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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 31 章

有了商时驹的“帮助”,接下来询问就变得简单多了。

卡森问什么答什么,除了脸色苍白点、声音紧张点,没别的毛病。

场馆内的空调温度适宜,但卡森额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渗,在他抽出西装口袋的折叠手帕、第八遍抬手擦汗的时候,他终于把能交代的交代得差不多了。

说的是挺多,但有效信息十分有限。

看出了夏乐栎的态度,卡森再次抹了抹虚汗的额头,“姑奶奶唉,我真不知道了……我和你实话说了吧,丁成的钱真的不经我手。这小子早就私底下找下家了,他进去之前,我俩为了他解约的事都快闹掰了,我要是能管得了他的财务,我用得着为了个解约费和他掰扯这么久吗?”

周州:[再具体问问。]

夏乐栎:“你说的下家是谁?”

等那群找周州算账的人彻底走远之后,门外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了,夏乐栎才敢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板溜出来。

因为周州的这场“特别表演”,宴会也就此打住,她下楼回到花园的时候,看见所有服务生都在着急忙慌地收拾残局,数不胜数的一元美钞用扫把归整,哗啦哗啦在草坪上摩擦声响。

看着还是无比怪异又疯狂。

夏乐栎环视周围。

明明才见过两次,周州这个人,给她一种无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感觉。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突然疯起来。

“夏乐栎!你跑哪里去啦!”夏习真的呼唤传来。

夏乐栎扭头,看见站在一侧等自己的一家三口,赶紧小跑过去,满脸愧疚。

“对不起,我……”

习莲看了眼她出来的方向,“你刚刚不会在楼上吧?不是让你别乱跑,冒犯着别的老板怎么办。”

夏乐栎死死低着头,咬唇,要是让父母知道她刚刚和周州在一起肯定会被骂。

她不敢说,只能撒谎:“我,我就是上去找了个卫生间,上完就下来了。”

夏辉挥挥手,“行了,别在这儿聊了,咱们赶紧回去。”

“今天闹着一出,这家人肯定要善后的,我们别在这儿碍事。”

夏乐栎始终垂着眼,跟着家人往外面撤离。

走到商家大门的时候,她走着,没忍住回头,往花园的方向看去。

模模糊糊的视线找准那个二楼飘窗的位置,周州的各种举动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夏乐栎心有余悸,捂着胸口扭回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卡森愣了一下。

这问话方向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又接着问答了几句,卡森渐渐察觉:这两人好像、大概……不是来要钱的?

他瞄了眼侧边坐着也腰板挺直的商时驹,又琢磨了一下刚才的对话,似有所悟。

再对着夏乐栎,态度一下子殷勤起来,“您稍等。”

戴维这才恍然。

一杯杯绚丽的酒被送上吧台,桌面也染上的缤纷的色彩。

夏乐栎想要伸手去拿,商时驹先一步抬手。

他把各种颜色的酒一股脑倒进自己那个空杯子里,摇了两下、仰头一口干了,又低头看夏乐栎,“可以了吧?我送你回去。”

夏乐栎隐约觉得这个酒好像不是这么喝的,但是脑子一时又有点转不过来。

见商时驹伸手过来,她就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

商时驹愣了下,他本来是为了防止人站不稳,才顺手用手臂护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扑了满怀。

温软的身体贴在身上,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都被碰了个遍,想到刚才戴维说的“美丽的错误”,商时驹喉结禁不住滚了两下。

环着腰肢的手收紧了些许,他低下头凑近。呼吸近到彼此可闻,混合着香味儿的淡薄酒气熏得人也生出些醉意。

在这个暧昧的距离下,他哑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

这确实是个足够明显的暗示,但是那是对清醒的人而言。

商时驹还唾弃着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垃圾事,却见对面的人轻轻地眨了下眼。

扇动的长睫宛若蝴蝶振翅,声音也轻得仿佛微风拂过。

“你不一起吗?”

你不一起……不一起、一起……

艹!

夏乐栎觉得眼前一晃,下意识地揽住商时驹的脖颈。

腰间的那只手臂略微往上抬了抬,垫在了背部,另一只手勾住了腿弯,她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商时驹抱起来了。

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夏乐栎放松地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侧,肩膀下的肌肉绷起,她还顺便蹭了两下。

商时驹咬了下牙。

——TMD、还没到!!!

夏乐栎看了眼后面的酒柜,摇头,“不用了,我不喝酒。”

戴维顿了下,先是看商时驹。

这算是婉拒吗?这位的信息素可是酒味儿的。

商时驹挑了下眉,有先前夏乐栎告知腺.体的事,他倒是没多想,只是问:“为什么?不喜欢?”

夏乐栎摇头,“只是不想喝。”

见商时驹一副听她接下去的样子,夏乐栎顿了顿,倒也接着解释了几句,“酒精没什么好处,只提供热量却无法构成身体供能,扰乱神经麻痹思维……”

商时驹打断,“你喝过吗?”

夏乐栎有点困惑地抬头,“嗯?”

有这么多坏处的东西,她完全想不出自己主动接触它的理由。

商时驹的视线稍微往下移了一点,浅色的唇瓣莹润又柔软,因为仰头的动作,嘴唇微微开启,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

喉结上下动了动,商时驹突然觉得有点口渴。

他拿着杯子灌了一口酒,却没有咽,而是倾身吻了过去。

夏乐栎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退,后脑却被人紧紧按住,拇指抵在下颌的边缘,她被迫仰起头来,蜷起的舌尖被侵入的舌头毫不客气地压下,冰凉地液体毫无阻挡地灌入喉管,所过之处激起一片滚烫。

吧台后面的老爷子愣了一下,一边摇头唏嘘着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至于说“帮忙”?

透过衬衫仍能够看出贲张肌肉轮廓的肩背上,正搭着一只素白的手,指.尖紧紧往下叩着,指甲都快扣到肉里了却没有推开……漂亮女士总是有点矜持的,他要是这时候打断,可就真成了烦人的老头子了。

辛辣的气味充斥着口腔,侵入的舌尖带着冰凉的温度,商时驹顺势在湿热的口腔里勾缠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退出去。

夏乐栎偏过头去呛咳了。

被拍着背顺了好一会儿气,她才缓过来怒瞪商时驹:“你干什么?!”

