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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请别伤害微微

快艇一路向南,天色愈发阴沉,海面波涛汹涌,眼看着就要下大雨。周围的风声肆意从头顶呼啸而过,掀的头发凌乱。

微微隔着凌乱的头发看见远处一艘破旧的木船,瞳孔闪了闪:“你要将她送去哪里?”

他沉思片刻说:“菲律宾,走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又是知名艺人,国内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短时间内,我都不会回来,等风头一过,我便带她回来,正式迎接我的明牙。”

说这话,他丝毫没有一丝歉疚,仿佛那人生来就是为人服务的工具,她没有自己的思想,情感,也不配痛苦。

他看向木船,眼睛中的光芒越发明亮。

微微有时候都在想,自己为何是他的女儿。

视线落在江鲜身上,她因为打了稳定剂,目前还未醒来,整个人蜷缩在游艇下,修长的身体早已歪歪曲曲。

快艇开到木船下,有船员前来迎接。

还未到夜晚,四下却漆黑一片,乌云像锅盖盖着苍穹,四周只留一条圆形缝隙,透进来微弱的光芒,闷雷在头顶滚滚而过,闪电划破天空,照在她们身上。

刚刚把江鲜移到甲板上,微微转过身,举目一望,见不远处闪烁着船灯。灯光朝她们驶来,再近一些,她看见了一艘灰色游艇。

此时,夏仲心也看见了,他朝远处一望,眸色凌厉了几分:“为什么会有人来。”

微微望着海面,并不回应。

夏仲心拿出望远镜,对着游艇上一望,远远瞧见了静潋,她立在游艇正前方,头发被风扬起,目光坚定。

游艇上还有几个黑衣人,想必是来抓人的。

夏仲心立即放下望远镜,心想,木船开不过游艇,左右会被她追上,他转而吩咐微微,和她一起,把江鲜重新抬上快艇,赶紧离开。

然而微微纹丝不动,风扯起她裙摆,猎猎作响,她站得笔直,一声不吭地望着远方。

夏仲心见使唤她不动,内心的血液顿时喧嚣起来,她是他生的,生命是他给的,她竟敢忤逆她。

他一把掐住微微的后脖颈,迫使她转过头来,面向她,毫不留情地朝她挥了一个大嘴巴子,这一掌十分用力,响声比天空的闷雷还要大,打得微微闷哼一声,嘴里咳出鲜血,眼罩也在一瞬间被扯飞,黑色的眼罩揭开,飞向海里,徒留一只可怖的右眼。

闪电落在她脸上,照得明明白白,她右眼闭着,双眼交合处有一道乌红色的缝合伤疤,就像是眼睛上爬了一只有毒的蜈蚣。

微微忽然笑了,那只有毒的蜈蚣像是跳起来,要咬他的手指。

夏仲心再次举起的手发麻,他吓得后退两步,狂吼道:“恶心死了。”

微微并未在意他的评价,她笑着,一面伸手在身前比划:“父亲想要全身而退吗?”

闪电再次落入她的眼睛里,不过不是她受伤的右眼,而是吊诡的左眼。

头一次,他感觉到,他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儿。

游艇在海面上开着的时候,静潋远远便看见了那艘白色快艇,快艇停在一木船旁边,上面已经没有了人。她抬起头,隐隐约约见三两个人影在木船的围栏前。

海面罩着云雾,船体摇晃,她看不太真切,便从船员那要来了望远镜,她将望远镜贴在眼前,透过镜片看去,见一个江鲜,一个微微,两人用麻绳捆绑起来,各自立在夏仲心两边。

江鲜还未醒,她垂着头,头发在她头顶肆意张扬。

微微却仰着头,眼罩不见了,眼睛上的伤口暴露出来,她依稀看见,右眼伤口处被撕开了一条血色的缝,鲜血从眼缝里滴落下来,淌过脸颊,留下斑驳血渍。

静潋心头一紧,险些呼吸不过来,她徐徐放下望远镜,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

她希望看见的是幻觉,是海市蜃楼,是她的想象。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远处有龙吸水现象,水柱从海底冲向天空,海天相接,风声在耳边肆意地刮。

她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游艇越开越近,近到她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晰地看见江鲜和微微的处境。

近到,她似乎能闻到微微眼睑上的血腥气息。

近到,那个始作俑者狰狞的面容,映在她眼前。

“你有点本事,申静潋。”

夏仲心嘲讽:“不过也仅限于此。”

静潋咽口唾沫,她不敢轻举妄动,努力保持着平静,看着他:“你已经逃不掉了,放了她们,你还能免于死罪。”

夏仲心呵呵笑着,笑声在滚雷声中愈发可怖,漆黑的海平面上,他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一颗颗獠牙仿若锋利的利刃。

笑完后,他压低嗓音,由于常年抽雪茄,他的嗓音带着颗粒感,在鬼魅的海洋上穿梭:“你以为你装傻充愣,我不知道吗?”

静潋装失忆这件事,本就十分牵强,夏老头子不拆穿她,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静潋冷静自持,清冷的嗓音传达过去:“你知道我装失忆这件事,难道我就不知道吗?”

两人僵持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静潋想法拖延时间,因为她刚刚在来的途中,已经给警察打了电话。

相信不久,警察就会跟上来。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伤害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了,你对她难道没有一丝感情吗?”

她仰头望着他,凝视着他的眼。

藏在眼镜下的那一双眼,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没有。”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感情不是相处出来的。

感情是第一次见面,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培养起来的不是感情。

“可你也不至于杀了她。”静潋这一声近乎嘶吼,眼泪也充盈着眼眶,慢慢滴落下来:“想我母亲,将你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实验员,一路提拔到实验科副院长的职位,你不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语音刚落,夏仲心比她还要激动:“那只能怪你的母亲,是她,阻拦我的实验,阻拦我的成功,所有阻拦我的人,都必须下地狱。”

夏仲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残疾,他永远站在自己的那一面看问题,狂傲,自私,自我,变态,毫无人性。

所有人都有错,所有人都有问题,只有他没问题,他没错。

他只想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撂下这句话,他清醒了许多,抬起头来:“我不和你废话。”

说完,转过身去,不知道去做什么,过了几秒又折回来,手里拖着一银色的瓢,瓢中装满清水,朝江鲜脸上泼去。

江鲜被凉水一惊,整个人缩了一下,惊醒过来。她徐徐抬头,脸颊上水珠顺着往下掉,湿发紧紧贴着鬓边。

睫毛上挂了水,视线稍显模糊,刺目的灯照在眼前,照得她几乎耳鸣,眩晕。

身体重重的,她提不起四肢,低头看,见自己被手指粗的麻绳捆绑着,她深吸口气,视线渐渐清晰,见不远处的游艇上,立着一个人,那人正遥遥望着她。

“静潋。”声音有气无力。

静潋眼神湿漉漉望着她。

“放了她们。”

她们?

江鲜垂下眸,转而看向另一边,原来,微微也被捆了起来,她比她还要惨,眼睛上的眼罩都被打掉了,脸颊有五根鲜红的印子,还有带着鲜血的泪痕。

这时候她*才回忆起来,原来两人的计划被夏识破了,所以两个人都被绑了。

静潋或许是因为联系不到微微,所以根据追踪器追踪了过来。

她用手去触摸追踪器,却没有摸到,但是她并不怀疑,事情应该是这个发展方向。

但是接下来的事,她却没有猜到。

夏站在两人身边,面对着静潋:“人我必须带走一个,留一个给你,你选谁?”

江鲜脊背发寒,这一幕她知道,不就是传闻中小说经典画面,二选一,你选谁。

她看过这个情节无数次,她也吐槽过无数次,这多狗血啊,并得出一个结论,二选一,千万别选我。

然而此刻,她身处于这样的世界中,竟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对方选择她。

静潋不会抛弃她吧。

她抬头望过去。

静潋见她望去,飞速垂下了眼眸,没有和她对视。

良久,她才听见一声乞怜:“别再伤害微微了。”

闪电落在海面,天雷滚滚而过,江鲜心头闷闷的,整个人就像厚重的黑暗的物质不断下坠。有那么一瞬间,脚底像是开了一个黑洞,一双手捉着她的腿,把她往下拽,将她拽入深渊。她努力不叫对方得逞,于是双脚抓地,一动不动。

夏仲心得意笑笑,放下了微微,所谓地放下,便是一掌把她推入海中,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静潋一行人抽出时间救人,从而赢得出逃的时间。

一切计划顺利。

夏仲心驱赶着江鲜往快艇上走,奈何江鲜沉溺在被抛弃的悲痛中,尚未醒来。

他一脚踢在她腿上,把她硬生生疼醒,才醒悟过来,此时,她也没有反抗对方,而是坦然认命,听从对方安排。

随后,她被夏仲心驱赶着上了快艇,她回头看向静潋,见她依旧垂着眸,头发斜飞着,面色镇静。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船只快速地开往前方,摇摇晃晃的,她眼前的黑衣人影距离她越来越远,一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一直到看不见,她才转过头来。

原来,承诺都不能作数的。

原来,她在静潋的心中,依旧比不过微微。

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才会想起自己最心仪谁,如今看来,静潋最是心仪妹妹。

是她自作多情,以为静潋放她一马,便是喜欢她。

太可笑,她太可笑了。

人们总是会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位置,总以为,别人那样做,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为对方找合理的借口,试图说服自己,对方是在意自己的。

然而现实总是令人感觉到残酷,对方那样做,并非出于对她的爱,而是出于,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海上风浪渐渐平息,龙吸水从天上往海底收回,乌云渐渐散开,天空明亮了一些,几颗星星在闪烁着。

快艇不知道开了多久,开到一个小岛处停下。

夏老头子将快艇拴好,拉着江鲜下了船,往岛上的民宿方向走去。

沙子软软的,走在上面,感觉有气无力。海风将她吹得嘴皮发干,她舔舐了一下嘴唇,咬掉一块嘴皮,朝旁边吐了去。

两人刚下船没一会儿,就见前面忽然跑来七八个黑衣人,江鲜还没分明白人的来意,忽然见一人跳到她眼前,挥手朝她脖颈一劈,她彻底晕了过去。

翌日,知名女歌手江鲜游轮失踪的消息登顶所有娱乐性app,各大商场、地铁广播、车载广播以及机场大屏都在轮番播报,办公室、学校的小学生、广场的大爷大妈、楼下买水果的商贩,都在讨论这件事。

无论当初有多少人对江鲜心有龃龉,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关心她的安危,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她曾经的嚣张,孤傲,刻薄,自大。

“姐姐会没事吧。”

“哎,可怜人哦,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希望她能平安归来。”

“难说,据可靠消息,警察追到目的地时,绑架她的那个犯罪分子已经乘船逃出境外,估计是去国外打电话,或者卖肾卖肝去了。”

一讨论到可能的结局,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为此扼腕叹息。

尤其是江鲜的小学生、初中生、大学生粉丝们,一个个边哭,边发动身边所有人的人际关系来解决这件事。

许多小学生并不知道应该找谁,于是打电话打到领事馆,央求驻国内的泰国、菲律宾、越南等领事馆相关工作人员处理此事。

此事一旦不解决好,那将是国际问题。

舆论将官方压力推至顶峰,警方立即根据罪犯逃离的方向,进行了追踪,也在整个南太平洋海域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一艘船、一片岛、一个游民。

然而三天过去,没有半点消息。

玫瑰庄园,微微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头顶一串风铃。

她右眼的伤口重新缝合起来,白色的纱布裹着右眼,纱布上隐约可见结痂的血渍。

床头吊着一瓶葡萄糖营养液,点滴顺着滴管一滴一滴灌入她手背,静潋伸手摸上去,她的整个手腕都是冰凉的。

微微徐徐睁开眼,转头望着她,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另一只手比画:“有消息了吗?”

