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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好?”

“要快的话,今晚就能做好。”

“那行,您说个时间,到时候我来取。”

“戌时即可。”

“那我戌时再来,多谢。”

午歇过后,久不见叶云川来练武场,随后沈秀便得知萧扶摇回府的事。

干娘回府了么?她放下剑,去见萧扶摇。

萧扶摇不小心染了风寒,所以才提前回了叶府。叶应天对沈秀道:“原是打算后日为你办认亲宴,只是你干娘这一下子病了,不知后日能否痊愈……”

“这不重要,干爹,干娘的身子最重要。等她痊愈了再说。”

下午沈秀去买了冰糖雪梨,熬了一锅冰糖雪梨汤送进叶府。

萧扶摇唇色苍白,虚弱道:“有心了。你赶紧出去,小心我将病气过给了你。”

“没事儿。”

萧扶摇咳嗽几声,“我这风寒容易过给别人,你快些出去。”

她催赶沈秀,沈秀这才离去。

到了约好的时间点,沈秀去木雕铺子取木牌。

“老板,做好了吗?”

“做好了。”老板拿出一盒子,将盖子打开。

抚摸着圆乎的木牌,沈秀满意地笑笑,“谢谢。”她拿着盒子离开。

“等一下。”老板叫住她,他又拿出一个木牌子,道,“多送你一个,可以换着用。”

“您刚好是我们店今日第八位客人,我们店每日的第八位客人都会有赠礼。”

还有这样的好事?她竟碰上这样的好事。她挠挠头,“那、那我不客气了。多谢老板,祝老板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滚进!”

走出店铺后,她想起那日小贩送她的水晶糖。因那日她是小摊开张第一位客人,小贩便送了她许多水晶糖。

而今日,她又因是木雕铺子的第八位客人,便得了赠礼。

近来她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到了家,她将木牌子用绳子穿上,戴在平安脖子上。

“平安,有了这个,以后你走丢了,也能找回来。”她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它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懒懒地团在她膝盖上,打起呼噜来。

杨氏:“你还给它弄了个这玩意儿,多费钱。”

“哪里费钱了!”沈有财接话,“平安可是我花五十文钱买回来的,它若走丢了,那咱才亏了!有了这个牌子,它走丢了的话,被好心人捡到或许还能送回来。这笔账你都算不来,怎么这么笨呢你!幸好秀秀没遗传你这笨脑子!”

沈有财如今听不得杨氏数落沈秀,一丁点儿都听不得。杨氏对沈秀说话重了,沈有财都恨不得跟杨氏急起来。

这会子听到杨氏数落沈秀浪费钱,他就急了起来。

沈秀对沈有财道:“娘也是想着给家里省钱,爹你好好说话,不要骂人,别凶娘。”

仿佛是突然被灭了火,沈有财咂咂嘴,倒没说她什么,只嗡声嗡气地嗯了一声,“我磨豆腐去了。”

待他离去,杨氏握住沈秀的手,道:“秀秀,你是小辈,还是不要经常说你爹的不是,你仔细他恼了。”

方才沈秀让沈有财好好说话,这样的话都是长辈管叫小辈的话,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辈来说这些。

她一个小辈,来管教自己的爹娘,属实是大不敬。也幸好沈有财现在很宠沈秀,并不恼她管教他。

“可我若不说他,他就并不知自己有错。”

杨氏:“你要记住,你爹即便是有错,你们这些子女也说不得的。”

“小辈说不得,那你呢,爹方才凶你,你为何不说他?”

惯于忍气吞声的杨氏默了默,“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有时候我们女人————”

沈秀打断她,“所以说,我偏要说。”沈秀口吻微淡,“娘,我有错你们说,你们有错,我也会说。这样这日子才能好好过下去。”

“你这孩子……”

沈秀不理她了,她抱着平安回屋。

一连三日,沈秀每日都给萧扶摇熬了雪梨汤。萧扶摇的风寒也渐渐痊愈。这一日,沈秀拎着汤盅回家时,听到沈有财道:“秀秀,平安不见了!”

平安不见了。早上不见的。杨氏和沈有财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见它。

“兴许是出去玩了,它饿了会回来的。”沈秀满目担忧。

然而直到第二日,平安还是没回来。又找了一日,还是没找到它。它可能是走丢了,不记得回家的路。也可能是被别人抓走了。

它是西域猫,能卖个好价钱,若是抓住它的人把它卖了还好。怕就怕它被人吃了。沈秀心急如焚,以至于练功时都无法专注精神。

“你怎么了?”叶云川和卫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她摇头,竭力强制自己集中精神练功。

“找不到就算了,我回头再给秀秀买一只一样的。”沈家院子里,沈有财叹气。

话音刚落地,门外就响起敲门声。沈有财打开门。

外面站了一位金裙少女,和朱衣少年。

发现少女怀里抱的猫,沈有财喜道:“平安!平安!”

赵金金看着一脸喜色的沈有财,神思恍惚了一下。这位阿叔,与她在现代的姑父长得很像。

她咳了声,“阿叔,这是你家的猫吗?”

“是的是的!这是我家的猫!前两日它不见了,我们一直在找它!它怎么在你这里?”

赵金金:“我们在城西捡到它的。”

“竟跑到城西去了!”沈有财连忙道谢,“多谢你!”

他邀他们进来。赵金金原本想直接走的,但这位阿叔实在是太像她在现代的姑父,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思念之情让她鼻腔有点酸,是以她进了院子。

沈有财把平安接过来时,看了一眼谢扶光。这少年长得真是……他没什么文化,描述不出他的容颜,只晓得,这位少年长得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沈有财觉得这位少年有些妖冶得瘆人,浑身透着若有似无的一丝危险气息。

或许是错觉。这位少年和这位少女,大老远从城西将平安送过来,他们可都是好人。

谢扶光偏转眼角,瞥向院子某一处。

隐在暗处保护沈家的高手们心头一跳。这位少年好功夫,竟然发现了他们。

“娘子!平安找着了!平安找着了!”沈有财一边进屋,一边喊道。

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杨氏,赵金金又是一愣。杨氏与她姑姑也长得很像。

这对夫妻,不会有一个与她表姐很像的女儿吧。赵金金这般想着,抚裙入座。

杨氏很快端来茶水果子点心。

沈秀把剑背好,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回家的路途中四处张望,希望能找见平安。

到了家,她敲门。沈有财打开门,忙道:“秀秀,平安找回来了!”

“真的?”沈秀一喜。

“真的,它跑去城西了,有两个好心人捡到它,帮忙送回来了。那两个好心人这会子就在堂屋里。”

沈秀疾步进院。进入堂屋后,一眼触及正在喝茶的谢扶光与赵金金。

与谢扶光对视上后,沈秀浑身一僵。

谢扶光淡淡地移开视线,没有多看她。

而赵金金看到沈秀,下意识想喊表姐。沈秀长得与她在现代的表姐太像了。

沈秀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明明已经不用害怕谢扶光,可是她在他手下差点死过一次,面对他时的恐惧似乎永远无法消失。

她急忙转身,“爹娘,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将将跨出门槛。她忽然不能动弹,身体直往后飞。转瞬便趴在了谢扶光面前。

“秀秀!”沈有财和杨氏喊了一声,迅速上前。

谢扶光挥了一下手,他们夫妻俩被点住穴道,不能再动弹。

他再一挥手,即将冲进屋子里的那些高手和侍卫们也被点住了穴道。

赵金金愕然,“扶光,你干什么?”

谢扶光并未理她。他坐在椅子上,俯视趴在他面前的沈秀。

“扶光,你要干什么?”赵金金唯恐他要杀人,“你不是答应我了,不会再随便杀人!”