湿漉漉的……

无框镜片下的眼睛带着咳出来的泪光,嘴唇也被酒液浸得湿亮。不知道是因为呛咳还是生气,略微苍白的肌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粉意。

他干什么啊?夏乐栎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屋子里一直有第三个人存在,说不定……不对,是肯定。

她和姝姝的对话他肯定全都听见了!

那,那那些令人害臊的倾诉岂不是全都让这个陌生男人听去了!?

嘭。

她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线短路了,轰轰把全身都烧得发烫。

对方的神色饶有兴趣,夏乐栎被盯得羞得脸颊快要滴血。

“你,你别。”

周州双指转着手机,“我别?”

夏乐栎确定自己很生气,有点控制不住礼貌的那种,“我是你们店的客人。”

他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所以?”

她告诉对方:“询问客户的隐私非常不礼貌,这么基本的道理,你不懂吗?”

视线所及,站在饮水机旁边的女孩脸红得像番茄,耳垂也红,因为生气害羞,清淩的双眼泛着激荡的情波。

因为这双翻涌情感的眼睛,气质呆滞的夏乐栎瞬间变得灵动许多。

周州睨着她的脸,眼底漆深,眼见着店里客人要被自己气哭了,他抬手,吊儿郎当作致歉状。

得,不问了。

夏乐栎见他收起视线,放了口气,转身接了水,走到纹身室刚要迈进去,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句。

“叫时什么来着……”

他嗓音含着刻意的悠哉。

她刹地又热了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进了纹身室。

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

好在申姝完成纹身之后,夏乐栎陪她出来的时候,那个恶劣的身影已经不在店里了。

这个人的存在几乎是夏乐栎二十年人生里认知之外的存在。

说不出要用什么词能形容他,总之。

一见到他,一和他对视,她就能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就好像动物的天敌关系。

她默默许愿,崇京这座城市这么大,希望以后别再见到他了。

夏乐栎的房间是密码锁。

这个世界因为有精神力的关系,不管是虹膜还是指纹认证都不是主流的认证方式,相应的仪器设备虽然有,但都很小众、在外域更不好安装。再加上他们也只是临时落脚浮水星,也就用密码锁先应付一下。

但夏乐栎这会儿脑子不太清楚,在门口连续输入两次密码都输错了。

再输错一次就自动锁定。夏乐栎对这个倒是挺清楚的,不由停下动作,盯着录入界面陷入沉思。

商时驹已经开始思考“破门而入”的可行性了。

好在在他耐心告罄把门砸了之前,夏乐栎终于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商时驹稍怔,他脸上冰凉的神情稍微缓了点,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目光在那被吻得红肿的唇上定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不然、就按你喜欢的来?”

夏乐栎点点头,第一件事就是把眼镜摘了。

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愿意配合商时驹这点小癖好的,但是果然还是好怪啊!而且亲起来也很不方便。

香软的唇舌凑了过来,虽然动作温吞了点,但是美人主动亲近,商时驹还是挺享受的。

被按着肩膀往另一边推的时候,他也没反抗,很干脆地顺着那一丁点力道翻了个身,任由对方的肆意作为。

……

虽然开始产生了一系列乌龙,好在误会很快解开,但夏乐栎手腕的手铐却没能打开。

陈显:“对不住啊妹子,我出来得太急,没带钥匙。”

夏乐栎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面带微笑地,“没、关、系。”

陈显:“……”

感觉对面很想把拷着手铐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不管怎么样,还是商时驹的情况要紧。

一行人上了车,陈显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悻悻地对着商时驹小声,“这能怪我吗?你抓得那么紧,我还以为是嫌疑人——”

商时驹半靠在副驾上平复气息:“闭嘴!”

陈显:“……”

黑灯瞎火、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他难道不该拷吗?!!

第 32 章 第 32 章

到了医院,抽了血样,陈显一个人跑上跑下地忙手续,夏乐栎和商时驹在过道等。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医院人不多。

冷白的灯光映得墙壁白惨惨的,金属的座椅带着冰凉的寒气。

夏乐栎抬眼看了眼对面。

从下了车之后,商时驹就离她起码两步远,这会儿也分隔着过道坐在两边,气氛安静得诡异。

发射的能量束擦着商时驹的脑袋而过,身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同伙应声倒下。商时驹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心底莫名有种“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的笃定。

他笑一下,正想借此机会和美人搭个话,却见对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了。

商时驹:“……”

好吧,这似乎是个冷美人。

后方的控制室。

刚才紧急呼叫通讯还没挂断,投影过来的武器研发部技术员看着这一屋子后勤,对这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很不理解,“S-35是自动防御系列,里面的武器都是麻醉弹……刚才夏组要是瞄准了,你们任务不就结束了?”

他们松什么气啊?被商家的保姆阿姨带进院子,晚饭前大部分人都在北侧的庭院里听音乐喝酒洽谈。

夏乐栎很少到商家来,每次见到商时驹都是在外面,或者他来找她们去玩。

她跟在父母身后,悄悄用余光打量,整个庭院的装潢以白色的清驹色调为主,名贵玉石和字画随处可见,鲜花满园,名贵树木郁郁葱葱,看上去温馨又高级,冷色调也给她这样的胆小角色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在进入花园酒宴之前,习莲回头,特地嘱咐:“一会儿打完招呼,你们姐俩就去一边吃东西,这里面所有叔叔阿姨都是人物,栎万别给你爸找事,听懂没?”

夏习真撅撅嘴一副不服气。

夏乐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绝对不捣乱。”

从小到大,听妈妈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给家里找麻烦。

处境尴尬,只有听话才是得到爱的前提。

就算她有点傻,这点事也能看得出来。

“哎呀妈你放心吧,小孩儿有可能捣乱,我和姐都什么年纪了。”夏习真挥挥手,挽住夏乐栎。

夏辉带着剩下三口人去送时礼,结果一看许多精英人士围着商总正热谈,他们根本没空插-进去。

夏乐栎时隔很久再次见到这家的女主人,也是别人口中的“商总”。

她也是认识商时驹很久以后才知道,商家兄弟都是跟母亲姓,而时驹哥的父亲时先生属于入赘,所以姓氏附在商之后。

据父母说,商家爷爷有两个孩子,就是商时驹的母亲和大舅,他们两人的势力各占据商光财团一半的权力,彼此对峙彼此约束。

但因为商时驹的舅舅没结婚没孩子,所以股东们的心更往这一家偏一些。

毕竟到了这一代,商时驹周州兄弟二人各有长处,都是精英教育下的佼佼者。

夏乐栎没心思管那些听不懂的商场风乐,目光牢牢地停在站在商总身边的商时驹身上。

商时驹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白西装,洁白的西装外套里面穿了一件英伦蓝的衬衫,去除了西装的死板,和他清冽温柔的气质格外相搭。

他站在母亲商漫身边,微笑着,风度翩翩,对答如流。

天之骄子,玉堂人物,这样的词汇放在这位首富公子哥身上毫不虚名。

不知怎的,他停下来后,忽然偏头看过来。

视线巡视一圈,找到了他们一家。

商时驹的目光定过来的瞬间,夏乐栎刷地低头,眼睫眨动不止。

“妈。”商时驹俯身过去,在母亲耳畔恭敬道:“我看见夏叔一家来了,我去说会儿话。”

来的宾客太多,商漫顾不上所有人,点头,让儿子替自己去寒暄。

“说两句就回来,我还有几个董事要介绍给你。”

不是要带商上将回联盟吗?

