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少年人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31
许酌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监护室的。
直到崔玉知他面前放了杯冒着热气的茶杯, 他才反应过来,他又回到了崔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我没事。”
话是这样说的, 可他的声线却透着些无力的沙哑。
整个人也仿佛失了魂一样。
崔玉知很清楚他现在的心情,放轻声音说, “阿酌,接受病人的死亡是每个医生的必修课。”
许酌知道。
许酌再清楚不过了。
但他就是有些难受。
宋雪依是他第一个主刀的病人。
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崔玉知无声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她就坚持多做一台手术了。
“阿酌,不要给病人赋予任何意义, 病人就是病人, 你能做的,就只有倾尽一个做医生的责任和全力。”
“现在我问你,你有没有倾尽全力?”
倾尽了。
手术过程中哪怕只是一个缝线,他都尽力做到了最完美的程度。
抢救的过程他也把能想到的急救措施和方法都用上了。
但宋雪依还是宣告了死亡。
空气安静。
许久之后,许酌才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及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的。”
从办公室出来,许酌一转身就对上三张熟悉的面孔。
周黎安和岑嘉祯, 以及谢旌。
“怎么都来了啊。”他无奈走过去。
“许酌!你没事吧?”周黎安就等在办公室门口,见许酌出来第一个走到许酌身边。
岑嘉祯和谢旌也一脸担心地跟在后面。
许酌抿抿唇, 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我没事,走吧, 一起去吃饭吧。”
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因为心思全在注意许酌的状态上了,以至于周黎安和谢旌都没多余的时间去和对方呛声。
一顿晚饭吃得很和谐。
许酌饭量正常。
甚至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因此,周黎安更加担心了, “许酌,你等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的班我替你值。”
许酌笑,“不至于的师兄,我没那么脆弱。”
周黎安解释说,“许酌,这不是脆弱不脆弱的问题,是你确实该回去好好休息的问题,这两天崔主任的手术都是你在主刀吧?你自己算算你休息的时间和你工作的时间成不成正比。”
岑嘉祯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许老师,你这两天上班都是两杯咖啡打底的,这样工作怎么行啊?”
许酌看着岑嘉祯,“你今天的病历写完了?”
岑嘉祯沉默一秒,老实说,“我这就去写。”
等岑嘉祯走了之后,许酌又看向周黎安,“师兄,你明天就要轮急诊了,急诊的工作强度有多高应该不需要我来说了吧?”
周黎安说,“那点强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许酌说,“那我也是呀,这两天能帮崔老师做主刀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根本不觉得累。”
周黎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是啊,他记忆里的许酌一直都是个内核非常稳定的人。
他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被什么打败。
这样紧追不舍地去担心他,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想通这些,周黎安松了口气说,“好,那你累了不要勉强自己,多休息才会有更好的状态去做手术。”
许酌给他一个安心的笑,“知道啦。”
周黎安嗯了声,说,“那我先去急诊做交接了。”
等周黎安走后,谢旌不等许酌开口就先发制人说,“许酌,你是最棒的医生,你以后可以治好更多个生病的心脏,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颗心脏的停跳而怀疑自己。”
许酌唇角笑意不变,“我没有怀疑自己,毕竟宋雪依的手术很成功。”
谢旌看着他唇角的笑,“那你的笑为什么还这么难过。”
许酌收敛笑意,垂眼。
再抬起时,他脸上已经没了逞强的笑意,只是非常平静,“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在想”
我要是能把她抢救过来就好了。
许酌心里这样想,但没说给谢旌听。
不然谢旌又要花费心思安慰他了。
没必要。
所以他顿住话音后又沉默两秒之后,才故作玩笑似的又笑起来,“今天的夜宵吃什么。”
谢旌怎么会看不出许酌在想什么。
但为了不让许酌继续钻牛角尖,他也没再说一些没什么用的空口安慰。
只是配合他说,“那你别想了,今天你的夜宵我来给你安排。”
许酌没习惯性拒绝,反而答应,“好啊,那就先谢谢谢总了。”
今天的夜班还是和岑嘉祯一起。
岑嘉祯一如往常地拜各路神佛,祈求夜班平安度过。
然而真正的夜班还没开始,许酌就先接到了护士站的电话。
岑嘉祯习惯性地在许酌接起电话就开始紧张。
而下一秒。
他果然看见许老师倏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过来!”
岑嘉祯立马追上许酌,“怎么了许老师?”
许酌收起电话,“宋雪依老公带人过来了。”
岑嘉祯脸色突变:“干嘛!闹事啊!”
许酌脸色凝重,“大概是的。”
两人快步往护士站走。
路过转角时刚好碰到往这边走的崔玉知。
许酌脚步一停,“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崔玉知说,“我刚从院长办公室回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岑嘉祯找到救星一般,“崔老师!护士站说宋雪依她老公来闹事了!”
崔玉知拧眉,看着许酌,“该下的医嘱都下了吧?”
许酌点头,“都下了。”
崔玉知放心,“行,你手术没问题,术后监护也没问题,不要怕,我跟你一起去跟家属说。”
住院部的护士站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来闹事的人是四个男人。
年龄大概都在三十五岁左右。
模样不算多整齐,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流氓味。
“别他妈拉我!我再问你们一遍!谁他妈给我老婆做的手术!赶紧让他给我滚出来!”
“几位,有什么问题我们先到会议室谈好不好?这里是住院区,很多病人都在休息”
“老子说了别拉老子!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吧!”主张闹事的寸头男人抬手就要去打劝阻的护士。
许酌两步快走过去,抓住那男人的即将落下的手腕,“这位先生,我是宋雪依的主刀医生,你有什么问题跟我沟通就好。”
他说话时,不着痕迹地挡在护士身前。
跟过来的岑嘉祯也连忙把护士往后拉。
“你就是主刀医生是吧。”见许酌来了,光头男更加来劲了,“你把我老婆治死了,也不给我个说法是吧?”
许酌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崔玉知就先平和解释,“这位先生,首先我们对宋雪依的死亡表示很遗憾,其次我们的手术过程和治疗过程医院都有记录,如果您对宋雪依的死亡有疑虑,可以直接走法律程序向医院提起诉讼。”
“少他妈唬我!”寸头一把甩开许酌的手,恶狠狠瞪着崔玉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医院都是一伙的啊!”
“我老婆十来年都没生过病!来你们医院看一次病直接就心脏病了!说你们没有联合起来骗人谁信啊!”