“别说话,安静。”他对赵金金说。

而后他俯身,肩上的曼陀罗花飘带落在沈秀身前。

飘带落在她身前,仿佛有一阵带着血腥味的花香钻进了她鼻子里,沈秀牙齿打颤,脑子一片空白。

下一瞬,一把剑抵在她下巴下面,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谢扶光歪头,目光扫过她的头发,眉眼,鼻子,嘴唇,最后回到她的眼睛上。

良久,他轻笑一声,“有意思。”

第56章

谢扶光轻笑一声, “有意思。”

有意思?沈秀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明白她哪里惹到了谢扶光。难道是因为方才赵金金多看了她几眼?

可他不是已经承诺过赵金金,不会再随便杀人?

小说里, 赵金金因为原主长得像她表姐,而多看了原主几眼。嫉妒心和占有欲强烈到病态的谢扶光就因为这几眼而杀了原主。

难道自己还是逃不脱小说原本的剧情?沈秀被迫抬着脸,迎视着微微俯身的谢扶光, 恐惧到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唇边带着微笑,笑容如同他的容貌一样漂亮。但在沈秀看来却一点都不漂亮, 她只看到了死神的微笑。

就像原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他很漂亮, 像是一朵艳丽的花。

然而却是混沌深渊里开出的艳丽的曼陀罗花, 每一片花瓣都带着深渊里的死亡气息。

她被死神抓住了一只脚,无法逃脱,只得接受被送入地狱的命运。

抵在自己下巴上的剑动了, 冰凉的剑缓缓下移,挪动到了她心口。沈秀屏息, 等待死亡。

“扶光!”赵金金抓住谢扶光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你要杀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她?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都忘了吗!”

谢扶光瞥向被她抓住的胳膊。他抽出胳膊的同时,赵金金被迫安静下来。

她被隔空点住穴道, 无法动弹, 无法发声。她瞪着眸子,难以置信地瞪着谢扶光。

谢扶光将剑抵在沈秀心口,微掀眼帘, 目光落在沈秀脸上。她紧紧闭目, 一副等死的模样。

剑锋微动,将将要刺进她的身体里时, 他看着她颤动的睫毛,忽而停下动作。

没感觉到剑刺进自己的身体里,沈秀颤抖着睁开眼。她与他视线相撞。

他的脸上没了之前的笑意。

他看着她,眼神无机质,给沈秀一种他不是人类的错觉。他看她时,仿佛是高维生物在观察低维生物,类似于人类在俯视观察蚂蚁。

谢扶光在观察她。

他这样无机质的观察,让她浑身发毛。

不知多久过去,笑容重新在他唇畔浮现,他柔声道:“原来是我认错了人。”

他收剑,将沈秀扶起来,“抱歉,你和我一位仇人长得很像,我将你认成了她。都是一场误会。”

被扶起来的沈秀滞滞的,“误会?”

“对。”

话音落地,他给所有人都解开了穴道。

沈有财和杨氏能动后,第一时间抱住沈秀,警惕又害怕地看着谢扶光。

而那些江湖高手和侍卫们也警惕地看着谢扶光。

谢扶光笑了下,“一场误会而已,大家不必害怕。”

唯恐谢扶光又做出什么来,赵金金连忙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对不住了。我们还有事,得赶紧走了。扶光,我们走吧!”

谢扶光起身时,江湖高手和侍卫们上前一步。

“都是误会,没事。”沈秀抬手,让他们退下。他们都不是谢扶光的对手,若惹毛谢扶光,那他们便是白白送死。

侍卫他们这才没有再上前。

等谢扶光和赵金金走出院子,沈秀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保护她的高手和侍卫纷纷上前,满面自责,“沈姑娘,是我们护卫不力,让您受惊了!”

“不是你们的错。”她闭目。

沈有财将她搀扶起来,“这叫什么事儿!怎么还能认错人!”他后怕死了,他的宝贝闺女险些就一命呜呼了!

方才那位少年,眼睛长得那么漂亮,眼神怎么就那么不好,仇人还能认错!他骂骂咧咧,恨不得给谢扶光几拳。

沈秀喘气,她抱起平安,回了房间。回到房间后,劫后余生的她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她长得很像谢扶光的一位仇人?小说里并未提及此事。若此事为真,那么,或许谢扶光杀掉原主,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嫉妒心,还因为她和他一位仇人长得像?

她抚着心口,似乎仍能感受到剑尖抵在心口的压迫感。

恐惧,无力,以及愤恨等等情绪在心里翻腾,如油锅里炸的肉,呲啦噼啪地敲击着她。

她放下平安,骤然起身去练功。她要练功,努力练功,争取有一天能强过谢扶光。

赵金金与谢扶光离开沈家后,赵金金问:“扶光,你有一位仇人和方才那位姑娘很像?哪位仇人,我怎不知?”

谢扶光:“我有你不知的事,你也有我不知的事,不是吗?”

赵金金心里一虚。她的确有他不知的事。他不知,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不知,最开始,她是来攻略他的。他不知,她最开始说喜欢他,都是为了攻略他,都是假的。

入夜,夜空黑沉,整个夜空里没有半点星辉。细微的蝉鸣声里,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沈秀的屋子。

谢扶光坐在床边,伸手,捏住沈秀的脖子。他慢慢收力。

然而最后他没有掐断她的脖子。他又开始观察她。观察了许久,他似笑非笑,眸子里露出些许兴致来。

及至晨间。赵金金喝粥时,听到谢扶光说:“我原本想在婚礼上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

他微微莞尔,笑意让人如沐春风,“金金,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攻略我,让我爱上你,只要我爱上你,你就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是吗?”

“哐当!”赵金金手里的碗滑落在地,瞬间在地上碎成几片。

“你……”她结舌,“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他放下汤匙,语气温和,“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赵金金瞠目。她自己告诉他的?她没有!她从来没有对他透露过这些事!他如何得知的?

谢扶光:“半年前……”

半年前。赵金金被系统带到这个世界里。系统让她攻略谢扶光。

她第一次遇见谢扶光,那时他的功法正在突破,险些走火入魔后,整个人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昏迷不醒的他差点被仇家发现时,赵金金救了他。她救了他后,便对他说她喜欢他,对他一见钟情,故而赖在他身边不走。

念在她救他之恩,他不杀她,只命令她别再缠着他。她不听,仍然跟在他身边。

谢扶光直接一剑刺进她身体里,他没有留手,一剑直接置她于死地。

赵金金死了。但又活了。她很幸运,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时,被路过的神医救了下来。

她重新活过来后,再一次来到谢扶光身边。巧合的是,那时谢扶光又在突破功法之际。

她竟然没死,谢扶光唇边浮起温柔又残忍的笑,正准备杀她时,他吐出一口血,再次陷入昏迷中。

赵金金赶紧将他背起来,带他走出深山。可是还未走出深山,便被一只狼拦住。

她完全可以丢下他,一个人跑路。但她没有丢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没有武功的她,为了保护他,与狼殊死搏斗。

最后她十分幸运地从狼口里活了下来。

她不敢再往前走,山里隐约有狼叫声传来,她不敢贸然再行动。于是她只好背着谢扶光,将他背进一个山洞里藏起来,等待天亮。

天亮后,她找来水,给昏迷中的谢扶光喝下。喝了水之后,他缓缓醒来。

她欣喜不已,“你醒啦!你终于醒了!你还好吗?”

