兄喊走了,唐春安额头突突狂跳,他紧紧抓着谢忱的手腕,刚想让谢忱快逃,余光一瞥,忽地看见谢忱背上背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崽。

刹那间,唐春安呆滞在原地,连说话都不喘了,“你背上那是什么?”

谢忱回头看去,方才他一时情急,就把宝宝搁进小布包背到身上了,他还没有跟唐春安说过宝宝的事,“这是我的孩子,还没取名,这不重要,你是被谁所伤……”

“什么??”唐春安高喊了声,又咳出一大口血来,“你哪来的孩子,跟谁生的,为什么没告诉我?”

谢忱被他的出血量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别喊,别喊,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死的。”

唐春安死死盯着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他眼神的威逼之下,谢忱只好垂下脸,小声老实交代,“是和沈玉衡生下的孩子。”

话音落下,唐春安缓缓躺在地上,安详地双手交叉,“没事,阿忱,别管我了。”

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怪不得沈师兄不让他和阿忱接触,怪不得沈师兄总来帮阿忱种地,一切原来都是早有预谋。

沈玉衡,阴险小人,抢走了他的阿忱!

“那怎么行?”谢忱焦急地把他扶起来,“我送你去药仙殿,你伤得太重了。”

“区区致命伤,无妨。”唐春安把他拽回身前,面色严肃几分,“现在你千万不能离开此地,外面有一群魔修闯进了宗门,那些疯子见人就杀。”

谢忱虽然也是魔修,可魔修之间可没有不杀同类的道理,更何况现在谢忱还带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他们绝不能离开后山。

唐春安沉思片刻,伸手在小树屋上设下一道幻境阵法,“阿忱,你和孩子进去。”

谢忱怔了怔,隐隐发觉他要做什么,“那你呢?”

“我在这守着,放心,我们体修想死都难。”唐春安挑了挑眉,伸出手在他身后的小崽脸上捏了一把,“我还得活着找沈师兄算账呢。”

闻言,谢忱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行,还是你带着宝宝藏进树屋里,他们见到我是魔修定然会忌讳一些。”

到时候他就说他是楚思佞派来潜伏在元禄宗的探子,对方难不成还有胆子去找楚思佞质问吗?

唐春安听罢眉头仍紧皱着,不是不信谢忱,而是他总觉得那群人是专门来血洗元禄宗的,就像五年前那般。

现在只有几个金丹期的师兄弟在山门前与那些魔修厮杀缠斗,也不知能扛多久,那些魔修实力绝对在元婴之上,差了不止一两个大境界,要杀他们就像碾死蚂蚁一样。

长老们已经年迈体衰,五年前的惨案又让他们都落下了病根,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多年前那般与魔修力战了。

若是沈玉衡和玄卿在,他们哪还用受这样的气?

思及此处,唐春安忽地睁了睁眼,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的稻草般,急切道,“阿忱,沈师兄有没有跟你说过玄卿师兄在何处?”

谢忱微微一怔,低声道,“玄卿现在还在魔域卧底,楚思佞绝不会放他回来的。”

话音落下,唐春安倏地陷入了沉默,良久,他长长叹息一声,无论再做什么都没用了。

整座元禄宗仿佛都笼罩在一股挥之不去的绝望当中,就好似冥冥中有人在操控这一切,将一切都计划好,只等他们跳入陷阱。

谢忱抿了抿唇,他很想帮上唐春安的忙,可他只是个法力低弱的普通魔修罢了,估计连唐春安都打不过,遑论去除掉那些法力高强的魔修。

他攥紧拳头,半晌,从怀里掏出一颗仙果,满眼希冀地看向唐春安,“春安,我种了很多灵草仙果,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哪怕只是疗伤?”

“就算用得上,也要等事情结束之后了,阿忱,这不关你的事……”唐春安沉浸在即将灭门的绝望中,随意抬头掠过一眼,落在那金光闪闪的仙果上时,面色忽然顿住,“这、这是你种出来的?”