宋沃:!!!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巴掌拍开了通讯器,但准备开口之际却卡住了。

这要怎么说?

夫人您现在折回去,再给上将来一枪……这说法怎么听都很不妙啊!特别还是现在这状况。

宋沃还在组织语言,通讯器另一边的声音却幽幽传过来。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第三星域的波尔星。”

宋沃:?

他一时没能明白夏乐栎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应和了一声。

“我去考察黑钢产地的,因为黑钢的特殊磁性,矿区无法使用光脑导航,我出来的时候走错了路,似乎是去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高危险区,被人尾随……”

不知道怎么的,宋沃对接下来的发展居然有猜测。

果然——

夏乐栎轻声,“当时联盟军校在波尔星有演习,是他救了我。千钧一发。”

那是她到现在都能清晰记起的场面。那道身影逆着光而来,将一切喧嚣吵闹混乱无序都隔绝在外。衣领折角处的军校徽章在后方霓虹的映照下,折射出绚丽的光……

宋沃试图打个哈哈说两句“好巧啊”之类的话,把这事蒙混过去,却听对面声音平静地补充,“和今天一样。”

宋沃:“……”

救命!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进上司的家庭危机!

他干巴巴地试图给上司做个解释,“也不一定……”

话一出口,差点儿给自己一巴掌,什么叫“不一定”?!这会儿得说“肯定不”啊!!!

夏乐栎:“你说的对。”

宋沃微微松口气。

夏乐栎:“没有证据。”正出神,有两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社会青年从她身后跑过,嘴里骂骂咧咧的全是生-殖-器词汇。

吓得她差点原地蹲下,结果发现他们根本没管自己。

再有一个拐角就能看到村口,夏乐栎拍抚胸口左转,低头迈入更暗的窄巷里。

不断往前走着,她忽然听到了一声若隐若现的痛叫,猛地刹住脚。

目光扫去,地上倒了五六个扭来扭去挣扎的身影。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入了风暴中心。

刚刚从身边略过的那两个脏话青年此刻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在……

“看什么呢姑娘?”一道乐呵呵的嗓音传来。

夏乐栎吓出冷汗,看见旁边站着个胖男生,因为刚打完架,正喘着气。

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误入了个什么场面,可双腿僵得发凉,动也动不了。

完了,完了是黑-涩-会……

这时,正前方传来丝丝哀嚎,还有身体在墙面摩擦滑落的声音。

“我草了你妈的……”

“有本事放手,我非弄死你……”

夏乐栎转动眼珠,一点点投向声音源头。

这才发现墙头的阴暗面站着个人,背影高耸,肩膀宽阔,长腿拉出久久不散的影子。

他穿了一身黑,手臂因用力绷着肌肉走势。

他微微偏头回来,凤眼黑得发亮。

这个男人一转身,夏乐栎才瞧见被他抡在墙上的人。

是脏话二人组的另一个!

周州单手拎着人,踢走刚刚刺向自己的折叠刀,瞥她一眼。

“哪碍事儿往哪走?”

夏乐栎喉咙一哽,后背抖个不停,因为害怕脑子乱成浆糊:“……啊?”

周州一松手,被抡在墙上骂骂咧咧的男人瞬间倒地。

他微微点头,透着不耐烦。

“对,就你。”

宋沃:“……”

这仿佛“收集证据、准备离婚”的语气是几个意思?!要是顶头上司回联盟的第一件事是面临离婚诉讼,那么……他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惨烈QAQ!!

夏乐栎回去这一路上,宋沃都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别说让夏乐栎回去补上一枪了,他现在吭都不敢吭一声。

倒是那边的技术员想了想,仿佛明白似的开口,“也对,S-35毕竟是防御系统,但是想放倒一个3S还是困难了点,要是一击不成,之后就麻烦了。你们原来怎么打算的?用星陨系列吗?”

宋沃:“不、不是……”

这群研发部的人怎么回事?不是把人打晕带回来,就是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带回来……连对星武器都考虑了,那可是他们顶头上司!这么干以后还想不想要工作了?

宋沃解释:“上将一直在躲避联盟的接触,我们其实不确定提示词是不是真的失效,所以想让夫人去试试……而且alpha和伴侣之间的吸引是生理性的,上将现在的信息素经过了伪装,要是他感知到自己原本的信息素,肯定会有察觉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夏乐栎过来的原因。

听到没打算动用星陨系列,技术员顿时不感兴趣地“哦”了声,接着整理手上S-35数据流。

难得夏组对武器系统感兴趣,资料得给的详细点。

他正梳理着数据呢,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宋沃:“怎么了?”

技术员:“信息素超阈值了,刚才上将动手的那会儿,时间……十毫秒左右吧,卡得很准,S-35没形成报警,浓度就降下去了。”

宋沃:“……”

alpha打架的时候,信息素确实容易控制不住,但是刚才那商度,对商时驹来说叫打架吗?连活动筋骨都算不上!还卡着报警时间……

脑子里万千念头奔腾而过,宋沃努力绷住表情,抬头:“这段记录、能删吗?”