“是啊!你们医生就这么坑我们老百姓的钱也不怕天打雷劈是吧!”寸头的朋友跟着附和。
许酌担心这几个人越说越激动会再次萌生出动手的想法,把崔玉知稍稍往后拽了拽,语气平和说,“先生,你先冷静一”
“我冷静你妈!”寸头很凶地打断许酌的话,手也无意识抬起。
两人距离过近,寸头的动作又过于猝不及防。
许酌再想拦下他的手已然来不及了。
寸头手起手落,他脸上就挨了一个清脆的巴掌。
寸头的力气有些大,许酌被打的整个人都偏了下身子。
是护士稳稳扶住他,才没有让他撞到护士台上。
“许医生!”
“阿酌!”
“许酌哥!”
一片担心的喊声中,许酌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等他抬眼。
果然在闹哄的人群之外看到了穿着校服的丞弋。
丞弋丢下书包,快步朝他这边跑来。
岑嘉祯见许酌挨打,也恼着火冲出来,“你有病吧!我们许老师跟你好好说话你打人算什么啊!你平时在家就是这么打宋雪依的是吧!”
许酌想让丞弋别过来,但听到岑嘉祯开始乱说话,他只好先转头喊他,“小岑!”
然而已经晚了,寸头已经抬手去抓岑嘉祯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我打谁了?”
岑嘉祯年轻气盛,整个人已经冒火了,根本不怕他,还在梗着脖子说,“宋雪依现在还躺在太平间!你去看看她身上有多少淤青不就知道你打谁了!”
两句话,让寸头彻底按耐不住情绪,抡起拳头就要打岑嘉祯。
岑嘉祯学医之后还专门报了散打课程,为的就是在医闹中保护自己的。
所以他哪能白白让寸头给打了。
偏头一躲就开始卸寸头手腕上的力量。
见寸头不敌,寸头的朋友也围了过来。
丞弋根本不管身后乱成什么样了,他快步跑到许酌面前小心翼翼捧起了他的脸。
情绪失控的人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力道的,所以许酌脸上瞬间就浮现出几道红痕。
那红痕被许酌雪白的肤色一衬,就显得格外刺目。
丞弋想碰又不敢碰,手抖得厉害。
许酌见丞弋眼里很快泛起一抹湿红,连忙先哄他,“小弋我没事,你先去办公室等我,等我这边处理完再过去找你。”
丞弋没说话,转身。
许酌以为他听话要往办公室去。
却见丞弋直接往热闹中心走。
许酌见不对,脸色一变想把丞弋喊回来。
然而丞弋已经不由分说拉开岑嘉祯。
岑嘉祯被扯得连退两步,懵然的视线里看见丞弋顺手从他胸口抓了支笔,然后冷着一张脸就朝寸头走过去了。
“小弋!”许酌拨开混乱中的几人要去拉丞弋。
丞弋抬起拳头往寸头脸上狠狠一砸。
少年人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毫无保留砸下的这一拳让寸头毫无还手之力。
他整个人身子一歪,直直朝着地上摔去。
“我草了!”寸头吃痛,凶神恶煞地骂,骂完准备起身回击。
丞弋直接单腿跪压在他身上不让他起身。
随后一手钳制住他粗壮的脖子,另一只握着笔的手也高高抬起。
他按出笔尖,目标是寸头脖子上凸起来的血管。
“小弋!!”
第32章 第 32 章 我就是想弄死他。
32
丞弋动作不停。
寸头双眼睁大。
周围看热闹的惊叫出声。
尖锐的笔尖以最快的速度划破空气。
又在刺进血管的前一秒停下来。
“小弋!”许酌惊惧的声音响在耳边。
丞弋的手腕被他紧攥着往后拉。
可少年的力气却和他相反, 还在竭力往血管前进,似是一定要扎进去。
“丞弋!!”许酌提高声音又喊。
一向温柔的声音里被染上了愠怒,丞弋咬了咬牙, 最终还是松掉手中的力气,缓缓抬起头。
许酌来不及去看他眼底翻涌着多少不加掩饰的寒意。
趁他松懈下来, 动作迅速地夺过他手中的笔放进自己口袋里。
接着就温柔又不失严肃地下达指令,“起来!”
间隔了好几秒, 丞弋眼底的寒意才开始逐渐松动。
而后服从命令般松开寸头的脖子,起身站起来。
身上没了来自丞弋的压迫感,但寸头面上的惊恐表情仍没有缓解下去。
好像还没从即将死亡的恐惧里回过神来。
这时。
保卫科的人终于来了。
许酌把丞弋拉到身后, 垂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寸头, “我再重复一遍刚才崔主任说的话,如果你对宋雪依的死亡存疑,可以直接向法院提起医疗诉讼,或者直接报警。”
“我建议直接报警,因为我已经向我院的警医联动室提过宋雪依身上的伤痕问题了,如果你报警的话,可以更好的配合警察调查出宋雪依生前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他话说完,寸头及他身后的几个朋友都没说话。
似是很清楚什么宋雪依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见现场安静下来, 许酌转头跟崔玉知丢下一句,“老师我先离开一下。”
得到后者的点头, 许酌拉着丞弋就往消防通道走了。
消防通道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又重重关上。
许酌甩着手松开丞弋。
丞弋被惯性甩得后退两步, 但站稳后又朝着许酌走近两步。
两人面对面,神色都不太好。
丞弋眼底全是没能爆发出来的怒火, 以及一片闪着泪光的心疼。
许酌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后怕。
“你刚在干什么?”他问丞弋,声线里都带着细颤。
丞弋没说话, 只是紧紧盯着许酌脸上的红肿。
许酌深吸一口气,“丞弋,我在问你话。”
丞弋动了动眼眸,去迎许酌的目光。
四目相对,许酌看到丞弋眼底涌动着浓郁的自责和懊悔。
而后,丞弋缓缓抬手,想去摸许酌的脸。
快要碰到之前,被许酌用力挥开。
“丞弋,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刚才在干什么!”许酌没压制住心底的慌张,颤抖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微不可察的哭腔。
丞弋听出来,更加心疼了,下意识想道歉。
可心底那片心疼的情绪宛如烈焰一般,灼得他浑身发疼,嗓子也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只是无声落着泪。
见他只哭不说话,许酌转身就要走。
刚转过身,手腕被拉住,接着听见身后传来哽咽的哭声,“许酌哥,我错了”
许酌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回头,“错哪了?”
丞弋的视线落在许酌脸颊,眼角不断有泪滑出,“我来晚了,让许酌哥受伤了”
“丞弋!”
见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许酌从刚才起就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惊慌和后怕终于被愠怒的情绪点燃。
他用力挣开丞弋的手,“你错在你刚才的行为过界了!”