谢忱点点头,眼眶红了一片,气馁地说,“都是我平日里种的,本还以为可以帮上一点忙的。”

唐春安猛然抬手打断他,颤抖着朝他招了招手,“阿忱,把那个给我拿来。”

闻言,谢忱不明所以地起身,把那棵喷薄着灵气的仙果递给唐春安。

刹那间,仙果散发的紫金色光芒好像把天色都照亮了几分。

“这、这是极品回元果啊!”唐春安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玄天秘境里三千年才结一颗,你种出来的?”

谢忱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有些懵懵地点了点头,又指向身后的小仓库,“是呀,我还有一仓库呢,这个有什么用?”

他还一直以为所有仙果都是这样亮闪闪的呢。

话音落下,唐春安倒吸一口凉气,抬眼望向远处的浮云,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沈师兄,你可真是带了个福星回来。”

“这是极品回元果,吃一颗能短暂跃升一个大境界,可以维持三个时辰。”唐春安激动万分地捧住谢忱的脸,要不是知道这是沈玉衡的心上人,真想上去狠狠亲一口,

“阿忱,我们有救了!”

谢忱呆了呆,眼底渐渐覆上一层喜悦的微光,虽然他不懂唐春安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是太好了,他帮上忙了。

他要在沈玉衡回来之前,把宝宝和宗门都保护好!

第34章

“阿忱, 仙果的效用只能维持三个时辰,我会拿去分发给其他弟子,前面有我们顶着你只管放心。”唐春安把谢忱塞进小树屋里, 又在外画了一层幻境阵法, 语重心长道,“若三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你就当我死了,绝不能踏出此地半步,明白么?”

谢忱担忧地望着他, 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他毕竟不是一个人, 带着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

见他答应下来, 唐春安深吸了一口气, 攥紧手心的长剑, 转身离开。

谢忱抱着小宝宝窝进柔软的毛毯里,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忽然间,谢忱回忆起先前在魔宫时沈玉衡曾给过他一张应声符, 他连忙摸了摸身上,果然从衣襟深处摸出那张符纸来。

当时他就觉得可能会在哪里派上用场,一直舍不得用贴身带着,现在就是用它的最好时机!

谢忱把那符纸撕碎,破碎的符纸泛起点点浮光, 随后凝聚成一个微弱的光点。

他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触在那光点上, 光点竟然发出了清脆空灵的声响。

“谁?”

谢忱怔忡片刻,光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眼眶就不争气地湿润起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很委屈,“是我,谢忱。”

那边只短暂沉默了一瞬,随后无比冷静地开口,

“我马上回去。”

谢忱愣了愣,望着眼前漂浮在半空的小光点,心头萦绕许久的恐慌和不安倏忽烟消云散。

他还没跟沈玉衡说发生什么事了呢,他想问任务完成了吗,还想说宗门里来了好多可怕的魔修,想说弟子们都被打伤了。

可想了又想,谢忱半天憋出一句,“嗯,快点回来。”

他知道沈玉衡肯定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来的,其他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光点消失,谢忱悬着的心也渐渐落回了原位,就连窗外的阳光都不再冷白刺眼了。

他望向地上散落的符纸,小心翼翼地拢起来,视若珍宝般搁在桌上,又翻出胶水一点点把符纸黏好恢复原样。

谢忱正仔仔细细黏着,小树屋窗外的太阳忽然被云彩遮住了,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身上的汗毛忽然耸立起来,鼻尖嗅到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谢忱眼睛微微睁大,身后传来一道困惑而轻佻的声音。

“哟,我当藏了个什么宝贝,原来是个废物魔修……”

谢忱猛然回头,对上了一双不怀好意的赤色眼眸,还没来得及开口,脸颊便被对方一手掐住。

对方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颇为好奇似的俯身问,“元禄仙山,剑仙殿后,你藏在这干什么?”还用了个那么低级的阵法遮遮掩掩,害他以为这里有什么宝贝。

谢忱惊恐地看着他,清晰闻到了对方手指上浓郁强烈的血腥味,连同掌心黏腻的鲜血一同扑在脸上,令谢忱忍不住想吐。

对方饶有兴致地松开了谢忱的脸,欣赏着谢忱白皙脸蛋上的五个血红指印,拄着下巴缓缓开口,“说。”

谢忱抿紧唇,额头冷汗涔涔,他不敢动弹,因为身后毛毯里就是小宝宝,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我是被这里的修士抓住关起来的。”

“抓你?”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低低笑了声,“你有什么值得好抓,不过一个小小的筑基期。”

谢忱咬了咬牙,努力绞尽脑汁在脑海里编着借口,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道嘹亮的哭声。

霎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对面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忱,舔了舔唇,“还藏了个孩子?”

