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黑乎乎的,仅有一盏射灯从头顶下来,但那光线葳蕤,什么也照不见。
李渔望着那道人影,白缎旗袍,金玉镯子,一头长发分三七分散落,不用看脸,光是看那亭亭的姿势,便知道她是静潋。
不愿意让她看见她,她心慌地转过身,面对着镜子,谁知镜子将她的音容笑貌照得更清楚了。
静潋站在她右侧后方,慢慢地出*现在镜子中,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她。
她错开她的眼眸,伸手摸向门把手,静潋同时伸手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阿鲜。”
冰凉的小手摸在手背,犹如触电,她下意识弹开,将手收回。
“这位小姐,你认错了人了。”
说罢,她再次摸向门锁。
静潋这才转过身,用背抵在门上,不让她开门。
“阿鲜,我知道是你。”
李渔颇有些无奈,她不知道静潋是如何认定她就是她的,但是,据目前来看,她的五官和江鲜出入十分大。
于是她说:“我不是你的什么鲜,我叫李渔,还有,你打扰到我了,请你让开。”
再往前走,静潋一下扑了上来,她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胸口上,好长时间不见,静潋又瘦了一圈,身体十分纤细,双手就像麻绳一样将她绑得绑紧,下巴也像是一把刀,要戳破她的心口,把她心掏出来,逼她承认她是江鲜。
“是你,一定是你,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李渔有那么一瞬间想甩开她,但是于心不忍,她怕她如此瘦小,被她这么一甩,摔在地上,估计骨头都要碎裂,于是她礼貌地说:“小姐,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脸,看清楚了再认人。”
或许是听她这么说,她拥抱她的手慢慢放松。
她的小腹得以放松,喘了一口气。
啪嗒嗒几声,她划开手机电筒,对准自己的脸,她凑上前,正对着她:“你看清楚了。”
慢慢凑近,她的瞳孔也渐渐缩小,放大褐色瞳仁,显得眉眼凌厉。
静潋仰头望着她,慢慢凑上前来,一双眼睛在她脸上逡巡,她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张脸不是江鲜,但是她依旧依依不舍,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江鲜的影子。
越是不像,她越是怀疑。
静潋越凑越近,越凑越近,近到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绒毛,呼吸喷洒在脸上,红唇就快要吻过来了。
李渔屏住呼吸,立即转开头:“小姐,你失态了。”
静潋落寞地吸了口气,慢慢后退,整个人的热情也一下冷却,她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是江鲜。
“对不起,她不会像你这般礼貌待人。”
李渔:“……”。
说人就说人怎么还骂人呢。
她很想反驳,但是压制住了。
于是咳了咳:“既然如此,我可以出去了吗?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静潋连连抱歉,让开了路。
走出洗手间,静潋依旧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不疾不徐。
她深知对方还有一丝希望,但是她没有回头,目不斜视往前走。
回到卡桌后,徐云飞已经回来了。
她刚刚在厕所吐得昏天暗地,现下脸色好了些,但是已经玩不起了,说着闹着就要回家。
李渔和同桌的人道歉以后,一手扶着徐云飞,往门外走去。
徐家的司机正在停车场处等她,她搀扶着将人送上了车,这才拍拍双手,目送车子离开。
四下一片安静,她转身看了一圈,见静潋没有跟过来,顿时松口气。
刚抬脚一走,面前一只三花猫猛地从草丛窜出来。
李渔之前出过车祸,车祸起因是一只小猫,所以,她本能是害怕小猫的。尤其是忽然窜出来的小猫,这会让她第一时间想起出车祸的瞬间。
要说从前,她遇见小猫会吓得叫出声,但是眼下,她压抑着本能,没敢出声。
因为她认出了这只小猫,它是静潋的小猫,花花。
如果她没猜错,是静潋故意试探她来的。
她知道她怕猫,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
李渔立在原地,静静地盯着小猫。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抱歉的声音:“没有吓到你吧,李小姐。”
静潋从身后转到跟前,弯腰将猫抱起来。
她握着小猫的爪子,热情和她招呼:“它叫花花,不会伤人的。你可以摸摸它。”
凑上前来,小脑袋对着她。
李渔起了满手的汗,她在身上擦了擦,上去摸它脑袋:“我不怕小猫,很喜欢的。”
静潋望着她的小动作,小声询问:“李小姐,有时间聊聊吗?”
她撸猫的动作一顿:“聊什么,我们刚刚不是聊过了。”
对方调整为淡定姿态:“刚刚的事是误会,李小姐,我来找你,是有其他的事。”
说完,她瞪着一双眼睛,真挚地望着她。
李渔四下望了望,见街上门店已关,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十分不易,于是她带着静潋上了车。
夜里风凉,上了后车座后,叫司机打开了星空灯,也将车内温度调至人体适应温度。
她望着前方:“不知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静潋说了一个五星酒店名称,司机点开导航,前往目的地。
“小姐,你有什么事找我。”李渔转过头看她一眼。
静潋抱着小猫:“想打听江鲜别墅一事。”
问出这句话,她依旧望着她的眼睛。
她一听见这个名字,就知道对方用意不纯,看来还是在试探她。
她啧声:“你说的是知名女艺人江鲜的别墅吗?怎么了?”
静潋半侧着身:“李小姐买下它了是吗?”
“是。”
“你买它做什么,而且还花那么大的价钱,据我所知,李氏一家在投资上十分谨慎,你怎么会出多于五倍的价格买下江鲜的别墅,难道说,你和江小姐认识,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静潋凑上前,一双眼睛就像巡视猎物的猎人,不肯放过她一丝微表情。
李渔咽口唾沫:“小姐,你靠我太近了。”
静潋眨眨眼,慢慢缩回身体,只是眼神依旧盯着她:“我只是随口问话而已,李小姐不用紧张。”
“没紧张。”
李渔擦了擦手汗:“你说我为什么要买江鲜的别墅,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我喜欢海边的别墅。”
好的别墅多,好的海滩也多,可是两者组合起来,那就不多了。
李渔细细解释,江鲜的别墅虽然地理位置不好,需要乘船过去,但是那片海域干净,发展成旅游业,一定会很受欢迎。
静潋望着前方,嘴唇嗫嚅:“是吗?”
车内安静良久,静潋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渔才问:“小姐你呐,和江小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寻找她,为什么把我认成她,为什么……询问她。”
出于无奈,她才问静潋的,绝对不是因为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冀。
问出口以后,她拿出一瓶依云矿泉水,让静潋帮忙拧干,打算喝一口。
只是水刚刚到嘴里,就险些被呛出来。
静潋说:“因为,我们曾经是恋人。”。
“两人,我怎么没有听说。”李渔强忍着把水吞进去,故作轻松道。
静潋双手落在膝盖上,小手交叠,做出害羞样子:“或许是你不关注圈子的事吧,她曾经对我说过,我是她最喜欢的女人。”
李渔:“她没那样说过吧。”
她却是没有说过。
静潋横眉一压:“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她心虚地移开眼:“不是,我胡乱猜的。”
她决定了,不再和静潋闲聊,再聊下去,保不准静潋会套出点什么东西。
静潋却聊上头了:“我们曾经很相爱,她替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事,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她却离开了。”
李渔疑惑:“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离开前,她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只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跳海了,跳海以后,搜救队没有捞到她尸体,我才想,她已经逃走了。”
李渔沉默了半瞬,不由道:“静潋小姐,那么高的悬崖,人跳下去早摔碎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听着她说,静潋眼尾闪过一丝微光,但她压抑着:“李小姐也知道她跳崖的一事。”
她点点头:“知道啊,当年很著名的一个案件,露明灯塔嘛,现在都已经成为网友拍照打卡的著名景点了。”
静潋咬着下唇,忍着内心的激动,她扣着手指:“那么李小姐,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单身吗?”
李渔不明白,为什么聊着聊着,话题转到她身上来了。
她咳了咳,没打算和她多聊:“这个问题,我想和你没有关系吧,一会儿我送你回了酒店,过了今夜,我们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她语气肃冷,丝毫不是商量的语气。
静潋却不因此难过,她依旧保持着平淡的语气:“李小姐话别说得那么绝,你我两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只是不曾见过面而已,如今见了,我对你是一见如故,如果你是单身就好了,我也是单身,我想我们商业联姻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不是,静潋曾经可是一个矜持的人,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她怎么一见了她,就开始跟她说这些。
还有,她是单身吗?
她不是和微微在一起吗?
为什么还是单身。
难道中途出现了什么问题。
李渔脑子一万个为什么,但她没问,因为她不感兴趣。
“抱歉,静潋小姐,我不是单身。”说罢,她抬了一下左手,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黄糖宝石钻戒,在星空灯照耀下,十分夺人眼球。
“我有未婚妻了,订婚宴在3月20日。”
说到这里,静潋才彻底安静下来。
她感觉周围的气压在一点点变冷。
李渔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看见她低垂着眉,一双眼睛一动不动,长睫毛宛若蝴蝶的翅膀颤动着。
良久,静潋嘴唇翕动:“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渔的手轻轻敲着膝盖:“她长得美艳端庄,身材十分丰满。”说完,看了静潋胸前一眼,表示她的不行,又说:“她性格温和体贴,最重要的是,她很爱我,就算我躺在床上做了三年植物人,她也没有一次抛弃过我。”
静潋掐着手心,瞳孔放出一丝哀伤,她果然还是在怪她,怪她抛弃过她。
不过,她更好奇另一件事:“你做了三年植物人?什么时候的事?”
话音一落,车子倏地停了下来,静潋也因为惯性,身子往前一送,将两人的谈话打断。
李渔没有回答她:“静潋小姐,酒店到了。”
静潋方才抬起头,朝右侧方望了一眼,旋即,她才依依不舍松开安全带,抱着小猫:“今晚谢谢你。”
轻开车门,一脚踏出后车座门,纤细的脚刚落在水泥地上,她弓着身探出去,后背瘦削的肩胛骨凸出来,就像两把锋利的倒钩,勾住她的视线。
李渔不自觉地望着她的背影,望到出神。
忽然之间,静潋放出去的小腿又收回来,她转过脸来,凑到她跟前,吊着一双黑瞳仁,直勾勾盯着她,似乎早已经把她盯穿。
她满眼委屈,又带着疑惑:“李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耳朵里,就像话筒故障出现了蜂鸣,她脑海一片空白,喉咙心虚地发出沉沉声音:“哎?”