静潋摇摇头,脸色沉下来。

她本以为,夏仲心带着江鲜跑不了多远,她本以为,警察很快就能追上来,将姓夏的绳之以法,她本以为,两人很快就能见面,她稍加解释,对方就能理解她,两人重归于好。

然而,没想到一个转身,竟酿成了大祸。

那个时候,她连看对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这三天她不思饮食,昼夜难眠,一面要照顾微微,一面还要关心江鲜的事情,每隔几分钟,她都要上网看有关江鲜的最新消息,周围的人都说她魔怔了。

微微也看出来了,她知道,此刻姐姐的心在那个人身上,她也并不在意,因为她清楚,姐姐眼下这种痛苦会过去的,三天过不去,那就三个月,三个月过不去,那就三年。

人啊,总是健忘的,三年以后,她相信姐姐早就走出来了。

“姐姐,别难过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微微拍拍她的手,笑吟吟:“主治医生说,我的眼睛和嗓音都有救了。有一个人患了绝症,她愿意自动捐献出身体可以用的器官,所以,我有救了。”

这本是一件开心的事,换做从前,静潋早就喜笑颜开,然而此时此刻,她就像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很好哦,你以后就能看见全部视野了,也能说话了。”

微微点头:“以后,我陪姐姐说好多好多话。”

说好多好多话。

她听着,才感叹已经三天没有听见江鲜说话了,从前,都是她在耳边,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她话很密,话题范围也广,能把太阳讲落山,把月亮讲隐藏。

或许是因为她天生自带好嗓音,讲出来也像是动人的歌曲一般,让她能一直听下去。

但有时也觉得烦躁,心想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话,故意找机会,让江鲜闭嘴。

此时,她心情闷闷的,已经无心和微微聊天,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再过半个小时,护工会来帮你,我累了,去休息一下。”

她不是去休息一下,她是要去哭一下。

回到房间,静潋大颗大颗眼泪如同水龙头往下滴灌,怎么止都止不住。

心肝抽得疼,连带着四肢也颤抖起来,发抖、发麻、发冷。

她蹲在床边,背靠床身,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盖处,抽抽噎噎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跳上床,她抬头,小猫探头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头。

“花花,你能帮我找江鲜吗?”

小猫喵鸣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是。

静潋自觉得好笑,她居然会想要一只猫去找人。

果然是累久了,她产生了幻想。

该休息休息了。

太累了,她挣扎着倒在床上,连盖被子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望着花花,一直到自己睡去。

微微望了一眼吊瓶,见葡萄糖营养液还有一半没输完,本该再等一等,可她没有了耐心,直接撕掉手上固定绷带,将针抽出来,转了转手腕,走下床。

到了静潋房门外,看见一个管家站在门口,她上前交涉,确定静潋睡着以后,才安心离开。

通往蛇山的路总是崎岖不平,加之天空下起了小雨,这让前行道路愈发难行。

然而这点困难根本难不倒微微,夜里,她披一件黑色防雨斗篷,背着书包,手持电筒,独自攀上了山顶,走到实验室。

这一次,她没有从通风口爬向二楼,而是直接走另一个通道。

通道连接着母亲的水晶玻璃棺,在上去前,玻璃棺底部蹭的一声,自动升起来,她站在透明的传送电梯里,等电梯停好,她又走出来,电梯慢慢下降,严丝合缝关上。母亲的棺椁徐徐降落,把这一条通道完全掩盖。

玻璃棺椁上,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躺在透明的管樽上,手腕,脚腕,都被银色铁锁扣在棺椁上,右手手背吊着一瓶蓝色营养液体,源源不断地营养液从吊瓶内传输到那人身体里。

那是维持人存活的营养物质。

她穿着通体黑色长款旗袍,头发庸懒散在四周,整个躯体要比玻璃棺中的人要高挑不少,从天花板往下看,她正好能覆盖住玻璃棺中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身影重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

微微有些出神,比起自己,其实江鲜更像母亲。

她虽然和江鲜有几分相似,但是她结合了父亲的基因,遗传的是小平扇眼睛,而江鲜的基因则融合了另一个新疆男人,所以她的五官立体深邃,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母亲也是由一个新疆男人和一个汉族女人结合而成。

所以,江鲜更像母亲。

怪不得,父亲要用她去复活母亲。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五脏六腑早已经腐败,无法复活了,就算从外表看去,她还是那么鲜活靓丽。

只能说明,父亲疯了,竟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换取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不过,这一切不算白费功夫,因为父亲所做的一切,也算是为她作嫁衣。

江鲜的器官灵动鲜活,她既然注定要成为工具,那为何不能成为她的工具。

微微按开手电,将灯直直照在江鲜瞳孔上,因为光线与温度的刺激,会导致对方打喷嚏。

她照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江鲜的鼻子抽了两下,眉头微微蹙起,一个喷嚏后,醒了过来。

微微收回手电,俯身望着她,直视着她的脸庞,眼睛,就像看着自己的器官,友好,温和地:“你醒了。”

她微笑着说。

第42章 玫瑰花海,再不见故人

江鲜被一束光刺醒,醒来时心脏发麻,四肢发软,仅有的一丝力气,全部用来睁开眼睛了。入目是一片冷幽幽的蓝色暗室,室内笼罩着层冰冷的雾气,这是哪儿?

她还没来得及问,左前方倏然凑过来一张脸。

虽然视线朦胧,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戴着白色眼罩的人是谁。

“微微。”

她试图挣扎起身,用力过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均已被固定住,冰冷的铁腕就像钉子一样牢固。

江鲜费力地挣扎了两下,发出几声响。

微微手落在棺椁上,围着她绕圈走:“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挣脱不开的。”

标准的女播音员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江鲜心头顿时一凉,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是为何来到这里的。

先前她是被夏绑走的,为何又出现在微微这里,想了一会儿,她又看了一眼自己所躺的地方,原来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微微母亲的棺椁之上。

什么意思?

一定是微微用了其他方法将她绑来这里,那么夏呐?她去了哪儿?

脑袋一片混乱,但是她既然来到这,就明白对方的大概用意:“你还是想要用我复活你的母亲?”

江鲜下意识脱口而出。

微微手剐蹭着冰棺发出刺耳声,她走到江鲜面前停下,俯下身,长发笼罩在她脸上,挡住四周芒,黑夜中,她只能看见微微那只闪烁的左眼?

她抿着嘴唇,笑得瘆人。

江鲜头皮一麻:“你是想要我把器官换给你?”

不知道怎么的,脑海本能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微微并未说话,而是缓缓抬起头,用倨傲的姿态面对着她。

直勾勾地,直勾勾地盯着,黑色瞳孔因为兴奋而渐渐扩大,江鲜知道,那是狩猎前猎人所发出的信号。

她果然猜对了。

忽地自嘲一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房间回荡,徐徐传来回音。

绕来绕去,还是绕了回去。

原来她器官的最终归宿,依旧是微微。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对这里没有什么留恋,她说道:“我答应给你,但是,我还有话问你姐姐。”

微微一听到姐姐一词,脸上的神色立即转变,她撇开眼:“姐姐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她支起脑袋,追逐着微微的目光。

然而对方并不待见她,也不想与她讨论静潋,她背过身去:“姐姐怎么选的,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她就是不明白,当初明明说好的,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置她于危险之中。

“我最后见她一面。”

“不行,江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姐姐自从选择了我以后,便一心希望我能平安健康。并且,要将你的器官换给我,她也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甘心,不甘心你们明明有几分暧昧了,却最终没有修成正果,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暧昧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差一点一丝,姐姐没有选择你,在危难的时机抛弃了你,才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江小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姐姐明白她喜欢的是我,在意的是我,她不会再见你了。”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江鲜只听见一句:“她也是知道的。”

把器官换给微微,静潋知道?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相信的。

“你胡说,静潋单纯善良,救助流浪猫,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你分明骗我。”

她可相信静潋不爱她,但她不相信静潋会害她。

微微嗤笑一声,她顺过身后双肩包,从中掏出一只做旧的桃木盒子,二十厘米长的样子,托在掌心上,金色的小金扣面对着她:“你认得这个吗?这是姐姐的物品。”

她飞速瞥了眼,看着眼熟,曾经在别墅的时候,这方木盒子一直压在静潋的枕头下,它的确是静潋的所有物。

沉默着,没有说话。

微微把它凑上前:“那你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吗?”步步紧逼:“你知道后,恐怕要失望了。”

不等江鲜回应,她轻轻扣开金锁,翻开锁盖,从中拿出一个人偶玩具。

定睛一看,那人偶正是她自己,她穿着湛蓝色的礼服,长发及腰,面部模样做得也十分精致逼真。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娃娃的右眼,喉咙,还有心口处,都插着一枚银针。她似乎可以看见,静潋是如何一针,一针刺入她身体的。

如果不是恨透了她,又怎么会在她身上连下三针。

江鲜喉头一哽,心底彻底凉下来。

“原来,姐姐是那么讨厌你,而你还一厢情愿,认为她会喜欢你?”

对方把她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她愣怔了一会儿,自嘲地笑笑,嘴唇抽搐,眼尾泛红。

事情还没有完,微微继续从包里翻出东西来,这一次,是一张撕碎了的照片。

微微将两张残破的照片递到她眼前,一张是微微和静潋在一起的,另一张是她单独的,她是三人合照上被撕下来的那个。

“姐姐连和你合照都不愿意,这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意味着什么,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重要的话在脑海重复三遍。

所以,那天静潋没有选择她们的二人照片,也是因为,她不想要和她出现在一张合照上吗?