谢忱瞳孔骤缩,连忙冲上前去想要挡在宝宝身前,却被男人无情地推倒在地,死死掐住了喉咙。

“别乱动啊。”男人慢条斯理地掀开毛毯,看到那襁褓里的小崽,忽地笑出声来,“你是说,人类修士把你关在这里,逼你生了个低贱的半魔?”

那孩子的眼睛,是红色的。

谢忱呼吸急促,伸出手想从他的魔爪下救下宝宝,却被掐得更紧。

“一个魔,何等丢脸啊。”男人用魔刀在谢忱的侧脸上轻轻拍了拍,颇为感慨似的道,“简直把魔修的尊严都丢尽了,你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干净。”

“还……还给我!”谢忱努力挣扎着,想要把宝宝抢回来,可对方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只是这样掐住他的喉咙,他连动都动不了。

男人忽地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声音骤冷,“我说过了,让你别乱动……下一次,可就不止一巴掌了。”

谢忱被打得好疼,眼睛控制不住地掉下泪来。

他好害怕,好害怕。

为什么这个魔修和在楚思佞那里见到的魔修们不一样?

小树屋的门突然被一脚踹碎,门外扬起一道懒散声音,“封霄,你躲在这干什么?”

封霄抬眼看去,像是在炫耀自己新发现的玩具般,掐着谢忱的喉咙把人提起来,一边嘲笑一边介绍着,“你们来了?快看,这有个废物被元禄宗修士抓起来生孩子。”

门外的两个魔修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估计是楚思佞的废物属下吧,整个魔域再找不出比他们更窝囊的魔修了。”

“瞧瞧他那张脸,好像还很不服气啊?”

“方才我打了他一巴掌已经老实很多了,刚才那眼神才叫不服气呢。”

封霄笑够了,把谢忱丢在地上,毫不介意地问,“外面的那些弟子都杀干净了?”

“没有,有几个修士不知怎的突然突破了境界,实在难搞极了,真君传了令来让我们谨慎行事。”

闻言,封霄不屑地轻嗤了声,“谨慎行事?这元禄宗尽是一群废物,有什么可谨慎。”

“真君的意思是,万一拖到那沈玉衡回来便不好收场了。”

“沈玉衡?”封霄更加放肆地笑起来,丝毫不把这三个字放在眼中,“我倒还真想见见他,届时我好问问,他那宝贝弟弟现在还活着没有?”

听到他的话,谢忱瞬间毛骨悚然——沈徽就是被眼前这些魔修害死的,那些难以根除的魔蛊,同样也是他们所为。

树屋内的魔修们皆阴阳怪气的笑起来,根本没人把沈玉衡这三个字当做一回事,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浸满了鲜血,衣衫上全都是元禄宗弟子的血肉。

谢忱此刻终于真切体会到原书里的魔修们究竟有多么可怖,像唐春安一样的人类修士们,每一日面对的都是这样的魔头。

“行了,封霄,赶快去主殿把那些负隅顽抗的弟子除掉,我们好去跟真君交代。”

封霄满不在乎地敷衍应声,眼睛却仍盯着襁褓里的小崽看,半晌,他突然疑惑地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孩子有点像一个人?”

谢忱的心又猛地提起来,他冲过去挡在孩子身前,“等等,你们不是来杀元禄宗修士的么,我跟他们也有仇的,你放过我,我跟你们一起好不好?”

闻言,封霄又被他逗笑,“你?”