对方似乎看透了她失态的模样,步步紧逼:“你叫了我三次,静潋。”
被人当面拆穿谎言,她紧张得呼吸一屏,但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她看回去,目光中透着冷意,一手握着静潋的手腕,挑眉道:“因为刚刚小姐你说,你我两家也算是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想过了,与我李家有生意往来的,除了顾家,徐家,还有就是申家,而申家的继承人只有一个,那人就是申静潋,难道我没有猜对?还是说,你是申静潋的妹妹,夏微微?”
静潋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本想打得她措手不及,叫她露出破绽,没有想到,她竟表现得滴水不漏。
但是,越是滴水不漏,她越是确信,她就是江鲜。
“阿鲜,你弄疼我了。”
李渔潋眉,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背靠着座椅枕头,整个人显得放松自然:“申小姐还是不要这样叫我,我不是你的阿鲜,还有,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你再这样纠缠下去,难道是要知三当三吗?”
被她这么一说,静潋自胸腔里狠狠吸一口气,不到一秒时间,她眼眶里充盈着泪水,泪珠儿随着她身体的抽搐而颤抖,下一秒,似乎就要流下来。
就在眼泪花滴落的瞬间,静潋猛地拉开车门,抱起小猫,落荒而逃。
隔着车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静潋不停抽搐,那对蝴蝶骨委屈地颤抖,似乎要冲出身体,她知道,她早已泣不成声。
第47章 婚宴如期举行
静潋回到酒店,哭过之后,瞬间冷静下来。
她不能继续萎靡下去,因为她没有时间萎靡不振。
她第一时间联系小助理,一边夹着手机和她通话,一边解着旗袍纽扣:“小玲,帮我查一查有关李渔和她未婚妻的信息,我全部都要。”
小玲:“具体是哪方面呐?”
旗袍纽扣解到腰间,身前的一片花瓣自然掉落,露出雪白肩膀,腰肢,小腿,堆积在腿间,就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背过手去解内衣带子:“都要,她们两个认识时间,恋爱时间,以及……李渔出车祸的时间,醒来的时间,都要。”
小玲:“明白。”
说完,静潋挂了电话,另一只手也从后背解下内衣。
她光脚站在落地穿衣镜前,一双眼直愣愣盯着自己的身体,这三年来,她又瘦了不少,锁骨以下的胸骨骨骼分明,手细腿细,浑身上下本就没有什么肉,更别提身材丰满了。
丰满,江鲜是喜欢丰满的,那她真的喜欢她的未婚妻吗?
三月二十日,订婚宴。
只是订婚宴,她还有机会挽回。
不,就算结婚又如何,结婚了,还可以离婚。
静潋眼神笃笃,十分坚定。
这一次,谁也别想让江鲜从她身前离开。
翌日一早,静潋六点钟便起床梳洗装扮好。
她坐在酒店大堂用早餐,一面等小玲的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响起,她放下手中的刀叉,接听电话。
小玲连夜查出了李渔的基本信息:“申小姐,据密探来报,江小姐和顾小姐两家是世家,自小就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人在高中以前没有早恋,高中以后便赴英国留学,两人应该是留学期间确定恋爱关系的,回国以后,便打算订婚,订婚前夕出的车祸,车祸后她躺了三年,直到三年前才醒。”
静潋眸色闪动:“三年前就醒了?”
三年前,也就是江鲜失踪的时间,这个时间完美贴合,她继续追问:“那么,三年前就醒了,为什么她那个时候没有和顾盼结婚。”
小玲说道:“据密探说,她们在英国留学期间关系很微妙,她翻遍了李渔的社交软件,留学期间,李渔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是有女朋友的状态,然而顾盼所发出来的内容,十分具有迷惑性,她虽然从未点名过李渔是她女朋友,但是社交状态似乎又在暗示。所以,密探对两个人的亲密关系持怀疑态度。”
电话那端的人喘了口气,继续:“并且,如您所说,李小姐醒来后没有及时和她结婚,想必也是这个原因,或许两人感情早就出了问题。”
静潋听闻惊喜道:“那可查到,她们出车祸的原因?”
小玲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属于刑事案件了,估计要去警察局查档案,才知道怎么回事。”
静潋了解基本情况后,挂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是3月17日,距离李渔的订婚宴还有三天。
要想从警察那里获取六年前的档案,不算难,但也不容易。
因为静潋没有身份去查看李渔的案件,不过,她虽然不行,但是她的父母行。
晚饭之前,静潋梳妆打扮好,身着鹅黄蛋糕裙,头戴白色波奈特碎花缎带帽子,提着两袋礼品,前往李渔别墅家拜访。
到了李家,敲开房门,知道来人是申家大小姐申静潋,二老顿时热情把她迎接进去,她将长白山野人参和阿胶补血膏放在玄关台上,小心翼翼换了鞋,才趿鞋入门。
进去后,二老吩咐管家给她沏茶,她要了一杯白茶,乖乖巧巧坐在座位上。
李父,李母坐在她对面,上下打量着她。
见她生得乖巧,性子沉静,又特别会待人处世,便十分欢喜。
两两寒暄了几句,又提起静潋逝去的父亲母亲,诉说她小小年纪,一个人打理那么大申氏集团,实属不易。
说着说着,李父愈发生出怜惜:“我和你父亲本是同一个村的,打小就认识,谁知你父亲去得那么早,前些年,你母亲也跟着去了,你又是一个女娃,我因为生意上往来繁忙,没去见你,你不要多心。”
深圳的村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村,这里的村和城市建设并无不同,甚至很多村富得流油。
静潋的父亲和李父家庭便是,从小就拥有自家产业,这是原生家庭条件,并不多提。
又说到两家人的关系,同为四大家族,当初静潋的父亲还在世时,两家关系亲密,也有往来,但是自从她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两家虽有生意往来,却不曾走动了。
如今忽然走动起来,怪叫人尴尬的。
静潋知道,叔叔对她心有歉疚:“叔叔说得哪里的话,现如今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你心里牵挂着晚辈,晚辈知道就好了。”
一句话,立即化解了李父心中的歉疚。
前面寒暄完了,静潋才开始切入正题:“我听说,李姐姐买下了江鲜的别墅,可是真的?”
李父李母对看一眼,点点头:“是买了,我们都拦不住她。”
静潋笑笑:“李姐姐真是一个好人,听说她要订婚了。”
这两句话其实毫无逻辑,但是李父李母并未怀疑,只点点头:“是,和顾家的那位小姐,你应该认识。”
顾小姐,顾盼,她依稀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是记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李母又说:“一会儿她们该回来了,正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一会儿就要回来,她们?
静潋心中一动,她们这么亲密了?婚前同居在一起?
脑海里充斥着混乱信息,但她没有时间处理,眼下,其他事情更为重要。
她话锋一转:“我听说,李姐姐之前出了车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呐。”
这话问得并不算冒犯,因为李渔已经醒了,过去的事,她们自然可以摊开说。
说到这,李母的话多起来:“哎,说这么多,都是劫,当初两人本来就要结婚了,结果出了这么个事儿,硬生生拖了六年,六年,人生多少个六年啊,白白蹉跎了青春,不过,好在苦尽甘来。两人都修成了正果。”
李母又是欢喜,又是愁的。
“至于车祸原因,好像是天桥底下忽然钻出一只猫,小渔为了躲那只猫,忽然踩急刹车,一下翻车翻到绿化带上去了,小渔被摔成了植物人,盼儿还好,她轻伤。”
静潋细细听着,端起白瓷茶杯,轻轻呷了口,随意道:“行车记录仪看过了吗?”
这句话,一下把李母问住了,她朝李父看了一眼,像是在询问他:“你看过?”
李父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他摇摇头:“我以为你看过了。”
李母:“我哪里有看过,当初不是你去看了吗?”