既然不喜欢,又为何放她走,既是不喜欢,又为何投怀送抱。

她被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给彻底弄糊涂了。

她需要安静,需要安静下来细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光是想着,眼泪便汇聚在眼眶,从眼尾滴落下来,晶莹如水晶。

微微冰凉的指落在,轻轻拭干她右眼泪水,手指流连地抚摸着她眼周:“好漂亮的眼睛,不知道这眼睛装在我眼睛上,我会有多么完美。”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本来正伤心,却见对方又往她心口插上一刀,顿时眉眼一横,她侧过脸,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微微反应迅速,快速抽开手,但是她依旧被咬伤,白皙手腕落下两个深深的牙齿印。江鲜这一咬是发了狠的,倘若她收手过慢,铁定已经被她扯掉了一块皮。

这个女人,真是伶牙俐齿。

她转了转发疼的手腕:“你别挣扎了,早晚,你的嗓音和眼睛都会是我的,我劝你最好求求我,毕竟我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你若是好好求我,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你今后拖着这副残躯,也能苟活。”

江鲜破口大骂:“你****,*****,狗爹生*****。”

她把这辈子见过的脏话,搜肠刮肚,全部在此刻骂了出来,什么死婆娘,臭娼妇,什么种生出什么人,总而言之,有多难听,她就骂多难听。

她骂得微微哑口无言,对,她根本就不能说话,也无法说话。

所以,在她骂她的时候,她就只能听着,甚至来不及做肢体的回应。

江鲜彻底骂透了,骂爽了,骂完了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

就好像瘀堵在肝肠的火,顺着这气骂了出去。

微微想要打她,但又怕她咬舌自尽,反而耽误了事。

她强忍着谩骂,还有手的疼痛,用手机语音回复:“你就这么会说,那我便先拿走你的嗓音。”

俯身下来,嘲讽地笑着:“叫你以后都不能说话。”

说完,她不知按了哪里的遥控器,只听叮的一声,头顶传来响声,天花板顿时朝两边打开,从上面顺下来一个纯白色的四臂机器人。

微微一边给她解释,这个机器人本是用来复活明牙的,由此可见,它的技术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五脏六腑都能置换,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声带还有眼睛。

这对它来说,不在话下。

机器转动的声音巨大,已经盖过江鲜的声音,四条机器手臂垂落在周围,每一条手臂上都带着仿真手指,机器一响,手指灵活转动,其中一条手臂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支针筒,微微解释,这是麻药。

说完,机器人灵活地替她绑带扎针,液体推进静脉,一、二、三,她很快昏睡过去。

静潋醒来后,管家正站在餐车旁边,她恭敬地站着,似乎等了她许久,似乎又是她叫醒她的。

“小姐,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

“再这么下去,人还没找到,你倒是先倒下了。”

“多想想庄园,想想微微小姐吧。”

餐车上摆着一碗小米南瓜粥,一碟青菜,管家们最是知道,她目前就适合清淡饮食。

静潋听她劝了两句,似乎找回了些信心,挣扎着起来,呷了两口南瓜粥。

“微微小姐呐。”

提及微微,管家才说:“微微小姐说,医生叫她去医院,准备器官移植的是,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小姐要去医院看望她吗?”

静潋询问了医院名称,原来是申氏集团底下的医院,她摇摇头:“不用了,这家医院我信得过,多派几名护工过去,吃穿用度,你们都需要做到最好,万万不可怠慢了她。”

管家闻言点头,但是纳闷,为什么静潋小姐不亲自去呐。

看来,静潋小姐为了未婚妻的事,已经全然顾不上妹妹了。

江鲜的声带取出来后,置放在一透明的玻璃器皿中。微微拿着玻璃器皿,轻轻晃了晃,心道,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置换,否则,这鲜活的声带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枯萎。就像新鲜采摘下来的花朵,如果要做成永生花,最好在她最美丽的时刻,将她固定。

微微没有迟疑,马上安排“四臂神手”机器人开启第二台手术。

其实取声带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过程,但是她考虑到江鲜并不配合,才采取全麻,从脖颈割开血肉进行取出。

而重新将声带上上去,也不需要全麻,只需局部麻醉。

微微只需要张开嘴,由四臂神手探入咽喉,在里边做缝合即可。

她躺在从地上升降起来的手术台上,张嘴,任由机器人给她打麻药,置换声带。

整个过程,也不过才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就可以让她重新能说话。

一个小时,就能让另一个人永远不能说话。

一个小时,真的能发生很多事。

局部麻醉的麻药很快消散,然而还剩下几针没有缝完。

微微强忍的疼痛,感受到针刺破肌肤,鱼线在喉咙间拉扯,鲜血涓涓滑落进胃中,疼得她险些晕厥过去。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开始用幻想来麻痹自己的痛感,幻想自己能说话以后,静潋会有多开心。

这样想着,就像是在身体打了针安慰剂,她虽疼,但是快乐。

手术结束后,她需要休息几个小时,才能开启说话。

于是她在实验室等着,等着自己开口说话,等着江鲜醒来,也等着静潋来看她的消息。

管家发来信息:“夏小姐,小姐因为身体原因,说不去医院看你了,她让我多安排几个护工照顾你。”

微微盯着发亮的屏幕,陷入了沉思。

从前,哪怕是小感冒,姐姐也会去医院陪着她,嘘寒问暖,忙前忙后。

眼下她做这么大的手术,她却不来陪自己。

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吗?

是吗?

她没有回复,只是关上手机,冷眼盯着江鲜。

没过一会儿,江鲜睁开了眼。

她走上去,俯视着她,笑眯眯地说:“你醒来了。”

声带还未完全长好,有些沙哑,但依旧能听出,是江鲜的声音。

江鲜听见自己在说话,惊恐地转过头,迎面看见微微冲她微笑。

她刚要张口,只觉喉咙间划过一片冰凉,血腥气息在胃里蔓延,她一下瞳孔涣散,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嗓音。

眼睛呐?

她看了看,微微还没有取走她的眼睛。

微微笑着说:“为了避免你的器官会有排异迹象,所以我先换了嗓音,等我的身体适应了你的器官,再换眼球,这样能保证手术更为成功。”

江鲜并不想问她这个。

她张着嘴,呜呜哇哇地喊着,试图说出内心的疑惑,然而,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仅有上嘴皮碰下嘴皮的声音。

微微看见她滑稽的样子,似乎看见了自己,她说道:“啧啧啧,真可怜,当初就应该教你手语的,不然你以后该怎么和人交流。不过,就算我教你,你也学不会,因为你是那么愚蠢。”

江鲜没有搭理她的嘲讽,继续无呀无呀着。

微微把手机点开,放到她手上:“想说什么,你写下来吧。”

江鲜只好歪着头,右手艰难地竖起食指,用比画在手机上写下几个大字:“我要见静潋。”

她要见她,因为,她始终不信,她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刚刚在麻药的过程中,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也就是在空白的瞬间,她忽然觉得,静潋不是那样恶毒的人。

她要找她说清楚。

微微嘴一歪:“她不会见你的,你要和她说什么,我给你带话。”

低头望着她,游刃有余地用着她的新嗓音:“毕竟现在,你口不能言,又不会手语,怎么和她交流呐。或许你要送她什么东西,我也帮你带,只是,眼下,你浑身上下什么也没有,拿什么给她呐。”

江鲜被她的话点醒。

微微继续雪上加霜:“你也真是可怜,嗓子都被拿走了,还在这想着姐姐,真真痴心妄想。一个实验品,生来就是为人做贡献的,居然敢有这样攀龙附凤的想法,可笑。前二十三年,你的美好生活,都是母亲赐予你的,赐予你良好的容貌,动听的嗓音,你不好好珍惜,却用它来做奢侈浪费的事。不过,一切都有定数,比如现在,命运馈赠给你的,在这一刻,全部收回来了而已。”

微微说得何等没有道理,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要见静潋,要问个究竟。

她有自己的任务,任务一做完,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才是,为何还要流连。

唯一的原因,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如果静潋从未给她希望,她能走得干脆利落。

可惜对方偏偏给她希望了,她站在充满希望的阳光下,感觉到幸福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摸,然而真当她伸出手去,触摸到的,却是一片阴冷,冰凉。

那些充满阳光的未来竟是一幅虚构的油彩画。

叫她如何甘心。

静潋左等右等,依旧没有等到关于江鲜的消息,但是她等来了夏仲心的消息,据可靠消息,夏老头子在逃往缅甸的路上,被缅甸菠菜行业,电诈集团的大老板带走,人找到的时候头发已经剃光,全身上下却没有受伤的痕迹。

警方说,夏仲心恐怕是为了逃避命案,主动朝电诈集团老大投诚的。

问及江鲜的事情,他一概说,当时两人都被迷晕了,不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

但是据他所知,整个金三角都没有江鲜的身影,因为像江鲜这样的身段,样貌,名气,就算是当地电诈集团的老大,也不敢轻易得罪,加上国内舆论施压,那些金三角的头子们十分明白,弄谁都不会弄她。

就算是她美若天仙,大家都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毕竟这属于国际问题。

所以,江鲜的行踪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夜里,她站在玫瑰花海旁,白色的玫瑰花海朵朵闭合,萤火虫也不知所终,这让她不由想起,还在几天前,江鲜与她两人站在这片土地上,她唱着歌,萤火虫围绕她们跳舞,当时,她以为那只是寻常夜晚。

而如今,玫瑰花也到了凋敝的季节,萤火虫飞去更温暖的地方,江鲜也没有再出现,没有动听的歌声在耳边盘旋。

静潋像一具骷髅立在那里,耳边仅有呼啸的风声,扯着她守孝一样的衣裙。

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江鲜会不会已经回幽月岛了?

这样想着,她立即提起裙摆,转身小跑着往别墅赶,一面吩咐管家订船票,她要去幽月岛。

翌日到达幽月岛,已是清晨。

静潋不顾因晕船导致的身体不适,马不停蹄坐车去别墅。

偌大的别墅,几十年号身着蓝色制服的管家,一个个愁眉不展,气息奄奄。

静潋面对着王姨、小雅,面色惭愧。

小雅眼睛哭红了,呜呜啼啼:“小姐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王姨连哭带闹:“临走之前,分明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走的,如今回来,却是你一个人回来的,你是怎么照看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待你不好吗?你扪心自问,在岛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小姐的,小姐还救了你几次命呐,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如今人被你弄没了,你倒好,还敢来要人。”

看王姨和小雅这副样貌,她十分肯定,江鲜没有回来。

她面色麻木,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

然而那些言语却十分苍白。

她以为,江鲜在生自己的气,因为她第一选择了微微,没有选她,所以她跑回幽月岛,躲了起来,故意躲避她。

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她没有脸面留在别墅,但是在离开前,她在别墅逗留了几圈。

前院的泳池,她曾经在那洗衣服,徐婉小姐为难她,想要推她下水,江鲜一把救下她。

一楼的餐桌,两人曾经坐在一起用餐。

赶海的海域,两人提着小桶,赶了半天的海,收获满满。

而如今,游泳池的水已经好几天没有换过了,餐桌前蜡烛已经许久没有点燃,海域早已经退潮,那些小螃蟹另寻赖以生存的地域去了。

还有许多的许多地方,海边悬崖,音乐喷泉池,别墅的长廊,旋转楼梯……。

所有美好的地方,因为缺少了人气,而尽显凋敝。

短短的数月,她已见证了岁月的沧桑。

临近夜晚,她告别了小雅和王姨,连饭都没有顾上吃一口,连夜往庄园赶。

这一次回途,海上风云变幻莫测。

轮船在海上整整漂了三日,才成功到达对岸。

回到家后,静潋早已腿脚发软,头晕目眩。

车子开到喷泉池旁停下。

刚一下车,清新干净的空气扑面而来,舒缓的音乐随着喷泉响起。喷泉如细雨落下。在雨帘后,立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她转过身来,一双眼笑得弯弯的,声音清冽:“姐姐。”

江鲜!

静潋猛地吸口气,忙绕过喷泉池,小跑着上去,一下把人抱住:“江鲜,你终于回来了。”

身前的人微微一僵,没有回答她。

第43章 再见了!

夜里,微微马不停蹄往山下赶,她想要第一时间让姐姐听见自己的声音,沿途山路湿滑,她不小心摔了好几跤,疼得龇牙咧嘴,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只想和姐姐说话,说很多话。

回到一号别墅,微微连鞋都没来得及脱,沾满泥土的马丁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

姐姐,姐姐。

别墅空空荡荡,没有看见静潋的影子,仅有回音传过来。

管家从西侧门赶来,双手恭敬捧在腹前,鞠躬道:“夏小姐,静潋小姐出远门了。”

微微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仔细一问,原来姐姐是去找江鲜了,她没有在此等她手术回来,而是去找江鲜了。

那个女人,就那么重要吗?