她头发凌乱,一身破烂,浑身带着泥血,笑容却很灿烂,“你可算醒了。”

虽然昏迷,但仍有一丝意识尚存的谢扶光知道她为了救他,差点死在狼口中,还带伤守了他一夜未睡。

他看着衣衫带血,憔悴不堪的她,一言不发。

“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赵金金腿上受了点伤,她一瘸一拐,出去给他找吃的。

不多久,她捧着水和一些果子回了山洞。

给他喂完水和果子,她愁眉苦脸,“等你吃完了,我背你出山。”

忍受着腿部的疼痛,她背着他,一瘸一拐往前走。她不小心踩空,两人跌进一个地洞里。地洞洞壁光滑,完全没法爬出去。

她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你的伤还好吗?”

她很担忧他的伤。他依旧沉默。她以为他伤得说不了话,于是愁绪更浓。

他们被困在洞里,整整两日没有进食没有喝水。到了第三日,此时赵金金已经渴到浑身酸软无力。

她舔着干出皮的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常人,三日不吃喝应该能撑得更久,只是他们都受了伤,现在伤治不了,又没吃的又没喝的,雪上加霜,情况更加糟糕。是以,三日不到便撑不下去了。

她虚弱地注视躺在地上的谢扶光。她怕他与她一样被渴死。于是心一狠,咬破自己的手掌心。

将手掌心放到他嘴边,她温声道:“谢扶光,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死的。”

一滴一滴血流进谢扶光嘴里,他睁眼看着她,没有拒绝她的血。

夜里,赵金金睡去后。谢扶光慢慢起身。他的功力已经恢复。

他来到赵金金身前。俯视面色苍白的赵金金。

没有片刻犹豫,他手掌运力,欲将她杀死时,她梦呓出声,“谢扶光,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好,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听到这话,他笑了一下。她以为她为他做这些,他会感动?他轻声道:“多谢。”

说完继续运力,准备杀她。

就在这时,她忽然道:“等你爱上我,等你对我说出I love you,我就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了……系统,你真不靠谱,真不是人!不对,你本来就不是人!你为什么要我攻略谢扶光这个疯批啊,他就是一个小疯子,他也太难攻略了……”

谢扶光停下手上的动作,歪头,继续听。

听到最后,他道:“所以你并不喜欢我。”

谁知梦里的赵金金居然把这话听进去了,“当然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啊!”

她竟在回话。故而他继续问了几个问题。

他知道了她所说的世界是什么,系统是什么等等问题。

淡淡的月光从洞口撒下来,氤氲在他精致的眉眼间,他轻声道:“我讨厌别人骗我。”

他出掌杀她。

却又突然停下来。

就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谢扶光没有杀她。他将她带出地洞。将她带进医馆治伤。她伤好后,再跟在他身边,他没有再赶她。

赵金金见谢扶光不再赶她走,她以为他的心在渐渐为她软化。所以她加倍对他好,加倍保护他,呵护他,温暖他。

后来,她以为谢扶光终于爱上了她,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爱上了他。

“所以……”赵金金牙齿打颤,“所以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你根本就没有爱上我!”

谢扶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受如何?”

他不爱赵金金,她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她之前的纠结,也只是一个笑话。

他的声音温柔又残忍,“你很伤心。是伤心我并不爱你,而你爱我。还是伤心你永远也无法回你的世界?”

赵金金眼睑通红,嘴唇一上一下颤着。

他很享受她的伤心与痛苦,“我原打算在大婚时将这个惊喜送给你,只是我如今已没兴趣再陪你继续耗时间。”

他站起来,第一次主动碰她。他将右掌放在她头顶,嗓音悦耳柔和,“赵金金,虽然你骗了我,但我不会杀你。祝你在这个世界,长命百岁。”

这根本不是祝福,而是恶毒的诅咒。他不爱她,她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不能与家人团聚。她只能留在这个世界,而留在这里,她爱的人不爱她。

赵金金终于崩溃。

日落西沉,又一次入夜。谢扶光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沈秀的房间。

床榻上,沈秀翻身,动了一下,她把手背放在额头上。她手背放在额头上时,袖子落下去,白净的胳膊裸.露在空气里。

谢扶光捏住她的胳膊。

沈秀立刻醒过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以及微微血腥的花香,她辨认出坐在床前的人是谁,“你!”

“嘘。”他的手指放在嘴唇上。

她即刻噤声,不敢再出声。生怕他直接杀了她。

他捏住她的手臂,抬起来,放到他鼻子底下。他闻了一下她的手臂,像是在闻一道美味佳肴。

沈秀毛骨悚然。她怎么感觉,他想吃她的手臂。

下一刻,谢扶光直接张嘴咬下去。

感受到牙齿划过她手臂上的肉,她瞳孔剧烈收缩。不是错觉,他是真的要吃她手臂上的肉。

谢扶光这变态,他吃人?他居然吃人!

第57章

沈秀惊恐出声, “不要!”

谢扶光抬睫,齿尖没有压下去。

见他没有咬下去,她哆哆嗦嗦道:“别、别吃我!我不好吃!”

他微微歪头, “谁说你不好吃?”

“人肉都不好吃的!人肉、人肉很酸!一点都不好吃!吃了还会得病!”

“你吃过?”

“没有,听别人说的。”她不敢与他对视,“我听别人说, 人肉不好吃,吃了会得病的。”

然而谢扶光并不在意。他重新将她的胳膊放到嘴边。嫣红漂亮的嘴唇微微张开, 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

沈秀没有看到什么嫣红漂亮的嘴唇,只看到了一朵张开利齿的食人花。

牙齿即将咬进她肉里时, 谢扶光倏地收了牙齿。

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胳膊。舔了几下后, 他放下她的胳膊。

沈秀心里一喜。还没等她松口气,就见他盯住了她的脖子。

他在打量她的脖子。

身体防御机制让她立刻捂住自己的脖子。下一瞬,她被他摁在了床上。

随后她只觉眼前一黑, 谢扶光俯身压下来,他的长卷发倾泻下来, 如柔顺的海藻一样落在她胸前。模糊的光影里, 他缓缓靠近她的脖子。

她可以预想得到, 他会咬破她脖子上的血管,然后她会暴血而亡。

很快, 一片温热贴上自己的脖子, 她浑身一凛,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谢扶光温柔地舔舐,如若野兽, 进食前先舔一舔, 尝尝味。

感受着脖子上一下一下不间断的温热,沈秀抓紧双拳。她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咬她。这样的不确定让人更加恐惧。

他的舔舐越发温柔, 也越发让她害怕。

她的情绪触底反弹,身体里忽然窜出一股勇气。她一把抱住谢扶光,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他要吃她,反正她也活不成了,临死前她要出口气!

牙齿刺进他的肩膀里,她狠狠地咬,狠狠地咬!浓浓的血腥味冲进嘴里,她使劲儿咬,咬到牙齿和上下颚都酸了,都没力的时候,她才不得已松口。

“怎么不继续?”谢扶光的声音擦过耳际。

刹那间,沈秀的理智回归,身体里骤然升起的勇气也偃旗息鼓。她迅速退开,口中的血腥味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谢扶光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按在他的肩膀上,他轻声道:“来,继续。”

方才她咬他时,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她,但他没有。他任由她咬他,任由她把他的肩膀咬得血肉模糊。

这会子竟还让她继续!

他真是有病!