夏乐栎意识还没清醒过来,倒是模糊想起自己该给人腾地方,“我先回屋……”

半梦半醒间往下踩了空,但又没有摔倒,像是落进了一片轻飘飘的云里,耳边传来一声同样轻的,[先擦药。]

夏乐栎觉得自己小声咕哝了一声,但整个人都扑在云里让人生出种非比寻常的安全感,脑子复又被困意掳获,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说了个什么意思。

只感觉到手背被人轻轻的执起,指尖碰触到冰凉的凝胶,轻柔地碰触着腰侧的肌肤,她本能缩了一下。

耳边似乎有一声轻轻的询问,夏乐栎没有听清,只是意识模糊间,低声抱怨,“痒……”

思绪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到耳边微哑的,[那我重一点。]

第 33 章 第 33 章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夏乐栎醒来的时候很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时光倒错感。

窗帘缝隙隐约透过外面的光亮,让人判断出现在是白天。

夏乐栎捞出手机来看了一下,下午一点半。

这一觉睡得有够久的。

有了这么一桩让人抓心挠肺的小插曲,第二天和原上司坐在谈判桌两边的时候,宋沃都忍不住拿眼神瞥向旁边的夏乐栎。

虽然不知道上司二次催眠的时候给自己增加了什么设定,但是按照对方之前的表现,“联盟不可信任”这点绝对被他添加在基本设定里面了。夫人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对方现在心平气和地坐在他对面,“接受联盟的雇佣”……

说起来,两人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久别胜新婚,发生点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但是要是真有点什么,就算是临时标记,上将也该发现信息素有问题了,他这表现不对劲啊。

宋沃面上一副严谨认真、完全刻板印象中官方发言人的态度和商时驹谈着“合作”,脑子里的小剧场都快演了八百集了。好在商时驹的心思也没在这根本不打算当真的合作细则上,两个人的扯皮都心不在焉的,倒是一时没人察觉什么不对。

一直到宋沃提出“联盟”给出的条件时,商时驹才挑了下眉,“你以为我平常干一票能拿多少星币?”

宋沃愣了下。

在看过商时驹把上个星盗团伙连锅端的赏金之后,宋沃:阿巴阿巴阿巴……突然觉得上将叛出联盟也是有可能的。

——开玩笑,上将是那种在意金钱的人吗?!

出租车穿梭半个崇京市驶入边郊街道。

持续一整天的细雨逐渐停了,天幕降下黛蓝色的夕晖。

这十几年来自己一直丰衣足食,第一次和老师做公益的时候还以为要出市,没想到就在本市范围内就有不少贫困户。

近郊靠山,从市中心到边郊的路程比去州市还要漫长。

越往偏僻的地方走,灯光越稀缺,路面越破败。

看着街上人影越来越少,夏乐栎有点害怕,攥紧手机不断安抚自己。

下了车,她跟着导航走街串巷终于找到了贫困户所在的住址。

这片亟待拆迁改造的旧村落挨着废品站和大小工厂,一到了晚上空气里燃烧的烟尘味更浓,更呛鼻。

随处都是自建房和乱搭的电线,仿佛下一秒哪里就会坍塌,充斥着垂死挣扎的生活气息。

夏乐栎把包背在胸前死死抱着,加快脚步。

半个小时后,她被那家人送出来,告别被资助的小姑娘。

网约车要走到外面才能打到,像这样的乱巷旧村根本无法定位。

夏乐栎一边走一边把拍的照片和整理的档案发给老师,村里因烧垃圾飘起浓浓的烟雾,呛得她弯腰咳嗽。

一咳嗽,她冷不丁想起个人。

刚刚聚会上妹妹提起的,商时驹的哥哥。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但对他有点印象。

因为高考第一天是他送自己去考场的。

那天一大早下了大雨,家里司机堵在了半路,商时驹打来电话,说他哥要去机场回美国,正好送她一路。

有的人光是气场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上了宾利的后座,她偷偷看前面窝在副驾驶的人。

黑色的兜帽下拉,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冷峻的下巴。

夏乐栎正赶上痛经,捂着肚子弯腰隐忍,两眼发昏。

车子在中途停了一次,没一会儿那个人回来,从前座扔回一兜子东西。

她打开一看,是止痛药,热乎乎的早饭和暖宫贴。

夏乐栎茫然抬眼,听见一句冷冷的。

【商时驹让我给你买的。】

他在心底狠狠摇了摇头,把那些不该生出的念头团吧团吧塞到角落里,一本正经地接着:“联盟还有别的优待……”

正在宋沃准备历数军部福利待遇的时候,却见对面抬手侧边一指,开口打断:“我要她。”

宋沃:“……”

突然被牵扯进来的夏乐栎:“……”

在那逐渐微妙的注视下,商时驹倒是一脸坦然。

他挑了挑眉,一副谈正事的态度:“怎么、我连选自己合作对象的权利都没有?联盟就这点诚意?”

宋沃艰难地把歪掉的思绪拉回来,清了清嗓子,“夫人……夏组她不太合适,您要是需要合作对象,我可以留下配合。”

商时驹冷漠地“哦”了声,格外冷酷无情地,“我信不过你。”

宋沃:……过分了啊。

就在宋沃还想着怎么努力应付这个失忆之后格外难缠的上司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一声平淡的,“可以。”

是夏乐栎的回答。

宋沃错愕:“夫人!!”

发现夏乐栎确实是认真的之后,他一时都顾不上旁边的商时驹,急着声:“外域不比中央区,危险性您昨天也看见了,S-35不起作用,要是真的遇到意外袭击,科研院那边我没法交代。而且上将要是意识清……意识到了,也不会答应您留在这的!”

夏乐栎摇摇头:“我得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要论对精神力存储技术的了解,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养母就是她了。这是她的技术,她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沃:“我会及时向您更新信息的,您不必留在外域。”

夏乐栎还打算说什么,旁边的商时驹倒是敲了敲桌子,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他对着急得冒汗的副官扯了扯唇角,笑容看起来格外欠揍:“稍微尊重下本人的意见怎么样?你们联盟不是很讲究这套吗?”

