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七日丧钟16 “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池殊先是来到书架前, 那里面摆满了一排排厚重的书籍,书脊上的文字复杂而怪异,他随手抽了几本出来, 发现里面的内容一点也看不懂。
应当是种现实不存在的语言。
书桌很整齐,看来主人有在经常打理, 桌面以及抽屉也堆着类似的书本,池殊依旧看不懂, 翻了下就放回了原位。
直到他检查储物柜的时候, 在他之前找到钥匙抽屉的上一格内, 发现了一沓类似于记录的手稿。
它们被主人随意地丢弃在里面,用牛筋绳捆在一起,年代久远, 边角泛黄破损, 许多字迹也已模糊。
手稿上有两种文字, 一种池殊能看懂, 另一种则是类似书页上的语言,它们被交替着使用, 他只能拼凑着读懂一部分。
【第两百零三次尝试……
失败了,又失败了, 没有任何回应, 什么也没有。
双腿已经跪得麻木, 身体僵硬,我闻见腐烂的气味, 它们在我的体内流淌、沉淀, 仿佛要产下虫卵,蛀空我的身体。
祈祷如同石沉大海,自她死后到现在, 我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从来没有。
我已然整整四个日夜没有合眼,我翻遍了所有的书,尝试了我能找到的任何办法,最终都失败了。
我曾以为自己不会轻易地被打倒,哪怕失败一千次、一万次,也要继续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但现在,我终于意识到,我所走的是一条注定没有黎明的绝望长路,希望在哪里?它或许从未存在,在踏上它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已经被写定:在尸体和鲜花的气味里,我将同爬满蛆虫的骨骸相拥而亡。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次尝试。
失败。
倘若神真的存在,那为何对世间挣扎于苦难的人视而不见?
她一生没有作恶,为何要如此对她?
我愤怒地撕碎我能看到的所有的书页,听见它们发出生命最后的惨叫。我躺在它们苍白的尸骸之间,痛苦地闭上了眼。
哪怕仆人每隔几个小时就会为她换冰,但她的气味还是充斥了整个房间,沉默地胀大、发酵,乃至楼道都飘散着隐约的臭气。
我疲惫地走过去,将一条条白色的虫子取出她的身体,用镊子将它们夹成两段。
但虫子仿佛无穷无尽,她的体内像有一个黑洞,布满了虫卵,有一些甚至从她的眼睛里、耳朵、嘴巴里流了出来,肉白色的幼虫,它们翻滚,蠕动,吃下腐肉,淌出恶臭的黏液。
恍惚间,我看到那虫子的身上出现了一张张脸,就像微笑的神的面孔。
圣洁的。高尚的。仁慈的。
他们张大嘴巴说:
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得救。】
【第。五百二十二次。
失败……】
【失败。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我已经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可到底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虫子的温床,苍白僵硬的皮肤微微隆起,下面满是正在孵化的虫卵,半透明的流质液体里孕育着幼虫。无数的蛆虫在她的体表钻来钻去,留下密密麻麻的黑色的洞。
幸好我将她的头颅提前割了下来,现在那张脸正静静地立在透明的储藏柜内,垂眼注视着我。
突然间,我看到她那碧绿色的眼睛滴下了浑浊的泪,泪的尽头蜷缩着一只虫子。
那一刻,我内心一直压抑的绝望彻底迸发了。
我开始大叫,撕扯衣服,疯狂地砸碎房间里的一切东西,烛台倒了下来,滚烫的蜡油滴在尸体上,瞬间燃起了青蓝色的火焰。
房间里的一切都点着了。
燃烧的木架轰然倾倒,赞颂着仁爱善与纯洁的书籍同天国一道消亡,幼虫在火中跳舞,神笑容扭曲发出好烫的尖叫……被惊醒的仆人连忙赶来灭火,我猖狂大笑,手舞足蹈。
火光之中,我突然看见了一个庞大的、模糊的影子。
它张牙舞爪,笼罩在所有人的上空,但没有一个人发现。除了我。
我愣住了。
它……也看向了我。
一张嘴在它的身上长了出来。
它说。
祂将回应你的愿望。】
【它又来了。
它告诉我我应付的代价。
很疯狂,非比寻常的疯狂,但或许正因其疯狂,才能做到那些神明无法做到之事。
我准备了足足七日,才将这些东西全部凑齐。
现在,我要开始了。
这是第五百三十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尝试。】
【她……醒了,但变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怪物。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模样,但无论如何,我无法将现在的她与过去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除了那张脸,它依旧美丽,温和,仿佛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在它的上面留下痕迹。
那一瞬间,我浑身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更深的、更隐秘的东西。
她看到我,轻轻地叫了我的名字。
就像过往的无数次。
……
她还记得我。
我突然释怀了。
……
怪物又怎样呢。
只要我也成为怪物就好了。】
池殊将手稿放了回去。
脑海中,系统熟悉的提示音突然响起,但这次与往常稍稍有些不同。
【玩家当前副本探索度:85%。
恭喜你已打破本副本探索度历史最高记录!