她不动作,谢扶光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仿若在诱哄小孩,“乖,按我说的做,继续。”

是他自己这样要求的,她不服从他的命令,兴许会惹恼了他。于是她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谢扶光轻拍她的头发,“用力。”

她从善如流,用力咬。她咬得那样用力,他应该会很痛苦。但他似乎并不痛苦。

一声轻.吟从他胸腔里逸出来。他不痛苦,反而很享受,很兴奋,很愉悦。

“再用力一些。”他轻.吟着,似在极乐里。

沈秀僵住。她知道谢扶光脑子有病,是个变态,但不知他竟变态到如此地步。原著里也没说他有这变态的癖好。

耳边的轻.吟,让她咬不下去了。她撤退,“我嘴酸了,咬不动了。”

他用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看了看她带着血的嘴唇。

沈秀忽然想起什么,她急急道:“你不是答应了赵金金,不再随便杀人吗?所以你不能吃我!”

“你怎么知道?”

沈秀说了之前赵金金醉酒,叶云川将她带回府的事,接着道:“叶应天是我义父,叶云川是我哥哥。”

她搬出赵金金,希望他对赵金金的诺言能救她。

叶应天是前武林盟主,叶云川是绝顶高手,她拿出他们两人的名字,试图以他们的威名震慑一下谢扶光,让他有所顾忌。

“赵金金?她是一个骗子,我对她的承诺并不作数。”谢扶光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擦她嘴角的血。

“骗子?她……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沈秀愣然。

“我没有未婚妻。”

不是,现在这是搞哪一出?沈秀有点懵,结结巴巴道:“可你、你不是……你不是喜欢她?”

“我怎会喜欢一个骗子?”

沈秀彻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原著的时间线,现在这个时间点,谢扶光和赵金金已经甜甜蜜蜜happy ending,他们俩再过一段时日便要成婚。

可谢扶光方才居然说他不喜欢赵金金?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谢扶光擦干净她嘴角的血迹,温柔地将她垂下来的一缕长发撩到耳后,“睡吧。”

话音落地,沈秀慢慢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沈秀想,这样也好,谢扶光吃她的时候,她没有意识,也就不会有痛苦。

再次醒来时,沈秀昏昏沉沉,神思恍惚。

她死了么?还是没死?这般想着,她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尖锐的疼痛告诉她,她没死。

她没死!谢扶光没有吃掉她!她欣喜若狂,好半天才冷静下来。转而便发现自己貌似在一辆马车里。

马车?她掀开车帘。外面是官道。她蹙眉,正要下马车时,车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有人进来了。进来的人面孔很陌生。她警惕地后退,“你是谁?”

“你醒了?”

熟悉的声线让沈秀立刻应激,“谢扶光?”

“是。”

瞪着他陌生又普通的五官,她道:“你的脸……人.皮.面.具?”

“嗯。”

“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忽然凑近,视线从她的眼睛扫至她的嘴唇,“西域高昌国有一名泉,名曰琼津泉。琼津泉泉水甘甜清美,用来烹你的肉,必定味极佳。”

沈秀大脑空白了一瞬。很快她又止不住地高兴起来。谢扶光要带她去高昌国,取琼津泉的泉水烹她,去高昌的路途上,她或许有机会逃走,比他现在就吃她要好。

她深深一呼吸,道:“人肉不好吃,即便是泉水再甘甜清美,烹出来的肉也不会好吃的。”

他轻轻一笑。大抵是为了解馋,他俯首,埋进她的脖子里。

沈秀在心里祈祷,别咬她,千万别咬她,万一他不小心咬破她的颈动脉血管,她等不到找到机会逃走,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谢扶光的嘴唇轻轻移动,落在她轻轻跳动的血管上。他微微抬眸,观察她搏动的血管。

他漆黑的眸子里浮现出些许光彩来。随之牙齿落在她的血管上,他轻轻一咬,似要吸她的血。

然而他的力道很轻,连印子都没有留下。

沈秀浑身一颤。他像是小猫小狗,与自己的主人玩闹一样,轻咬轻含轻舐,并没有认真咬,不会伤及主人。

不知多久过去,谢扶光起身,敲了一下车厢,“走。”

外面驾车的人应了一声,扬鞭赶马。

沈秀松气,她摸摸脖子,又看了看谢扶光。他闭着眼,背靠车厢。

她吞咽干巴巴的嗓子,掀开帘子瞧外面。

“你想逃?”谢扶光倏然道。

她看向他。他仍然闭目,“你逃不了。”

她放下帘子,没吭声。她想起之前那须罗给她吃了“三步颠”,说她只要想逃跑,三步之内必死的事。

谢扶光是不是也给她吃了这种东西,只要她想逃跑就会死的那种东西。所以他才那么笃定地说她逃不了?

她迟疑片刻,“谢扶光。”

“嗯?”

她问他,是不是给她吃了类似于三步颠的东西。

他唇畔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没给她吃那种东西?沈秀暗地里舒气。他不需要那种东西,笃定她逃不出他手掌心,她感谢他的自信与自负。

她又问:“你为什么想吃我?因为我和你的仇人长得像?”

他掀开长睫,漂亮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彩,语调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颤,“因为你看起来很美味。”

触及他目里奇异的光彩,沈秀顿时安静下来,她怕他突然又起兴致,又来咬她。

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屉子里有吃的。”语罢继续闭目练功。

她没有犹豫,打开屉子,拿起里面的吃食就往嘴里塞。一边吃着东西,大脑一边快速运转。

高昌在西域,燕州离边关挺近,到达西域要不了几日,到达高昌也要不了多久。

她必须在到达高昌之前逃走。可是她要怎么逃?

马车出了官道不久,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公子,有人拦路!”车夫扬声。

谢扶光掀开车帘。

马车前,站了几个蒙面大汉,蒙面大汉个个手中拿着大刀。

领头的大汉粗声道:“逮!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个不,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

劫匪?沈秀趴在窗前,望着拿着大刀的劫匪。领头的劫匪大约是为了震慑他们,他粗喝一声,耍起大刀来。

只是那大刀耍得明显不怎么好,一看他身上就没什么功夫。

这样的劫匪,连胡刀他们都不如。谢扶光解决他们,连吹灰之力都用不上。

谢扶光看着劫匪,轻轻一笑。而后,他看了一眼沈秀。

看她做什么?她肩膀往后缩。

他起身下车。

沈秀不明白他为何要下车。他明明可以不下车就能解决这些劫匪。就像之前解决胡刀他们一样,手都没动一下,胡刀他们就吐血而亡。

原著里也是这样写的,对待武功比自己低的人,谢扶光懒得费时间,剑都懒得抽出来,直接干脆利落一招杀敌。

她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像原著里写的那样,懒得动的。

下车后,谢扶光抽出长剑,笑吟吟地对劫匪们道:“一路走好。”

他明明在笑,劫匪们却顿觉悚然,下意识往后退。

长剑在谢扶光手里转了几圈。他转剑转得很漂亮,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人。

劫匪们继续往后退。领头的大汉咽口水,“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作甚!兄弟们,都给我上!冲啊!”

他向前冲去。其他人也狠狠一咬牙,冲过去。

谢扶光气定神闲,等他们冲过来后,他轻盈如飞,腾空而起。

长剑挥出美而精湛的剑法,剑气如虹,破散出一片绚烂的光。

一路火花带闪电,剑气宛若银龙一般,嗖嗖嗖穿过了每一个劫匪的身体!