“我们都是魔修,何必自相残杀,要是沈玉衡回来咱们都跑不了。”谢忱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冷静,手心紧紧攥着那张刚粘好的符纸,低声道,“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帮上忙。”

听了他的话,封霄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冷睨着他,淡漠开口,“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楚思佞,眼里容不下废物。”

他把魔刀举起,在肩头轻掂了掂,漫不经心道,“看在同类的份上,我许你挑个死法,说罢。”

谢忱绝望地后退,抱着怀里低声嘤咛哭泣的宝宝,眼泪惊恐地一滴滴坠落下来。

怎么办?

怎么办?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不说啊,那我可替你挑了。”封霄缓慢扯住谢忱的头发,将魔刀横在了他的颈子上,脸上满是残酷而恶劣的笑容,“好孩子,乖乖去死吧。”

魔刀高高扬起,谢忱闭紧双眼,凝聚全身的魔气朝身前人打出去,就算打不过他也不能就这么死了!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然而想象中那惨烈的痛楚却迟迟没有落在颈子上,谢忱浑身颤抖着,刚要睁开眼,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了眼睫。

“闭眼。”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谢忱呆滞在原地,眼泪瞬间决堤,哗啦啦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是沈玉衡,沈玉衡回来了。

他还是睁开眼,一把抹掉眼泪,看向身前雪白的衣诀。

沈玉衡背对着他,谢忱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看到凛冽剑尖下,安静躺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脖颈整齐的剑痕不难看出他死得有多么轻易。

封霄临死之前恐怕都没有想到,他妄图杀掉的两个人是沈玉衡的妻儿,也没有想到沈玉衡与他的差距,就像天边高悬的灼日与井底嗡鸣的蛆虫。

“沈、沈玉衡,你怎么会在这!”剩余的两个魔修顿时大失方寸,仓惶无措地想要逃跑,却被沈玉衡干脆利落地两剑腰斩。

谢忱看傻了眼,抱着小崽连话都说不出来,满地的鲜血从树屋上流淌下去,好似一条小小的瀑布般,而沈玉衡的剑上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血。

“你……”你白刀子进白刀子出啊。

谢忱还没说出口,便见沈玉衡缓慢转身看向他,喉咙里的话顿时又说不出来了,满腔的委屈好像都在此刻翻涌上来,他咬紧下唇,故作坚强地把襁褓里的宝宝翻开给他看,“沈玉衡,你看宝宝……”

沈玉衡深深看了他一眼,良久,伸出手在他发顶抚过,而后轻轻把人揽进怀里。

“我听唐春安说了,”沈玉衡声音缓慢,隐隐夹杂着一丝颤意,“你借了回元果给他们吃,阿忱,谢谢。”

谢忱撇了撇嘴,努力想忍住眼泪,最后还是没憋住在他怀里哭出了声,“没事啊,反正我也吃不完,留着都白瞎了。”

他的每一颗泪落在沈玉衡的掌心,皆烙印下永远无法抹去的灼烫痕迹。

沈玉衡捧住他的脸,忍下心头的酸疼,轻声问,“伤到没有?”

谢忱哽咽着点点头,“嗯,他打我来着,你杀得也太快了,我还没打回去呢。”

这下好了,脑袋都掉下来了,他就算打一巴掌也永远打不疼那人了。

沈玉衡深吸一口气,浑身的威压更加可怖,“打哪了?”

谢忱指了指自己的脸,“这儿!”

话音落下,沈玉衡脸色黑沉,起身提着剑朝封霄的尸首走去,被谢忱赶紧抱住他的胳膊,拦下来,“哎呀他都死透了,没事的,我随口说说而已,现在已经不疼了。”

沈玉衡没回应,只是掌心凝聚一股灵焰,把封霄的尸首烧成了一缕烟灰,冷眼望着那缕烟灰被风吹散,他眯了眯眼,沉声道,“挫骨扬灰也便宜他了。”

谢忱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一面,没想到沈玉衡比他还记仇。

“外面的魔修都解决了?”谢忱把他拉回来,低声问,“春安没事吧?”