李父这才坐直身体,摇摇头:“没看过。”
没看过,发生这么大的事,估计当时二老都顾着江鲜的生命安全,谁还会注意真正的车祸原因。
所以没有看过,并不稀奇。
但是,警察那里肯定有行车记录仪的备份。
她紧了紧白瓷茶杯,说道:“没看过吗?那当时出事的车辆可还在,还在用吗,最好去查一查,是不是车子本身就有问题,要不然,后患无穷。”
说到这里,二老才开始着急。
出事车辆是一辆全球限量的兰博基尼,事发后,车子玻璃窗碎了,引擎也被撞摔得稀巴烂,后面经过维修,也算是维持了它原来的样貌。
车子一直停在地下停车场,还没有人用过。
李父立即紧张起来,他电话给司机,叫司机去调取那辆兰博基尼的行车记录仪。不一会儿,司机回电话:“行车记录仪被删除了。”
李父李母得知这个消息,瞬间警铃大作:“该不会真的有人要害我家小渔吧。”
静潋也有所怀疑:“或许是早有人动了什么手脚,最好叫李小姐先不要用那辆车,还有,伯父伯母也可以去警察局查看行车记录,车子上的虽然被删掉了,但是警方肯定保留了记录。”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点点头。
静潋会心一笑。
没一会儿,别墅门铃响起来,管家打开了门。
静潋望过去,只见门缝里泻出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
她身穿一件蓝色吊带长裙,拥着一件驼色蚕丝披肩,长发慵懒地垂在肩上,身材风韵,五官艳丽。
打眼一瞧,就是人群中不可忽视的明艳美人。
顾盼,原来是她。
在白玫瑰庄园的时候,她曾经出现过。
那个时候,她就浅浅吃过她的醋。
她走进来后,江鲜也随同她后脚入门,两人站在门口,身高身段,穿衣风格,都无比统一,活脱脱一对璧人。
静潋望着两人,胸口顿时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来来来,家里来客人了。”李母站起身,招呼顾盼和李渔,同她们介绍静潋。
“这位是申氏集团公司董事,申静潋。”
随着李母的介绍,申静潋站起身,转而面对着她们,点点头。
李渔很明显愣了下,她似乎没有想到静潋会出现在家,下意识僵硬住了。
顾盼则表现平常,她热情地冲她笑了笑:“静潋小姐你好。”
静潋微笑回应,看了一眼顾盼后,眼神快速落在李渔身上。
脑海里开始回忆,两个人进门的时候,有没有手牵手。
好像并没有。
李渔见她直勾勾盯过去,心虚地别开眼,看向别处。
静潋收回眼,转过身,笑着说道:“叔叔,阿姨,叨扰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就要去拿沙发上的包。
手腕一伸过去,包没有拿到,反而被李母一把拉住:“回去什么回去,就在这吃晚饭,也热闹些。”
“那多不好意思。”静潋顺势坐下来。
“什么不好意思,添一双筷子的事,说完,便叫管家开始摆饭。”
管家摆好饭后,众人到餐桌入座,为表示款待,李父李母特意没让小情侣坐在一起,而是让李渔和静潋坐在一起,顾盼坐在对面。
静潋是客人,情侣坐在一起很容易怠慢客人,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落座后,几人开始用餐。
饭桌上十分安静,起初没有人说话,房间内只有餐盘和刀叉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李母才打开话匣子,说起李渔和顾盼订婚的事情。
顾盼说道,都准备妥帖了。
静潋听到这里,胃中泛酸,顿时没了胃口。
顾盼朝她看来,忽然说道:“静潋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静潋点点头:“见过,在玫瑰庄园。”
顾盼这才哦一声,眼睛发亮:“你是江鲜的未婚妻。”
提到此事,李渔夹鱼的动作一顿,筷子清脆碰在一起。
静潋瞥了她一眼,她又当没事发生,继续夹起了一条小黄鱼。
“是,我是她的未婚妻。”
顾盼颇为遗憾,又有点愧疚:“不好意思,我不该提及此事,毕竟江小姐已经……。”
已经失踪了,或者说,已经去世了。
静潋摇摇头:“没事的,顾小姐。”
李母见两人有些尴尬,瞬间岔开话题:“对了,小顾,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住在家里,这么久以来,你还没在家住过呐。”
这句话一下暴露了两人并不同居的事,静潋悄悄抿住了唇,努力压制住自己要上扬的嘴角。
顾盼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她要看李渔愿意不愿意。
她看向李渔,像是在询问她的用意,以往,李渔都是不同意的,吃完饭就要送她回家。
想必今天也……。
静潋竖起耳朵,斜瞥着李渔,希望她说不。
结果,她忽然开口:“盼儿今天晚上就住下吧。”
静潋一听,就像一朵蔫了吧唧的花。
与她相反,顾盼眼神亮起来,喜笑盈腮,她还不知道为什么,李渔会忽然改变主意。
饭后,李渔负责送静潋回酒店。
同一辆车,同样的两个人。
李渔坐在驾驶室,安静地开着车。
静潋静静地看着她,很久很久都不说话。
李渔原本右手握着方向盘,忽然换成左手,她空出右手来,伸手掐着静潋下巴,把她的脸移到前面去:“你看得我头皮发麻。”
静潋望着前方:“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李渔不说话。
“你和顾盼没有同居过,也没有睡过吧。”
李渔嗤笑一声,眨眨眼:“和你无关。”
“没有睡过,因为我能闻到气味。”
说完,她凑到李渔肩膀上,嗅了嗅,像是小猫看见喜欢的猫,试图把它身上的气味记下来,她猛吸一口气,然后叹息:“你身上还没有她的味道。”
李渔啧了一声:“所以你是决定好了,要做小三?不过,我可不会出轨。”
她一甩方向盘,试图把静潋从自己的身边甩开,静潋不但没有被甩开,还死死抱住她的手:“我不是什么小三,你是我的未婚妻,江鲜。”
李渔深吸一口气:“别妨碍我开车。”
静潋忙松开手:“你究竟怎么才肯认我。”
对方眼神凛冽,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你究竟怎么才能认清事实,我不是江鲜。”
罢了,她不会承认,与其纠结这个事,不如说些其他的。
静潋深吸一口气:“你可记得,你出车祸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渔几乎不记得了,不过也不重要:“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难道你不想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事吗?为什么车子翻车,你成了植物人,顾盼只是轻伤,她明明坐在更危险的副驾驶,你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静潋这一席话,本是正常推断。
但是在李渔看来,她会认为,对方是因为嫉妒到发疯,从而开始抹黑她身边的人,做出的挑拨离间的行为。
“静潋小姐,你越界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那么腹黑又心机。”
这是实话,李渔从没见过静潋这样的人。
静潋挑高音:“你为何说我腹黑又心机?难道你和我相处过?”
李渔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她的圈套,继续发泄自己的愤懑,从前种种,也借着此时说出来:“对呀,不然怎么解释,知名艺人跟了你以后,会不知所终,这足以证明,你不仅有心机,你还会给人带来灾祸,请你务必一定要远离我。”
这样的话,足够刺痛人,但是静潋却并不难过,她反而一脸开心。
李渔看着她的笑,觉得头皮发麻:你笑什么,好多话听不出来,我不喜欢你,请你远离我。
她回答:“你这样尖酸刻薄,反而证明,你就是江鲜。”
李渔沉默,被她弄得彻底无语,她回过头,专心开车,不再同她搭话。
将静潋送往目的地后,李渔驱使着她下了车,二话没说,掉头就离开。
静潋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深深叹口气,她要怎么做,对方才会认她呐。
翌日,静潋和李母约好来到了警察局。
两人说明来意,说要查看六年前有关李渔车祸的档案。
警方的整理归档十分严谨,只要获得家属的需求,就立即调出了当年的档案,以及行车记录视频。
静潋先翻看了档案,确认好事发地点、车辆、时间以及人员,才开始观看行车记录。
行车记录从事发后开始倒放,记录里面先是一阵爆炸声,伴随着车辆熄火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后,小猫从右侧方跳出来,两声啊的尖叫,车辆才开始稳定前行。
静潋站在旁边说:“能倒回去十分钟吗,我们要看正回放。”
警察又调真正回放。
行车记录仪里边,兰博基尼起初稳定前行,一路上车来车往,李渔开得十分平稳。
五分钟后,两人开始对话。
李渔:“顾盼,我有事同你商量。”
顾盼:“阿渔,你说。”
“我们取消婚礼吧。”
画面中声音静止了几秒,顾盼说:“为什么。”
李渔:“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对你并不心动,我对你,是朋友的感觉。”
顾盼忽然激动起来:“我不信,阿渔,在英国的三年,我们相依为命,难道不是爱情吗?”
李渔:“我十分确定,那不是爱情,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陪伴。”
画面开始晃动起来。
李渔说:“盼儿,不要拉方向盘。”
“停车,我要下车。”顾盼丝毫不顾忌。
李渔:“这里是快车道,又在高架上,下了桥就停。”
车子开始提速,下坡速度加快。
顾盼的声音再次传来:“不退婚行不行,我真的十分喜欢你。”
李渔沉默几秒,言语残忍:“可我不喜欢你,我感觉你更像我的妹妹。”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一想到余生,我清醒的状态下,要和一个我并不爱的人在一起,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话音一落,顾盼的尖叫声开始传来:“我不听我不听,你清醒着不能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去死,死了也要和我在一起,我不管。”
说完,又开始出现抢方向盘的声音。
李渔努力维持着镇定:“顾盼,你不要激动,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盼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激动地说道:“你去死,你去死,你。”
你去死,三个字回荡在室内,回音从墙面传来,一直到最后,车子嘭的一声,安静下来。
警察按下暂停键,沉默地望着行车记录画面。
李母听了刚刚的对话,脸色一沉,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静潋心中一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走出警察局,静潋和李母肩并肩,静潋安慰着李母:“阿姨,你不必难过,现在两人还没*有订婚,应该还来得及……。”
李母神色异常,笑着道:“没什么,我没什么好难过的,申小姐,今天的事暂时不要说出去,我回去要和她爸商量商量,也和孩子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她也顾不及礼貌,匆匆和静潋分开了。
静潋叹一口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道,李渔不容易,不对,是江鲜,江鲜也是不容易。
要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今天是三月十九日,她心想,应该还来得及悔婚。
于是左等右等,上等下等。
然而,并没有等来取消订婚的消息。
而是订婚宴如期举行的通知。
第48章 还真是阴魂不散
订婚宴由顾盼全权安排,邀请的嘉宾都是李、顾两家沾亲带故的人,毕竟不是结婚,不需要弄那么大的排场。
静潋本没有理由前去她们的订婚宴,因为,她没有被邀请。
但是她不得不去一趟,她需要告诉李渔真相,有关顾盼的真相。
中午十一点半,白色宾利车停在福田文华东方大酒店。
迎宾身穿深蓝制服,手戴白手套上前开车,见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白色法式连衣裙的女人,胸前系了一条酒红色黑波点蝴蝶结,长发垂肩,化了很淡的妆。
气质十分清冷高贵。
静潋看了一眼酒店正前方,见酒店建筑呈矩形内收,左上方悬着酒店logo,一把白色展开的折扇子,精巧可爱。
便是这里了。
匆匆收回视线,抬步往里去。
她乘坐电梯来到六十六层,根据侍者指引,穿过一条幽深暗黑的走廊,走廊设计感十足,头顶悬着千纸鹤艺术设计,高跟鞋回荡在耳边,走廊尽头右拐,便豁然出现一条明朗的大道。
热热闹闹的声音从大道尽头的大厅传来,静潋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往里走,走到门口处,见门缝开了一角,四十五度左右,她刚好能透过门缝往里看。
她们定的是一张六十六人巨型圆桌,桌子上坐满了人,来人都打扮非富即贵,所有人都同时望向订婚台上的两个人。
按下手印,就能确定两个人结婚时间了。
静潋险些来晚,原来她们早已经商讨好结婚时间,嫁妆,拟邀嘉宾等等烦琐事宜……。
目前就差最后一步了。
顺着嘉宾看向订婚台,两人都穿着传统中式服装,以喜庆的红色做点缀,看上去十分般配。她的心似被人抓了一下,闷得喘不上来气。
就在两人要按下手印时,静潋一个趔趄,推开了门,门嘎吱一声响起,余音在大厅回响,引得所有人都朝她望了过来。
狭窄的门缝,她拘谨地缩在门缝,表情呆滞,带着哀伤,像一只受伤的鹌鹑,可怜又可悲。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
“长得还多乖呐。”
静潋有些慌张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处遁形,她伸手扣紧门,指甲落在木门上,刮出浅浅的声音。
李母见状,本想从座位上站起,却被一旁的李父拦了下来,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插手年轻人的事。
顾盼和李渔也早早看见了她,李渔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匆匆看了她一眼后,立即装作不认识,把头别开。
静潋见自己被无视,手指不由攥紧了几分,腮帮子都咬得十分紧。
顾盼倒是来事,见她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往她这边来:“申小姐,你好,你也是过来参加我们订婚宴的吗?请里边来。”
静潋知道她伤害了李渔,尴尬地冲她摇摇头:“我不是来参加订婚宴的,来找李渔的。”
顾盼看她行为怪异,心道:“不是来找李渔的,而是来抢李渔的吧。”
“可是……。”顾盼还没有说完,静潋抢道:
“我有事跟她说,五分钟就好。”
静潋抬头看着她,嘴角深深抿住。
她不是在请求她,而是在通知她。
李渔站在顾盼身后,早已经听见了静潋的来意,她迟疑了几秒,快速走上前来,轻轻拉着顾盼,将她挡在身后,站在静潋身旁。
她就像保护自己的小妻子那样,保护着顾盼。
同样防狼一样,放着静潋。
静潋浅浅呵一口气,默默看着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眼中悬着泪珠儿,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落下。
“有什么事,我跟你去。”
江鲜看了她一眼,匆匆从她身旁经过,像一阵冰冷的风,走出大厅。
静潋朝众人致歉,很快跟了出去。
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看见深圳的景观,李渔很自然扶着窗边,眺望远方,身影冷冷的:“你要说什么,请尽快,我还要回去继续我的订婚宴。”
静潋站在她左侧后方,望着玻璃窗倒映过来的李渔的面容,她面色阴沉沉的,分明不开心。
她鼓起勇气道:“阿鲜,你不能和她订婚。”
李渔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道:“我不是阿鲜。”
静潋说:“三年前你醒来,和阿鲜失踪的时间一样,所以,你是阿鲜。”
李渔被她整笑了:“静潋小姐,你晋江小说看多了吗?才幻想一些重生、穿越一类的事。”
她知道,对方不会承认,静潋不再咄咄逼人:“阿鲜,我来找你,是又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说着,她拿出手机,将保存的视频打开,递给她看。
李渔身体没有转过来视线却落在她手机上,她静静看着里边的内容,从头到尾,并没有露出一丝异样表情,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静潋略显慌张:“你你看了吗?还是你没看。”
李渔掀起眼皮,淡淡道:“我看了,我不仅看了,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她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订婚,静潋脸色顿时发白,嘴唇嗫嚅,声音颤抖:“你……你既然看了,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她曾经伤害过你……。”
李渔有些生气,她横眉一挑:“她不是有意的!”