微微攥紧拳头,她感受到浑身的肌肉绷紧,四周暗物质不停朝她*身体涌入。

她不得不深思熟虑,若是姐姐知道江鲜活下去,那该是怎样一种景象。

须臾,她又松口气。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不会让姐姐知道的。

也好,借着这个时间,她得赶紧把眼睛也换下来,等姐姐一回来,便能看见一个完整的她了。

翌日一早,微微再次登上蛇山,出现在实验室二楼。

“姐姐说,她不想看见你。”

微微见江鲜双眼犹如死鱼一般,看着天花板,眼眶熬得通红,眼皮还有些微肿,就知道她自从麻药醒来以后便一直没睡,眼睛也哭肿了。

她不想对方那样对待她的眼睛,毕竟她要换一个健康的眼睛,而不是熬红了的眼睛。

江鲜嗤笑一声,在手机上写下:“你让她亲口给我说。”

“亲口?她都说了,不想见你,你没听明白吗?洋娃娃和相片都没有让你心死,你难道不清楚,一开始她就不喜欢你,就讨厌你,人与人之间是非常难以扭转第一印象的,她看你第一眼不喜欢,看你第十眼,第一百眼,第一万眼,还是不喜欢你。”

说完,她靠在棺椁旁,伸手抚摸她的眼:“别哭,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我对你的性命没有兴趣,我只需要你的眼睛和嗓音,等今天把手术做好以后,且器官在我身体没有什么排异现象,我就放你远走,你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没有了一只眼睛,你还有另一只眼睛,虽然你不会说话,但是你也能听,用手机就能和其他人交流,临走前,我再教你一些简单的手语,这样,也能绑住你日后生活。”

江鲜苦笑道:“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

微微手掌放在她右眼处,低下头说:“你看,没有了右眼,并不影响你的视线。”

自说自话,不再让她回答。

她抬起手,按下“四臂神手”开关,机器人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四条胳膊垂在江鲜周围。

江鲜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三日后,微微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有时候能感觉到眼眶异物外,几乎没有别的感觉了。

多了一只眼睛后,其实没有特别大的不同,无非就是右眼视野开阔了。

非要说有一点不同,那边是她不再是独眼龙了,不用再戴眼罩,忍受右眼那道难看的疤痕。

机器人在给她做换眼球手术时,还顺便把她那条恶心的疤痕去了,如今来看,她的右眼看着只是肿了些,就像是割了双眼皮没有恢复好,其他一切正常。

她站在镜子面前仔细地端详,用力眨着眼睛,确保能完美控制对方的眼睛,才满意笑笑,总算有了个人样。

门外传来三声叩门,是管家的声音:“小姐,申小姐回来了。”

她顿时欣喜万分,快速飞奔下楼,立在别墅大门等她,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背脊挺直,心想着,姐姐见了她这样子,一定会为她开心的。

迈巴赫车轮压过汉白玉铺陈的地面,发出呲呲声响,车辆行驶到喷水池旁停下,车门打开,从后车座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洋裙的女人。

“姐姐。”

隔着喷水水帘,她迫不及待地叫了她一声。

她看静潋分明愣了下,紧接着瞳孔扩大,惊喜、惊讶、又惊叹朝她跑来,双臂一张,将她狠狠抱住。

由于惯性,静潋带着她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她背脊靠在墙上,硌得有些疼,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却万分沸腾,静潋见了她恢复了音容笑貌,果真替她开心。

她开心得仿佛在天上,在云霄之中,快乐地遨游。

然而,下一秒,静潋的呼喊,将她从云霄摔进了深渊。

一句:“江鲜。”

将她摔得粉身碎骨。

静潋拥着她,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处,心想着,太好了,太好了,江鲜终于回来了。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你怎么不说话。”

好奇怪,她分明抱到了江鲜,然而心却依旧没有平静下来,她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对方身上的味道,不是江鲜的味道,对方的身体,也十分僵硬。

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静潋屏住呼吸,徐徐松开手腕,她抬起头,和她对视。

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不是江鲜。

江鲜皮肤没这么白,江鲜的气质也没这么阴郁。

江鲜的眼,也没这么冷。

静潋深吸一口凉气,往后退开,尴尬地拢了拢头发:“是你啊。”

语气难免落寞。

微微虽然心寒,但她没有理由发火,她知道,一旦她发火,只会将静潋越推越远。

“姐姐,你回来了。”微微挤出一丝笑,目光闪烁盯着她。

静潋笑着说:“刚刚看错了,而且,你的声音很像她。”

很像吗?她有些心虚,紧扣手指:“没关系,姐姐你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你舟车劳顿,身体不佳,听错了也是有原因的。”

是听错了吗?

可现在听着,怎么还是好像。

或许江鲜和微微为一母所出,所以才会相似吧。

不过,她太累了,没时间去追问这些细节。

再过几日,就是静潋的二十五岁生辰。微微想起来,便主动提及:“眼下父亲已经落网,集团的事也逐渐步入正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相信不久就能有江小姐的消息,姐姐还是不要过于思虑了,先把自己身体养好。”

这话谁不知道,静潋也知道要好好对待自己。可惜她做不到,做不到吃好、喝好、睡好,做不到不去想江鲜。

她没想到当初的一个选择,竟让她们再也没能相见。

她有时候会后悔,若是当初选择了江鲜,那么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见她没有回应,微微继续说道:“姐姐的生日快到了,今年一定要好好办一办。”

静潋走在旋转楼梯间,倏然停下,她低低垂着眉:“今年别办了,我哪有心思招待客人。”

“那怎么行。”她扶着她继续往楼上走:“姐姐生日宴我早就提前安排了,四大家族都会过来替你庆祝,姐姐哪怕是再不开心,也要为申氏考虑。”

申氏集团下一万多员工,那一万多个员工后面就有一万多个家庭。

所有人都希望申氏越来越好,所有人都希望继承人静潋能做出对公司友好的决定。

静潋这才明白,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只知道躲在妈妈背后的小女孩了。

她需要担负起社会责任。

于是她不再任性,点点头:“好,你去安排吧。”

微微顺势开心了起来:“别的都安排好了,就是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礼物,奢侈品包、首饰、成衣,这样的东西太俗了,怕是不符合姐姐心意,姐姐还是给妹妹提个醒,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她不想要礼物,她只想要江鲜回来。

她是真爱。

想到满园的白色玫瑰,脑海闪过梅玲的一句话,只有真爱才能让白色的庄园开出鲜红玫瑰。真爱就是江鲜,江鲜就是鲜红玫瑰。

她于是开始犯糊涂,笑道:“要是庄子能开出红色玫瑰就好了,一朵也好。”

说完这句话,她快步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微微站在原地,望着她身影晃入房间,房门紧闭后,她转头看向落地窗外,阳光下,大片大片的白玫瑰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她望着那一片光芒,犯起了难。

微微收回眼眸,忽然见二楼右手边长廊上走来一个人,她打眼一瞧,那人是梅玲。

梅玲一路东张西望,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早已经习惯别墅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不过,她不喜欢和梅玲打交道。

因为一旦被梅玲缠上,对方又要拉着她说许多无厘头的事。

她似乎已经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说的东西都带有玄幻主义色彩。

“真爱不见了,小姐要病了,只有真爱才能开出红色的玫瑰。”

只有真爱才能开出红色的玫瑰。

这一句话,精准地落入她耳朵里,她头一次停下脚步,往梅姨身旁走。

“梅姨。”

走到她跟前,她恭恭敬敬叫了她一声。

梅玲双目失神,呆滞地盯了她一会儿:“二小姐。”

“梅姨,你刚刚说什么?”

“红玫瑰,红玫瑰,只有真爱小姐的人,能让这片大地开出红玫瑰。”

“什么?”

“心头血,用心头血浇灌的玫瑰,能长成红玫瑰。”

微微摇摇头,觉得可笑。

她没有再和她周旋。

走出一号别墅,她站在阳光下,往玫瑰花海看了一眼,忽然灵光一闪。

她那么爱姐姐,或许,真的能让白玫瑰变成红玫瑰。

大概她是疯魔了,居然会相信一个精神残疾的话。

自嘲笑笑,大跨步往停车场走,她需要去采集生日宴所需要的礼品。

刚走了一半,她又折回来,走到玫瑰地里,摘了一朵开得正娇艳的白玫瑰。

微微将红玫瑰投入玻璃器皿中,用自来水浇灌玫瑰根部,她举起手指,用针在指头戳出一个眼来,鲜血顺着指尖滴灌下来。

啪嗒啪嗒,落在玻璃器皿中,鲜血很快在水中淡化开来。微微一直挤着指头鲜血,直到鲜血染红了自来水,她才罢休。

她静静地观察着玫瑰,希望它会有变化。

风静静拂过它的叶子,叶片颤抖了几下,花瓣和花蕊溢出芬芳,但是,它依旧是白玫瑰。

丝毫没有变红的迹象。

或许等明天一早,它就会变红了。

微微如此想着,待明日一早,又来看白玫瑰,可惜,白玫瑰依旧是白玫瑰。

梅玲那个精神残疾说的话,她居然也信。

她忽然觉得好笑,伸手拿起白玫瑰,正要往旁边的垃圾桶扔,手高高举过头顶时,她忽然停住了。

她重新将白玫瑰放入怀中,趁着静潋休息的时间,偷偷上了蛇山。

“用你的鲜血将玫瑰染红,姐姐就相信你你爱她啦,到时候她便见你一面。”

醒来时,她手脚已经被松开,人也从棺椁滚落在地,她坐起身,仰头去看来人。却没看见人,奇怪,声音分明就在右边,她便朝右偏头,只见微微倚在棺椁前,双手慢条斯理地轻抚着手里的玫瑰花瓣。

原来,是她的右眼已经被取走了。

右眼的麻药已过,隐隐胀痛,她伸手摸向眼睛,指腹轻轻落在纱布上。

“别摸,小心感染了。”

江鲜轻轻沾了沾伤口,蜷曲手指,抬头看向她。

微微俯身下来,脑袋往她面前凑,就像野兽忽然钻进视野里来。

她眨眨眼,眼神麻木。

过了一会儿,面前横了一朵带着刺的白玫瑰,微微转动着它,给她简单讲述了白玫瑰变红的故事。

这个故事她从梅玲那里听说过,故事的宗旨便是,真爱能让白玫瑰变红。

她沉默不语,因为此时不能说话,只好问系统。

因为打了麻药的原因,系统也气息奄奄:“啊,是,真爱能开出白玫瑰,但是江鲜,你都要走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去做傻事了,谁知道微微安的什么好心呐。”

“我想见她一面,我要亲口听她说。”

“有的话为什么要对方亲口说呐,对方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啊。”

是,可她不信。

江鲜双手捧过白玫瑰花,轻轻托于胸前。

微微见状,知道她是愿意的,便放下心来:“三日后,我来取它。”

她曾听说,要想白玫瑰变红,是需要用心头血浇灌的。

于是伸手探向旗袍,从衣领处开始解衣服,月光透过窗户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她解开纽扣后,敞开衣裳,心口对着玫瑰的刺,狠狠压了上去。