“你知不知道你那一笔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你有没有想到你面对的是一个成年无赖!”
“你知不知道人在被激怒的时候会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你有没有想过你手中的笔万一被他抢走!他也拿笔对准你的”
许酌不敢再往下说,只是竭力忍耐着。
但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从喉咙里泄出一声细细的呜咽。
他在害怕。
真的害怕。
他怕丞弋酿成大错。
也怕丞弋在他眼前出什么事。
虽然丞弋经常幻想许酌在他身下哭。
但真的看见许酌哭,他心底还是不可抑制地又慌又疼了起来。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下意识道歉,也不想哄骗许酌。
“我知道。”他说,“但我就是想弄死他。”
许酌眼底一颤,看向丞弋的眼睛充满了不敢置信。
丞弋居然真的想杀人。
“许酌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眸底猩红,又重复一遍,“任何人都不行。”
楼道安静。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吹来的风无孔不入地落到许酌身上,让他感觉到了一阵黏腻的冷意。
这一刻,许酌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没真正的认识丞弋。
之前他只觉得丞弋在喜欢他这件事有些偏激。
但现在看来。
丞弋的整个性格都是非常有问题的。
而以往丞弋给他看到的那些乖巧,不过是他想给他看的。
真正的丞弋,恐怕就是刚才那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可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疯子。
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变成这样,一定是有各种外在原因造就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酌竟然没有那么生气了,反而有些心疼。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很多,“然后呢?弄死他然后呢?”
丞弋不说话。
许酌帮他回答,“然后你在十八岁这么好的年纪去坐牢,是么?”
丞弋还是不说话。
可他黑沉的眼底却是没有任何畏惧,像是对这个结果无所谓。
许酌安静盯着他,眼底的水雾越来越浓重。
快要落下之前,许酌偏开头,抹去眼角失控的泪。
又缓缓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好情绪之后,许酌这才回过头,“小弋,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冲动是最不可取的,尤其是为别人冲动,那对你自己的人生太不负责了,知道么?”
丞弋依旧沉默,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许酌。
楼道微弱的白炽灯下,许酌哥的眼角一片湿红,脸颊上的红痕也是触目惊心。
可他说话的语气却和煦又耐心。
丞弋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他的许酌哥怎么那么温柔,明明上次见面他还不顾他的意愿强吻了他。
明明被打过一巴掌的人是他。
明明被自己冲动行为吓到的也是他。
可他还是这么温柔地来哄他。
丞弋感受着许酌的温柔,心疼的情绪混杂着被压抑的怒火一起冲击着他,让他浑身的骨头都隐隐发疼。
好半天之后,丞弋终于缓缓俯身,轻轻环抱住许酌。
没有察觉到许酌有推开他的想法,他才一点点施加力气。
“许酌哥”丞弋把脸埋在他颈间,“我没有我自己的人生。”
“我的出生不被任何人期待,我是一个走到哪都会被嘲笑的私生子。”
“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把我当个人看。”
“只有你,你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对我笑的人。”
“你让我觉得我在活着。”
“所以啊许酌哥,我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比你更重要,包括我自己。”
长满荆棘的荒地曾照下一片月光。
那月光过于罕见,是丞弋没见过的美好。
他阴暗又自私地想独藏起来,每天都要看上几百遍。
又珍贵无比地小心供奉着,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许酌还是第一次听丞弋说这些,心疼感加重。
心疼丞弋被嘲笑的经历。
也心疼他有些扭曲的心态。
许酌尽量放柔声音,同时拍了拍他的后背,哄他,“但我没事,不是么?”
“万一呢?”丞弋搂紧了许酌,声音哽咽,“万一许酌哥也像”
像什么丞弋没说下去,但许酌心底还是重重颤了颤。
因为他刚才也是这样担心丞弋的。
“许酌哥”丞弋收紧手臂,把许酌抱得再紧了一些,“对不起。”
许酌以为他是在为刚才那句话道歉,刚想说没事,就听丞弋又说,“我来晚了”
“我早点来就好了”
少年哽咽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自责、惊慌、害怕。
以及一那份放在心尖尖上的疼惜。
许酌有些难以想象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是怎么可以把感情表现得这么浓烈的,但他感受到了自己心口的悸动。
他
许酌没继续往下想,而是用了点力气推开丞弋。
丞弋后撤站好,许酌这才看清这人脸上挂了多少泪。
至此,他多大的气也被这些眼泪浇灭了。
他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丞弋擦泪,“别说傻话了,我受伤跟你没关系,动手打人的人又不是你。”
不等丞弋再说什么,许酌继续说,“而且,你刚才的行为真的很不对,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做到么?”
丞弋看着许酌的侧脸。
没说话。
许酌又问,“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丞弋回答他,“不能。”
许酌拧了下眉。
丞弋说,“许酌哥,我不想骗你,我就是做不到。”
他抬手伸向许酌的脸。
这次许酌没有挥开他,但他还是没敢去碰许酌的脸颊。
只是很轻很轻地碰了下许酌脸颊附近的空气。
然后说,“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这一个底线。”
第33章 第 33 章 “许酌哥别怕,我在。”……
33
护士还另外通知了警医联动室。
后来警察来做笔录, 许酌让丞弋回办公室等他,没让他出现在警察面前。
寸头叫寇英朗,做笔录的时候恶人先告状说有个男生要杀他。
警察问他哪个男生。
许酌说, “是我弟弟,来给我送饭的, 看见他打我冲过来保护我的,现在已经回家写作业了, 张警官要找他问话的话我再把他喊回来。”
警医联动室已经开展很多年。
警察见过很多这种无赖故意放大别人的错处来彰显自己的无辜,听见对方还是学生,心里高下立判。
“先不用。”警察抬手示意许酌不用, 接着说, “医疗事情不归我们管,现在就寇英朗主动打人这一事件,你们想怎么解决?”
打人事情可大可小,全看被打人是追究责任还是选择谅解。
许酌没说话,转头看崔玉知。
崔玉知目光鼓励,“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许酌这才说,“那就走法律程序吧。”
一旁的岑嘉祯这才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温柔的许老师会直接原谅这个大傻逼!
走法律程序就爽很多了,寇英朗在医院聚众闹事又主动打人, 怎么也要关进派出所拘留几天的。
可寇英朗却不干了,他怒拍桌子, “什么意思啊你!你把我老婆治死了我还没找你赔钱呢!现在你他妈还让警察抓我是吧!”