浮光掠影间,砰砰砰,一个个劫匪倒地身亡,身上流出来的血在地上汇集成了一朵妖冶猩红的曼陀罗花。

风吹动谢扶光的长卷发,他收起长剑,微微侧眸,望向沈秀。

沈秀目瞪口呆。她知道谢扶光武功高强,但她之前见他杀人时,没看到他出招,所以,对他武功高强这件事,没有具象化的感受。

这会儿看到他出招,她才对他的武功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美,漂亮,耀眼,赏心悦目,惊心动魄,各种词汇在她脑子里盘旋,对他武功的震撼,碾压过了看见他杀人的恐惧。

见她面露震撼,谢扶光嫣红的唇角一弯。

不知为何,沈秀感觉方才他这一出,仿佛是故意在炫技给她看。

她迅速退回车厢里。她拿出屉子里的饼子,一口一口地咬。面前浮现出地上那些劫匪的尸体,她忽然有些吃不下去饼子了。

劫匪都是些坏人,死不足惜。这般想着,她用力吸了口气,调整情绪,强迫自己吃东西,强迫自己把思绪拨到别处。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他这样又厉害又漂亮的武功。

她资质平平,或许一辈子也学不成这样厉害的武功。思及此,她咬紧饼子,心中对谢扶光的愤恨里多了一分嫉妒。

夜色深下来时,车夫又停下车。他紧声道:“公子,好像、好像又有拦路的劫匪!”

这条道上的劫匪还真不少!车夫紧张地握住缰绳。转而想到谢扶光身手这么好,他心里的紧张便少了几分。

“把钱财都留下!”劫匪喝道。

沈秀没有醒,睡得很熟。目光在她身上滑过,谢扶光伸出食指,对劫匪道:“嘘。”

“嘘?嘘什么嘘!赶紧的把钱财都留下!”劫匪面目狰狞。

谢扶光放下帘子。帘子放下的那一刻,外面的劫匪纷纷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走吧。”谢扶光对车夫道。

第58章

沈秀打了个呵欠, 掀开帘子。窗外黑乎乎一片,天还未亮。

此时已经进入九月份,暑热渐退, 夜里的风有秋日的气息。浅淡的凉风吹拂着她的额发,她拨弄额发时,指尖碰触到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摸摸人皮面具,她吐出一口气。

燕州离边关近, 如果日夜兼程坐马车,从燕州到边关, 大约有四五日路程。再从边关到高昌, 差不多有近半月路程。她有二十日的时间可以逃跑。

但这是在日夜兼程,不停歇的情况下。路途中间肯定会有停歇,马车不可能一直跑, 所以,她不止有二十日的时间可以逃走。她有更多的时间。

晨光熹微时, 半梦半醒的沈秀被马车颠簸醒。此时马车已进入崎岖的山道, 路面不怎么平整。

她瞧着十八弯一样绕的山路, 期盼这路能更崎岖更绕一些。这样就能拖延时间,就能多给她一些时间找机会逃跑。

马车停在溪边, 沈秀取下人.皮.面.具, 捧起溪水,用凉水拍自己的脸。洗漱一番后,她重新戴上面具。

对面溪边有小鹿在喝水。她望着可爱的小鹿, 压抑紧绷的精神稍微松缓下来。

吃过早食, 谢扶光取出男子穿的衣衫,让她穿上。她接过衣裳, 见他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她咳了下,示意他出去。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后,下了马车。

换上男装,头发绑成高马尾后,沈秀望了望前方的路,又在心里祈祷前面的路能更烂一些。

“下来。”谢扶光敲车厢。她立刻下车。

见他身上挎着包袱,她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她,只道:“过来。”

她走近,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怀里一带。

“你干什么!”她推他。

谢扶光握着她的腰,漆黑的眼里又泛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他右眉单挑,手指捏了一下她的腰。

又捏了几下后,他收紧五指,将沈秀的腰握进掌心里。一点一点收紧力道,似要把她的腰吞进掌心里,融进指骨里。

她疼地闷哼一声。听到她闷哼,谢扶光微微松手。再次将她搂紧怀里,脚尖点地,跃身而起。

失重感席卷而来时,沈秀神识暂停一瞬。缓冲过来时,便看到身下往后退的山峰。

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坐马车了吗?”

“马车太慢。”谢扶光往前飞着,波浪一样的长卷发在肩后漂浮,宛若在肩后抛出了一段柔亮墨黑的绸布。

用轻功飞直线距离,不用绕路,沈秀抿唇,她先前还希望能拖延拖延时间,这会子怕是拖延不了,反而还要缩短时间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心思想这些,她只担心她会摔下去,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拉扯着,“谢扶光……谢公子,您千万别把我摔下去了,摔下去肉摔烂了,就、就更不好吃了。”

说着她抱紧他,生怕他手滑,不小心将她摔了下去。他的身体微微凉,带着血腥味的花香直冲鼻腔,她不禁屏息。

谢扶光低垂眼帘,看了看抱紧他的沈秀。

感受着她紧紧的拥抱,他歪头,唇畔间划过一丝愉悦。他想要沈秀抱得再紧一些。

他松开手。

发现他松了手,沈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狠狠地,死死地抱紧他,“谢公子!肉摔烂了会不好吃的!”

谢扶光笑起来,笑容若未融化的春雪一般温柔,动作却像恶魔一样残忍。他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他腰上掰下来。

她飞速往下坠落。

“啊啊啊啊!”她尖叫着,耳边是呼啸的风。

让人窒息的坠落感铺天盖地淹没过来,她以为自己会摔得四分五裂,粉身碎骨时,一只手将她的腰揽了过去。

是谢扶光。他重新将她搂进了怀里。她迅速抱住谢扶光,唯恐再次被他摔下去,她用力抱紧他,指甲几乎刺进他的衣衫里。

谢扶光低视缠在自己身上的沈秀,他并不满意,并不满足,他想让她抱得再紧一些。

于是又一次,他把她扔了下去。

沈秀还没来得庆幸自己没摔死,又一次坠落下来,她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在她坠地之前,谢扶光又把她救回来。

这一次,被刺激到情绪完全失控的沈秀哭了出来。她抖如风中枯叶,泪珠簌簌而下,哭腔里带着鼻音,“求求你不要放开我……别放开我,我不想死……”

啪嗒。滚热的泪珠落在谢扶光的手背上。原本还想再扔她一次的他停住动作。

他端详沈秀脸上的泪水,继而看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疑惑从眸子里一闪而逝,随之,他的脸上又浮现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好了,我不会再放开你。”

他用指腹擦她的泪。忽而,他舔了一下指腹上的泪水,随后抬起她的脸。

沈秀泪眼模糊,只觉一团黑影笼罩下来。

下一刻,温温热热的东西吃走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一僵。没有反抗,任由他。

将她的泪水全部吃进嘴里后,谢扶光见她不哭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舔了一下牙齿,搂紧她,向前飞去。

沈秀埋在他怀里,鼻子里满是他身上浓郁的花香,她在心里发誓,她一定要杀了谢扶光,一定要杀了他!

飞了一天,谢扶光与沈秀落在一处小城里,雇了马车之后,他们继续前行。

马车行了半日,谢扶光带上沈秀,继续飞行。黄昏时,两人抵达边关。

原本要四五日才能到边关,他们两三日便到了。足足缩短了近一半日程。

沈秀心里很是焦灼。进了西域,去高昌的路上,谢扶光肯定也不会一直坐马车,他肯定也会把坐马车和轻功飞行相结合起来赶路。这样的话,抵达高昌也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了。

在边关坐上新雇的马车后,沈秀低头,心中的焦灼汇聚成了一把火,烧得她五脏六腑几乎快要融化。

心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她的额头上开始冒汗时,谢扶光倏地靠近她,道:“你在流汗。”

怕他欺身过来,她忙不迭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毕竟他连眼泪都吃,也大抵会吃汗水。思及他之前的行为,她暗骂了一句变态。

刚骂完,就只听他道:“马上进入西域,我们很快就会到达高昌,你可高兴?”