直播平台将会把你的直播间推送给更多的观众,希望玩家再接再厉,期待你更精彩的表现。】
探索度已经百分之八十五了。
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百分百?
池殊若有所思。
爱丽尔死后,公爵为了复活她,尝试了各种办法,最终都失败了,直到“它”的出现。
它让公爵付出了“代价”,换得爱丽尔的重生。
那些代价,大概……就是来古堡作客的客人?
公爵献上他们的性命,希求死去爱丽尔重返人间,哪怕……是以那样怪异的姿态“活着”。
但那些新娘呢,她们也是祭品中的一员么。
还有一点,池殊很好奇。
向塔瑞拉和公爵提供“帮助”的那个“神明”,到底是谁。
在文案中,祂的名字被一串乱码██模糊,在所有的故事里充当幕后boss的角色。只要痛苦的人发出祈求,祂似乎就愿意回应。
可真正的“神明”,会让人以灵魂以人命为祭品,来满足自己的愿望吗。
……那到底是什么。
池殊关上抽屉,又在房间内搜查了一圈,忽然间,在角落处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仰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着两条并不明显的缝隙,刚好和墙壁的直角构成一个方形,看模样,像是能活动的砖块。
想了想,池殊拉过桌旁的椅子,踩了上去。
高度正好,他的手能在天花板处使上劲,捣鼓了一番后,那块方形发出咯噔一声巨响,而后像扇门一样自动往下弹开,露出一截木质的梯子。
机关?
池殊愣了一下。
梯子可以放下来,他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视野里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任何景象。
这个梯子……难道能通向五楼?
正当池殊打算顺着它爬上去的时候,【隐形传递】突然在他的耳边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
有人触发了它,正在往四楼走来。
池殊心口一跳,连忙把暗门复原,椅子也推了回去,迅速跑出了房间,冲进对面的儿童房,关门背身,一气呵成。
他将耳朵贴上门板,听见隐约的脚步声自长廊的另一头传来。
对方走进了四楼。
那声音还在不断地在朝这里靠近,沉闷,不急不缓,它越来越清晰,最后几近贴着他的耳根响起,给池殊种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的错觉,伴着啪嗒一声,门开了。
他正对面的那扇门。
公爵的房间。
脚步声走了进去。
但并没有传来关门的声音,他继续站在门边,安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不知为何,对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似乎停在了门口,一动也不动,像是在观察什么,而后,那步伐竟缓慢地、不偏不倚地朝池殊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后退几步,如临大敌地紧紧注视着眼前的门。
……被发现了?