沈玉衡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将长剑搁在桌上,“多亏了你的回元果,否则避免不了要死更多人。”

看来还是有弟子被魔修毒害了,谢忱不免有些失落,要是他早点把回元果分给大家就好了。

“可惜,没留下活口,否则便能逼问出楚思佞派来的卧底究竟是谁。”沈玉衡眸光沉郁,盯着那两个魔修的尸体。

怎会如此巧合,他前脚刚走,后脚魔修便闯了进来。

谢忱抱着小宝宝,凑上前来道,“我刚刚听到他们提起什么真君,他们好像不是和楚思佞一伙的。”

闻言,沈玉衡神色微滞,“还有呢?”

“他们就说了这些,一直嘲笑我,还顺便嘲笑楚思佞来着。”谢忱挠了挠脸,总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之中给楚思佞丢了点脸面,“要不然我们去问问玄卿?”

听他提起玄卿,沈玉衡这才想起宗门里好像还有这么个人,淡声道,“好,改日再问。”

其实他心中已有了怀疑的人,只是现在不急于一时。

他回眸看向谢忱怀里满脸泪痕的宝宝,心口软下去几分,故作嫌弃地道,“哭都哭得跟你一模一样,给我抱吧。”

谢忱把宝宝递给他,不服气地说,“哪里跟我一样,宝宝明明长得跟你那么像。”

听到他的话,沈玉衡唇角微勾,垂眸看向怀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崽,脑海里倏忽回想起方才踏入宗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魔雾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天空,暴雨如注,云鹤道服被鲜血和雨水浸透,蜿蜒的血水沿着山路流淌至脚下,天地间一片死寂,没有惨叫,没有恸哭,安静得如同人间炼狱。

沈玉衡提着剑,一步步走进宗门,忽地顿住脚步,垂眸看去,镌刻着千字门规的开山石旁,一个小女孩被魔刀穿胸而过,钉死在石上,怀里仍紧紧抱着盛满梨子的果篮。

耳边忽地嗡鸣一声,呼吸在此刻停滞,再抬起头,眼眸已然猩红一片。这样的场面,曾五年如一日反复折磨着他,甚至成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心魔。

他难以想象,倘若他晚来一步,看到的是谢忱和孩子倒在血泊中,他该如何是好。

绝不能发生第二次,他没有那么幸运了。

沈玉衡俯身下来,轻吻在小崽的额头上,抬眼看向脸上血迹斑斑的谢忱,声音颤抖,“阿忱,谢谢你还活着。”

谢忱眨了眨眼,已经从方才的阴影中脱离出来,叉着腰挺胸道,“我当然死不了啦,我不是有你罩着吗?”

小说惯例,主角攻罩着的小炮灰自动加入主角团阵营,他很难死的好不好。

沈玉衡抿紧唇,一言不发地将他也抱进怀中。

谢忱怔了怔,任由他抱紧自己。他忽然觉得,其实沈玉衡是个比他要敏感脆弱得多的人。

诚然他法力高强,是宗门所有师兄弟的倚仗,是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冷血剑仙。可事实上,沈玉衡也有害怕的事情,他害怕自己保护不了所有珍视之人,害怕自己的强大无用武之地。

就像秋天树桠上最后一片泛黄脆弱的梧桐叶,风儿一吹过来,他便要竭尽全力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攀附在树桠上,否则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泥潭。

所以他拼尽全力地拯救大家,其实是在拯救他自己。

谢忱奇特地感受到了沈玉衡心底的恐惧,就好像真的听到那张冷冽沉默的面容下,痛苦挣扎的声音。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玉衡的后背,“沈玉衡,别怕,有我呢。”

虽然有些许大言不惭——

他想成为沈玉衡的剑鞘,好好守护他。

第35章

魔宫寝殿, 时隔十个月,玄卿第一次重新拿起剑来,久违地在剑身上渡入自己的灵气。

法力, 终于恢复了!

这十个月的战战兢兢忍辱负重, 让玄卿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是大乘期修士,有法力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玄卿阖上双眼,潇洒地耍了一套剑招,长剑破空,身形如电, 轻而易举地把大殿里的花瓶扫了个粉碎。

楚思佞进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抱着怀里的小崽, 踩过满地的碎片,抬眼看向玄卿, “夫人, 法力恢复了?”