高兴?她怎会高兴。她怎么可能会高兴!他真是明知故问。她没吭声。

“我很高兴。”谢扶光兴奋到眼角微红,指尖颤抖,“很快就能将你吃进肚子里,我很高兴。”

他兴奋到眼角微红的样子,透着病态的疯狂,仿佛能将她吃进肚子里,他便会达到极乐之境。

疯子。沈秀牙齿打颤,她往后缩,怕他突然上前咬她吃她。

车子走出边关城门,一路前行。越往前走,天色越黑。

夜里,冰冰凉凉的冷气钻进衣服缝隙里,沈秀一个哆嗦,被冻醒了。

西域地界,昼夜温差大。进入九月,昼夜温差很大,白日里穿热地穿单衣,晚上冻地穿棉袄。沈秀冷得浑身发寒,她摸着黑,去拿自己之前换下的衣裳。

披上衣裳后还是冷。她抱臂蜷缩,“啊切!”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黑暗里,一直闭目沉睡的谢扶光毫无预兆出声,“你很冷。”

她吸吸鼻子,将自己抱得更紧,“你不冷吗?”

他们穿得都很单薄,昼夜温差如此大,他不冷?刚问出口,她就想起来,练武之人比一般人更抗冻,能自调内息。

谢扶光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应当是不怎么怕冷的。她没练多久武功,体质就是比之前稍微强了那么一点,抗不了冻,也没法自调内息。

她这般想着,胳膊突然被谢扶光拉过去,整个人直接倒进他怀里。她正想起身,却被他摁住背脊。

“干什么?”她惊惶。

“你不是很冷么?”谢扶光说着,衣袖一挥,盖在她身上。

她结舌,待要说话时,谢扶光放在她背上的手掌运力,源源不断的热气从他掌心输进她身体里。

感受到背部的暖意,沈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用内力给她催热。大抵是怕她还没到高昌,就被冻出病来,或者是冻死了罢。

她本想推开他。但她怕自己被冻出病来。若病了,她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是以,她乖乖靠在他怀里,低低说了一句“谢谢”。说完她倒头就睡。

但她并不能睡着。躺在一个变态疯批怀里,相当于身上安了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神经不可能松弛放松。

闻着带着血腥味的花香,沈秀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唱催眠曲,强迫自己入睡。渐渐地,她的神识坠入虚空里。

黑暗里,谢扶光睁眼看着怀里的沈秀。她睡着后,无意识翻了个身,背对他,离他远了一些。

他将她拉回来,将她深深按进自己怀里。

大抵是觉得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还不够近,大抵是不想她又脱离他的怀抱,他的手臂缠住她的腰,腿亦如此,如花枝一样缠紧她,不留缝隙,紧紧将她包裹起来。

第59章

沈秀在一种被绑死的窒息感里醒过来。她的腰她的腿被谢扶光紧紧缠着, 似若蝉蛹一般。

她轻轻推他。然她稍微一动,他便缠得更紧。她又试了几次,无法挣脱他, 便停下动作,等他醒来。

不知多久过去,谢扶光终于掀开眼帘。见他终于醒了, 沈秀等着他放开她。但他没有放开她。

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后,把下巴搁到她头顶, 继续睡。

她轻轻拍他,“谢扶……谢公子?”

“嗯?”他的声线慵懒悦耳。

“昨晚多谢你, 我现在已经不冷了。”她从他怀里撤出来。

谢扶光按住她, 没让她脱离出来。

整整一个上午,除了吃饭和方便,谢扶光都一直抱着沈秀。被迫靠在他怀里, 沈秀寻思,他这是抱上瘾了么?

大抵是太想吃她, 所以抱着解解馋?她暗地里骂他, 随即掀开帘子, 去瞧外面。

马车已进入戈壁。广袤无垠的戈壁沙石遍地,一片荒凉。眺望与荒漠交相辉映的苍茫天空, 沈秀的心情跟着有些“苍茫荒凉”起来。

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逃跑。想到此, 她的心绪愈发苍凉。

午后抵达一叫凉羌的西域小镇,谢扶光将马车换成了骆驼。荒漠里,马没有骆驼好使, 所以谢扶光将马车换成了骆驼。

沈秀没坐过骆驼, 骆驼比她想象中的要陡要高,她有些不敢坐。

戴上防沙面巾后, 谢扶光抄过沈秀的腰,直接将她抱到骆驼上去。他的双手从她身后围过来,拽住缰绳,将她包围住。

叮叮当当的驼铃声里,骆驼蹄子深陷进黄沙里,快步离开凉羌小镇。

背靠着谢扶光的胸膛,沈秀摸摸驼峰上的毛。驼峰上的毛很柔软,比她想象中的柔软很多。

不知行了多久的路,前方行来一群骑着骆驼的人。

这群人头发卷曲,高鼻深目,穿着灯笼裤,高筒靴,赫然是一群西域人。

这群西域人看到沈秀他们后,围了过来。

围过来后,他们叽里咕噜地说着吐火罗语,沈秀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他们凶神恶煞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不怀好意。

给谢扶光领路的中年西域男人双目一瞠,“谢公子!咱们遇上沙匪了!”

沙匪,沙漠里的劫匪。

谢扶光跳下骆驼。他戴着防沙面巾,只余一双眸子露了出来。他微微弯眸,笑着抽出背上的长剑。

又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他炫技似的挥动长剑。人杀到一半,他耳朵突然一动,一转头便见沈秀下了骆驼,半坐在地上呕吐。

他迅速收剑,飞到沈秀面前,俯身问:“怎么了?”

沈秀抬首时,目光触及地上的尸体,没忍住又吐出来。

谢扶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你吐是因为这些尸体?”

“嗯……”这几日又是惊又是吓,沈秀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子见他杀人,满地鲜血,累积的情绪让她的神经一下子绷断,喉头涌上腥甜,便吐了出来。

她双手撑在黄沙上,又吐出来。

谢扶光蹙眉,他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看见尸体。手一运力,水囊飞到他手里。他拍了一下她的背。

沈秀接过水囊漱口。

扶着沈秀,谢扶光回首向身后一瞥。身后还有几个沙匪没死。

剩下的几个沙匪被定住,一动不动地站着。见谢扶光望过来,个个目露惊惧,旋即便是一脸哀求,哀求谢扶光别杀他们。

谢扶光瞥着他们满是哀求的脸,又回头看了看面色煞白,还在干呕的沈秀。

俄顷之后,他命令沙匪,“把尸体都带走。”

手指隔空轻轻一挥,他解开沙匪的穴道。沙匪们欣喜若狂,赶紧把同伴的尸体们拽起来,骑上骆驼狂奔而去。

地上残留着血迹。谢扶光出掌,掌风震动黄沙,黄沙滚动,瞬间淹没了所有血迹。

沈秀没想到谢扶光竟会放过剩下的沙匪。这很不像他。惹到他的人,他素来不留活口。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去想他的异常。她现在很难受。呕吐欲强烈,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你怎么样?”谢扶光问。

她头越来越晕,还未回话,便晕了过去。

“沈秀?”谢扶光唤了她几声,又掐她人中,她动也不动。

“哎哟,他这是吓晕过去了。”领路的西域男人凑过来。见谢扶光眉心蹙着,他道:“公子,不打紧,他就是吓晕了,一会儿就会醒。”

谢扶光抱起沈秀,问领路人,“离这里最近的医馆有多远?”

“这里离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还远着呢。”

“若返回凉羌,这里到凉羌的距离,与这里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的距离,谁更近?”

“那当然是返回凉羌更近。不过,公子,你要返回凉羌找医馆?这岂不是很耽误路程?”