池殊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刚刚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失误。
椅子上面,还留有他的脚印。
公爵发现了有人进过他的房间,还打开了那道暗门。
金属把手被扭动,下一秒,儿童房的门猛地打开。
一道漆黑的、高大扭曲的影子映在冰冷的地面。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走入。
房间里静悄悄的,墙壁四面都贴着卡通壁纸,地毯上散落着玩具,毛绒玩偶并排放在床上,黑色的眼珠直视前方。
池殊躺在床板与地面的缝隙里,侧着头,注视着那双站在门边的黑皮鞋,狭小的空间内,他放轻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池殊按在胸口的掌心沁出了些冷汗。
那双鞋在原地立了半晌,突然朝床的方向走来。
池殊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不会吧。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双鞋尖就和他近在咫尺,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下一刻,便见对方的脚调整了一下位置。
似乎……是想蹲下来查看。
他呼吸一窒。
只需要几秒的功夫,他就能彻底发现藏在床底的青年。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您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的动作陡然僵住,他直起身来,回过头去,看到了不知何时立在门边的瘦小的身影。
鬼童盯着他,稚嫩的语调尖利而森冷:“公爵先生,这是我的房间。”
伯恩垂眸,以一种僵硬生冷的口吻哑声问:“没有人进来过吗?”
青白的皮肤下,鬼童那漆黑的触须蠕动了一下,冷笑道:“如果有人进来,我这些玩具会很乐意陪他好好玩一玩的。”
“……希望如此。”
伯恩又沉默了半晌,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住房,而是前往下一处房间,似乎是继续去寻找躲藏起来的入侵者。
公爵离开后,儿童房的门被砰得合上。
发丝凌乱的青年从床底艰难地爬了出来。
鬼童三步两步奔到他的面前,在池殊的注视下,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叫了声“妈妈”。他轻轻抚摸过它的头。
“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它背后生长出来的触须像是因受到表扬而愉快地抖动着,扭捏地比成一个爱心的形状,歪歪斜斜地递到青年的面前。
池殊笑了一下,把手伸出去,任由那冰冷漆黑的活物缠绕上他白皙的指尖,亲昵地蹭过他的腕骨,缓慢收紧,就像一圈贴合皮肤的首饰。
隐隐约约的,池殊感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随之流逝了。
他突然有些冷,打了个寒噤。
很快,池殊把鬼童收回背包,决定继续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公爵彻底离开之后,再走出去。
过了许久,走廊上恢复了最初的死寂,池殊小心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往周围看了看,确认无异常后,闪身出来。
对面公爵的房门紧闭着。
现在也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过来好好查一查。
池殊离开四楼,一路往下,感到有点渴,便打算去房间里喝口水,走入二楼后,恰好撞见了刚从门里出来的薛琅。
对方看见他,打了个招呼。
在池殊没走几步远后,薛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
“等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道,“不会又撞见鬼了吧?”
池殊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吗?”
见他一脸茫然,薛琅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去自己看看吧。而且我总感觉,你有点……阴森森的,瘆人。”
池殊:……这又是什么破形容。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掉之后,走进卫生间,看向镜子。
镜中青年肤色苍白,浓黑的睫毛如扇子般低垂,洇深眼底的阴影。
他眉眼间无端携了几分阴冷的气息,无机质的眼瞳淡漠如死水,显得俊且冷,看着就让人难以接近。
池殊不由一愣。
……难道是受鬼童的影响,自己的气质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想了想,试着露出一个微笑。
只见镜子里的人唇角弯起,眼眸微眯,乌黑的发丝下,五官分明的轮廓冲淡了原有的温和感,显出一种让人生畏的冷,再配上那带着些许阴郁的眉眼,活脱脱一个随时可能掏出刀子来的病态杀人犯。
池殊:……
笑得很好,他还是别笑了。
他洗了个澡,顺便重新包扎了一下脚腕上的伤口,它早已经不再流血,只是伤疤上黑气般的东西还缠在那里。
希望之后不要再遇见类似追逐战的场景了。
六下钟声响起后,池殊去楼下吃了晚餐,这期间他多留心了一眼许巍和束学察,他们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
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晚上钟声敲响之后。
天色完全漆黑下来,池殊已经熄了灯,躺在床上,闭着眼酝酿困意,但并没有完全睡着。
直到一道突兀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那声音很清晰,很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池殊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看到一道高大漆黑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房间,手里正持着一盏烛台,上面的火光颤抖着,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他僵白冷硬的面容。
竟然是公爵。
池殊瞳孔微缩。
公爵为什么会在今晚……找上他?