玄卿立在桌子上, 干脆利落地收起剑,高傲地瞥他一眼,从桌上跳下来,“自然。”

楚思佞下意识伸手去接他, 却被玄卿一把推开。

“一边去,用不着。”

闻言,楚思佞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低声道,“是我多虑, 夫人现在用不上我了。”

什么话, 本来也用不上他。

玄卿垂眸看向他怀中的小崽,勾了勾手, “给我抱吧,今天哭闹过了没有?”

“芽芽很乖。”楚思佞把小崽小心翼翼递给他,语气隐隐有一丝骄傲之意,“我探察了他的修为,一出生便体内蕴着金丹,和夫人一样是天纵奇才。”

“那当然了。”玄卿被他夸得飘飘然起来,抱着小崽逗弄两下,越看越得意,“也不看看是谁生出来的,大乘期生个小金丹不是很正常么。”

楚思佞笑而不语,这个孩子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他早猜到有龙族混血,体质定然要异于常人,只是他没想到芽芽会是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

“对了。”

楚思佞倏忽敛起笑意,思酌良久,轻声道,“今早元禄宗似乎出了些事。”

话音落下,玄卿瞬间抬起头来,“什么事?”

消息一早就传到了魔宫,楚思佞本不打算告诉玄卿,可又觉得若是不说,这桩破事估计又会被栽赃到他头上,思来想去,还是告诉玄卿为妙。

“有几个魔修闯进了元禄宗,此事并非我指使。”

听到这话,玄卿脸色稍松,毫不在意地抱着小崽亲了亲,随口道,“那有什么,元禄宗有护山大阵,就算大阵被破还有沈玉衡呢。”

听他提起沈玉衡,楚思佞脸色稍沉了沉,淡淡道,“沈玉衡不在元禄宗。”

话音落下,玄卿神色骤然一变,猛然抬眼看向他,“你说什么?”

“护山大阵失灵,沈玉衡正巧不在元禄宗。”楚思佞倒也觉得奇怪,偏偏元禄宗出事时沈玉衡不在,好像挑准了时机似的,他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夫人,我早便说过你这位师兄不值得信赖,说不定此事就是他……”

“不可能。”玄卿冷冷打断他,毫不犹豫地把孩子塞进他怀里,将长剑系在腰间,“我要回去,把魔宫的阵法打开。”

楚思佞眉宇稍蹙,一把攥住他的腕子,“你就这般信任沈玉衡?”

玄卿眯了眯眼,他从未如此正色过,抓住楚思佞的手,一点点扯离自己的腕子,“我还要问你,这件事当真不是你做的?”

他的话如同一根针精准扎进楚思佞的心口,楚思佞缓缓蜷起指尖,低低道,“不是,我与元禄宗无冤无仇,向来是元禄宗招惹我在先,这段日子我一直与夫人朝夕共处,夫人如此揣测,实在伤我的心。”

“整个魔域的魔修都听你的,我自然会怀疑到你身上。”玄卿轻轻扳过他的脸,软下声音来哄了哄,“行了,委屈什么,若真不是你做的,你把阵法破开让我回去便是。”

楚思佞抿了抿唇,握住他的手,“夫人在魔宫这段时日,元禄宗弟子从未关心过你,为何执意要回去?”

在魔宫过得不好么,他扪心自问没有让玄卿受过半分委屈。

玄卿深吸了一口气,拔出腰间长剑,沉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放不放我走?”

见他当真铁了心要走,楚思佞眉心骤跳,伸手搭在他的剑上,“夫人这是做什么,我自然会护送你到元禄宗,正好可以铲除那几个在外抹黑我名声的叛徒。”

“你不许去,此乃我的家事,我自己能解决。”玄卿眼底一片冷然,将长剑送回剑鞘。

五年前他刚入元禄宗不久,是先宗主看中他的天份,一手提拔他入了内门。

新弟子入门三日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没成想等他探亲回来,元禄宗突生变故,死伤惨重。

这五年来,他在元禄宗没干过什么好事,整天招猫逗狗吃喝玩乐。

宗门里的师兄弟们却个个无比信赖他,哪怕他借了钱没还,还是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再借给他。

每每出了任务回来,身上受一点小伤,他们便会紧张无措,争抢着送来最好的药材。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品也差劲,但绝不是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畜生,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师兄弟横死?