破皮的声音传来,江鲜觉得胸口有冰凉的物体刺入,起初感觉不到疼痛,直到鲜血顺着刺往外流淌时,她才感觉到痛感。

鲜血顺着玫瑰花茎往下,灌溉她底部的根茎,玫瑰花稍显蔫蔫的叶子,在得到鲜血灌溉后,立即束了起来,方才还暗淡失色的叶子就像吸饱了水,叶片水光滑溜,闪烁着盈盈珠光。

不过,这不是她的目的,她需要玫瑰花变红。

虽然鲜血一直在浇灌它,可惜玫瑰花依旧如常,还是白色。

系统说道:“江鲜,这样不行的,还需要更深才行。”

既然宿主做了决定,系统也在一旁为她出主意。

江鲜在脑海回答:“还不行啊,我再刺深一些。”

说罢,将胸口再次往下一按,她仿佛听见花刺穿过坚硬肋骨,来到了心脏前,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刺入心房了。

血液比方才流动得更为迅猛了。

白色玫瑰花也有了变动,从花包底部开始,一圈圈莹莹的淡红色,慢慢朝上晕开,就像粉刷匠那般,由下至上,由外到内。

一片片白皙的花瓣吸饱了血,顿时化成耀眼红色,一瓣,两瓣,三瓣,瓣瓣都是她心头血的颜色。

眼看着,玫瑰要全部染红,然而,红色到玫瑰顶部的时候,忽然升不上去了,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往下掉。

方才还红着的玫瑰,又在一瞬间慢慢变白。

江鲜哪里懂这个意思,连忙发问。

“怎么回事。”

系统:“还不够,心头血还不够。”

还要刺深一些。

连续两次的刺入让她已经筋疲力尽,疼痛难忍,她强忍着疼痛,再一次将刺压进去了一些,这一次,她感觉到跳动的心脏被刺透,钻心的疼痛从心脏向四肢爆炸开来,她张开嘴,想要喊出声,然而失去了声带的她发不出任何一丝响声,只好用四肢在地上剧烈地拍打,来表达自己极致的疼痛。

鲜血喷涌如柱,很快将白玫瑰全部染红,这一次的颜色要比刚刚更加浓艳,就好像红色葡萄酒,鲜艳夺目。

血液带着体温从江鲜身上流逝,她依旧疼痛,可惜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她捧起手里的红色玫瑰,举在眼前,看了看,最后笑着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鲜醒来了,醒来时身前鲜血早已结痂,血迹斑斑,就像在纯白色的内衫上绽放出一朵红玫瑰。

而那朵真正的红玫瑰呐。

江鲜伸手摸了摸,没有摸到那朵红玫瑰,她心头一凉,挣扎着坐起身,在房间四处逡巡,棺椁四角,房间四周,均没有玫瑰花的影子。

微微来过了?

她把玫瑰花带走了。

说好的她浇灌出了红玫瑰,就让她见静潋,她为什么出尔反尔。

她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在棺椁四周找开关。

她知道,开关就在这里,每次都是见微微从这里来,她也想从这里出去。

她要出去,必须出去。

她在棺椁四周摸了摸,终于摸到一个小小的黑色凸起。

指头刚被感应到,机器人立即弹出错误指令:“指纹密码不对,请稍后重试。”

江鲜几乎发狂,用自己的手拼命地按,拼命地拍,回应她的,只有:

“指纹密码不对,请稍后重试。”

须臾,江鲜在要彻底放弃时,忽然听见一声:“指纹密码不对,请用面部解锁。”

丁零零铃,脑海里闪过一丝希望,她弓下身去,将脸对着那黑色凸起,一束绿色的光顿时射向她面部,将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面部信息录入进去。

她紧张万分。

过了一会儿,门锁被打开了。

她压抑着这份惊喜,看见棺椁徐徐升起,出现一个透明的电梯,电梯门朝两边打开,江鲜迫不及待跳进去,按下了1楼。

就这样,她顺利走出了实验室。

没想到,凭借她和微微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她竟真的成功出逃了。

出来时正是深夜,月光如练,照在山路上,她沿着路一路慢慢往下走,一直走到天亮,她才抵达别墅。

别墅早已经被围了起来,黑色的铁门将江鲜阻拦在外。

隔着铁门望进去,见里边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像是在举办什么重要宴会。

管家们一个个面色着急地来回穿梭:“赶紧地,静潋小姐生日不可怠慢。”

她躲在铁门后一棵芭蕉树后面,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不由一颤。

今天是静潋的生日?

既然是她的生日,为何,她还要关着她。

为何,不见她。

不,一定有什么误会。

江鲜正要往前行,又见两管家从旁经过,其中一人惊呼:“那是什么,好像红玫瑰。”

“白玫瑰庄园怎么会有红玫瑰。”

管家走近,拾掇起来,仔细一看:“的确是红玫瑰。”

“不过,这里怎么会有红玫瑰。”

江鲜也想知道,她的红玫瑰为何被人丢弃。

此时,另一个管家走过来,她言辞犀利:“还不快把它丢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管家不解。

她回答:“这是静潋小姐爱慕者送的,小姐看着十分嫌弃,就丢在这里了,她根本不喜欢红玫瑰,她喜欢的是白玫瑰。”

不喜欢红玫瑰,喜欢白玫瑰。

那为什么,要她送她红玫瑰。

江鲜的心彻底凉透,她转身离开前,管家已经将红玫瑰从院子里扔了出来,正好落在她跟前。

她仔细看过,那朵鲜艳的红玫瑰,上面还留有一个脚印。

走上前,拾掇起来,她擦了擦玫瑰上的印泥,将她搂入怀中,走出了别墅。

露明灯塔位于庄园外三十公里处,那里常年无人,去往灯塔需要登上海拔三百米的小山,山上刮起了风,风在耳边呼呼叫着,江鲜一路埋着头,她感觉已经筋疲力竭:“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去了吗?”

系统在脑海回答:“是的。”

她大口喘气,继续往前。

一路攀爬至灯塔塔尖,她才得以暂作休憩。

她趴在围栏前,见远处海天一线,金乌西沉,太阳的一半已经沉溺在海里,在周围染上瑰丽的晚霞。

“好美的晚霞。”

她却无心欣赏晚霞,脑海里都是静潋,此时此刻,她是不是再过热闹的生日宴了。

江鲜本不该打扰她。

但她依旧掏出手机,拨通了静潋的可视电话。

屏幕没有对准她的脸,而是对准着远处的风景。

电话拨通的瞬间,对面秒接,静潋赫然出现在手机屏中。

她梳着公主头,戴了顶银色皇冠,虽然看不见衣裙,但依稀知道,她穿着法式连衣裙。

“江鲜,你在哪儿?”

静潋的声音有些着急。

她伸手去摸她的脸,却摸着冰冷的屏幕。

好想问问她,为什么要丢弃她的玫瑰。

只是她不能说话,只是干看着她。

“江鲜,你说话啊,你在海边是吗?我现在就来找你。”

别来找我。

她心想,她把电话放在围栏上,手撑着围栏,跳了上去。

悬崖之上的灯塔风声猎猎,鼓起她的衣袖和裙摆,黑色的旗袍像两瓣花朵不停翻飞,发丝在腰间纠缠,手臂垂落,手掌握着一支即将凋零的红玫瑰。

静潋隔着屏幕正好看见,她十分惊慌:“阿鲜,你在干什么,你快下来。”

江鲜不说话,她低头转了转红玫瑰,旋即一松,玫瑰掉落在手机屏幕上。遮挡住静潋视线。

她纵身一跃,消失在手机画面中。

第44章 原来她还有个好妻子

救护车与搜救队第一时间来到露明灯塔海域,因为事发时间短,此时海上又无风浪,搜救队便在百米范围内,顺着海流往下搜寻。

静潋与微微赶到时,事发地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按理说,一旁的人不能进去干扰,奈何架不住静潋一而再再而三请求,她直接冲破了警戒线,朝灯塔方向跑去。

到了灯塔之上,三两个警察正围在周围采集证据,一个警察转身看见了她,前来交涉。

并把对方的物品递交给她。

一个手机,一朵玫瑰。

静潋双手捧过,视线落在那朵玫瑰之上。

脑海中忽然闪现白天的境况。

那时生日宴还未开始。

她刚刚穿上蓬蓬裙,从二楼下来。

微微身穿一身深色长裙,她忽然之间朝她单膝跪地,手捧一朵玫瑰花,又从蓝色丝绒盒子里取出一枚红宝石钻戒。

深情地朝她诉说自己的心意,请她允许她照顾她,照顾她以后的生活。

并且诉说了红玫瑰的由来,红玫瑰是她鲜血浇灌而成,不是别的地方开的,说完,还将手腕的伤口给她看。

她一把拍开微微手上的戒指和玫瑰,宝石钻戒蹭的一声弹落在大理石上,响声回荡。

红玫瑰坠落在地,静潋冷声道:“这样荒谬的话你也信,我从不需要什么红玫瑰。”

说完,她一脚踩在玫瑰花上,迤逦远去。

眼前,这朵带着脚印的红玫瑰,为什么会在江鲜这。

她没时间去想这件事,先把红玫瑰用保鲜袋装起来,放入包里,再向民警询问江鲜的信息。

搜救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目前还没有发现江鲜的人影,也没有发现其他类似衣物、鞋子一类的东西。

搜救队队员说:“悬崖之下,除了一团带泡沫的血,其他什么也没有。”

静潋心中一慌,这附近海域是有大白鲨的,倘若江鲜遇见了鲨鱼,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江鲜是会游泳的,她自小住在海边,怎么不懂海中的习性。她一定是躲起来了。

民警也是例行公事,劝告她回去等消息,若是百米范围搜救不出来,他们一定会扩大搜救区域。

三百米高的悬崖跳入海中,究竟是什么结局,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在搜救到尸体之前,民警不会武断说出结果而已。

目的也是给她一点缓冲时间。

时间一长,她也就慢慢接受了。

深圳市,罗湖区某高级私立医院。

九月份的天气燥热,天空湛蓝,阳光洒在道路两旁种植的椰树、芒果树上。

秋蝉扯着嗓子躲在叶片下肆意地喊叫,让原本燥热的人心更添几分慌乱。

身穿粉白短袖短裤的护工围着一名戴着眼镜的白大褂中年男人,着急忙慌往vic病房赶。

“据顾小姐说,李小姐动了动手指。”

“还眨了眨睫毛。”

“眼泪也落下来了。”

男人叹一口气,翻开病人病历,轻点一下她的名字。

李渔。

年龄二十七,本是上市公司集团老总的独生女,未来要继承百亿公司的人,却很不幸,三年前因车祸成为植物人,已经在此医院躺了三年,这三年中,医院一直用顶级的营养液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她有一个妻子,名字叫做顾盼,生得端方美丽。也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女,据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出国留学,回来后订婚,然而在结婚前三个月,李渔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顾盼不但没有离开她,还坚持要和她在一起,于是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和她完成了婚礼,虽然在法律上,两人还没领证,但是所有人都默认她们的婚姻关系。

毕竟,世界上很难再找出对一个植物人老婆尽心尽力的妻子了。

顾盼眼看着妻子有了动静,连忙按了抢救鈴。

男人便马不停蹄往病房赶。

之所以叹气,原因是,植物人流眼泪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很有可能,李渔的生命就要到此结束了。