宋沃:“……”时隔四年重逢,商时驹情绪满涨,热情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不过她婉拒了。

但这人丝毫不失落,留下她现在的微信等她有空再约。

夏乐栎返回展厅里的时候,周州和博物馆的张老师已经不在了。

她就站在外面和商时驹说话,甚至没留意到什么时候有人离开。

展览厅外侧面阴凉处,周州懒洋洋靠着墙边挂了电话,黑色西装肩处蹭上点白灰。

一个高大威猛的保镖拎着个瘦弱男人过来:“这人刚才想从消防通道溜进去,带着相机。”

“刚才那些人都清了?”他垂眸从兜里拿出烟盒,敲出一根。

“都扫干净了,绝对不敢再来。”保镖说。

周州抬眸,看他一眼。

保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们手里的照片也都删干净了,放心商总。”

周州指间夹着烟,偏头望去,连个眼神都没给偷拍男,一挥手。

保镖拎着偷拍男就走了,吓得那人连话都不敢说,连连承诺:“我删,我删我都删,你们,你们别打人……”

嚓的一声,周州侧头燃了烟。

今天带的烟劲儿有点大,刚抽了一口就刺得他喉咙发痒。

目光所及之处,格外相配的一对男女站在阳光下叙旧。

商时驹眉眼温和,目不转睛看着她,几乎快把全幅深情都扑在她身上了。

夏乐栎抱着纯洁白玫瑰,单手挽着耳边碎发,唇瓣翕动,说话间看着他笑。

周州杵在阴暗处盯着他们,吐了口烟。

他手指弹了弹烟头,眯着眼嗤笑。

总有蠢货以为自己先来。

他突然出现,又说走就走。

情绪被周州弄得乱七八糟,夏乐栎独自站在他停留过的展厅里,心跳还在忽上忽下。

据师兄说,等到展览正式开放的第一天,这两位还会再带着媒体到场。

也就是说。

如果不刻意避开,她过不了几天就要再见这个人。

一回想到刚刚他看自己的漠然眼神,夏乐栎垂眸蹙眉,揪住胸口的衣服使劲锤了锤。

怎么这么闷,没出息,不许再闷了……

思绪投入回工作里,时间过得飞快。

她扎在展厅里检查所有文物的动画视频,做最后的设备确认,一眨眼玻璃外的天就黑了。

她结束工作收拾好东西,背着硕大的托特包走到门口,路过师兄的文创咖啡区,被他叫住。

“哎师妹,你等我会儿,一块走请你烧烤。”他穿着围裙蹲在储物柜前忙着。

夏乐栎摆手,“不了师哥,改天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去赶紧睡一觉。”

“行啊,那,我送你……”他急着要摘围裙。

她摇头微笑:“算啦,我家那么近,你赶紧忙吧,明早见。”

说完背着包转身就走了。

郑师兄一路目送,挠了挠头,看着脚下这堆没干完的活,叹气遗憾。

突然有点理解议会那边有时候恨不得弄死上将的态度了。

您会后悔的!绝对会后悔的!!

宋沃还在酝酿着怎么用词委婉地撂狠话,倒是旁边的夏乐栎比了个手势,打断了这个谈话。

她转头对商时驹:“我和宋副官单独谈谈。”

这是让人回避的意思。

商时驹意外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起来,“夫人的要求,我当然乐意效劳。”

他手臂靠在椅子背上,像模像样地行了礼,临走还笑看了宋沃一眼。

宋沃:“……”

您最好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昨晚的回忆模糊地浮现,好像是周州把她送进来的……还顺便擦了药?

夏乐栎卷起衣服来一看,腰侧的瘀伤果然不见了,仿佛昨天镜子里看见的只是错觉。

不愧是超能力世界,好方便啊!

夏乐栎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

说不定哪天就想明白了。

“虽然我觉得职业认同也是自我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但……”

她低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再次抬头看过去,“既然你这么困扰的话,只做‘周州’怎么样?没有什么别的身份,只是‘周州’。”

周州愣住了。

只做“周州”……

可“周州”又该是什么样的?

第 34 章 第 34 章

夏乐栎兑现了之前和温初青约的个人婚纱主题的写真集拍摄。

之前温大小姐的恋爱写真确实就是玩玩而已,等大小姐正经打算给自己拍照的时候,高定礼服、造型团队、专业道具布景、私人庄园取景,连摄影都是带着灯光师、器材师的一整个团队。

看看这排场就知道,大小姐的所谓“预算”估计就是随口一说,五万?五十万都不一定够人家裙子的。

空降主摄的夏乐栎:……压力山大.jpg

好在作为大小姐的“私人朋友”,夏乐栎在拍摄现场没受到什么为难。大小姐人贵事忙(忙着恋爱),拍摄行程挤在两天之内完成,整个专业团队拿出了拍电影的架势,最后的成片夏乐栎看着都只有“哇哦”的份:一整个豪门大场面。

事后夏乐栎在家瘫了三天,再次被温大小姐戳的时候,她挣扎着回复:[抱歉,我想歇一阵子。]

短时间内,她不想搞第二个大场面了。

之后她再没见过周州。

即使在一个学校读书,中清大这么大,没有交集的人几乎很难偶遇。

中清大九月开学,正式上课后没过两周就又迎来了中秋假期。

夏乐栎这天晚上在申姝家做客。

两人扎在闺房里闲聊。

申姝把衣柜全打开了忙活着,夏乐栎看着三个大箱子,“只是去琼海不到一周,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我已经约了一个当地的摄影工作室,打算在国庆占据朋友圈最佳游客照。”申姝拿起一件比基尼,“为了它,我可减肥一个多月了。”

夏乐栎捂着脸羞笑:“要这么性感嘛……”

“你没穿过比基尼?”申姝坏笑着走近,伸出魔爪:“你身材这么火辣,要不试试,突破一下自我!大胆展示身材,让绝世帅哥看见你都流鼻血!”

夏乐栎吓得满屋子躲她,笑得花枝乱颤:“不行,我就不了……”

因为周州的暂时离场,经理带着博物馆的张老师先随处转着,夏乐栎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路过展览大门,发现刚刚堆在门口堵她的那些无良博主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琢磨着:是师兄说的安保过来介入了吗?这么快就把人全都清扫干净了。

她站在光线充足的大堂,就在这刻,隔绝室内外的玻璃墙咚咚作响。

偏头过去,隔着玻璃,她对上商时驹的目光。

夏乐栎握着手机,眼梢怔开。

辨别数秒,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商时驹穿着白色大衣和长裤,周身像被光包裹着,仿佛一如当初在学校里骑着单车飞扬的衬衫少年。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腾出一只手,隔着玻璃对她挥动。

发完这条,夏乐栎被自己的自信逗得唇线弯动,这才抹去几分紧绷。

耳畔轰隆不止,雨声沸沸,她偏头看向窗外,刚才散乱睡梦里的画面一幕幕从脑海深处泛上来。

照片发酵的八个多小时里她一直在睡觉,而被雷声吵醒之后也没觉得有多轻松。

漫长的睡眠里,她反反复复在做梦。

梦里混乱,沸热,模糊的画布上辗转全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男人在她晦涩的梦境中睁开那双眼。

犀利的,眼角平直锋利,瞳仁漆深,像豺狼捕猎似的在暗中发光。

他贴在身后,单手环捏着她的脖子,盯着镜子里的他们,忽尔勾唇。

「夏乐栎,看清楚。」

「是我在吻你。」

“咔——!”