楚思佞见他去意已决,还想再说什么,怀里的小崽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神色忽顿,忽地改了口,“好,那为夫和芽芽在魔宫等夫人回来。”

玄卿离开魔宫,他若要下手,这是最好的时机。

“行,你记得给他喂些奶喝,这孩子总容易饿。”玄卿俯身下来,在芽芽的头顶亲了亲,稍顿,又在楚思佞的脸侧轻吻一下,“好好照顾芽芽,别给我饿死了。”

脸侧的柔软双唇一触即分,楚思佞眼睫微颤,轻轻“嗯”了一声,“有我在,你放心。”

玄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原地掐了个遁地决,身形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么轻易走了。

楚思佞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以及怀中甜甜酣睡的小崽,良久,他将小崽轻轻搁在软榻上。

“芽芽,”他声音很轻,指背在小崽肉乎乎的脸蛋上缓慢抚过,“成全爹爹,好么。”

小崽被他弄得不舒服,艰难地扭了扭脸,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楚思佞安静听着他的哭声,掌心逐渐凝聚出一股浓郁的黑色魔雾,将小崽的身体缓慢吞没。

没什么好心疼的。

他千方百计不就为了此刻?从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一刻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是魔。

魔是没有感情的。

他心疼这个孩子,又有谁会心疼他?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凭何要求他一个魔修重情重义。

既然选择要做恶鬼,就要恶得彻底。

耳边芽芽的哭声几乎要将房顶掀翻,楚思佞攥紧指,赤色的瞳孔更加如血一般猩红,在魔雾即将彻底吞没芽芽的那一刻,他骤然冷声斥道,“别哭了!”

哭够了没有?

不过是个刚出生一日的崽子,仅仅与他相识一天,用那张和玄卿如出一辙的脸哭个没完,实在惹他心烦、心厌!

小崽似是被他吓到,哭声渐渐弱下几分,忽然轻轻睁开了眼,眼睫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刹那间,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睛仿佛和玄卿的双眼重叠了般,令楚思佞心头猛然一窒。

他慌乱俯身下来跪在软榻前,把小崽抱进怀里,眼底猩红渐次淡去,楚思佞下意识地低声轻哄,“芽芽,不哭了……”

眼泪一颗颗掉进脖颈深处,他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芽芽的脸,像是想把那些眼泪连同心底的魔念全部擦去。

也罢,或许他这一生注定如此了。

楚思佞把小崽抱紧,无奈地低声道,“你命真好,偏生和他那般相像。”

只是看到那双眼睛流泪,便忍不住想替他拭去泪痕。若是像自己,兴许楚思佞不会如此犹豫。

小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般,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摇摇晃晃地伸出小手,在楚思佞的脸上抓了抓。

楚思佞神色微怔,不明所以地轻声问,“怎么,芽芽也想爹爹了?”

小崽支支吾吾地张着嘴,不知想说些什么,片刻,突然摇晃着小手扇了他一巴掌。

楚思佞:……

怎么连性格都如此相像。

唉,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

元禄宗。

玄卿提着长剑气势汹汹地踹开山门,映入眼帘的是那被鲜血染红的开山石碑。

他呼吸停了停,掌心长剑迸发出强烈的灵气,眼底怒意如有实质。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

玄卿怒火中烧,一路冲进正殿,只见大殿内整整齐齐落着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掌心的长剑猛然颤抖了瞬,险些拿不稳。

绝不轻饶,他要把这群畜生全部杀干净!

玄卿转身刚要离开去找寻魔修们的踪迹,却迎面撞上了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

他微愣了瞬,连忙上前扶住对方,待看清那张脸时,心头好似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春安……”

唐春安捂着腹部的血洞,闻声抬眼,看到玄卿的刹那,四道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这一句话,简直比砍了玄卿一刀还要难受。

“我来晚了。”

玄卿闭了闭眼,抓紧长剑就朝殿外杀去,“那群魔修在哪,我去宰了他们,给你们报仇!”