“安静!”一名做笔录的警察也拍了下桌子。
寇英朗安静不了一点, 跟警察吼,“安静什么安静!我只是打人你们就这么凶我!他们杀人你们怎么不管!!”
他越说越起劲, “凭什么!我们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是吧!”
“我不管!你们赶紧让他给我赔钱!顺便把我老婆做手术的钱也都给我还回来!那他妈都是老子的钱!我可没说要给她用!”
归根结底就是来讹钱的。
医院里这种事情已经多到见怪不怪了。
许酌还是那句话,“医院只会根据法院的判决书来给于赔款,如果你想要赔偿的话, 只能先向法院提起诉讼。”
后面都是寇英朗单方面的扯皮了。
许酌没再继续陪着,配合完警察做笔录就离开会议室了。
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崔玉知先跟许酌说,“那你等下直接回去休息吧,今天的班我替你值了。”
许酌:“那怎么行,老师你自己还需要多休息呢。”
崔玉知看着他,“没事,反正我今天也要给那帮笨学生改论文的,都是熬夜,在家熬和在医院熬是一样的。”
笨学生
一旁的岑嘉祯疑似受到了重创。
但他没敢说话。
许酌还要说什么,崔玉知就加重语气说,“许医生,这是命令。”
许酌抿抿唇,“那就麻烦老师了。”
换好衣服,许酌带着丞弋回家了。
路上的时候,谢旌给许酌打来电话。
谢旌的名字从中控屏幕跳出来的那一刻,许酌能明显感受到副驾驶的那边骤然蔓延过来的低气压。
但他还是接了。
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旌惊慌的声音就先从音箱里传出来,“许酌你没事吧!我听说有人来闹事了!”
“我没事。”许酌说,“我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我过来看看你!”谢旌急声说。
副驾驶的低气压直接降到了冰点。
许酌无奈抿唇,随后才拒绝说,“不用了,我等下到家就准备休息了。”
“可是”谢旌说着忽然顿住,过了好几秒才继续,“那你等下到家了跟我视频一下可以么?我想看看你。”
“谢旌。”许酌又一次说,“我真的没事。”
电话那边安静。
这次的安静延续了很久。
久到许酌都以为信号中断了,才听谢旌的声音重新响起,“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直到挂了电话,身旁的低气压都还没消减下去。
许酌担心丞弋又会像上次一样发疯。
但没有。
丞弋一直很安静。
到家换好鞋,他甚至还乖声说,“许酌哥,你等下再洗澡好不好,先把脸冷敷一下。”
许酌也没准备先洗澡,听见丞弋这样说,他点头说,“嗯,我是准备先冷敷一下的,你别管我了,先去复习吧。”
丞弋拉住许酌的手腕,“许酌哥,我想帮你。”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许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丞弋眼里蕴满了心疼堆砌起来的祈求。
许酌抿抿唇,松口说,“那你去拿冰袋吧。”
丞弋去拿冰袋。
许酌脱下外套,先去餐边柜接了杯水喝,然后才往沙发走。
刚坐进沙发里,许酌心底就猝不及防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些情绪太重了,许酌有些难以承受,后仰着靠进沙发里,试图让柔软的靠垫来帮自己一起承担。
这时,脸颊覆压下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许酌掀开眼皮,先看见一片暖色的光。
随后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丞弋。
丞弋在暖光里,手中拿着灌好冰的冰敷袋。
他一边小心地将冰敷袋贴在他的脸颊上,一边放轻声音问他,“许酌哥,这样疼么?”
许酌眨了眨眼,摇头,“不疼,你不用那么小心,随意点就可以了。”
丞弋没说话了。
许酌找了个话题问他,“这两天考试怎么样?”
丞弋说,“没什么难度,都会做。”
许酌笑起来,“那我们小弋真厉害。”
丞弋看着他脸上的笑,“许酌哥,不要笑了。”
许酌微怔。
丞弋直接抬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好好休息吧,什么也别想了。”
眼前的光被一只大手尽数遮挡,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上扬的唇线逐渐抿直,许酌没有拨开丞弋的手,也没再说话。
丞弋也不开口吵他,安静给他敷脸。
没人说话,空气都静谧了下来。
许酌耳边只听得见丞弋移动冰敷袋的声音。
似是怕吵到他,移动冰敷袋的声音都被丞弋放得很轻。
许酌在细微的响动中慢慢放松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移动冰袋的声音也没有了。
万籁俱寂之下,许酌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覆盖在眼睛上的那只手有多少温度传递过来。
许酌并不觉得冷,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无比安心。
在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弟弟身上找安心感,许酌顿时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在心里默叹一声,他拉开丞弋的手,坐起身说,“可以了,谢谢小弋。”
丞弋没说话,绕过沙发往许酌身边走。
许酌从沙发里起身,拿过丞弋手里的冰敷袋,“好了,你快抓紧时间去复习吧,我去洗澡了。”
说着要走,丞弋拉住他的手腕,喊他,“许酌哥。”
许酌佯装轻松,“嗯?怎么了?”
丞弋有很多想说,想为上次的冲动道歉,还想跟他说一下他有想考的大学了。
但暖色柔光下的许酌满眼疲惫,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说,“许酌哥,晚上我陪你一起睡吧。”
许酌:。
许酌瞬间就不疲惫了,戳着丞弋的额头把他往后推,“这位高中生,你很闲的话可以去多做两套卷子冷静一下,而不是在这里骚扰无助中年人。”
丞弋被推得后退一步,然后又走回来,目的性明确地抱住许酌。
他没有抱很紧。
许酌也没有推开他。
“我没有骚扰许酌哥。”丞弋轻轻拢了拢许酌的后脑勺,“我只是想让许酌哥好好休息。”
许酌没说话。
“许酌哥不让我陪的话,那你害怕了记得喊我。”
许酌听见他说,“我今晚就在客厅睡,许酌哥什么时候喊我我都听得见。”
回到卧室洗漱好躺下,许酌对着朦胧的天花板发呆。
他脑子里有很多画面,关于宋雪依的,关于手术的,关于寇英朗打人时的凶恶,关于丞弋不计后果的冲动,还有
许酌闭上眼睛,没让自己再往下想。
只慢慢蜷缩起身体,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试图做个胆小鬼。
他不太想睡觉,但巨大的心累感还是拖着他往梦境里沉。
许酌梦到了真正的医闹画面。
画面里,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医生一脸遗憾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对面的男人面如死灰,“怎么就尽力?人没救回来你们怎么就尽力了?”