夏乐栎肩膀倏地哆嗦,手机差点掉了。

又被雷声吓了一跳。

她端着热水走到落地窗前,胆战心惊地望着眼前这片处于雷暴中心的城市。

不好的预感隐隐笼罩在心头,让人莫名慌乱。

自从上周下了飞机,重驹踏入崇京这片土地开始,她就彷如走进了某个人掌心笼罩的磁场里。

不可控地被压迫,总想躲避什么,恨不得藏起来。

须臾。

她低下头去,单手捂住左耳,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没事的,这么多年了。

早就过去了,都过去了……

四年,足够把一个人忘干净,也足够被一个人忘干净。

就像当初举家搬出金山别墅区,她现在,早就离那个世界远远的了。

他笑容还是那么温柔,不过不难看出,商时驹有些难抑情感。

像是什么东西在失而复得。

离开崇京后,她与所有老朋友的距离都是这四年多。

和商时驹也一样。

同时。

首都核心区,全国最有经济竞争力的CBD之一。

这里每一座高耸璀璨的大楼的每一个玻璃格子,是无数人挤破头,仰断脖子都想要的证道之路。

这里矜贵得仿佛随地都是金子,高高挂起,只有能刷门禁攀上摩天高楼的人,才有资格去摘。

而早已位于顶峰的人早已懒得去看这些无趣的风景。

挑高的落地玻璃对抗着刺刀般席卷的暴雨,仿佛在比谁更冷酷,更无坚不摧。

西装革履的助理小哥在原地站得小腿僵硬。

他忍不住轻咳,试探室内另一个人:“要不要先把关于夏小姐的热搜和营销号视频全部撤掉?”

懒洋洋窝在皮椅里的男人没说话。

玻璃墙之外黑雨呼啸着,正咧开爪牙攻向他。

不管雷声多么骇人,都无法惊动他耷拉的眼皮半分。

反成了狂风恶浪拜服他脚下的宣誓。

周州垂眸,手机光源映刻着他五官的明暗。

他摩挲着视频截图上夏乐栎的娇丽脸庞,眸色平静,如豺狼捕兔般得心应手。

语气略显旁观热闹的混不吝。

“夏小姐?”

“你认识她?”

助理小哥推了下眼镜,都不想说话了。

咔——!

惊雷再起。

周州牵动唇畔,指腹从屏幕里女人的眼一点点划到唇瓣,最后用关节敲了下她的脑门。

像自喃又像对话,语气很轻。

“躲什么。”

青梅竹马的重逢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多年的分离和隔阂仿佛烟消乐散。

夏乐栎心里有些暖,被他带着释然一笑。

走出展览厅与他碰面,她听到对方的第一句竟是。

“幸好,是我第一个找到你。”

四年的隔阂难免有些生疏,夏乐栎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完全不尴尬的商时驹,她一时间没说出话。

商时驹把花递给她,清冽的声线竟有些抖动:“回来了。”

“乐栎。”

两人闹够了,申姝拿出一个袋子:“这个你拿着。”

出了房间,她走到饮水机旁边拿纸杯子。

“哎。”下午。

回家路上,夏乐栎坐在后座望着街景,脑子里一直在想申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难道……她真的应该主动跟时驹哥告白吗?

可是,光是想想就好害怕。

她垂眸,下巴放在曲起的胳膊上,架在车窗边,任由微风吹乱自己的八字刘海。

试想总是很轻松,但真正付之行动,对她而言比登天还难。

对商时驹这样的天之骄子表白,是毫无试错机会的事。

他也喜欢自己的概率相比有万分之一。

进了家门,家里其他三个人竟然全在。

父母都穿着比较正式,连平时穿搭最嘻哈的夏习真都穿了一身淑女裙。

夏乐栎讶异:“你们这是……要出门?”

夏辉看见她,招手:“正好你也回来了,快,上楼去换件漂亮裙子,跟我们去串门。”

夏习真抱怨:“妈!这裙子就不能再短点儿吗!难受死了!”

“你有点儿女孩样行不行!就这件,最得体。”习莲一口否决。

夏辉告诉夏乐栎:“商家的大儿子回来了,邀请了附近住得近的几个常走动的邻居到家里吃饭,基本都是大企业家和艺术家,说是家常晚餐,但跟社交宴会没什么区别了。”

“你也跟着去,看着点真真,别让她在人家家里乱说话,乱走动。”

夏习真嘟囔:“我有这么不让人省心么,明明容易乱走的是傻姐姐,她东南西北都不分……”

习莲瞪她一眼。

夏乐栎乖乖点头,多一句都没问,“我马上换衣服下来。”

看着她上楼,夏辉训斥小女儿:“你看看你姐,多省心,让你换个连衣裙你又喊又闹。”

夏习真说了句心里话:“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耍性子的资格啊,我可是爸妈亲生的……”

夏辉眼神闪动,差点上手,怒斥:“夏习真,我平时太惯你了是吧。”

平时家里做主的习莲都愣了下,难得跟丈夫一边:“真真,以后当着你姐不能说这种话了,听见没有?”

夏习真看见老爸是真生气了,立刻蔫了。

“知道了……我瞎说而已……”

突然的声音惊得她差点碰倒了纸杯子倒扣叠成的小塔,双手急忙扶正,还是有两个纸杯啪嗒掉到了地上。

夏乐栎回头,看见窝在外面沙发里的周州。

周州胳膊长腿长,手臂肌肉隐现,肩宽劲腰,往沙发里一坐,显得沙发都小了一号。

修长的腿敞着,从宽松牛仔裤故意撕裂的破口里能瞥见骨骼感很强的膝盖。

他双手握着手机玩游戏,眼都没抬:“扔完苹果摔杯子,你要干嘛啊?”

“下一步准备砸店?”

夏乐栎臊红了脸,鲜少生气:“明明是你。”

要不是你吓我,我会失手两次吗?

“你没事哎我干什么。”

周州停下手指的动作,眉峰跳动着兴致,缓缓偏头过来:“我打听打听。”

两人离得不远,她勉强能听清他说话。

夏乐栎握紧杯子,防备十足:“什么?”

“你刚说暗恋十年那个。”周州微微眯眼,像酝酿什么坏招儿似的,“叫什么来着?”