对方开口了。
“客人,这次前来,你有带来我想要的东西么?”
他浑浊的蓝色眼珠紧紧注视着他,音调平直缓慢,仿佛冷漠的机械,同池殊下午听到的声音判若两人。
危险而阴冷的气息近在咫尺,池殊的脊背无声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自己的身份根本是假的,在副本里怎么可能有……
见他没有回应,公爵又将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冰冷的死气悄然蔓延。
墙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影子,它的身躯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缓慢地将青年给笼罩,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彻底吞噬。
陡然间,池殊瞳孔微缩。
他想起了白天在一楼看到的交谈的两人。
其中之一,束学察具有“诗人”的身份。
如果和他那时的猜想一样……
今天是第五天,对应的是第五任妻子,公爵本应去找束学察,但对方极有可能将在四楼找到“诗作”藏入了他的房间,让公爵来取。
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东西被放在了哪。
他们想借助夜晚能行动的公爵来杀死他。
池殊的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等等,他的房间门明明是关好的,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直播间内。
【嘶,刚从另一个直播间过来,这次主播要凉】
【上面怎么说,这情况我有点没看懂啊】
【懵逼+1】
【言简意赅,主播掉进别人给他挖的坑里了】
【无解死局,真没办法】
【指路:10101229号直播间回放】
【完咯】
【以下弹幕仅观众可见。】
【那位诗人的天赋是“穿透实体”,这么说你们懂了吧】
【所以你意思是……】
【人家直接穿墙过来,把东西放主播房里了】
【不是,那如果主播死了,东西也没找到,公爵岂不是还会杀回去?我不理解】
【但对方知道诗作藏在哪啊,大可以让公爵再回来找,就是多拉仇恨值而已】
【他们这是铁了心的要让主播死啊】
【这怎么解,逃也逃不掉,东西也拿不出来。嘶,主播不会又想骗人吧,公爵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
昏暗的房间内,公爵投来的恶意视线几近凝为实质,池殊的额角无声沁出冷汗,背在身后的指尖收紧了。
“客人,你无法拿出我所要的东西么?”
他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这一次,笼罩房间的阴影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它沉沉压在青年的头顶上,如同死神投来注视。
池殊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
他该怎么办。
用话来欺骗对方吗……
不,如果自己始终无法拿出公爵想要的东西,那么失去耐心的公爵还是会将他杀死。
此时此刻,他似乎陷入了无解的死局。
除非……
或许可以试一试那个。
不再犹豫,池殊迅速做出了决定,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的耳边回荡。
【玩家[万诡迷]天赋已发动。
效果:对指定对象散发魅力,迷惑对方认知,持续时间1h。
使用对象:伯恩公爵。】
下一刻,池殊能清晰地感受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已然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他要试试这所谓的[万诡迷],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晚好,公爵先生。”
他自床上起身,动作自然地点燃床头的蜡烛,暖黄的烛火柔化了青年的面容,池殊的唇角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您想要的,是‘诗作’吧。对它的下落,我已然有了头绪,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您被欺骗了。”
公爵看着面前的人,莫名地,心头那股冰冷的杀戮情绪止歇下去,像是有某种力量抚平了躁动的情绪,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耐下性子询问:“什么意思?”
“在我之前,您还去了一个人的房间,他是不是这样告诉您,七号房间的客人偷走了他本该给您的诗作,您应当向他去索要。”
公爵沉下了眼眸:“没错,你怎么知道?”
池殊叹了口气,眼中闪过愤懑的情绪:
“就是他,您刚拜访的那位客人,他伪装诗人身份,欺骗管家,又欺骗了您,还试图将偷窃的罪责污蔑于我,就因为之前我与他有一些小小的过节……我一直都想亲自告诉您这件事,但直到今夜才有机会见您一面。”
闻言,男人的面容愈发阴沉:“是吗,那他为什么要伪装诗人呢?”