“什么?”静潋睁大眼睛。
“她并非有意,那场车祸,本就是一场意外。”李渔十分冷静,看来,她和顾盼早就提及过此事。
原来,李母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女儿,她还是希望女儿来决定此事。
李渔知道了此事,也是第一时间和顾盼交涉,一来一去,她又被顾盼哄好了。
原来,静潋才是那个小丑。
她一心帮她找真相,费尽心思,别人却三言两语哄好了。
她苦笑着,眼泪跟着掉下来,落在手背上“可是,可是当初你并不喜欢她,你不是要和她离婚的吗?”
她声音带着颤抖,带着委屈,就连手也忍不住上前去拉她。
李渔挥手打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她看着她的眼泪,直接无视:“我从前是不喜欢她,可我现在喜欢了,人是会变的,你难道还要纠结一场六年前的车祸?”
江鲜如此斩钉截铁,叫她彻底输了底牌,她无视她的证据,她无视她的眼泪,她无视她的情绪。
她真的不要她了。
她咽口唾沫,泪痕斑斑:“你能原谅她,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李渔被她问住,心道,这两种能类比?
一个是意外,一个是故意而为之。
孰轻孰重,她不知道?
但是她没说话,用沉默否认自己是江鲜。
静潋抽咽着,眼睛红了又红:“结婚,你们结婚,是在什么时候。”
李渔轻轻启唇道:“这个月底,彼时,也会邀请申小姐前来参加我的婚礼,到时候,烦请申小姐不要砸我的场子。”
话已至此,申静潋彻底心碎,她愣在原地,轻轻拉着李渔的衣袖:“能不能,不要和她结婚。”
呜呜呜,呜呜呜。
李渔没有看她,她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手上,将她拉着衣服的手拽开,转身离去。
高跟鞋踩着冰冷的大理石,脚步声回荡四周,渐行渐远。
静潋的视线渐渐模糊。
回到车内,静潋没有叫小玲把车开走,而是坐在后车座,失控地哭了起来。
说起来也好笑,她还从未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控过,眼下,她真的是忍不住了。
尤其想着,李渔和顾盼在楼上开心吃着饭,而她独自坐在宾利车里哭,这样惨烈的对比,叫她哭得更难过了。
手中的蚕丝手绢湿了一大片,都快没地方抹眼泪了。
小玲坐在驾驶室,手里握着一叠资料,从后视镜往后看,见她哭得厉害,没敢把资料递过去。
过了一会儿,待静潋哭声小了,由大哭转为啜泣,她才转过头:“申小姐,别难过了。”
把资料递到她跟前:“这是我找密探查的最新资料,是有关李小姐的。”
静潋擤擤鼻子,伸手接过,还未翻开,便听小玲从旁解说:“据我所知,自从李小姐醒来后,她与顾小姐便是所谓的情侣关系,可惜,却从未看见过她与顾小姐亲密的八卦,包括最近,密探一直紧密跟踪,失踪没有拍到两人亲密的画面,有的就是两人在路上行走,行走时也并不拉手,而是一前一后,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静潋翻开资料,里边有几张两人照片,照片中李渔和顾盼在不同的场合出现,但都没有出现拉手、亲吻、拥抱的画面。大多数以李渔走在前面,顾盼在后面跟着的画面为主。
静潋平复下心情,说道:“你的意思是?”
小玲虽说年纪比较小,装扮和长相属于甜美形象,但她经历过的感情那叫一个丰富,因为她长得这样,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她十分容易得手,好欺骗,故而有许多人亲近小玲。
小玲经历得多了,自然而然懂得感情里的门门道道。
她说的话,颇具权威。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她们的关系不好,但是依据我多年的海王经验,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亲近,或者说,是一方一厢情愿,在推进这样的关系。”
静潋心生希望,不禁激动:“你是说,是顾盼一厢情愿,李渔被动接受……。”
是呀,她怎么没明白过来呐,李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顾盼,她本想拒绝她的,出了车祸以后,顾盼又照顾她三年,于情于理,她都要承顾盼这一份情。
但这绝对不是爱情。
仔细衡量后,静潋眼中闪烁出希冀光芒,但是很快,那双黑色瞳仁又黯淡下去,声音萎靡:“可是她都订婚了。”
小玲见她情绪不定,知道她是一个道德水准极其高的人,她说道:“订婚了,又不是结婚,结婚了都有离婚的呐,静潋小姐,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静潋垂着眸叹息,她不爱她,为何要与她订婚呐。
小玲见她迟疑,又说:“静潋小姐,你和李小姐做过了吗?”
这话问得简单直白,静潋羞敛摇头:“没。”
小玲震惊望着她:“那你都还没有使出自己的撒手锏,谈什么放弃。”
“撒手锏?”静潋对这一切尚处于懵懂状态,她不好意思:“是什么?”
小玲差点翻个白眼,但是想到静潋是她的老板,她压抑住自己的行为,歪过身说道:“当然是身体,是性啊,你要用这个去唤醒她对你的爱啊。”
她咽口唾沫,倒是从未想到过用这样的方式。
“可是,她都不愿意见到我,还无视我的眼泪。”静潋依旧有所保留。
对方啧了一声:“眼泪有什么用,你得让她快乐,在床上放弃不了你,看见你的身体就迫切地想要,天天都想要,这样在一起,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静潋越听越是害羞:“可是,她对我没有什么感情,我要如何才能上她的床呐。”
小玲哎哟了一声:“这种东西,前往别你主动,你得勾引,得让她主动。”
她越听越是云里雾里,对方对她没感情,还能主动。
小玲开始传授她丰富的知识,静潋从旁听着,面红耳赤,什么释放性张力,不经意的触碰什么的。
她哪里听过这些,就跟村姑进了城一样,一窍不通。
小玲又说:“我给你看几个片,你自然就懂了。”
青天白日的,她哪里能当场就看,只叫小玲分享给她,她打算回去慢慢看。
“我们回去吧。”静潋说道。
话音一落,只见酒店大门也有了动静。
一行人丛里走出来,李渔和顾盼也在人群中。
她们微笑着送走客人后,旋即一前一后,相继走了。
李渔个子高挑,步伐大,走得自然靠前一些。
顾盼在她身后跟着,需要小跑才跟得上。
如此看来,两个人的感情真的有问题。
静潋重拾信心,打道回府。
李渔和顾盼回到别墅,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和家人愉快地聊着天。
李母欢心地叫顾盼把行李也搬过来,两人也该提前试婚,同居一阵子了。
距离婚礼也就十来天的时日,早晚都要搬的,还不如早一点搬。
她们愉快地说这事,李渔却像是在状况外。
她一直盯着手机。
没一会儿,小助理打来电话。
李渔接通电话,走到一旁去接听。
小助理说:“李总,别墅那边已重新修整理完整,也发了一些照片过去给您,你看看怎么样,还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也请您过来验收一下。”
她点点头:“知道了。”
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刚巧李母提醒她,要她同顾盼一起去搬东西过来。
她低头翻看手机,翻看小助理发来的照片。像是没听见李母的提醒。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抬手:“妈,我最近还有事,需要去一趟幽月岛,搬家的事,等婚后再议吧。”
此话一出,刚刚还热络的顾盼顿时安静下来:“你去那里做什么?”