哎,这世界上又要多一对伤心鸳鸯。

走入病房,几人连忙将李渔围了起来。

男人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瞳孔,心中一惊,这是有救啊。

他心中跌宕起伏的,忙收起电筒,安排轻电击疗法,试图将人唤醒。

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便立即吩咐护士去准备机器。

顾盼立在床侧,听医生的意思是,人能苏醒,她惊喜地拉着李渔的手,轻抚她的面颊。

“阿渔,你有救了。”

十分钟后,电击机器人被推进来。

医生做了清场处理,除了护士和他之外,病房里再无其他的人。

护士将连接电线端的贴片轻轻贴于李渔额头两边、胸口两边、掌心,一共六处,身体较为敏感脆弱的地方。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医生按下开关,循序渐进地释放电流。

那些电流能通过皮肤浅表,到达人的神经末端,从而唤醒她的记忆,让她从沉睡中惊醒。

江鲜从悬崖跳入海中后,灵魂从身体抽离,进入到另一个世界里。

一开始,这个世界四周都是黑暗的,冰冷的,她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屋子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系统也不在了,她怎么叫,都没人回应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感觉黑暗中闪烁着一丝光线,又记忆源源不断涌入脑海。

“李渔,我们结婚吧。”

“早晚都要结婚的。”

“李渔,顾盼和你挺配的,该把个人大事定下来了。”

“渔渔,结婚不结婚看你自己,你要过得好就好。”

梦境中,她又开着车,车子行驶速度很快,前方猛然跳出一只猫咪,她为了躲避猫咪,将方向盘狠狠一转,喷的一声,车子撞上一旁绿化带,四轮朝天翻了过来。

她记得,之所以提速,是因为有人和她意见不合,在车上发生争论。

只是想不起来了。

她蹙眉深想,越想越是头疼,太阳穴,胸口,就连手心也疼起来,酥酥麻麻的,她浑身肌肉绷紧,一股冷汗从额头淌下。

她一个惊呼,猛地从床上坐起。

醒来时,面前站着三五个人,一个个神色惊喜望着她。

医生手里还握着电击机器,见她醒来,立即笑弯了眼:“医学奇迹,快去通知院长!”

沉睡三年的植物人苏醒,这样的病例别说能震惊全院,就算是震惊全球,也不为过。

江鲜蒙蒙地,坐在床上,护士们前来替她摘掉身上的电极贴片,又问了她一些常规问题。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你已经沉睡三年了。”

“你叫李渔,你的妻子还在外边等你,过一会儿做完了基础检查,我们就请她进来。”

李渔?

妻子?

她依旧一头雾水。

直到护士小姐姐点开手机,替她百度了一下她的资料。

没有照片,但是她对自己的身世了解了一个大概。

原来她是拥有百亿资产的继承人李渔啊,怪不得系统说她完成任务,就能获得这么多资产呐。

那忙活了半天,还不都是自己的,岂不是白忙活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想明白了,或许就是要做完任务,她才能平安苏醒,否则,她会一直以植物人的身份存活下去。

既然回来了,她又有自己的妻子,那么从前种种,她都应该断了念想,从今以后,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没过一会儿,院长来到了病房,对她进行了基础检查后,发现她身体以及精神都良好,就是需要多注意运动。

叮嘱了两句,便带着一行人走出病房。

房门还未关上,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色包臀裙,打扮性感的女人朝她看了过来。

她留着一头浓密的秀发,画着淡淡烟熏妆,戴了一对银色圆圈耳环,倚在门边,双眼含秋波深深凝望着她。

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鲜脑海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还没等她想起来是谁,那个女人便不管不顾朝她抱了过来,她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发现自己正埋在她身前,鼠尾草香水味扑鼻,她被挤压得脸部变形,快要喘息不过来。

“阿渔,我等了你三年,你终于醒了。”

听这个声音,她愈发觉得熟悉。

虽然,眼前的人是妻子,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和她这般亲密相拥时,她没有觉得甜蜜,反而有点尴尬。

难道是因为,她做植物人这些年,移情别恋了静潋,所以才会出现排斥妻子的迹象。

她可真是渣啊!

渣就渣了,她双手抱着对方手臂,把脸从她身前抽开,仰头笑笑:“别这样。”

对方也听得懂她的意思,没有再激动地搂着她,而是擦了擦激动的眼泪,坐在她面前,她坐下后,一直对她嘘寒问暖。

她这才有时间看清眼前的人。

原来她叫顾盼。

顾盼,顾盼。

名字和人脸顿时重合,她貌似在玫瑰庄园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她啊。

江鲜一时无语,这个世界这么小的吗?

她的原身的妻子,竟是静潋公司的合作伙伴,之一。

那这么说,以后还有可能遇见她咯?

不,不不不,她以后可不愿意见到她。

她掐了掐太阳穴,单手扶着顾盼起身:“我有些闷,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散步。”

“嗯嗯。”

对方见她并没有亲密的举动,便也克制了自己的亲密举动,两人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好友。

不过,李渔看得出来,顾盼是喜欢她的。

把她时小心翼翼的手,还有时不时盯向她的眼睛,言语的关切,这一切都隐藏不了她对她的喜爱。

外面天气很好,阳光倾泻下来,两人走在阴凉的小道上,闲聊着从前的事。

她说不太记得请过去的事了,顾盼就一一说给她听。

这里是深圳,她们居住在罗湖区临海的一排别墅中,自小便是邻居,两人一起上学,一起赴英国留学,留学期间,两人游历了欧洲大小国家,感情愈发深厚,回国以后,便订了婚。

“没想到,你忽然出了车祸。”说着说着,顾盼深情望着她,眼中包含一汪热泉。

李渔看着眼前光景,心中本该有所反应,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她不得不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手指轻轻触碰到她脸颊,顾盼嘤嘤了两声,投入她的怀抱中。

李渔心跳飞快,她知道,不是心动得快,而是有些尴尬。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妻子,是她未来要相伴一生的人,干什么呐,还不对大美女上点心。

于是安慰她:“别怕,我不是回来了吗?”

她紧了紧她的手,顾盼竟显得受宠若惊,看了她一眼,而后再次贴在她脖颈,小声道:“太好了。”

她的唇抵在脖颈上,温润发烫,头上秋蝉叫个不停,她觉得心浮气躁,找借口把人推开:“对了,通知我父母了吗?”

顾盼以为她对她有话说,并不是排斥她,一双眼睛笑吟吟:“通知了,你表妹也会来。一听说*你醒了,她们都可开心了,其实,我也不是一直都在,你的母亲,还有你表妹,也时常守着你,只是刚好,今天你母亲带着表妹去看牙医去了。”

李渔明白,她躺了三年,哪有人一直守着她呐,更何况她不缺钱,基础护理找两个护工就能解决。

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哪里就要时时刻刻守着她。

她笑道:“我们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她见不到我,该着急了。”

vic重要病房,李渔站在卫生间,她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面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她和江鲜有一些挂相,只是她的眉眼没有她的深邃,皮肤也比她白皙,头发更是敞亮露出额头,长发到肩,不是大波浪。

她的气质也比较肃冷,并非江鲜高傲姿态。

不过打眼一瞧,还有一点类似,仔细一看,就不像了。

难怪顾盼会错认她。

她正沉思着,门外传来热闹动静。

首先听见的便是母亲和表妹的声音:“小鱼”“表姐”。

两人兴奋着喊着她走了进来。

李渔从卫生间转出来,迎面看见梳着麻花辫的表妹还有穿着黑旗袍的母亲。

熟悉感一下扑面而来。

她竟主动上前抱起了表妹,和母亲攀谈起来。

“你去看什么牙?”

表妹张开嘴,露出钢牙,龇牙道:“”今天去做纠正了,还痛呐。

她摸了摸她的头:“你长高了不少。”

说罢,脑海里竟自动填充了表妹的记忆。

好神奇,她对表妹为什么就能放得开,对顾盼却不能?

这让她更加自责了,难道真的是她移情别恋……。

顾盼站在一旁,望着她和家人愉快互动,也笑着凑上来:“阿姨,叔叔,我去给你们削个水果。”

两人笑着点点头。

李渔这才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男人身着一身polo老头衫,气质内敛,不怎么说话,进来后,要么站如松,要么坐如钟,但是他目光慈善,不时朝她看来,偶尔也问她几句话,都是挂心身体上的事,她说没事,对方也就不再问了。

男人情绪收敛,并不外放。

母亲则眼含热泪,拉着她的手说长说短,不时拉着她哭一哭。

她安慰着她:“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以后天天和你们见面,可好。”

“好好好。”母亲拍着她的手,不时看向门外,见顾盼没有回来,她说:“你既然醒了,我不得不给你说,等你身体好以后,抽个时间和小顾把证办了,我们也好替你们办婚礼。”

李渔听不懂了:“扯证?我还没有和她办结婚证吗?”

母亲哎一声:“没办,你们刚刚订婚,你就出事了,婚礼都是你在植物人的时候办的,那个时候她身穿白色婚纱,说什么都要嫁给你,你说说,人家好端端一个女娃,嫁给你一个植物人,那时候你躺在床上,哎哟,不知道别人怎么议论她的。都说小顾贪图我们家的钱财,但是我知道,人家小顾不缺钱,人家就是喜欢你。都三年了,她还是对你尽心尽力,你要……”。

她叽里呱啦说着,父亲忽然打断她:“小渔才醒,你给她说这么多干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扯不扯证自己知道。”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也就是说,她和顾盼没有结婚。

那么,她们应该没有……没有那个过吧。

在脑海搜寻了一圈,两人除了拥抱和牵手,似乎没有别的更为亲密的举动了。

她想象不出来,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沉睡过久,她忘记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发生过。

不过一盏茶功夫,顾盼带着切好的水果回来,她说:“刚刚和主任医生简单沟通过了,他说今天就可以办理出院。”

李渔自然不想待在医院,回答:“那就办理出院吧。”

当天下午,一家人开开心心带着李渔回家,埃尔法载着她们,前往深圳罗湖寸土寸金的地段,到了一排别墅区域前,车子速度放缓,再从停车场进入小区。

车子停下,几人陆续下车,往家走去。

不同于其他别墅区,李家别墅不管是从内,还是从外,都极具浓浓的中式风格,室内装潢和家具又结合了现代审美,看上去既有内涵,又不失优雅。

一家人走在沙发前,管家为她们各自上了茶水。

李母李父喝的是蒙顶山春茶,顾盼喜欢喝咖啡,小表妹喝的葡萄酸奶,而李渔则要了一杯白开水。

谈笑间,李母望着顾盼:“今天这么晚了,吃过饭,就留下来休息吧。”

李渔端着水杯的手一顿,斜瞥着顾盼。

顾盼很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她拢了拢耳发,朝李渔瞥了一眼:“这,那我住哪儿啊。”

“还能住哪儿,你和小渔是夫妻了,自然是住在一起的。”李母很喜欢这个女儿媳妇,她一百个满意,在她心里,她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人。

李渔也这么认为。

只是她目前还没有喜欢上眼前这个人,李渔不是一个能装的,不管从前她和顾盼有多相爱,经历过多少,但是目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她可以说自己很渣,但她不能欺骗自己。

于是她打断道:“妈,盼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怎么好留她过夜。”

她转过头看着顾盼,笑着说:“是吧,盼盼。”

顾盼脸上流露出意思尴尬,她强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用过晚餐,李渔将顾盼送至停车场。

两人站在路灯之下,面对着面。

顾盼双手搂着包,仰起头看她:“为什么没有让我留下来?是不方便吗?”