中年医生语气平和,“真的抱歉,孩子的心脏已经停跳太久了,我们无能为力了。”
“什么叫无能为力!你们是医生!你们是最好的心脏医院!凭什么无能为力!凭什么不救我儿子!”
“要钱是吧!说吧!你们说要多少钱才会救活我儿子!我砸锅卖铁给你们凑好不好!啊!”
中年医生轻叹,“这位家长您先冷静一点,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您儿子真的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我们能试的都试了。”
说着,他缓缓躬了躬身,“真的很抱歉。”
“我不要听抱歉!我不要听抱歉!我已经把我儿子送到医院了!我已经把我儿子送到你们手上了!你们凭什么不救他!凭什么!凭什么啊啊啊啊!!!”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家长失控发疯,肆意在抢救室乱打乱砸。
抢救室还有其它病人,医生护士一拥而上,试图劝慰住这位年轻丧子的父亲。
而后不知道哪个护士尖叫了一声。
抢救室瞬间安静下来。
等大家顺着那位护士的视线看过去时,
只见那位面容温和的医生胸口已经直直插了一把银色的止血钳。
中年医生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这把钳子是什么时候戳进来的,茫然眨了眨眼,而后才捂着冒血的位置缓缓倒下去了。
抢救室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许酌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是慢慢走向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医生。
而后蹲下身,用虚浮的手去捂住汩汩冒血的心口。
他想喊人,可巨大的悲伤全都梗在喉咙,让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直到眼前的人影开始一点点虚化,飘散,最后消失。
许酌才竭力大喊:“爸!”
他想抓住什么,猛地坐起来时才发现眼前除了一片柔黄的光晕,什么都没有。
四下静谧,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和剧烈震动的心跳声。
忽地,门板被人用力推开。
许酌仓惶抬眼,看到门外疾速跑进来一个身影。
他还没看清那个身影的脸,只清楚看到了那个身影带来的暖光迅速冲破了他周围的黑暗
然后。
他整个人也被揽进一个暖得无法形容的怀抱里。
“许酌哥别怕,我在。”
“我在的。”
是丞弋
许酌慢慢闭上眼睛,人也无意识往他怀里埋了埋。
后来丞弋没再说话,只是一下接一下地轻拍着许酌的后背。
无言的轻抚和陪伴勾勒成一张温柔的网,许酌在这张网里慢慢放缓呼吸,忐忑的心也逐渐平寂下去。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酌心底忽然跳出个催促的念头。
该推开丞弋了。
不该继续在丞弋怀里沉沦了。
这样是不对的。
也是不可以的。
可许酌没有动。
丞弋把他抱得很紧,环抱住他的结实手臂也足以承托住他所有心慌的同时,还能让他清楚感受到少年身上流淌过来的温度。
那温度不算过分灼人,却犹如千万只横冲直闯的蝴蝶一般,在他心口留下经久不停的震颤。
第34章 第 34 章 拜托!你可是许酌哎!……
34
医院每当有病人死亡后, 都会开展死亡病例讨论会。
同时,医纠办也会根据医闹来对病人的治疗过程展开调查。
因为许酌暂时没有明显的错处。
所以调查期间无需停手术。
配合完医纠办的问话后,许酌回了办公室。
刚一走进办公室, 里面几个人就全都围了上来。
“怎么样?医纠办怎么说?”林祈最先挤过来问。
许酌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暂时没说什么, 只是说我越级做手术不符合流程规定。”
“那他管呢!”林祈第一个不服,“崔主任都让你上台了, 说明我们是有实力的!”
许酌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别这么说,他们也是怕病人脱不了机, 下不了手术台, 到时候处理起来会更麻烦。”
林祈啧了一声,没说什么了。
周黎安今天到医院才听说昨天的事情,懊悔的不行。
看到许酌脸上还有未消的红痕,他一向温润的眉眼也控制不住地冷冽了起来,“那打人的呢?你就这么白挨一巴掌?”
许酌微微一笑,“怎么是白挨呢,寇英朗不是被警方带走拘留了么。”
民事拘留不痛不痒,周黎安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
但他也知道, 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真要以暴制暴帮许酌讨回来的话,反而会让许酌成众矢之的。
谢旌一直沉着脸没说话。
但许酌还是放下水杯主动看向他, “谢旌, 我真的没事,你别做多余的事, 可以么?”
谢旌和他对视,半晌拽着脸移开视线,“我一个遵纪守法的三好公民能做什么!”
许酌点头嗯了声, “我觉得谢总也不是个冲动的人。”
谢旌哼了一声。
许酌笑了笑,看着其他人,“好了,都去忙吧,我也该去查房了。”
还是先查监护室。
有赖于谢升华平时经常锻炼的原因,所以他即使年近六十了,身体各方面的素质依然很硬朗。
身体底子好,就更有利他恢复。
许酌简单看完他的各项检查单及病程数据,点头跟管床医生说,“差不多了,下午林医生你再给谢董抽个血气吧,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拔管转特护病房了。”
林医生点头,“好。”
从监护室出来,许酌又去了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的人大多都围观了昨晚那场闹剧,有人担心问宋雪依是怎么死的。
有人直接甩脸色说不让许酌给他做检查。
岑嘉祯刚想为许酌辩解,就见许酌已经平静点头了,“好的大爷,我等下让其他医生过来给您做检查,您先别激动,您今天的血压有点高。”
大爷扭身不搭理他。
旁边的床位是一位奶奶。
许酌看了奶奶一眼。
奶奶怕他走,赶紧朝他招手,“孩子快来,奶奶愿意让你检查。”
许酌这才走过去。
刚走到床边,奶奶就先笑呵呵拉过许酌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拍了拍,“孩子,别搭理他,奶奶相信你,你是个好医生。”
许酌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谢谢奶奶。”
查房结束,许酌去了门诊。
因为工作日没时间来看病的病人全都汇聚在双休日这两天了。
所以周六的门诊也是格外繁忙的。
一上午门诊结束,许酌口都渴死了。
岑嘉祯说要去给他买杯咖啡,许酌没让他去,而是说,“走吧,直接去食堂吃饭吧。”
岑嘉祯觉得许酌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没敢多说什么,乖乖跟着许酌走出门诊室。
刚走出没多久,许酌脚步忽然一顿。
岑嘉祯也跟着停下,然后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
就见门诊大楼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毫无疑问,是来给许老师送饭的丞弋。
岑嘉祯没敢再在心里吐槽丞弋是死绿茶。
因为丞弋昨天那个样子真的太吓人了。
如果说许老师是温柔的明月。
那丞弋简直就是一条盘旋在明月身边的阴森毒蛇。
有人敢伤害那轮明月,他就敢凶相毕露地亮出他的毒牙。
但他的方式也太吓人了。
居然敢朝着人的大动脉下手。
岑嘉祯光是想想昨天他那一笔下去的后果,就顿时汗毛直立。
怪不得现在大家都说,惹谁都不要惹高中生。
这话简直太对了。
高中生简直不要命。
岑嘉祯不着痕迹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张口就要跟许酌说他自己去食堂好了。
话还没开口,就听许酌说,“小岑,你回诊室等一会,等小弋上来你就跟他说我上手术了。”
岑嘉祯没明白,“啊?”