她拿出一看,是个沉甸甸的黑匣子,像是某种内存很大的存储盘。

“我男朋友给我寄的,他不是学了人工智能从美国回来嘛,最近在外地旅游,说这个存储盘很重要又沉,就不随身带着了。”

申姝指指,说:“他最近要来崇京谈合作,说是先放在我这儿,我这不马上就要飞去度假了,我怕他到时候来拿我不在家,先放你这里。”

存储盘非常沉,像健身房里的哑铃,夏乐栎双手端着都要吃力气才能移动:“这么重要,放我这儿真没问题?”

“放心吧,我就是看你人靠谱,放假哪里也不去,给你我放心。”

“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提前到崇京,你寄个同城送,或者跟他约个地方还给他就好啦。”

夏乐栎点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夕晖紫灿,夜幕自下而上蔓延。

告别了申姝,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别墅区门口有急事先下班了。

夏乐栎包里背着沉甸甸的存储盘,一路从别墅区往家的方向走,走到半路,又热又累,实在不行了,忽然馋一口便利店的雪糕,于是扭头调转方向。

“再坚持一下,坚持……”

但是……

夏乐栎果断:“那就不原谅。”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原不原谅完全是个人行为,不想原谅就不原谅呗。

温初青却半天没有说话。

夏乐栎看了看她,似有所感地,“除此之外呢?”

温初青:“……”

……我还爱着他。

第 35 章 第 35 章

温初青聊了几句之后,就突然陷入了沉默。

她看起来神情恍惚地走了几步,差点被平地绊得一个踉跄,那之后好像也也没回过神来,只是语气飘忽地,“我有点累了,回去休息下,你先自己逛逛。”

夏乐栎迟疑,“你要打个电话吗?给你男朋友。”

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温初青想也没想,“不了,我——”

她顿了一下,“我就是去歇一下,昨晚没睡好。”

周州似乎看出来什么,[你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夏乐栎当然没意见。

于含心把“超雄”两个字骂出来的瞬间,场子彻底冷到了冰点以下。

所有住在金山区的人面面相觑,了解过风言风语的都不敢说话了,一个是惊讶竟然真有人敢把他们的心声说出来,另一面仿佛已经预见于含心的无数种死法。

夏乐栎呆呆坐在原地,看着那边的周州,被气氛吓得毛骨悚然。

周州说完话,商时驹叫了外面的服务生进来,表情严肃,对于含心说:“看来咱们没什么交集的必要了。”

“请你出去。”

于含心骂完就露出了后悔的神色,被服务生半拉带拽地离开了包厢。

她走后,其他人很会缓和氛围,撮合大家继续喝酒打台球,夏乐栎心有余悸,频频将余光投向那个人。

想必今晚之后,周州在外的风评会更差吧。

他真的只是看于含心不顺眼就……?

夏乐栎捂着心口,刚刚被她们起哄八卦的那股淤堵莫名消得一干二净。

周州没理由的一个举动,却让她像捡漏似的出了口气。

商时驹走到周州身边坐下,拿了个空酒杯放在桌上,“你不该这么冲动,你突然来这一下,我都没看懂你为什么。”

夏乐栎吹了会儿风就回到宴厅了,虽然爸爸特赦她不用跟着社交,不过不能长时间让他们找不到。

她便回到宴厅吃点东西,在边角坐着等他们。

现场有弦乐演奏,氛围恰好。

夏乐栎想吃一点甜品,沿着会场边缘往自助餐的区域走。

就在她路过一个走廊出口的时候,里面忽然钻出一个人影,倏地攥住她的手腕。

夏乐栎吓得声音都没了,抬头对上周州漆黑的凤眼。

周州捏着对方的手腕,忍着头疼,手上用了力,声音极低:“东西给我。”

“什,什么东……”夏乐栎吓得瞳孔又黑又圆。

他拽着她的胳膊,将人推着抵在墙上,黑影压下去,“别装傻,存储盘给了你,我刚见过申姝。”

她懵了:“啊?申姝不是在琼海……”

“你给翟左了?给了没有!”周州用力拽她逼问。

他气场全开时仿若涨高天幕的海啸,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拆成粉末。

夏乐栎泛起眼泪,像只受惊的小兔,挣扎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申姝给你的那东西是个价值几栎万的自研程序,是我们团队的命根子,”周州一把捏住她的下颌,指腹陷入她柔软的脸蛋,警告:“它但凡有丁点差错你豁出小命都赔不完。”

“还给我。”

他的手又大力度又狠,捏得夏乐栎脸颊发疼,泪珠簌簌地掉,泪渍融进他的指纹。

“不……不行。”

周州眯起眼,倍感荒唐:“你说什么?”

“既然,既然你说它这么贵重……”夏乐栎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挣扎:“你怎么证明是你的。”

周州气笑了。

“它是我朋友托付给我保管的。”她摇头,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松口:“我不能因为你一面之词就给出去。”

“至少,至少等姝姝回来,或者,或者她所说的那位……”

“夏乐栎。”

他咬牙警告,“我话还要说多清楚你才听得懂?”

夏乐栎一愣。

一时间,曾经被无数人嘲笑的回忆袭来,那些人或亲近或疏远,指着她或讥笑或可怜。

【可惜了这孩子长得这么好,脑子这么木,以前的事也不记得……】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多少次你才听得懂!不要再砸东西了!夏辉你看看她!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领养这么一个啊!我又不是没给你生孩子!】

【夏乐栎傻,你就算当面骂她都听不懂的哈哈。】

【你就是个领养的凭什么当我姐姐!我不要傻瓜自闭症的姐姐!】

瞬间,夏乐栎崩溃泪崩,不管不顾地挣扎扭打起来,“放开我!我不给你!我就不给你!”