李渔抬起头,看着她说:“别墅已经修好了,我需要去验收一下。”
顾盼十分不解,两个人刚刚订完婚,也该好好增进一下感情,不承想,她又要走。
心中难免生出埋怨,但是她不好表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李渔翻看着手机相片,头也没抬:“那边太阳毒辣,你去仔细晒伤你的皮肤。”
这话旁人听了,都以为是关心她,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李渔又在躲避她。
李母见两人情况不对,撑着懒腰,借故要去午休,走的时候把一旁管家也叫走,只留两人在客厅。
李渔还没发现异样,她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红茶。
顾盼侧身对着她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李渔有些诧异抬头,看见顾盼端正坐着,头发歪歪斜斜盘在后脑勺,一对扇子耳环吊在脖颈处,轻摇慢晃。
她盯着她的耳环,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顾盼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还在意出车祸的原因,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那天,李母从警察局回来的时候,便拉着她们把此事说开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李母认为,只要李渔人醒了,加上顾盼照顾她三年,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但是感情的事不一样,若是李渔真的不喜欢顾盼,两个人强行在一起,实属于耽搁。
顾盼也以为李渔会和她退婚,没想到李渔并没有和她退婚,而是选择原谅了她。
订婚宴和婚礼如期举行。
她本松一口气,可是见李渔的态度愈发冷淡,她不由心慌了。
“你也说过,过去的事不再提,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躲着我。”
面对顾盼的,还有质问,李渔显得十分平常,她淡然地望着她:“盼儿,你也知道,我对你有几分感情。在你我订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可能会因为忙工作,而疏忽你,这一点,我早已与你提过。”
顾盼一脸失落:“是。”
李渔又说:“我也跟你说过,我会努力去喜欢你,但很有可能,我一直都是目前的心态,你也答应了,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我什么心态,你都接受。”
这的确是她卑微求来的,顾盼不置可否点头。
李渔说完,继续埋头干她的工作。
顾盼深喘了几口气,道:“可是,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我们结婚以后,还得睡在一起,你有想象过吗。”
“想象过。”李渔侧过脸来,一脸正色:“我会履行好自己的义务,也会做一个好妻子,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顾盼听她这么说,十分不满:“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相敬如宾,我想要你心里有我,我要你热烈的爱。”
“我做不到。”李渔十分果断。
这一声做不到,已经将局面变得十分尴尬。
李渔又说:“如果你不能忍受,我们也可以退婚的。”
这种事情,就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答应和她在一起,本就是出于亏欠。
和她在一起,能相敬如宾,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已经很好。
但是对方再要其他的,她没有。
曾经两人说得好好的,顾盼也答应了她,但是一订婚,对方就开始对她有所希冀,想要掌控她的情绪,这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把话说得很清楚,两人是可以退婚的。
这话一说,顾盼彻底安静下来。
李渔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到房间,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幽月岛。
阳春四月,草长莺飞,海岛岸边绿草如茵,一眼望去像一块绿色地毯,毛茸茸的。
时隔三年再故地重游,不承想这里依旧碧海蓝天。
李渔沿着羊肠小径往里走,见两旁椰树随风摇曳,微风拂面,心情十分舒畅。
抬脚踏入别墅大门,心头忽地一沉,只因别墅一楼空空荡荡的,左边的餐桌布置去了哪儿,右边旋转楼梯下的钢琴也长腿跑了。
往日迎接她的是一排身着制服的管家,对她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今日迎接她的却是大厅空荡的回音,好一个物是人非。
李渔自腹中叹出口气,抬眸看向二楼,二楼倒是没什么变化,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转左手,她站在走廊最末尾的那一间房门前,轻轻推开门,眼神往里一放,见里边的床品依旧,白色蝴蝶撒花公主帐子,银色倒钩勾开床帐,柔软的天鹅绒被子带着荷叶边边,阳光透过窗折进来,照得小床熠熠生辉,就好像梦幻里的公主房一般。
公主房依旧,只是不见公主。
李渔徐徐关上门,回过头来,询问小助理:“主卧布置好了吗,我今晚要住下。”
小助理点头:“都已经布置好了,就差小姐你来住了,对了一楼的餐桌和钢琴已经托人找过了,据说餐桌已经找回来了,钢琴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先换其他钢琴放置着,等原来地找到了,再换回去。”
李渔抬手:“先空着吧。”
小助理点头,又说:“也打听过了,之前给江鲜服务过的那些管家,走的走散的散,有地去了好的人家,有的运气不好,至今还在待业,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她们说隔日就能来报道。”
李渔点点头:“很好。”
抬步往门外走。
小助理跟在她身后,好奇道:“李总你的审美真独特,买了别人的别墅不说,布置装扮都要和从前的一模一样,连管家都还要从前的,真是独特。”
李渔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说奇怪吧。”
小助理摇头如筛糠:“不敢不敢,或许你和江小姐有什么渊源,又或许你念旧。”
还未听完小助理的话,李渔晃了一眼,别墅走廊转角处,一个白色人影立在那。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把人看清。
椰树下,静潋站在墙角,双手拎着一个香奈儿粉色手柄包,冲她笑了笑。
李渔脸色一沉,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49章 勾引不成反被引诱
李渔无奈叹一口气,与小助理作别后,迎面走了过去。
从前,她无法想象静潋是如何缠人的,如今她知道了,原来她纠缠人的时候,就是一直盯着你,各种监视你,用那双阴暗潮湿的眼神,朝你放射出无尽的思念。
以至于她不能直视静潋,走过去时,她眼自然下垂,躲避她的眼神,到了她身前一米处停下“擅长私人别墅,就不怕我报警吗?”
李渔的音色带着天然的距离感,本能地在两人中间筑上一堵冷墙,她休想进来,她也不会越过去。
静潋轻咬下唇,把眼一抬,依旧是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要把她眼睛盯穿。
她无法承受如此热烈的直视,又转了半个身。
“我没有擅闯私宅,这里是我以前居住过的地方,我只是来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她对这片海域还有惦念与感情?
还是对这所别墅有感情,抑或是舍不得这里的一花一木……。
不过不重要,李渔并不在意她的心思。
就像她真的做到了,没有去关注她这三年过得如何。
她不想。
“故地已经没有了故人,这里早就物是人非,还请申小姐回吧。”
申静潋不说话,她又说“江鲜出事以后,这片区的旅游景点也荒废了下来,下午之前你若是还不赶上回港口的船,恐怕今晚你要露宿街头。”
说完,她转过身,朝别墅里走去。
申静潋从来孤傲,怕是听不得她这般说她,然而她却没有被她冷走,而是继续跟在她身后。
她也不敢跟太近,两人就距离个两米远。
她走一步,对方跟一步,她停一步,她便也停下来。
“申小姐还要跟多久。”
静潋:“我只是想参观一下曾经住过的房子,参观完就走。”
李渔颇为无奈,本想拒绝,但听她言辞有所退缩,自己也退一步“请,不过,请你参观之后,马上离开。”
“一定的。”
静潋从她身旁走过,努力压制扬起的唇角,走到了她跟前去。
到了一楼餐厅位置,她站了一会儿,伸手指着它:“这里,曾是我和阿鲜一同用餐的地方。”
又指着一旁钢琴摆放处:“那里,摆放着她最擅长的钢琴,每一次饭后,她都会站在钢琴处,手指随意落在琴键上,就能谱成美妙的曲子,整个大厅回荡着她优雅的琴声。”
说着,她又指着另一处:“还有这”
李渔不由打断了她:“申小姐,她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在这追忆过去,更何况,我是一个外人,并不想知道这些。”
她转动脚尖,沿着扶手上二楼,静潋也转过身,紧跟她后面:“你怎么知道,她不在。”
李渔本能地呃了一声,脚步也停下来。
静潋从她身旁经过,斜瞥了她一眼,很快,走向二楼,往西边最里边的房间走去。
李渔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旋即想起静潋房间的布置,连忙抬步跟着她过去。
要是叫静潋看见她的房间布置可不好了。
就在静潋快要摸到门把手时,李渔一个快步闪到门前,用身体挡住她。
静潋的手正好抬起,指尖轻触她的衣角。
她气喘吁吁,低头望着她:“这里不能看。”
静潋没有收手,而是顺藤摸瓜,牵起她的衣角,顺着纽扣,一颗一颗往上摸,她那双眼睛也顺着往上抬,最终与她对视:“为什么,这里曾是我的房间。”
李渔手扶着门框,始终不叫她进来:“现在不是了。”
两人对峙着。
静潋忽然凑上前,踮脚望着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眼中湿漉漉的,瞳孔因为光线减弱,慢慢朝四周扩散,睫毛根根竖起,立在眼前。
李渔一瞬间脑海宕机,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很快,她双手像水蛇一样缠着她的腰,朝她拥抱过来。
她的头依旧仰着,静静地望着她。
李渔屏住呼吸,心跳兀地一颤。
静潋趁此机会,手利落地摸向门把锁,轻轻往下一压,叩开门锁,推开了门。
李渔原本靠在门上,因为惯性,身体不由往后倒去,她后脚抵着门,试图站稳,然而身后没有依靠,身前又压着静潋,她瞬间没有了折力,只好摩擦着门慢慢滑落在地。
好在房间内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她的后背落上去,并没有摔疼。
只是姿势略显不雅。
她平躺着,半曲着腿,静潋则叉坐在她身上,下身穿着一条透明包臀网纱裙,白色玫瑰做点缀,内衬的白色底裙原本刚好遮住秘密点,但是这么一坐,内衬彻底揿上去,紧紧留下一层透明网纱遮身体,一条纤细的腿弯曲着,贴着她,肌肤雪白娇嫩。
还不如不遮呐。
匆匆扫一眼,便收回眼神,她声音带着颤抖:“还不起来。”
静潋丝毫不动,说话时气息在脖颈萦绕“疼吗?”
薄唇凑上前,似亲非亲地在她肌肤上逡巡。
李渔只觉嗓子干涩,噎口唾沫:“从我身上下去。”
静潋腿颤了颤,颤抖的触感夹在月要间,落下一股电流。
她没动,直接把脸侧过来,贴在她身上。
胸前开了两颗纽扣,衣领半敞,她的肌肤柔软地贴着她的胸口,滚烫,而细腻。
“动不了。”
静潋的声音从她胸腔传来,震得她头晕目眩。
“我受伤了。”
她继续说。
李渔低下头:“你怎么了?”
难道是刚刚倒下来时,她的双手先触地,发生了骨折。
不免有些紧张。
正当她一本正经问她时,静潋却说道:“心受伤了,痛得发颤,连带着四肢也颤抖起来,动不了。”
脸蛋儿蹭着她的肌肤,像是撒娇。
李渔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她伸出手,扶着静潋的腰,用力将她握住,把她从身上端起来,挪到旁侧。
静潋身上的裙子慢慢褪下来,遮住她的体面。
李渔目不斜视:“参观过后,请你自行离开。”
说完,她站起身,离开了卧室。
静潋曲着腿,抬起头正要说什么,见门缝就剩下一片虚影,早不见她人影。
她就那么不讨人喜欢?