谢扶光:“返回凉羌。”他脚尖点地,将沈秀抱到骆驼上。

领路人咂嘴。他心想,不就是吓晕过去了,醒来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去看大夫!返回凉羌,多耽误路程啊。

谢公子雇他时,说要他带他走最近的路,尽快赶到高昌的,这会子又不着急了?

他刚坐上骆驼,就只听谢扶光道:“背上水囊和干粮。”

“啊?这不是有骆驼背着的吗?”

“骆驼太慢。”谢扶光抱着沈秀,飞身而下。

“快点。”他催促领路人。

领路人一头雾水,连忙背上水囊和干粮,刚背上水囊和干粮,他就被谢扶光抓住。

谢扶光右手沈秀,左手领路人,飞跃而起。

“啊!”飞到半空中的领路人吓了一跳。

快,太快了!领路人只觉嗖地一下,骆驼就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骆驼!公子,骆驼!”

“骆驼会赔你。”

原本需要半日才能返回凉羌,因谢扶光飞得极快,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回到了凉羌。

夜色茫茫,医馆里灯火明亮。大夫翻了翻沈秀的眼皮,给她把脉。

大夫惊讶,“是女子?”

谢扶光:“是。”

把过脉后,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喝碗安神汤,好好睡一觉即可。

谢扶光端着熬好的安神汤进屋,他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将汤药喂进沈秀嘴里。

给她喂完药,他上床,搂她入怀,闭目睡去。

翌日。

醒来后得知谢扶光为了给她看大夫,把她带回了凉羌小镇,沈秀暗暗高兴起来。能拖延一些时间,她自然是高兴的。

谢扶光问她好些了没有。她装出很虚弱的模样,“感觉还是有些胸闷气短。”

谢扶光即刻唤来大夫。大夫一番查看后,仍然说无大碍,只让她再喝些安神汤。

大夫离去后,沈秀假装不舒服地扶住胸口,虚弱不已,气若游丝,“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发?”

“等你完全好了。”谢扶光道。

她低首暗喜,又躺回床上去。

天快黑下来时,沈秀隐隐听见外面的鼓乐声。她下床,靠近窗口。

楼下,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男男女女身穿漂亮的衣裙,手托木盘旋转起舞,头纱飞舞间,他们向行人撒出木盘里的花瓣。

缤纷的花瓣若花雨,纷纷坠落,落在卷曲的头发上,落在飞舞的头纱上,落在闪亮亮的发饰上,落在甩动的裙摆上。

花瓣坠落间,鼓乐长鸣,人群里,一辆缀满鲜花的车缓缓行来。车上挂着一弯蓝色月亮,蓝月亮上,立着一位人像。

人像为男,其额心有一块蓝月印记,他戴着披纱与面纱,一袭蓝衣熠熠生辉,若流动的蓝色月光。

人群们对着人像双手合十,将花瓣撒到人像身上。

沈秀打量人像。人像穿的衣衫上有蓝月亮图腾,这是楼兰的图腾。她在月摩珈的鞭子上看到过这样的图腾。

“这是月神。”谢扶光走到她身侧。

月神?楼兰的月神?这里并非楼兰,这里的人也信奉月神?旋即她便想起来,西域三十六国,所有国皆被楼兰压制,以楼兰为尊,故而,基本上西域都信奉月神。

西域,信奉月神教,佛教,伊.斯.兰.教等等教,但月神教凌驾于所有教之上,为至高之神教。

沈秀:“他们是在过什么节日?”

“今日是祈月节。”

月神诞生的这一日,便是祈月节。祈月节,月神神像巡城,人们对神像许愿,会得到月神降恩,此刻许愿会很灵验。

听完谢扶光的话,沈秀点点头。谢扶光倒是对西域这边挺了解的,他还会说吐火罗语。思及此,她看了看楼下西域人卷曲的头发,又看了看谢扶光的长卷发。

汉人很少会有谢扶光这样如波浪一般的长卷发。他的头发倒很有西域人的特征。

谢扶光莫非是混血?但他的五官完全是汉人的五官,没有一点西域人的特征,也不像是混血。

原著里也没说过谢扶光是混血。想起原著,她又想起赵金金。沈秀扶额,她不知为何现在的剧情,和她在原著里看到的剧情很不一样。

就在这时,地面有烟花直冲上天,如花朵一般绚烂地绽放开来。望着绚烂璀璨的烟花,沈秀微微弯起杏眼。

谢扶光俯身,“你很高兴?喜欢烟花?”

她指指烟花,“嗯,烟花好看。”

“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么?”

“呃?”

谢扶光拦腰将她抱起来,飞出窗口。

被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的沈秀,忙不迭揽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你要干什么?”

“让你看烟花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身子轻盈如燕,越飞越高。

烟花绚烂的光影泼洒过来,五颜六色,缤纷绚烂的烟花砰砰砰地一朵一朵绽放。绽放后,烟花若破碎的星辰,在天上流出五彩斑斓、姹紫嫣红的瀑布。

烟花包围着自己,近在咫尺,从未有过的观赏视角让沈秀欣赏到了烟花不一样的美。

在地上看天上的烟花,和在天上看天上的烟花有很大的不同,在天上看烟花,能看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如何?”谢扶光问她。

她使劲儿点下巴,“好看。”

谢扶光停在高塔顶端,任由她欣赏周围的烟花。

她问:“你这真的是轻功?轻功能飞那么高,你这是仙法吧?”

夜风吹拂着他波浪一样的长卷发,他低头轻笑,长睫上沾染了烟花的璀璨光影,“你小瞧了我的功夫。”

谢扶光从塔顶飞跃而起,朵朵烟花,被他踩在脚下。

此刻,沈秀以俯视的视角,俯视脚底下朵朵绽放的烟花,她不禁喟叹出声,一双眸子因兴奋与新奇而流光溢彩起来。

砰砰砰炸响的烟花里,她的眼睛笑成一对月牙,颊畔笑窝深陷下去。

谢扶光侧眸,见她眉眼弯弯,笑出笑窝,他久久注视她,也弯了一下唇角。

第60章

街道上, 一金发男子仰头欣赏烟花时,发现飞在烟花雨里的谢扶光和沈秀,惊讶道:“好功夫!”

待烟花雨停歇, 谢扶光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沈秀飞下来时,发现谢扶光抱着的人并非女子,而是男子, 金发男子神色僵了一下。

看打扮与相貌,飞在天上的这两人是汉人。传言汉人有好男风者, 果然传言不假!

金发男子浑身恶寒,食指中指并拢, 放在额心, 虔诚道:“月神在上,乌迪拉绝不会喜欢男人……”

入睡前,被谢扶光抱在怀里的沈秀咳了声, 道:“谢公子,可不可以别抱着我, 我好像更胸闷气短了, 有些呼吸不过来。”

谢扶光:“是吗?”

她点点头, 做出呼吸困难的样子。他的手指缓缓在她腹部敲了几下后,松了手。

黑暗里, 沈秀不禁一喜。夜里睡觉时不用再被他抱着, 她就有机会偷偷逃走。她闭目假装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朵微张,仔细听谢扶光的动静。

他睡觉很安静, 没有呼吸声。

她翻了一个身。翻身发出的声响没有吵醒他。再等了一刻钟, 她轻手轻脚下床。

摸着黑,移动到门口, 她把手放到门栓上。

“要去哪儿?”谢扶光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微凉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脖子上,酥麻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

沈秀悚然一惊。屋里的灯骤然亮起来。她放在门栓上的一手抖。转过头,她对上谢扶光的目光。

他歪头看她,墨黑的长卷发慵懒地披散着,唇色在灯影的照耀下红润到鲜亮如血。

沈秀干笑,“我……我有点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

刚说完,她就被一阵吸力吸进谢扶光怀里。

他搂着她的腰,垂睫问:“想吃点什么?”