她偏头,咬在他右手的虎口上,越哭咬得越死。

周州疼得皱紧眉,任由她咬。

“夏乐栎,夏乐栎你属狗的?撒嘴。”

两人激烈的对峙早已引起宴会厅不少人的注意,诸多目光纷纷投向那个角落。

就在周州伸出另一手向她的纤细腰肢,打算把人抗走处理的时候——

“啪。”他的胳膊被另一人抓住。

周州偏头,对上商时驹急切的目光。

商时驹瞥着夏乐栎满脸的泪,表情严肃,认真说:“哥,过分了。”

“别碰她。”

“没为什么。”

周州没用他拿来的空杯子,接着端着酒瓶对口喝,被酒烧过的嗓音沙绵,说话间飘弥性感:“说了没理由,看不顺眼就整她了。”

商时驹摇头:“你这就不对了,她也是住在金山区的,就算看在她家里也要给点面子,要让老妈知道又要罚你。”

他说:“真有事不还有你呢么。”

商时驹看向周州。

两兄弟对视,几秒后各自一笑。

商时驹摇头:“是,反正我会帮你打掩护,保你不被打得皮开肉绽。”

“所以,与其在这儿教我做事。”

周州摩挲着酒瓶瓶口,余光却描着远处某人灯下细细的白颈,“不如留着力气去哄哄人。”

夏乐栎的衣服不如妹妹多,她从来不张罗买,好在衣柜里的裙子长度,风格和牌子都很适合穿到正式场合里。

她换了件衣柜里唯一最贵的,华伦天奴的淡粉色娃娃领的A字连衣裙。

及膝长度,把她一双白洁纤细的小腿衬托得无比漂亮。

父亲重视,所以她也很认真。

爸爸的居安连锁酒店在国内还排不上名号,需要人脉把品牌档次带上去。

正如之前夏习真所说的,他们一家人只能算做小买卖的富人家,就因为住进金山别墅区,住在商家周围,多和他们家关系友好,就能获得无数资源和顺坦的商路。

可见商家在崇京的地位和财富多么令人望尘莫及。

她记得爸爸说过,对他们生意人而言,最珍贵的永远不是存款和产业。

是手里紧握的资源,权力,和长期共存的利益伙伴。

只要有人脉,有能力,多少次东山再起都有希望。

夏乐栎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记得很牢。

金山别墅区本身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权贵社会。

商圈,政-圈,文艺圈,走街串门就能认识各行业的大佬,所有人都互相脸熟,是敌是友,变换几乎就在朝夕之间。

自己生活在夏家,只是领养的,论身份连一个小买卖家庭的亲女儿都不是。

这样的她在金山,是很微小的存在。

想想小时候被欺负,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夏乐栎跟着一家三口步行去往商家,去那个仅草坪面积就超过他家整栋房子面积的花园别墅。

商家附近停了好多豪车,快要把门挤破了。

走进露天庭院,她扫了一眼面前的盛况,才知道……为什么爸爸路上说,真就来几个“邻居”就怪了。

光是庭院和廊厅里就有不下十几个穿着正装的身影。

“爸,这些都是沾亲带故来蹭晚宴的??”夏习真挽着父亲,愕然。

夏辉点头,早就熟悉这些名利场的氛围:“商家邀请肯定只邀请了几家人,但是他家很少这么办酒,平时想见到商总很难,俗话说有机会就有无限可能,这些人就算没关系,也要想办法硬攀上受邀者的关系,跟着一起来。”

“这人攀人攀人,来的不就多了么。”

夏习真悄悄怂了,“果然你们俩让我换正装是对的。”

“就算是我,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穿牛仔短裙,太招眼了。”

夏辉点点她的鼻头,“小丫头,你该见的世面还多着呢,跟老爸学着点,啊。”

她使劲点头。

习莲看着他们父女,微笑温柔。

夏乐栎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故作装忙地抓了下衣服,忽觉自己又多余了几分。

要是有相机,替他们拍下这一幕就更好了。

多么温馨齐心的一家人。

商时驹:“嗯?你说……”

然后顺着自家大哥的目光找过去。

周州收起视线,盯着酒桌嘲笑半声,痕迹很轻地飘了句:“你那好妹妹。”

“眼睛都快哭瞎了。”

夏乐栎不情不愿:“……知道了。”

她真是冤死了。

像是察觉了什么,商时驹俯下身来凑近,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下子在视线范围内放大,夏乐栎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根根分明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往上,他的眉骨和眼睛的形态原本都显得凌厉,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是表情还是眼神的缘故,那本该迫人锋利消融成一片温柔。

“交给我吧。”他低声开口,音调低哑柔和,但又仿佛郑重许诺,“会把它查清楚的。”

夏乐栎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暴击给直直地干懵在了原地。

啊?什么给你?不管了,给你!都给你!!

商时驹半天没等到回答,抬眼对上对面失焦的眼神。

他迟疑地抬了下手:……拍傻啦?

第 36 章 第 36 章

商时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不太确定地问,“你没事吧?”

夏乐栎这才回神。

她往后退了一大步,脚底被岩壁绊了下,商时驹下意识伸手想扶,刚刚抬起小臂,夏乐栎又往侧边挪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到了过道的另一边。

商时驹这才察觉到什么。

太近了,这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

周州返回操场的时候,开学典礼已经进行三分之一了,商时驹的代表讲话早就结束,坐在台下等着他回来。

周州走过去,瞥了眼商时驹旁边留着的位置,带着点儿阴郁气场坐下。

“人呢?”商时驹问。楼下花园热闹得一塌糊涂,像一锅被油泼沸,溅得到处都是的水。

夏乐栎跪坐在原地,傻得说不出话,仰头怔怔望着他。

周州靠着飘窗,往楼下睨了一眼,“你还有不到一分半钟可以跟我说。”

“啊……”一着急,夏乐栎本来就不太好的口条更笨拙起来,“我是说……”

夏乐栎跑进家门的时候脸还是红彤彤的,幸好夜深,将难以降火的羞臊藏住些许。

客厅关了大部分灯,黑漆漆的,唯有巨幕电视屏闪着光亮。

缩在沙发里看恐怖电影的夏习真被她关门“嘭”的动静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扭头:“你!你去个便利店怎么这么久……”

“我都要饿死了。”

夏乐栎换了鞋速速过去,一眼都不敢看电视上正激烈的恐怖情节,蹲下来把袋子里的速食和饮料拿出来:“还热着。”

“饿就快吃吧真真。”

夏习真不是头一次使唤她半夜去便利店买夜宵了,看姐姐顺眉垂眼这么纵容她,语气轻了不少:“谢了,待会转你钱。”

“不用,没多少钱。”她憨笑。

夏习真吃了一口照烧鸡肉,忽然挑眉,歪头凑近:“嗯……?”

“大晚上的外面又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夏乐栎倏地摸脸,眼睫频眨:“啊,我……我跑回来,跑的。”

“我上楼啦。”

说完像夹着尾巴的小猫似的匆忙逃进楼梯。

夏习真坐在沙发前,嚼着肉串,狐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