她叹口气,转头看向房间,见房间摆放,布置,床品用具,一如从前,刚刚黯淡的眼神,再次燃起了希冀。
李渔刚走出没两步,静潋又跟了上来,她丝毫没气馁,依旧说道:“别墅这么大,你一个住不害怕,孤独吗?不如,我今天留下来陪你。”
她大跨步走在前,不想理她“不需要。”
静潋小跑着跟她:“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学会了做粥,市场上有各类小海鲜,我给你做一个海鲜粥吧。”
李渔沿着楼梯下来,往别墅外走,一面回答:“我自己会做。”
静潋双手攥紧,一直跟着她往前,走出别墅大门,走出别墅前的花园,走到停车场,她一直不停示好。
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不需要。”
到了停车场,李渔招呼了一辆旅行巴士,拉着静潋的手,把她推上小巴士,对着司机说,送她去码头。
静潋被她强行推上车,又被绑好安全带,还没坐稳,车子就载着她开走了。
她不能跳车,只好回头看李渔,李渔站在原地,看向别处。
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她便一直望着她,望着她,直到车子开了老远,视线中,李渔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她才依依不舍转过头,吸了吸鼻子。
李渔回到别墅顶楼,抱臂站在高处,看着旅行小巴士载人远去。
沿海的公路呈半月牙状,道路蜿蜒曲折,小巴士一路爬坡上坎,很快,消失在山那边。
夕阳落在她脸上,勾出她显得落寞的轮廓,她踮脚试图看更远,然而什么也看不见了。
人就是这样,看见了就躲,看不见又找。
她在找什么呐。
月升日落,夕阳勾出的长条身影渐渐缩短,人影变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圈住她的双脚。
她竟不知自己已经画地为牢,站了许久了。
李渔回到大厅,只觉四周安静诡异,就连自己喘口气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一下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将别墅所有灯打开,在音乐公园处放起了音乐,独自搬出烧烤架,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海鲜。
坐在喷泉池旁,听着音乐,看着夜景,烤着烧烤,暂且将孤独驱散。
月亮爬上了椰树顶,从上方落下来,撒在花园白色围栏上,围栏爬满了绿色蔷薇叶片,正是四月,有几朵蔷薇花点缀在周围。
李渔望了一眼风景,又低头往生蚝上浇了勺蒜蓉汁,烤了没一会儿,生蚝肉被烤得滋滋作响。
她拿出夹子,刚把生蚝夹到餐盘,还没来得及吃,便听见花园外传来石子声。
李渔抬头看去,见花园栅栏外,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洁白的衣服,猫着脑袋,从栅栏顶部,放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烤生蚝。
李渔讶异地张了张嘴,缓缓起身,走到花园门前,隔着栅栏看她。
“你怎么还没有走。”
静潋视线从烤生蚝身上落在她身上,她抿唇咽口唾沫,而后说道:“因为,最后一班船已经开走了,巴士司机也下了班,我只能走过来了。”
走?
这得走一个小时吧。
李渔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晒得微微泛红,满脸汗液,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贴在脸颊上。
看上去十分可怜。
接下来,她说的话更显可怜:“太晚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可以暂住在你的别墅里吗?我给你付房租,一天晚上,一万,如何?”
旅游景区附近的别墅大多价格在1000元到5000元不等,她这是给了她双倍的价钱。
李渔望着她,沉默不言。
静潋拢了拢耳发,眼神幽幽:“或者你要别的什么服务也行。”
李渔扬起手里的镊子:“你会什么?”
她眼睛放出光芒:“会修剪花园,会端茶递水,会收拾海滩垃圾,洗衣做饭,也可以……陪床。”
说完,她咬着下唇,眉眼低垂,就像是等待人牙子主人发话。
李渔嗤笑一声:“申小姐如此贱卖自己,申氏集团的股东答应吗?”
静潋沉默不说话,继续低眉顺眼。
李渔心里想着,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海边,出了事可不好了,说道:“进来吧。”
她拘谨着推开*花园门,慢吞吞走进来,走到烧烤台处,打算做点什么。于是拿起蒜蓉汁,一勺一勺浇在生蚝上。
她皮肤本就晒得通红,被火那么一烤,又热又痒,于是一边烤,一边用手肘在裙子上轻轻摩擦。
李渔看见了,站到她身旁,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生蚝汁,轻轻撞开她:“你去吃东西吧。”
静潋犹豫了会儿,才哦的一声,折回到小桌上。
原来,她还是关心她的。
静潋朝她投去一瞥,见她长身玉立,卷起衣袖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小手臂,手指纤细,骨骼分布匀称,灵活地用着夹子,不知不觉看直了眼。
李渔搅好了蒜蓉汁,这才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拿起一只生蚝,将肉挑起来,对着它吹了吹,吹凉了,递到李渔嘴前:“你吃这个,这个大。”
低姿态,低自尊,那个高傲的申静潋,也有今天。
李渔顺着她看过去:“这算什么。”
静潋眨眨眼:“算服务,我付的房费。”
她饶是有兴致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个行为,已经算得上勾引了。”
勾引?
这就算勾引了?
静潋眉一挑,似乎不认她这个理,她背靠着座椅,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双腿朝着她,分开了些,从这个视线,隐隐能看见双膝之间,再往里看便看不清了,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底的深渊。
便是这样的看不见,才足够吊人胃口。
“我什么也没有做,李小姐你想多了。”
身体前倾,凑得越来越近。
李渔本能后退:“申小姐,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申静潋耸耸肩:“可惜你并不爱你的未婚妻,你知不知道,这样和她在一起,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李渔调侃:“这个嘛,不用你管,就算我真的不爱我的未婚妻,我也不待见你,和你不会有任何关系。”
静潋缩回手,慢吞吞地想了一会儿,看来,她还是要使出杀手锏才行。
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勾引。
勾引,是要怎么开始呐?
如果对方很排斥自己,她又要如何开始。
饭吃到尾声,两人简单收拾好残局,往室内走去。
李渔瞥了她一眼:“别墅构造你比我清楚,你回房洗洗就睡吧。明天一早早点回去。”
洗洗就睡?明天回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怎么会轻言放弃。
她问道:“你去哪儿。”
李渔说道:“天气热,我去游游泳。”
游泳?
静潋眼前微微一亮,她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回到房间,她兴奋地踮脚在房间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套穿白连体的泳衣,换好衣服,站在落地穿衣镜前,仔细端详自己。
衣服还算保守,前胸成u领设计,双肩带着荷叶边边,下身是一条四角荷叶边边裤子,正好包裹住臀形,露出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双腿泛着珍珠般莹润光芒。
她将头发挽起,露出整个额头,凑到镜子面前,在淡淡的白唇上点了殷桃粉的口红。
这样看着便有气色多了。
静潋深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朝顶楼泳池走去。
顶楼泳池设计别致,不同其他的泳池,泳池成半月形状,边缘红色火焰熊熊燃烧,中间盛着黝黑的水,看着就像一团火包围着月牙泉。
静潋看了一圈,见一旁蓝白条纹躺椅上放着浴巾和手机,却不见李渔的人。
她慢慢走到月牙边缘,望向水中,星空倒映在泳池中,她水波晃动,看不见里边有什么人影。
奇怪,人呢?
她蹲下,将头探出去,在水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须臾,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飞速从水底蹿上来,水唰啦溅她一脸,她下意识闭了眼,用手捂脸,挡住部分水滴。
耳边有人笑了笑,她张开指缝,看向泳池的人。
江鲜穿着一套黑色潜水服,头发全部倒在脑门后面,湿答答贴在头上。
整个脸全部露出来,面颊饱满,五官立体,高挺鼻梁顺下来,露出清晰下颌角。
水从她脸上一滴滴往下滑,顺着脖颈线条滴落身体,她虽穿得紧身,但看得出她胸脯鼓鼓,腰肢纤细,看上去,身材比她要好多了。
她默默吞着口水,心想,勾引人不成,反被人勾引了。
李渔单手支在泳池边缘,仰头看着她,大半个身子露在外边,她笑着问她:“你要下来游泳吗?”
静潋眼睛眨了眨:“可以吗?”
“自然,我还没有小气到,不让你游泳的道理。”
说完,她眼神直勾勾看着她。
静潋借此机会,挺了挺她并不存在的胸,坐在泳池边缘,将双腿垂下去,落在水中,慢悠悠晃动着脚丫。
清水荡开一个个涟漪,她故意弯腰,双手掬起一捧清水,往自己脖颈浇灌,发感叹,好舒服啊。
水顺着脖颈流向锁骨,流向胸口,流向腰肢,沾湿了一身衣服,薄薄衣服被打湿,透出一痕肌肤。
静潋手拖着鳃,朝她放出一抹羞敛的目光。
李渔眨眨眼,伸手朝她勾了勾。
她凑上前,李渔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的目的很明显,你的行为很……可笑。”
说完,她还没来得及脸红,只听一阵水响,李渔已经仰泳游走了。
静潋羞得心跳飞快,脸上连着脖子红成一片,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这才开始第一步,不能退缩。
冷静好后,她顺着泳池往下滑,整个人没入水中。
她见李渔去哪儿,她便跟着去哪儿。
但是李渔游得飞快,见她来了,便滑溜地游向一边,丝毫没有给她近身的机会。
或许是池水太凉,抑或许是皮肤晒伤的缘故,静潋感觉身上又疼又痒,她不打算再去追李渔,折回岸上,检查自己发痒的部位。
李渔在泳池自由游着,本沉浸在和静潋你追我赶的游戏中,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池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游,而另一个人已经上岸。
静潋坐在躺椅上,露出难受的神情,小手不停地抓着胳膊四周。
李渔停下游泳的动作,水响声倏地一停,周围的涟漪也渐渐平息下来。
她怎么了?
不会是在耍什么心机吧。
李渔观察了一会儿,见静潋不像是在耍她,且不停地哼哼唧唧着,她才徐徐上岸,走到她身侧蹲下。
“怎么了。”
静潋眼尾微红,红唇轻咬着,手不停抓着胳膊,胸口,还有后背。
一条条斑驳的红痕凸起,在雪白的肌肤上万分刺目。
“别抓了,小心留下印子。”
李渔抓着她的手腕,制止着她。
静潋抬起双眸,眼尾红且湿,她嘴唇翕动:“可是,好痒啊。”
李渔无奈看着她,鼻息叹出一口气:“谁让你不做防晒就走回来的,不晒掉你一层皮,你是不会长记性。”
对方咬着唇,无辜地望着她。
“房间里有晒伤药,回去自己上。”
说完,她抬步走在前面。
打湿的潜水服紧紧贴着她的腰肢、臀部、大腿,勾出她曼妙曲线。
静潋望着她的背影,痴痴跟了过去。
简单冲洗了一下身子,换好干净睡衣,静潋坐在床边,等李渔拿药来。
没一会儿,李渔敲开了门。
她站在门边,换了一身蓝色蚕丝交领睡袍,纤长的手指夹着支白色药管,随意转动了下:“过来拿。”
静潋双手抱着肩,湿答答的头发遮着一半眼睛,她抬起眸,朝她道:“走不了,你帮我递过来。”
李渔明显不想进她房门半步,她将药管扔在床上,就要转身离开。
静潋哎的一声。
“又怎么了。”李渔背对着她,无奈地叹气。
须臾,耳朵后面传来一声请求:“我擦不到背,你能帮帮我吗?”
李渔犹豫再三,最终转过身来,大步走向她床边。
“转过去。”
她歪歪头,命令静潋。
对方乖巧听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重新拾起药管,坐在床沿,她抬手,将她头发拨开,露出一整块光洁的背,背部肌肤白皙,瘦削到可以看见蝴蝶骨和脊骨,蝴蝶骨周围洇着几处晒红的痕迹。
她一面几擦药膏,用手指涂抹在她伤口处,一面说:“怎么这么瘦。”
静潋被她戳着骨头,后颈脖不忍缩起来,她有些害怕:“自从你走后……。”
李渔的手在脊背上一顿。
静潋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立即停住了。
改口:“自从阿鲜走了以后,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自然瘦了。”
切。
李渔继续涂抹:“想不到静潋小姐还是重感情的人,你的妹妹呐,没和她在一起啊?”