“就……汤饼什么的……”

“汤饼?”谢扶光一笑,“汤饼有什么好吃,不如吃你身上的肉,如何?”

沈秀凛住。

他笑吟吟,唇色更加昳丽起来,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凉意,从她的胸前滑下去,“吃哪里的肉好呢?”

指尖落在她腿上,他歪歪头,“这里如何?把你的双腿砍下来,炖之,煮之,蒸之,烤之,炸之,煎之,焖之,炒之,定会极其美味,怎么样,要不要尝一尝?”

沈秀:“不要!”

“不是饿了么?”

“不饿了!”

谢扶光按着她的腿,眉目含笑,语调温柔,“再敢跑,我现在就把你的腿砍下来吃了。”

语罢他俯身,柔润的乌发落在她大腿上,他张嘴咬下去,似是在惩罚她。

微微的刺痛从大腿上传来,沈秀冷汗直冒。谢扶光知道她方才并不是想出去找吃的,而是想逃跑。

他并没有用力咬,只在她腿上留下浅浅的牙印,用以惩罚警告,“还跑吗?”

“不了不了!”她连连摇头。

这一夜,沈秀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谢扶光将她的腿砍下来放在汤锅里炖。炖好后,他笑吟吟吃着,那张漂亮到妖冶的脸上,带着吃到美食的餮足。

边吃,他边对着她道:“果然美味。”

梦醒后,她侧过脖颈,借着稀薄的晨光看熟睡中的谢扶光,又瞧了瞧旁侧的长剑。

那一瞬间,她想拿起长剑,用力插.进谢扶光身体里。

只不过她有自知之明,不敢妄动。她若真趁他熟睡时拿剑杀他,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若再惹怒他,没准他现在就直接把她吃了。

吃过早食后,沈秀以为谢扶光会立即出发前往高昌,但他没有。他让她再休养一段时间。

先前的领路人来问谢扶光,“公子,还不走吗?”

谢扶光:“不急。”

领路人挠挠头,心里疑惑,这谢公子到底还去不去高昌?

燕州一酒馆包房里,赵金金拿着酒壶,喝得烂醉。她摇摇空荡荡的酒壶子,口齿含糊道:“小二……小二?”

店小二忙进屋,“客官?”

“再上一壶酒。”

“客官,您这……”店小二欲言又止。这位姑娘都在他们店里喝了好几日酒了,每日醒了喝,喝了醒,也不知会不会喝死。

“快去,再上一壶酒。”赵金金大着舌头道。

“行。”小二赶紧去拿酒。

新酒上桌,赵金金喝了一口后,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人影。她一愣,“扶光?”

“扶光!”她冲过去抱他。然却只抱住一团空气。她滞在原地良久,哭出声来。

她瘫坐在地上,脑袋深埋下去,哽咽着流泪。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扶光并没有爱上她。原来一切都是他假装出来的。

他碰都不愿碰她,并不是因为尊重她,爱重她,而是根本就不喜欢她。不喜欢她,又怎会想碰触她?

谢扶光没有心。他根本就没有心。她第一次救他,他直接一剑刺死她。幸好有神医路过,不然她早已命归西天。

第二次救他,她不顾性命与狼殊死搏斗,用自己的血保他的命。可他并未有半分感激,功力一恢复就要杀她。听到她的梦话,他才住手,否则她早就死了。

后来,她用尽全力呵护他,温暖他,他也未曾有半分感动。

作为一个人,他怎能无情到如此地步!

他没有心!根本就没有心!

一个根本就没有心的人,怎会被人感动,怎会被人救赎,怎会爱上别人?

那些救赎病娇疯批的小说影视剧,都是骗人的。病娇疯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救赎。或者说,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被救赎。

不要妄图拯救一个没有心的病娇疯批。赵金金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句冷冰冰的话。

她以为自己是拯救谢扶光,温暖谢扶光的一道光,却没想到,她哪里是一道光,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十足的笑话。

哭着哭着,她笑起来。

“砰!”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

叶云川与卫风进了屋后,径直来到赵金金面前。

看着醉醺醺的赵金金,叶云川开门见山,直接问:“沈秀可在此处?”

赵金金仰首,“什么?什么沈秀?”说完她一头栽倒,醉死过去。

叶云川皱眉。他环顾四处,未发现谢扶光的身影。

沈秀无缘无故失踪之后,叶云川怀疑过曾掳走她的那两位西域人,也怀疑过谢扶光。毕竟谢扶光前脚将沈秀错认成仇人,后脚沈秀就失踪了,是以,谢扶光此人有很大的嫌疑。

然而他们找了几日都未曾发现谢扶光的踪迹。直到今日,他才在这家酒馆里找到谢扶光的未婚妻赵金金。而谢扶光,并不在他的未婚妻身边。

叶云川扶起烂醉如泥的赵金金,对卫风道:“想办法让她快点醒酒。”

卫风嗯了一声,下垂的狐狸眼里凝重沉滞。他的面色十分憔悴。这几日为了找沈秀,他与叶云川一样,几乎未曾入眠,眼底的青黑都能滴出浓黑的墨汁来。

沈秀到底去了何处?卫风又急又焦,担忧不已。

又休息了一天后,谢扶光带上沈秀,离开凉羌小镇,重新去往高昌。

坐在骆驼上,沈秀回望凉羌,恨不能再在这里拖延几日时间。

她默默叹息。谢扶光坐在她身后,一双手包围过来,拉住了前面的缰绳。

抓住缰绳的手指修长,白皙如玉,若一朵展开的花,漂亮精致,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可沈秀只想用刀把这双手给砍了。她咬咬牙,忍住想砍谢扶光手的冲动。

她正这般想着时,骆驼忽然像是被什么逼停了,骤然驻足。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前方。

此人身形高挑颀长,一袭深蓝色异域长袍,腰上流苏腰链熠熠生辉,肩后披纱飘逸。

他的衣袍微微透着敦煌风,但又与敦煌风格的服饰有很大不同,是极具特色,极其有辨识度的楼兰服饰。

他的头发不同于其他西域人的卷曲,他的头发很直很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后。披散在肩后的散发里,缀着细细的辫子。他的两鬓夹着月亮发饰,左耳缀着一颗蓝色月亮吊坠。

看到那双若宝石琉璃一样的水晶蓝眼眸,沈秀一顿。这人很眼熟。她扫视他的脸。

一张很平凡普通,很陌生的脸,只有那双沁着冰雪的蓝眸让她感觉十分熟悉。

此人看着谢扶光,道:“谢扶光?”

这熟悉的声音……沈秀确定,这人就是之前掳走她的月摩珈!他换回了男装,且又换了一张人.皮.面具。

谢扶光没有问月摩珈是如何将戴着面具的他认出来的,只道:“你是?”

月摩珈面无表情,满目冰冷,周身透着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看着谢扶光,就像在看一只蝼蚁,“手下败将,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谢扶光轻笑一声,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轻飘飘落在月摩珈身上。

仿佛是高维生物在俯视低维生物一般,谢扶光含笑,“原来你叫将死之人。”

低头做鹌鹑的沈秀咽了咽嗓子。

谢扶光,月摩珈,一个是面带微笑的疯批,一个是冰冷睥睨众生的bking,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他俩从某种层面来说,还挺像的。

不知道他们谁更厉害?沈秀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

他们最好是两败俱伤,最好是能打死对方,这样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不用动手便能解决掉两个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