李渔深吸一口气:“顾小姐,不知道我这么说会不会伤你的心,但是,我必须给你说清楚,在我沉睡的这些时间,我好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并且,我也忘记了我们之前的事,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母亲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有你照顾我这几年,李某感激不尽,我可以在金钱或是其他方面去弥补你,但是……。”

顾盼听她如此说,顿时眼含热泪,激动打断她:“我不要你的钱,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睫毛颤抖,像是在笑:“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我们从前的事了。”

听她语气,不像是遗憾,只是疑问。

她点点头,不记得了。

顾盼屏住呼吸,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绽放出轻微笑意:“没关系的,忘记了也好,忘记了,我们现在可以从零开始,李渔,我可以等你的,我已经等了你三年,哪怕再过三年,我也是愿意等你的,我相信,再过三年,你一定会重新喜欢我的。”

她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

眼前女人,温柔端庄,通情达理,生得花容月貌,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嗯。

况且,对方并不着急。

李渔愈发自责,觉得自己伤害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于是,她没有再说残忍的话,只回答:“好吧,或许过不久,我就能想起你我的从前,重新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不是安慰对方,她是真的觉得,顾盼是一个好人。

第45章 那个人是静潋

白玫瑰庄园。

静潋一袭乳白连衣裙立在花海中,手握玫瑰花,沿着玫瑰小径,徐徐走着。

手中鲜红的玫瑰,在众多白玫瑰中,尽显娇艳夺目。

远远看着,像一片白丝绒上,染了滴朱砂痣,那是代表爱意的朱砂痣。

她有一件事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微微的那朵红玫瑰,会出现在江鲜手里。

她说,那是心头血浇灌的红玫瑰。

起初,她以为是微微故意诓骗她,毕竟鲜血染红的玫瑰和自然生长的红玫瑰不一样,鲜血如何染,染了也会留下血腥气息。

而手里的这朵玫瑰,不但没有血腥气息,还散发着馥郁香气,它和普通世面的红玫瑰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更为娇艳,更为可爱。

微微神经有点问题,她听信梅玲的传言,故意割腕,故意买朵红玫瑰诓骗她。

起初,她便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这朵红玫瑰到了江鲜手里,还是她临走前唯一握住的东西,那么说明,这朵玫瑰很重要。

或许,这朵玫瑰,就是从这片花海来的。

她沿着玫瑰花海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团团簇簇的玫瑰丛中,找到了被掐断花茎的截口。

将红玫瑰根部怼上去,两截断掉的口子,正好重合在一起。

静潋深吸一口凉气,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一阵风吹过,透骨寒意从背脊传来,她不可置信看着手里的玫瑰,疑惑,这朵白玫瑰是如何变成红玫瑰的。

她开始相信那个传言,真爱能让这片土地开出红玫瑰。

至于,究竟是谁让这朵白玫瑰变红,有待考究。

微微说是她,那为什么,红玫瑰又出现在江鲜手中。

如果是江鲜让它变红,那为何一开始在微微那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相信通过询问,是得不到回答的。

她开始对微微有所怀疑,她不再信任她,她也不会再问她有关玫瑰的事。

她转过身,刚要把玫瑰藏起来,梅玲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红玫瑰,嘴里哼哼唧唧。

见静潋眼睛肿如桃子,梅玲说道:“乖,怎么哭了。”

静潋被这么一问,鼻头发酸,眼中泪花打旋儿落下,滑过脸颊,落在玫瑰花上。

“别哭,还活着。”

梅玲伸手拍她的肩:“玫瑰花还活着,她就还活着。”

静潋愣怔一秒,有些惊恐望着她。

梅玲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是谁?”

“是你心中的人。”

梅玲手指指着玫瑰:“是喜欢你的人。”

梅玲虽然疯疯癫癫,但她似乎什么都明白,她生活在另外一个维度,那个维度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比如她就知道,玫瑰花可以变成红色,她又知道,江鲜还活着。

静潋从前不信,以为她疯癫,如今不得不信。

她道:“梅姨,你一定知道什么,告诉我,她在哪儿?”

握着梅玲手腕:“我真的,真的快要疯了。”

梅玲拍了拍她,抽开手腕,安慰道:“只要玫瑰不凋零,你们就能重逢,不要着急,时间一到,自然会重逢。”

三年后。

一则爆炸性新闻铺天盖地袭来。

惊!知名女艺人江鲜的豪宅开始拍卖,起拍价1.2个亿。

新闻一出来,评论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神评论开始盖楼。

【江鲜,就是那个失踪了的女艺人吗】

【是她,据说她是跳海自尽的,警方至今都没有打捞到尸体】

【我靠,这房子也太贵了,明星房子都这么贵的吗,动不动亿来亿去的】

【这还贵?你不知道,她一失踪,别墅佣人顿时没有了收入来源,手底下的人临走前险些把别墅掏空,就连一块窗帘布都要扯下来做连衣裙。搬空后别墅还有个什么,身价直接掉了一半,加上女主人跳海,寓意不好,又活生生降了一半价格,所以,这里原来至少要值5个亿呐】

【五个亿,这么贵,我不吃不喝从秦朝开始打工一直打到2025年,估计就能……】

【能怎样】

【能在别墅旁边盖一个厕所】

【没意思没意思,人傻钱多的才会去买,哈哈哈,看着吧,拍卖会那天,估计一个人都没有】

拍卖会当天全网现场直播,小小的拍卖场,原本只能容下500名观众的,硬生生挤进去了1000个人。

且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来拍江鲜的豪宅的。

谢玉站在拍卖场上,努力地维持着秩序,媒体人将闹哄哄的现场完全展现了出来。

直播间观看人数一百万加,并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曹,怎么那么多拥有1.2亿的人,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那些有钱人钱多烧得慌,偏偏要买一个死过人的豪宅】

【你懂什么哟,人家还不是为了借助江鲜的气运,她虽然失踪了,但这一生过得十分顺遂,谁不想来沾光】

李渔坐在劳斯莱斯幻影后座,看着车载屏上的直播,一边和小助理通话。

“喂,李总,现场人有点多,我担心今天竞争十分激烈。”

她红唇轻启,跷起二郎腿道:“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套别墅拍下来,不惜一切代价。”

不管怎么说,那里曾是她居住过的地方,也是原主生活过的地方,于情于理,她都想要把别墅买下来。

纵然她不去住,也能还它一个清静。

另一边,白玫瑰庄园,静潋站在一玻璃器皿前,器皿笼罩着一朵红色玫瑰,玫瑰花瓣铺在器皿四周,花骨朵掉落得仅剩下一瓣。

她眉头蹙起,心想是养护方法不得当,所以才会导致玫瑰花不停凋零,凋谢。

所以,她需要给玫瑰花找一个最适合生长的地方。

“就算倾尽全力,也要将别墅拍卖下来。”

静潋手握电话,强硬地说道。

她要拍下那栋别墅,将玫瑰移植过去。

那里留存的江鲜的气息,最是滋养它。

大屏幕上。

谢玉站在正中,她身着一套黑色小香风礼服,白色珍珠项链耳环做配饰,头发剪短成及肩,她拢拢耳发,依稀可见两鬓染霜。

“尊敬的各位来宾,你们好。”台下安静下来。

“相信各位都已经知道,这栋别墅的主人,和我要拍卖它的原因。”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台下也跟着沉重起来。

谢玉是江鲜的经纪人,也是江鲜唯一的亲人,失去亲人的她,还要拍卖属于亲人的房子,相信她做了很大决定。

“三年了,我等了她三年,还是没有她的消息,这三年来,别人都问我,你怎么一点没有变,是的,我没有变,没做出新的成绩,没有带新的人,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好像只有我,停留在她消失的那个雨季。”

说到这里,共情能力强的人,在台下悄悄抹着眼泪。

这里边不乏江鲜的富婆粉丝,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的爱她。

谢玉强忍着眼泪,长长叹口气:“从今天开始,我也要走出雨季,重新出发,所以,我决定了,要拍卖掉我手下最厉害的艺人,也是我的养女,江鲜的别墅,现在,我们把时间交给拍卖员。”

说罢,拍卖员接过话筒,站在镜头正中。

李渔望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感动。

原主有这样好的养母,也算没有白活一世。

拍卖会开始,起拍价1.2亿。

台下争前恐后地相继举起牌子,1.2亿,1.3亿,1.5亿……从1.2加到5亿,现场丝毫没有疲软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激烈。

原来她以前住过的地方这样抢手。

李渔笑笑。

屏幕上网友点评更是可笑。

【老天爷,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就从1.2亿飙到5个亿了,a股都没有你们这么能玩】

【太伤心了,江鲜一走,实在太让人难过了,尤其是对我们观看直播的一千万人来说,太令人痛心了,原来我们这么穷】

【对呀,这简直是一场华丽的炫富】

网友议论间,别墅的估值又翻了几倍。

“8亿,8亿,有没有人继续跟,8亿一次……8亿两次。”

【8亿是小狗的名字吗,为什么拍卖员如此淡定】

【又不是我的钱,我肯定也淡定】

在即将喊第三次的时候,有人举牌:“我出十亿。”

李渔沉默了一瞬,听见电话里那边问话:“李总,就是那个人,一直在和我抢,抬价也抬得厉害,眼前这都翻了十倍了,您看是不是。”

要放弃。

助理不敢说那么直白。

李渔淡然地说:“十五亿,再加一句,无论对方出多少,我们都继续跟。”

静潋听见电话里的十五亿,她转了个身,背脊贴在墙上:“二十亿。”

李渔双手交叠,冲着屏幕:“二十五亿。”

静潋纳闷,为什么会有智力障碍者出这么高价钱,去买一个与市值完全不符的别墅。

李渔沉思,为什么会有蠢人和她一样,去投资一个不值钱的凶宅。

沉思间,拍卖员飞快地说:“二十五亿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她不敢继续喊下去,生怕这场拍卖会闹到最后出大麻烦。

于是见好就叫停。

静潋听见对方拍卖成功的声音传来,心头顿时一紧。

屋漏偏逢连夜雨,别墅被拍走的同时,眼前,玻璃器皿的最后一瓣玫瑰,也在瞬间凋落,轻轻地,轻轻地飘至地上。

她闭上眼:“小玲,务必要到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我去会会她。”

雾色酒吧,李渔一身素黑色长袖裹身连衣裙低调出场,作为豪门继承人,她的穿着打扮以素雅高级为主,连衣裙通体黑色,没有夸张的设计,仅有胸口一朵玉兰胸针作为点缀,她妆容清淡,耳朵上仅戴了一对钻石耳钉,手腕上戴着一块细条圆形手表,再无其他配饰。

尽管如此,长相优越的她在进入酒场时,依旧引来不少人侧目。

但无一人敢上前搭讪,因为她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酒吧灯光昏暗,舞台上四名民谣歌手正在唱歌。