许酌看着他。
岑嘉祯又点头,“哦,好!”
许酌:“去吧,我在食堂等你。”
三分钟后,丞弋到诊室门口。
看见诊室里只有岑嘉祯一个人,他问,“许酌哥呢?”
问话的声音冰冷,又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蔑视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问路边的狗呢。
岑嘉祯真不想理他,但想着许老师的嘱托,他还是拽着声音说,“上手术了。”
丞弋眼底更冷了,“他今天没手术。”
岑嘉祯假模假式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起身说,“紧急手术不行啊?你当医院上班那么自由呢!”
丞弋盯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阴暗极了。
岑嘉祯被他盯得心底发寒,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麻烦让让,我要关门了!”
丞弋后退一步,在他关门的时候盯着他的后脑勺问,“他在做什么手术?几个小时下?”
岑嘉祯没好气,“瓣膜置换!主动脉置换!五六七八个小时吧!这谁说得准!”
丞弋垂眼。
安静半晌后,他直接转身走了。
岑嘉祯忽然喊住他,“哎!”
丞弋回头看他,神色不耐烦,“说。”
岑嘉祯看着他手里的保温袋,“你的饭不留给许老师啊!”
丞弋告诉他,“下午给他送新做的。”
说完转身就走。
岑嘉祯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这个丞弋又绿茶又心狠。
但该说不说的,他对许老师好像确实挺上心的。
别的不说,只说亲手做饭、坚持送饭这一块,就没人能赢过他。
毕竟医院这几个追许老师的人,可没谁给许老师亲手做过一顿饭。
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他自己。
岑嘉祯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但转念想到自己从一开始也只打算把许老师如明月一般珍藏在心里,他又立即释然了。
今天的午饭只有岑嘉祯和许酌两个人。
谢升华的恢复比预想的好,已经提前转去特护病房了,谢旌在陪着他。
周黎安在急诊忙得不可开交,都没时间吃饭。
岑嘉祯难得和许酌单独吃饭,整个人都紧张坏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许酌又提议让他陪他一起去买咖啡。
岑嘉祯这才回过味来,许老师这是有话要跟他说。
想到许老师刚才故意支开了丞弋,岑嘉祯心里顿时砰砰直跳。
难不成许老师昨天看自己神勇无比,所以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岑嘉祯越想越有可能,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脸上也荡漾着洋洋得意的表情。
但等许酌买完咖啡,两人一起往办公室走的时候,他就得意不下去了。
因为许酌忽然说,“小岑,学校的老师有教过你们怎么正确面对医闹么?”
岑嘉祯眨了眨眼,迟钝地反应过来许老师这哪是对他芳心暗许,分明是准备秋后算账。
闹了个大乌龙,岑嘉祯羞愧低下头,讪讪说,“嗯,有说过。”
许酌回头看他,“站好,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
岑嘉祯听话站好。
许酌这才继续说,“你昨天不该那么跟家属呛声的,这样只会加剧家属的情绪。”
岑嘉祯扁扁嘴,“那医生就该在警察来之前任由家属欺负么?”
许酌停下脚步,在窗边的光线里仰头去看岑嘉祯,“不是任由家属欺负,是避免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岑嘉祯没说话,但神色明显不认同。
许酌抿抿唇,颇有些语重心长,“小岑,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医闹,不知道人在情绪爆发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失智的行为,但你要永远记住一点。”
岑嘉祯看着许酌。
许酌说,“退一步绝对不是在助长家属的威风,而是对自己的保护,知道么?”
岑嘉祯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久到快要被人忘记的事。
在其它医院都还只是靠保卫科来负责安保的时候,云大第一附属医院是云城第一个创办警医联动室的医院。
因为这里曾经失去了一个被人奉为传奇的医学天才,许溥心。
许溥心是谁?
是许老师的爸爸,也是心外科上一任科主任。
所以没人比许老师更清楚医闹的后果有多惨痛了。
他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教人不要重蹈覆辙。
岑嘉祯顿时心口发酸,“许老师,对不起,我”
许酌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赶紧抬手,“别煽情啊,我不喜欢那样的氛围,你好好记住就好,记住没有任何委屈会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
岑嘉祯吸了吸鼻子,郑重点头,“我记住了许老师!”
顿了顿,他又补充,“谢谢你!”
许酌笑,“好了,去准备下班回学校吧。”
丞弋晚上来送饭许酌也没见。
彼时林祈刚好来找许酌去吃饭,许酌就让林祈帮忙把丞弋糊弄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许酌才从办公室另一扇门进来。
林祈盯着做贼一样的许酌,“你不对劲。”
许酌不置可否,淡然说,“走吧,去吃饭吧。”
林祈跟上他,“你不要跟我说你躲着那小弟弟只是为了陪我吃晚饭。”
许酌顺势点头,“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是的。”
“这话你自己信么?”
“信。”
林祈不说话了,眯眼盯着许酌看。
从进电梯,盯到出电梯。
直盯到他自己眼睛发酸了,他才眨眨眼睛说,“许酌,你该不会是喜欢那小弟弟了吧?”
许酌一直是个很坦荡的人,不管面对谁的追求,他都不会选择逃避。
现在躲躲藏藏的,显然不是他的性格。
那如果不是躲避追求者,就只能是躲避他自己了。
但许酌没回答。
不否认就是默认。
林祈嘶了一声,有些心里不平衡,“不会吧?真的啊?”
许酌还是沉默。
林祈更不平衡,“他们丞家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啊这是!回回这种好事儿都轮到他们姓丞的身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食堂,许酌平静问他,“吃什么?”
林祈哼,“吃饺子!不要饺子只要醋!”
许酌看他,“几岁了还闹。”
林祈只好改口,“吃猪脚饭!多加个猪脚!”
许酌给他点猪脚饭,又给自己点了份肉沫土豆盖浇饭。
拿到饭,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刚一坐下,林祈就又开始喋喋不休,“所以你是不会跟他谈恋爱的对吧?”