静潋见她忽然问起妹妹,便知道她是吃醋,于是说道:“她是我妹妹,我和她在一起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她。”
说完,又补充道:“快到月底了,每次一到月底,她的月经期间,眼睛和嗓子都会发病,估计正在医院,接受着治疗。”
“发病?发什么病?”
静潋侧过脸:“也不是什么病,她的右眼和嗓子是从捐赠者那里拿的,器官和她的有些不匹配,所以,每到她经期,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她的右眼和嗓子都会疼痛,据她所说,病发的时候,宛如蚂蚁撕咬,蜜蜂扎喉咙。”
这么严重。
李渔暗自庆幸,这不活该吗?
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说她的眼睛和嗓子是受人捐赠的,那么请问,是谁捐赠给她的?”
“据说,是一个临时主人捐赠给她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了。”
看来,当初她的推断是对的,静潋果然不知道她自己被微微囚禁起来的事。
更不知道她的眼睛和嗓子被换的事。
不过,这也不足以让她原谅她。
李渔涂抹好她的背,说道:“捐赠者是谁都不知道,该不会是非法买卖的器官吧。”
静潋背脊挺直:“怎么可能?”
她转过身,望着李渔:“你难道知道些什么?”
李渔摇摇头:“我哪儿知道,不过你说她月经期间发病,疼痛难忍,犹如蚂蚁撕咬,蜜蜂蜇喉咙,我就想着,这便是现世报,活该。”
最好那眼睛和喉咙在她身上也用不了多久,必须取出来才好呐。
静潋狐疑起来,江鲜虽然不喜欢微微,但也不至于咒她活该,难道两人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
她不由道:“你这么不希望她好?”
李渔哼笑一声,把药管塞她手中,从床上下来:“她好不好,与我何干。我只是觉得,她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该遭罪了,这点痛算什么,那被她取了眼睛和声带的人才痛呐。”
说完,转身便走。
静潋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微微漂亮的眼睛和熟悉嗓音,陷入了深思。
第50章 这次是她被丢下
夜里,静潋将天鹅绒背拉至胸前,将两条胳膊撩在外面,一边想着白天的事,一边沉沉睡去。
尸狗魂魄再次调皮地将她带到露明灯塔附近,她于一片灰蒙蒙的雾色中,沿着悬崖的人工石梯,逶迤往上爬。
灯塔之上,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旗袍背对着她,海风呼呼从耳边刮过,撩乱她的头发,她手里握着一枝红色玫瑰,玫瑰刺入掌心,有鲜血顺着玫瑰根部滴落下来,她闻到的不是玫瑰馥郁的香气,而是新鲜的血液气息。
“阿鲜,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危险,快下来。”
不知道怎么的,静潋的双脚被钉在原地,就像钉子将她禁锢起来,她不能行动,只好冲着江鲜呼喊。
“别乱动,危险。”
江鲜踩着仅有十厘米宽的台阶上,原地转了个身,面对着她。
她原本低着头,三七分的刘海盖住她右眼,只露出下半张精致的小脸。
忽然只见,她右边脸颊滑落一道鲜艳的红痕,静潋屏住呼吸,仔细一看。
江鲜徐徐抬起头,微风一吹,露出右边眼睛,眼睛已经不在,仅剩下带着血洞的眼睛。
她的视线一下被卷入漩涡中,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破碎的右眼:“微微?”
对方没有说话。
“不,你不是微微,你是江鲜,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鲜轻轻扯起唇角,似是无奈地笑着,发出一丝低哑的轻叹,像是哭泣。悬崖上的风越来越大,海浪滚滚,掀起嘶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人前去。
江鲜将后背一扬,脚下趔趄,整个人顿时朝后倒去。
静潋疯狂地喊着,不要,江鲜,不要,她冲出了禁锢,跑上前去,试图去抓着她。
然而她什么也没抓到,海底发出一声嘶吼,澄澈的蓝色海水顿时被鲜红的泡沫渲染,回过神来,只见地上遗留一朵红玫瑰,再不见江鲜。
静潋从梦中醒来,醒来时,眼角衔着滴泪珠儿。
三年来,她无数次被同样的梦惊醒,而这次不同,这一次,江鲜转过了头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右眼不见了,为什么她没和她说话。
她从床上坐起,翻开手机,将她与江鲜最后一次视频通话翻出来。
同样的穿着,同样的地点,江鲜没有说话,她没有转过头来,所以,她看不见她的全貌。
什么意思,江鲜的眼睛和嗓音都出问题了?
而与此同时,微微的眼睛和嗓子都好了?
难道……。
结合李渔昨日给她说的话,什么,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难道,微微的眼睛和声带,都是江鲜的?
她不敢深想,也不敢贸然去问微微,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切不能打草惊蛇。
半夜,她掏出手机,给小玲发了微信:“小玲,帮我查个事。”
简单说了两句,便没有再打扰。
她靠在床头,无心睡眠,一直望着梳妆台上的玻璃器皿笼罩的玫瑰枝条,窗外幽蓝冰冷光芒反射在透明器皿上,渐渐变得柔和,柔软,金黄。
翌日到了。
静潋早早洗漱装扮,穿好蓝白法式连衣裙,将玻璃器皿捧于掌上,守在李渔门口。
早上七点半,李渔准时从房门出来,她一拉开门,准备沐浴一下清晨的阳光,却不想门一拉开,一阵馥郁的玫瑰香气袭来,静潋站在门口,冲着她微笑,身上自带柔和光芒。
李渔眼神凝固了一会儿,才挪开,语气几乎不留情面:“你怎么还没有走。”
静潋已经对她的冷淡无所畏惧,她不再是那个别人恨她一眼,她就逃走的人。
她朝她上下打量一眼,见她穿着休闲的灰色休闲套装,说道:“你今天也休息对吧。”
李渔嘴角抿平,出来后关上门,绕过她,打算往楼下去。
静潋一手捧着玫瑰,一边提着裙子,小跑着追着她。
李渔觉得她阴魂不散,下了楼后,她倏地停下,转身。
对方正好撞入她怀中,哎哟地退了两步,一面护着手中东西。
她朝她怀中的东西看了一眼,说道:“你端个树枝做什么?”
那树枝种在培育土中,树干干枯,树叶枯黄,就连花骨朵儿都掉光了。
静潋忽地把它凑到她眼前:“这个是江鲜临走前送我的玫瑰,我养了它三年,一直带在身边。”
养了三年,带在身边?
李渔不可置信地望着它:“三年?三年的树枝都还能活着,你骗谁呐。”
当初她弃之如敝屐,如今又为何养在身边。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无聊。
静潋没和她争论,只说道:“你能给我一滴血吗?就一滴。”
干吗?
又来测试她是不是江鲜。
且说她就算是江鲜,但是现在这副身体可不是江鲜了,那鲜血不一样了,重新浇灌上去,花能开吗?
她摇摇头:“我如此金尊玉贵的人,你让我给你的花当化肥?”
静潋解释:“不是的,因为这里很适合它的生长,原本,它已经枯死,可昨天我带着它来这里以后,它竟开始吐芽了。”
说完,手指着枯黄叶子缝隙那儿豆芽似的叶子。
“说明,别墅很适合它生长,别墅主人的气血,是能让它重新开花的。”
李渔无语地瘪瘪嘴:“不给。”
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往门外走去。
静潋并不气馁,看对方神情,定是知道这玫瑰花的来历。
她之所以想要一滴血,只是想要知道,她是否还爱她。
如果爱,玫瑰便能重新开花。
她将玫瑰花重新置放好,跟了上去。
深圳罗湖区仙湖植物园,弘法寺。
临近月底,前来烧香的人络绎不绝。
香客依序进入庙中,各自分流去往不同的菩萨那进行拜谒。
微微身穿黑金新中式连衣裙,手里掐着一圈翡翠十八子,她自门口领了香,依次进入庙中,前往药王菩萨那拜谒。
上香,敬四方天地,跪拜药王菩萨,行三拜之礼,她心中默念,祈求本月的折磨来得轻一些,让她平稳度过发病时期。
耳边的钟鸣余音缭绕,似乎将她的心愿带给了菩萨。
行了拜别之礼,她才徐徐起身,从寺庙出来。
每年都要捐赠三百万给寺庙的香客,自然是由方丈送出来的。
方丈笑吟吟送着她到门口,与她寒暄着几句。
小猫跳到她身旁的台阶上,微微一面摸着猫,一面说:“小东西们都有住的地方了吧。”
方丈打了个揖:“都有了,这四周的流浪小猫,都有我们寺庙保护着,它们是吃得好,住的也好。”
“劳烦方丈了。”
说完,微微与她作别。
走之后,四下的香客都议论起她来,说她是个大善人,是深圳市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
走出寺庙,微微刚上了车,面色沉静下来。
小助理在前面开着车,一面向她汇报:“夏小姐,申小姐最近在罗湖一带活动,她似乎。”
微微掐着翡翠子,响声忽地一停:“有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的。”
小助理点头:“她似乎迷恋上了一个女人,正在努力追求那个女人,且已经和那女主住在了已经逝世的女明星的别墅里。”
后视镜中,微微垂下的眼睫一掀,放出凌厉可怖的眼神,她紧紧掐着翡翠佛珠,眼中的怒意愈发强烈。
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她一次又一次输给别人,为什么轮到了一个陌生人,都轮不到她。
她双手拉紧翡翠珠串,将细线绷断,珠子顿时呈滚珠落在车上,一颗又一颗。
小助理不敢出声,静默地望着前方。
“去找她。”须臾,微微望着自己被线勒得发红的手指,冷冷地道。
“是。”
罗湖李家,顾盼正在为婚礼筹备准备请柬。
她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为确保诚心诚意,每一个嘉宾的名字,都由她亲自提笔书写。
李父坐在一旁喝茶,李母则在一旁将她写好的请柬装入信封中。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不过一上午工夫,顾盼就已经写了百来个嘉宾的邀约函了。
李母说道:“盼儿,歇一会儿吧,已经差不多了。”
“好。”
顾盼搁下笔,起身去煮咖啡。
没一会儿,电话响起,她见是钢琴助理打过来的,便接起来,夹在肩膀上,一面萃取玫瑰花露在拿铁咖啡中。
“顾老师,不好了,我发现李渔养小三了。”
顾盼听到这,调试咖啡的动作一顿,她放下咖啡勺子,拿起电话,匆匆往门外走去。
走到花园,确定无人在听后,她才继续问:“怎么说。”
“李渔最近不是买下了江鲜的别墅吗?昨天她到了别墅,小三也跟着去了,据目击证人说,两个人还在海边烤了烧烤,听了音乐,游了泳,关系可亲密了。”
听到这些,顾盼四肢颤抖,她险些没有握紧电话,声音也颤抖起来:“别墅在哪儿,发个定位过来。”
挂了电话,她才想起来,为什么李渔要买下一个别墅,原来是想金屋藏娇。
为什么,她从没听说过李渔有喜欢的人,看来,是她保护得很好了。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色,能赢得李渔的心。
这件事情,还不能让二老知道。
顾盼重新整理好心情,回到房间,找借口朝二老告别:“有个学生说,有一小段不知道怎么弹,我过去看看。”
李渔走出别墅,到停车场,打算开旅行宝宝巴士绕幽月岛逛一圈,再选一个海风和煦,沙滩干净的海湾躺平。
她选了一个外形是小猪佩奇的宝宝巴士,坐上驾驶室,还没开出去,副驾驶便蹿上来一个人。
宝宝巴士旅行车十分小,静潋腿和她的腿挤在一起,她自顾自系好安全带,整理好裙摆,做好出发的姿势。
李渔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跟上来做什么。”
静潋拢拢遮阳帽:“因为,这里没有其他的车了。”
海湾道路狭窄,只有旅行巴士能通过。
且这辆宝宝巴士只有两个座位,所以,她只能坐她旁边。
李渔笑了一下,单手打着方向盘,轻点一脚油门出去:“也好,我送你去码头,你该回去了。”
静潋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按开她方向盘的音乐播放键,宝宝巴士上播放着儿歌《两只老虎》。
就这样,宝宝巴士一边放着儿歌,一边载着两个人,往幽月岛海岸线开去。
海岸线崎岖不平,爬坡上坎的,宝宝巴士不同于小汽车,底盘十分不稳,就算是撞到一个小石子,也会十分震动。
静潋体重小,好几次险些被弹起来,好在她系了安全带,每一次还未弹出去,就被安全带抱了回来,撞在坚硬的座椅上,屁股生疼。
前方又是一个巨大的陡坡,静潋咬紧牙关,双手掐着座椅,指甲剐蹭在塑料座椅上,发出刺挠声音。
就在上坡时,李渔忽然伸手过来,大手握着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固定住:“你或许可以抓着我。”
目视前方,准备提速。
静潋眨眨眼:“是可以的吗?”