李渔在里边找了一圈,酒桌上男男女女相聊甚欢,最后,她将目光落在远处一个女人身上,女人身着一件半透明黑色渔网上衣,配白色小吊带打底,裤子宽大拖地,腰间还系了一条银色的腰链,她浓妆艳抹,耳朵上挂着十字架,整个人极具朋克风。

这是李渔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名字叫徐云飞,从前她不是这样打扮的,去了趟美国留学后,爱上一个潮女,为了追那个女人才改变穿衣风格。

最后女人没有追到,身上的孔却多了好几个。

回国以后,她天天在酒吧找乐子,这会儿身边还坐着四五个性感的美女。

美女们都身穿清凉小吊带包臀裙,长着差不多的科技脸,一个个笑得十分谄媚,正在和徐云飞玩骰子。

李渔走上前去,手握着拳头,捂嘴咳了咳。

徐云飞这才眯起眼角,见她来了,连忙笑着拉她坐在中间,还介绍了其他几个漂亮的mm。

其他几个人见李渔来了,各自眼前一亮,害羞起来。

寒暄之后,徐云飞拉着她开始询问:“你真的要和顾盼结婚啊。”

李渔点点头,顺便从包里掏出一请柬,递到她手上,她轻轻拍了拍:“三月二十我的订婚宴,你那天可别来迟到了。”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谁知徐云飞一把拉着她,不叫她走:“你都快结束单身生活了,还不赶紧和我一起玩玩,回去干什么,有什么意思,今天晚上,你别想走。”

她仔细想想,犹豫地坐了下来。

“话说,你喜欢她吗?你就要和她结婚。”徐云飞叉了一口雪梨,递给李渔。

她接过来,小小咬了一口梨子,梨子清甜,然而此刻听见她的问话,口中却觉得苦涩。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徐云飞一眼看出问题,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脖颈勾了些过去,她浑身散发着酒味,但是目光如炬,十分清晰,她在审问她:“我总觉得你和她关系怪怪的,情人之间,从没看见你们单出去吃过饭,看过电影,你们总是拉着我当电灯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和你谈恋爱呐。也不见你们有多亲密,就算是亲密,也只是貌合神离。快说,你究竟爱不爱她。”

李渔被她这极具压迫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她耸耸肩,把对方的手从肩膀甩下去,吞咽了一口梨之后,才说:“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很合适,她对我也很好,父母都很满意,我们相处起来虽然不心动,但是胜在性格合拍。我很喜欢目前这种状态,情绪稳定,我不用受情绪困扰。”

徐云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她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旋即一拍大腿:“我就说哪里不对,你不喜欢她,不心动的。”

李渔不说话:“这都三年了,我要心动早就心动了,何必等到现在。还有,我对其他人也不心动,不会为了任何人,心生涟漪。”

徐云飞啧啧两声,感叹她无情,修的是无情道。

此刻,一旁听她们聊天的小姐姐插话了:“李总,你要和不心动的人共度一生啊?”

不等她肯定回答,另一个小姐姐搭腔:“千万别这样,李总,人这一生很长的,你要是和一个不心动的人在一起,每天看着她,做什么都没有劲儿的,你想想,回家后,看见她饭不想吃,觉不想睡,一想到余生要和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人在一起,连上吊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是,而且你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因为你不喜欢你的妻子,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觉得不符合你的心意,生活中你做不到处处忍让,或许哪一天,你会因为她涂抹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口红颜色,而和她分手,这样对她也是不公平的。”

徐云飞听得连连点头,意味深长盯着她。

她叉起一块梨,说道:“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多心动,大多数都是搭伙过日子。”

李渔无法想象自己余生一个人过,所以,有顾盼的陪伴,她觉得也不错。

她也不会动不动就挑剔顾盼的错,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徐云飞叹一口气,哎了一声:“若是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李渔沉默半晌,顿时嘲讽她:“你不也没有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云云,你比我更清楚,爱一个人,不是说只有快乐,喜悦,爱一个人,最开始来的情绪,不是这些美好的情绪,而是妒忌,猜疑,自卑,是躲在暗中观察的恐怖眼神,是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冥思苦想,是想通了决定不爱她,但是又瞬间沦陷的摇摆不定,你爱一个人,感觉就不是自己了,感觉是一个精神残疾。”

听她这么说,徐云飞认真望着她,眼神带着疑惑:“不是吧,李渔,你爱上谁了?”

“起开,我谁也不爱。”她打开她的手,继续炫果盘。

谁也不爱,竟这么懂爱情里的门门道道?

徐云飞是不信的。

不过,她没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到别墅拍卖的事情。

“你真的把江鲜的别墅拍下来了。”

“多少钱拍的。”

“你可真有钱啊。”

“不过你拍下来干什么,又不过去住,难道你想,金屋藏娇?”

李渔没回答她,但是她的问题,又勾起了过去的一些记忆。

金屋藏娇,她曾经却是那么做过,不过,她养的不是一只听话的金丝雀,而是一只会反咬人一口的冰冷的蛇,毒蛇,最毒的那种。

想到这里,她不由转了转面前的玻璃酒杯,鲜少喝酒的她,为自己倾了半杯威士忌。

她晃动了一下酒杯,深色的液体伴随着冰块发出清脆的声音。

“来,干杯。”李渔将酒杯递过去,主动和徐云飞碰杯。

徐云飞极少见她饮酒,今日见她兴致浓,便决定舍命陪君子,势必要和她喝一个不醉不归。

为她成功拍得豪华别墅一套,也为她即将结束单身生活而庆祝。

李渔虽然喝酒喝得少,但是她酒量生来就好,可谓千杯不醉。

徐云飞便不一样了,三杯两盏淡酒下去,她早已经红了脸,但是她没有见好就收,越喝越来劲,越来劲越喝。

菜就多喝。

她举着酒杯,双眼泛红,身体摇摇晃晃,话还没完,只觉胃中一股呕逆之气袭来,身下膀胱同时一紧,连忙撂下杯子,狼狈往厕所逃窜而去。

江鲜笑着望向她的背影,目视她远去。

酒过三巡,她感觉身体浮热,本想出去透气,又担心徐云飞,于是依旧坐在卡座上,单手摸向胸口,松开两颗纽扣,让风灌进去。

她本想休息一会儿,不再喝酒,奈何徐云飞的五位美女朋友顿时朝她围坐过来,个个热情大方,与她推杯换盏,她哪里好意思拒绝,于是端起酒,与她们玩乐起来。

酒吧氛围很好,也十分吵闹。

美女们和她聊天时,难免会与她交头接耳。

她双手扶在卡座座椅上,背靠座椅,十分放松地仰着头,左右两边的美女还在嘻嘻哈哈和她说着什么,时不时替她整理一下衣领,或是头发。

她醉眼惺忪,体态放浪,看上去,就像个左拥右抱的大渣女。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又做回了江鲜。

想她两世为人,一个过得严肃拘谨,一个过得放浪形骸,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长长松口气,直着腰站起身,打算去厕所找徐云飞。

刚站起身,晃眼一瞧,正对卡座的楼梯口迎面下来个白色人影,那个人正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她匆匆瞥了一眼她的脸,顿时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

像静潋。

只觉得像而已。

目光没有一丝停留,快速转过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否是酒喝多了,她刚一抬脚,便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发热,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伸手紧紧压着心口,努力站稳,却还是抵挡不住生理性的难受,耳鸣、恶寒、沉重。

她走不动路了。

耳边有个声音提醒她,那个人是静潋。

第46章 她早已泣不成声

拍卖会一结束,静潋便第一时间要到了李渔助理的联系方式,并拨通了她的电话,说明来意。

她想要见她老板一面。

小助理自然是不愿意的,老板岂是她一个陌生人说见就能见的。

她说的时候斩钉截铁。

可当静潋提出要送她黄金手镯时,她立即露出笑脸:“老板在露色酒吧,别说是我说的。”

于是静潋手握李渔联系方式,马不停蹄赶往露色酒吧。

酒吧坐落于一商场外摆处,一共两层,楼上楼下均有安排客人座位。

静潋先进的商场,一路上询问了好几个店家,终于到了酒吧二楼。

起初,她先拨了两个电话,但是对方一直没有接,她便想着,对方一定忙于玩乐,不便接电话。于是便想通过她的衣着外貌来找她。

根据小助理的描绘。

黑长直,长发及肩,通身黑色裹身连衣裙,身高一米七八,气场两米,浑身上下肃静到几乎没什么首饰,气质超群,不近女色。

“总而言之,你就奔颜值最高的那个人去,绝对错不了。”

静潋带着这个信息,走进了酒吧。

酒吧热闹非凡,但不算吵闹,一楼演艺厅有民谣歌手正在弹唱,她先在二楼巡视了一圈,不见所谓的气质超群的人,也不见身材高挑的女人。

于是她扶着二楼栏杆,低头在楼下找。

室内灯光昏暗,她依稀看见一个人,那人外形条件和小助理说得相差无几,黑长直,一米七八,气质超群,只是,她近女色。

左右拥抱的。

看来小助理对她老板一无所知。

不过这不是静潋应该考虑的,别人的私生活,她无权干涉,她只需要和她商议,别墅的事情即可。

一路风尘仆仆,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才走到楼梯口,逶迤下楼。

好巧不巧,楼梯转弯处,正好正对李渔所坐的吧台。

静潋扶着扶梯,一个转角,见李渔站起身,迎面朝她走来。

酒吧的灯光闪烁,一束橙色光芒打在李渔的脸上,照得她五官轮廓分明。

“江鲜……。”

刹那间,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浑身血液直冲脑门,耳鸣声占据整个大脑,直接按下了暂停键。

仅有面前的人在移动。

她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像不认识她那般,带着冷漠的眼神离开。

一直到人消失在视线,她才反应过来。

江鲜,是江鲜,那个人就是江鲜。

虽然她换了衣服,换了发型,但是那个鄙夷的眼神,目中无人的眼神,只有她才会有。

三年了,她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对方没有认她,是没有认出来她,还是故意装作不认识。

仔细想想,应该是第二种吧,她逃跑了三年,三年里对她不闻不问,可见她并不想见她。

她知道,对方还在生气,生气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她。

所以,她装作不认识她。

脑海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但是光凭想象,她是不会得到正确答案的。

望着那个远去的人影,她轻提裙摆,光速追了过去。

酒吧卫生间是单独的隔间,一个隔间3平方米左右,马桶旁边自带洗漱台,洗漱台上置放着各类香薰以及补妆用的工具。

李渔用过马桶后,折回洗漱台,她双手掬起一捧水,狠狠洗了两把冷水脸,总算清醒了些。

她抬起头,将镜子面前水雾擦干净,一张素面倒映在镜子中,水珠徐徐从她脸颊滑落,她眉眼微微跳动,脑海里还在想,刚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静潋。

难道是她看错了。

也许是看错了,静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呐,她应该和她妹妹在别墅双宿双飞。

不过,她并不介意静潋在做什么,就算她死在某个女人怀里,她也一点也不会嫉妒,因为她已经放下了,已经不爱了。

不管曾经有多喜欢,如果当时因为没有在一起,后来重逢了,误会解开了,那也不会在一起了。

因为最爱的心气已经不在。

如此想着,双手放在水龙下,已经冲了许久,手指指腹都已经冲出了褶皱。

她回过神来,用纸擦干净双手,拧干反锁扣,正要开门,门一瞬间从外面打开,忽地进来一道身影,她飞速关上门,再次反锁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