许酌终于回答他,“不会。”
听到这个回答,林祈这才觉得平衡了很多。
虽然他对许酌早已没有那份心思了。
但由于自己当年的失败,就导致他这几年看成功追到人的丞敛格外不顺眼。
听说许酌和丞敛离婚当晚,林祈都想放烟花庆祝了。
但奈何云城禁燃。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心到差点失眠。
后面听周黎安余凯睿他们开始追许酌,他也只是抱着旁观者的心态看热闹。
他就喜欢有人孜孜不倦追许酌,但又被许酌拒绝的模样。
因为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被拒绝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好悲惨好没用。
但等大家都被拒绝了,那这份惨淡和没用就被大家平分了。
这个时候再回头看自己,也就没那么惨了。
但转念想到什么,林祈又忍不住起哄说,“其实也不用拒绝地那么干脆吧,现在不都流行跟弟弟谈恋爱么,你也谈个玩玩呗。”
倒不是多想成全丞弋。
他只是单纯想看周黎安和谢旌破防的表情。
许酌哪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抬眼安静看他。
林祈识趣闭嘴,“好了好了,错了错了。”
但安静两秒过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但说真的,你不会是还想着丞敛呢吧?”
“没有。”许酌说。
林祈纳闷,“那干嘛不跟弟弟试试啊?虽然我很不爽有人能追到你,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大方成全的。”
这是真话,不是单纯想看谁落败。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许酌的好朋友。
作为好朋友,他总要为许酌考虑一下的。
许酌听他没再开玩笑,也认真说,“没必要,喜欢不代表合适,不合适就没必要开始。”
更何况,他是个对待感情很真诚的人。
抱着试试的心态去开始一段感情,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都太负责了。
林祈不懂,“这又什么不合适的?虽然弟弟才高三,但他马上就要高考了啊,那高考一结束他不就是青春男大了么。”
“你知道现在但凡有点姿色的男大有多吃香么!”
说着,他还无比自恋地拉踩一波,“虽然弟弟的颜值跟我比确实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是非常有潜力的。”
许酌没有反驳他最后一句话,只说,“所以我们更不合适。”
林祈看着许酌,“哪里就更不合适了啊?你别跟我说是年龄啊!”
“拜托!你可是许酌哎!你配谁都绰绰有余好吧!”
许酌深吸一口气,想说不只是年龄,还有阅历、认知、经历很多很多种原因。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不想说了,总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所以他最后只说,“吃你的饭吧。”
第35章 第 35 章 “许酌哥,你在干什么?……
35
许酌存了心想躲丞弋, 所以最近连家都不怎么回了。
就算是要回家拿换洗衣服,他也特意挑在丞弋上学期间。
为了不让丞弋察觉,也为了避免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微信上丞弋发过来的消息他还是有好好回的。
这天,他又掐着丞弋去上学的时间准备回趟家拿换洗衣服。
到家推开门, 家里空荡干净,没有人。
许酌轻松换鞋, 然后回卧室。
天天泡在医院就等于是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时制上班。
这样连轴转了半个多月的后果就是特别累。
而他一旦过度劳累,就会导致身体格外空虚。
所以他今天回来拿换洗衣服是次要的。
他主要是想解决一下生理性的饥渴。
衣帽间最后一层抽屉整齐摆放着他用下来还不错的几个玩具。
他过去打开,目光在里面扫视一圈, 拿起最后一个。
这个他买很久了, 但也只用了一次。
用过后的次感觉还不错。
拟态真实不说,而且全自动。
中间还会随着时间的长短逐渐加速、升温。
甚至最后爆发的时候都带着性感的冲击力。
算是整个抽屉里最好用的一款了。
许酌拿着它去了浴室。
他先到淋浴间简单洗了个澡,然后熟练开拓。
等差不多了,他才拿上玩具躺进浴缸里。
浴缸里早已放好了水。
恒温水流像极了宽阔的拥抱。
许酌躺进去的一瞬间就被全方位包裹住了。
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之后才慢慢将玩具逆着水流往里送。
热气氤氲的白雾中,许酌拧着眉头,后仰着脖颈。
他莹白如绸缎的皮肤早已被水汽蒸腾出水粉色。
湿成一簇簇的睫毛随着手上的推进而簌簌颤抖起来。
轻动的水流触碰着他的大腿,引出一片敏感的酥痒。
玉白的贝齿紧咬着水润的下唇。
许酌大概是想克制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最后还是没忍住从喉咙间溢出一点细细的碎哼。
极度的空虚被一点点填满。
身体里的焦热也沸腾着狂欢起来。
但他并没急着要开始, 只是轻轻磨动着。
太久没用过玩具了。
他多少有点不太习惯。
要给身体一些适应过程,不然会受伤的。
误打误撞磨到某一点时, 许酌好看的眼尾不自觉溢出一点透明的泪。
那点泪缀在他嫣红色的眼尾, 要落不落地颤颤轻抖着。
与此同时,身体里的渴望也叫嚣得更加厉害了。
许酌也觉得差不多了, 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用水中那根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动开关。
下一秒。
机械开始缓慢推动。
久违的感觉。
许酌没忍住颤了下身子,眼角的那颗泪也终于落下。
蒸腾的热气中, 许酌的体温逐渐升高。
那覆着薄粉的脖颈也越仰越高,仿若亟待有人来爱抚亲吻的白天鹅。
渐入佳境。
许酌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随着荡漾的水流一起急促起伏。
直到他整个人身上都蔓起了旖旎的红潮。
荡漾的水面才忽地往上涌动。
水花沿着浴缸哗哗落在地面的同时,黏腻的软哼也响彻在整间浴室。
直到软哼的尾音彻底消失,许酌才将勉力支撑起来的腰身缓缓落回水中时。
然后,他整个人都不想动了。
就那么仰躺在那里,半睁着水光潋滟的眸子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舒服是舒服的。
但到底还是差了点什么。
许酌觉得自己没有彻底得到缓解,贪心地想再来一次
丞弋开门回到家时,在门口看到许酌换下来的鞋子。
他快速略过,换了鞋子径直往许酌的卧室走。
到门口,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拧动门把手,将门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但没看到想象中许酌哥睡在床上的画面。
而是听到一阵从门缝里涌进他耳腔的急喘。
丞弋眼底一沉。
但转念想到家里除了许酌哥就没有其他人了,他又敛起眸底的寒意,然后悄无声息推门进来。
断断续续的软音是从浴室传出来的。
丞弋没有往浴室走,而是站定在原地,直直望着那面模糊不清的玻璃。
许酌哥在里面纾|解自己。
不是单纯的用手。
是用玩具。
他听到水流碰撞的声音了。
丞弋眸底沉郁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在许酌哥身体里的不是他?