唐春安连忙拦住他,“师兄,都死光了!”

“什么?除了你都死光了?”玄卿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唐春安呸呸两声,把那不吉利的话呸干净,然后把人挡在身前,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们死光了,是魔修都死光了,沈师兄方才和我们已经将闯入宗门的魔修尽数剿灭,弟子们死伤三十人。”

听到这话,玄卿半死不活的心脏才缓缓恢复跳动,回眸看向正殿里盖着白布的尸体,抿紧双唇,“到底是我来晚了。”

唐春安擦去脸上的污血,勉强露出笑容,轻拍两下他的肩膀,“没事,师兄别往心里去,这事不怪你,都怪那群魔修突然袭击,谁也无法预知。”

而且,比起上一次的灭门惨案,这次的死伤人数已经足够他们庆幸。

玄卿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可看到那些躺在正殿内了无生息的师兄弟们,心头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都怪楚思佞,怎么不早点说。”玄卿低低骂了一声。

唐春安没听清他的话,困惑地歪了歪头,“师兄,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玄卿打了个哈哈,把人拉到身前,“春安,你去我殿里找那几大箱灵丹妙药,拿去分发给受伤弟子们吃。”

唐春安挠了挠脸,低声道,“头一回见师兄这般大方,不过也用不着了。”

玄卿面色又变,绝望地道,“啊,都没救了?”

“不是,”唐春安被他气笑几分,掐了掐额角,“师兄怎么天天盼着我们死,是有一位名叫谢忱的魔修,他倾囊相助,无私奉献了一仓库的好药材,现在李长老已经在为受伤弟子们治疗了。”

“魔修?”玄卿眉宇轻蹙,警惕地道,“哪来的魔修,你们连魔修的东西都敢吃,疯了?不要命了?”

他纳闷地伸手摸了摸唐春安的脑门,这也没烧啊。

唐春安一时半会也跟他解释不清,干脆直接道,“谢忱是好魔修,师兄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就连沈师兄都对他情有独钟呢。”

他后半句明显有股子酸味,但玄卿没听出来,只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

连沈玉衡也疯了,这宗门还过不过了?

玄卿抓紧长剑,忽然感觉肩头的担子沉重无比,整个宗门都被一个魔修蛊惑了,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这种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拆穿那魔修的诡计,否则还有谁能拯救元禄宗,谁能拯救修真界?

唐春安还想再说,却被玄卿一把捂住嘴,“那魔修在哪,带我去见他。”

他倒要好好见识一番,究竟是什么样的魔修,使了什么样的美人计,能把沈玉衡那种王八蛋给迷惑住。

第36章

腾云似涌烟, 密雨如散丝,万山被浮墨洇湿,一场及时春雨洗去了开山石上干涸的血迹, 宽厚的土地再度抽出崭新的笋芽。

剑仙殿内, 谢忱手心捧着一盏热茶,抬眼看向窗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身旁软榻上的宝宝刚吃过奶,拍了几个奶嗝便乖乖睡去了。

沈玉衡还在帮他清洗小树屋里的血迹,又燃上檀香祛除那浓郁刺鼻的血腥气。

谢忱一时半会都不想再去树屋休息了, 他怕一进去就回想起那个可怕的封霄。

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的,只是他一直在元禄宗的庇护之下, 在沈玉衡的保护中,所以直到今日才窥见书里残酷无情的那一面。

幸好他还会种点菜, 不然真不知要在这里如何生存下去了。

仓库里的灵草都分给宗门弟子了, 不过那都是些极好种的草, 撒点种子过俩月又可以收获,他的田是块难得的良田,再加上他的技艺,种啥都是好东西。

谢忱抿了口热腾腾的茶水, 浑身都舒畅不少。晚些时候让沈玉衡帮他打水洗个澡吧,再给他做几道好吃的饭菜,把今天的事情全都忘掉。

他起身洗了把脸,然后褪去鞋袜,钻到软榻上抱着宝宝睡觉。

宝宝香香软软的, 抱起来好舒服, 谢忱闭上眼,没一会就困意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