她没有问,只说好。
然后把身体倾斜过去,双手抱着她的腰,把头也埋在她的怀里
让她抓着她,不是抱着她。
算了。
她一脚油门踩到底,宝宝巴士冲上坡,轻跃开地面,静潋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她闭着眼,小脸揉进她的怀里。
车子落地以后,怀中的人跟着惯性弹了弹,车子停稳,她方才憋着的一口气,才徐徐吐出,喷在李渔胸口。
胸口痒痒的,像是小爪子挠了她一下,伴随着《两只老虎》的歌声,李渔匆匆摇摇头。
两个快奔三的成年人,真是可笑。
“谢谢你。”
静潋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腰,抬头朝她瞥了一眼。
宝宝巴士到了码头,李渔点了一脚刹车,歪头看了眼海上轮船,冲着静潋道:“下车。”
静潋迟疑地看着远处,低声道:“你一会儿,要去哪儿?”
她抬了抬下巴,盯着远处柔软似面粉的白色沙滩:“度假,不过,你该下车了。”
她以为,厚脸皮的静潋会继续缠着她,本想着,她缠她一下,她就勉为其难,带着她一起躺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一个人陪伴也是好的。
没想到,静潋低头哦了一声,她松开安全带扣,跳下宝宝巴士,朝着码头走去。
李渔原本靠在巴士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叹她应该松口气才是,为什么,竟有些不舍。
她盯着她远去的身影,静潋忽然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
她匆匆撇开眼,装作没有看她,点了一脚油门,往前面开去了五百米远。
车子停在白色沙滩处,李渔跳下车,往蓝白躺椅上走去。
一直没有回头。
别回头,她心里想着,最好以后对方都不要再来纠缠她,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心,不能被她搅乱。
找了一处躺椅躺下,戴上太阳眼镜,李渔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欣赏着海景。
瞧瞧这天,这海,这风,让她感觉无比歉意与自由。
没有静潋打扰真是好啊。
她迎面趴了一会儿,又翻面,匍匐着趴了一会儿。
浑身放松,只觉得身体懒洋洋的,就是有点渴,要是有椰子水喝就好了。
没一会儿,耳边传来脚步声,一个椰子瞬时递到她眼前。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幻觉,于是伸手勾开太阳眼镜,看清楚了,的确是一个椰子,上面插着柿子。
而握着椰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静潋。
“给你。”
李渔瘪瘪嘴:“你怎么还不走,咳咳。”
她坐起身,接过她的杯子喝了起来。
静潋就着她旁边躺椅坐下,手里也抱个椰子。
她脱下鞋,光着一对小脚,摇摇晃晃地:“因为,我看你很孤独,所以过来陪你。”
说完,她歪着身体,捧着椰子冲她一怼:“干杯。”
李渔觉得她十分幼稚,这么幼稚的事,她才不会做。
手却鬼使神差端起椰子,和她碰了一下。
静潋笑得十分开心,她转动着吸管,一面说道:“我们拍照吧。”
李渔还未答应,只见旁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天气本来热热的,那人站在她身旁,高挑影子笼罩在两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
静潋顺着影子看向那人,她穿着十分清凉,一套纯白色的比基尼,外罩半透明撒花披肩,身材若隐若现,看得出来,熊大臀翘。
静潋纳闷,这人是谁。
女人旋即勾开太阳眼镜,露出那一双妩媚的眼。
顾盼。
静潋坐直了身体。
李渔掀眼皮看了一眼来人,也怔了一会儿,她没动,半躺着问她:“你怎么来了。”
还穿成这样。
顾盼笑吟吟,心道,还好意思问她她怎么来了。
她来捉小三来了!
只是她没表现出来,眼神直溜溜盯着静潋,笑着说道:“我听说,我家阿渔和一个朋友来了别墅度假,本想看看是谁,不承想,原来是申家大小姐啊。”
朋友,两个字,她加重了音调,很明显是讽刺她来的。
静潋本就不占个好,如今被她讽刺,她没话说,只友好地同她打了打招呼。
“顾小姐。”
顾盼上下扫了她一眼,心里想着,这是第几次看见申静潋了,一次是在订婚宴上,还有一次,她记不清了,但是似乎每一次见她,她都和李渔牵扯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如今看来,这个申小姐的确对阿渔有点那样的心思。
阿渔呐?
顾盼心中发慌,阿渔既然能带静潋在海边度假,不带她,足以见得,两人关系匪浅。
但是目前来说,似乎还没有到情人的层面,不然,刚刚她看到的就是两人在海边激吻的画面了。
不管怎样,她才是阿渔的正牌未婚妻。
这样想着,顾盼轻轻掀开身上披肩,露出曼妙的身材,很自然往李渔身旁坐。
李渔见她坐下来,稍微挪了一下身子,空出半边躺椅给她。
顾盼轻轻靠在她身前,挑眉看向静潋:“申小姐,能帮我们拍照吗?”
拿出手机,点开了照相机,把手机递给静潋。
李渔没什么动静,她手肘撑在躺椅上,半躺着,侧面看着静潋。
面对顾盼的接近,她没有表现出排斥和抗拒,而是欣然接受。
静潋收回了眼眸,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对准两人。
顾盼双腿也抬上躺椅,一只手勾着李渔的脖颈,故作依偎。
一张,两张,三张,顾盼要拍什么,李渔都十分配合。
两人在一个镜头里,并没有做出格的举动。
但是,静潋强烈地感觉到了,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
拍好了,静潋放下手机。
顾盼开心地过来,谢过她后,拿回手机,转身和李渔分享。
“阿渔,你喜欢这样吗?”
凑上去,和李渔亲密着。
李渔也想借此机会,让申静潋知难而退,她没有拒绝顾盼的靠近,倒是很自然把手落在她肩膀上,凑到一起选照片。
静潋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手足无措,想要离开,又显得欲盖弥彰,想要开口,话刚刚到嗓子眼,她却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于是压着嗓音,没有说话。
她不是不喜欢顾盼的吗?为什么,还那么亲密。
她们,有过关系了吗?
成年人,有过关系很正常的吧。更何况,顾盼身材那么好,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身边,李渔能忍得住吗?
她们在床上,是什么样的啊?
静潋眨巴眨巴眼,脑海闪现两人亲密画面,不由自主地,脸越来越红,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短短一个小时,她却像是过了许久许久。
顾盼依偎在李渔身旁,见李渔脸上没什么神情,倒像是有意和静潋疏远,这样的举动不由叫她生疑,李渔是为了避嫌故意这样的吧。
总而言之,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她才能确定。
所以,她决定留下来。
中午时分,太阳十分毒辣。
顾盼重新拢了拢披肩,用手扇着:“阿渔,我们回别墅去吧,这里太晒了。”
李渔坐直身体,点点头。
顾盼看向静潋,没有遗忘她:“申小姐,我们走吧。”
申静潋麻木地站起身,气息奄奄的,点点头,跟在两个人身后。
顾盼挽着李渔,她则挽着小挎包,孤孤单单地跟着。
到了停车场,顾盼才惊呼:“哎哟,这个宝宝巴士只能坐两个人,怎么办。”
她瞪着眼睛,朝静潋看道:“申小姐,你一会儿跟着旅行巴士回来可以吗?我和阿渔先回去。”
也不和她商议,就直接把她排除在外。
静潋朝李渔看了一眼,李渔垂着眸,并没有看她,看来,是默认要把她丢下。
她咬着腮帮子,努力保持着音色的平和:“嗯。”了一声。
顾盼垂眸望着她,似乎在发笑:“那么,委屈你了。”
不委屈……。
两人开着宝宝巴士,扬长而去,留下一丝灰尘给她。
李渔望着后视镜,见小小的身影倒映在眼前,她十分瘦小,单薄无依,垂头丧气,看着十分可怜。
她心中一动,轻点了一下刹车,本想折回。
却看见镜子中多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中式裙子,站在申静潋身旁,用手扶着她的肩。
瞳孔猛地一缩,她认出了那人,是夏微微。
“怎么了?”顾盼见她忽然停下车,转头问她。
李渔屏住呼吸,手紧了紧方向盘,咬着下唇摇头:“没什么。”
轻点*油门,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