为什么许酌哥宁愿用该死的破玩具也不用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阴暗的占有欲在催着丞弋不管不顾冲进浴室,把那什么该死破玩具狠狠地踩在脚下。
然后自己占有许酌哥。
玩具哪有他好。
他不仅可以把许酌哥塞得满满的。
还可以把许酌哥伺候得灵魂都颤栗起来。
可仅有的一点理智又把他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可以。
他不顾许酌哥的意愿亲过他之后,许酌哥都已经躲他半个多月了。
他要是再来强的,许酌哥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见他了。
不可以不可以。
许酌哥可以不爱他,但不能不见他。
见不到许酌哥的每一天,他都想发疯。
可□□的许酌哥就在他眼前
只要他再往前走几步。
走到浴室门前推开那扇门,他就可以把毫无防备的许酌哥尽收眼底。
甚至是吃干抹净。
许酌哥现在正在渴热的阶段,一定会很欢迎他的。
说不定,许酌哥还会泪眼朦胧地求他过去
丞弋越想越热,脚下也不受控制地往前迈着步子。
他的步子迈得很轻,仿若缓慢爬行的毒蛇一般,不敢惊动他的猎物。
“嗯”浴室里传出一声缥缈的哼声。
那哼声又柔又软,像裹着电流的棉花一样。
顺着空气飘荡进丞弋耳朵里时,丞弋再呼吸都觉得空气里都燃着火焰。
他没再往前走。
在距离浴室门两步之遥的距离里停了下来。
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坚硬的指尖也狠狠嵌入掌心里。
丞弋用尽了所有忍耐力,才没让自己推门闯入。
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呼吸着被许酌点起火的空气
两次结束,许酌身体里那阵焦渴的空虚这才得到了一点微乎其微的缓解。
真的是微乎其微。
也是很奇怪。
许酌之前用玩具多少都会缓解大半。
今天两次结束了,他也只是在快感上舒服了一下。
身体更深处的空虚却是一点也没抚慰到。
许酌怀疑是最近太劳累了,所以才会一时半会填补不回来。
那明后天再回来两次好了。
反正丞弋这两天都上学的。
想通这一点,许酌顿时轻松了很多。
浴缸里的恒温水流已经不剩多少了,只堪堪遮住他平坦的小腹。
且还透着丝丝缕缕的浑浊。
许酌抬手按了下旁边的按键,将浴缸里的水排出。
然后又灌满干净的水。
他在干净的水流里躺了好一会,这才将暂停工作的玩具慢慢拿出来,放置一旁。
浴室安静,水流温热。
许酌有点犯懒,不想起来。
但想到医院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他还是撑着身子一点点从浴缸里坐起来了。
去淋浴间简单冲洗了一下,许酌拿着浴巾站到盥洗台前。
莹白干净的手拂过蒙着雾气的镜子,擦拭出一片足以照出人影的大小。
许酌一边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热水里泡太久了,他整个身上甚至脸颊都泛着薄薄的红。
下唇被他自己咬得有些红肿。
但不明显,不仔细看估计看不出来。
许酌擦完身上的水,穿上带进来的短袖。
这件短袖很大,能把该遮的都遮住。
不至于裸|露,又刚好够他散去身上的热粉。
穿好衣服,他没着急吹头发。
太热了,他想等下再吹。
把搁置在浴缸旁的玩具拿过来冲洗一下后,他就准备先出去了。
走到门口,抬手握住黑色把手,下按拉开,迈步时抬眼的一瞬间,许酌瞳孔骤缩,整个人都怔住了。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起来。
许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逐渐拉开的门板缝隙里,居然站着身穿校服的丞弋。
浴室里的暖光从他身后倾洒出去,却没有落到丞弋身上。
丞弋站在阴影里,细碎的刘海下的漆黑眼睛直直凝着他。
“小小弋?”许酌喊完人的下一秒,连忙把手里的玩具藏到身后。
丞弋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往下垂。
他没看到玩具,只看到一双雪白修长的腿。
不知道是不是泡太久热水的原因,许酌哥两条腿的皮肤上都透着莹润的粉。
特别是膝盖以及干净的脚趾。
那一片片粉好像盛开的桃花,艳丽得想让人伸出舌尖舔舔,看会不会舔到甜腻的汁水。
丞弋重重滚了滚喉咙,一双向下垂的目光更显稠黑了。
许酌没看到丞弋的目光变化,只是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下面什么都没穿。
于是他来不及多想丞弋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浴室门口,脚步往后退一步就要先把门关上。
下一秒。
‘砰’的一声巨响毫无预兆回荡在整个浴室里。
许酌心口也跟着重重一跳。
再抬眼,他看见丞弋那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摁在了门板上。
他过于用力,手背上甚至都突起了青筋。
“许酌哥,你在干什么?”
丞弋隔着门缝,紧盯着他问。
第36章 第 36 章 “你把我当玩具,玩我好……
36
活了快三十年了, 许酌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回答的问题。
他该怎么跟丞弋一个高中生说他在自我纾||解。
又该怎么跟丞弋解释他手里的成人玩具。
不知道。
不知道干脆不回答。
许酌迎着丞弋的视线,略显心慌地反问他,“你怎么会在家?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学校么?”
丞弋撑着门, 一步步走进来,“许酌哥, 是我先问你的。”
见门挡不住丞弋,许酌抬手试图阻止他, “小弋,别再往前走了。”
丞弋脚步不停,甚至直接把许酌的手攥在了手里。
许酌再想把手抽回来, 却已经抽不动了。
丞弋揉捏着他的手, 步步紧逼,“许酌哥,你在自||慰么?”
许酌一直都觉得有欲|望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毕竟之前跟丞敛在一起时,也经常跟丞敛直率表述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觉得不够的时候,他还会攀着丞敛的腰让他再来一次。
但现在面对丞弋的质问,他却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甚至脸颊发热,觉得羞耻无比。
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佯装平静,“大人的事, 你这个小孩子别乱问。”
“可我都听见了。”丞弋说,“许酌哥刚才在叫。”
许酌羞耻地闭上眼, 脸上的粉云却不受控制地渐往耳廓、脖颈处蔓延, 像一点点晕染开的胭脂。
“小弋,你你给哥留点面子吧。”
许酌真的后悔极了, 早知道丞弋会突然回来,他今天根本不会在家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