“先生,您有所不知。”
青年微微撇过了头,面上恰当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悲伤。
“他有一个孪生哥哥,那位才是收到您邀请函的真正诗人,而在他听说了这件事后,便暗中谋划,残忍地毒害了哥哥,冒名顶替,因为他听说您的城堡里藏着无数的金银珠宝,他想偷走它们独吞,而后远走高飞。”
“这件事是我意外撞见,但因为没有证据,我无法对他进行指控,只能一直痛苦地藏在心中。我只希望公爵您能相信我的话,揭穿那个骗子的真面目。”
直播间。
【?】
【???】
【主播你别太离谱】
【不存在的哥哥增加了XD】
【突然感觉主播茶香四溢】
【到底谁是骗子啊哈哈哈哈】
【为什么突然感觉公爵好像温和了很多,主播用道具了?】
【对方:啊?什么哥哥,我不造啊】
【笑死,对面现在已经以为自己稳了,还不知道刚被主播扔了个大锅】
……
池殊趁热打铁,又加了一剂猛药:“我到底有没有在说谎,您去问一问他,自然能得到答案,我愿意和他当面对峙。”
他说得信誓旦旦,神色诚恳,公爵深深看了他一眼:“原来是这样。”
“那你现在就和我过去吧。”
“乐意之至,只是先生……”
他的面上适当露出犹豫的神色:“走廊里游荡的那些东西……”
公爵冷声:“没关系,你只要跟着我走,它们就不会过来。”
池殊瞬间露出了一个微笑:“您能相信我的话,还愿意保护我,我深感荣幸。”
公爵灰蓝色的眼珠里闪过愤怒的光:“我痛恨一切进行欺骗的人,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才造成了世间许多的不幸。”
他看向池殊,目光柔和了几分:“如果人们都能像你一样,看到丑恶的事就主动站出来,或许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害与憎恨。”
池殊点点头:“我也认同您的观点,这世界上为什么不能少一些欺骗,多一些纯粹呢?人心果然还是太复杂了。”
直播间飘过一片省略号。
【……这人好欠】
【太欠了】
【主播有本事摸着你的良心说话】
【主播没有良心】
【主播:虽然我骗了你,但我只是纯粹地骗你而已:)】
【突然想看公爵得知真相后的模样】
【那主播绝对会死得很惨】
【你就继续演吧,总有车祸的一天】
……
第32章 七日丧钟17 恭喜玩家创造历史最高探……
另一边, 束学察点亮了房间内所有的烛火,有些坐立不安。
他欺骗了那只鬼,说“东西”被七号房间的客人拿走, 而后对方就离开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许巍告诉他, 公爵还会再会来一次,那时他只需要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模样, 告诉他东西放在了哪, 就可以安全度过今晚。
但不知为什么, 他的内心仍有着隐约的不安,并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气球一样缓慢地膨胀, 只需轻轻一戳, 就会立刻破裂。
可能是那只鬼给他的压迫感过于强烈,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 都会恐惧地颤抖。
他或许不应该答应许巍的。
但许巍可是天启的中层成员,如果惹火了他, 对方回去后很可能会给自己小鞋穿,一旦失去组织的庇佑, 他在游戏里就几乎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他别无选择。
突然间, 手边的烛火颤动了一下。
束学察立刻如惊弓之鸟般弹了起来。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 冷汗自他的额头涔涔而下, 他将后背紧紧贴上冰冷的墙壁,仿佛能借此给自己些许虚假的慰藉。
束学察用颤抖的手打开直播间,惨白着脸, 试图从弹幕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也许因为现在是夜晚,他的直播间无比冷清,只有寥寥几条弹幕滑过,还是一贯的带着恶意的嘲讽口气。
【鬼都没出现,主播怎么吓这么惨啊】
【跪下来求饶的话,我们说不定会给你点线索哦】
【猜猜它在哪】
【主播加油,别死太早】
【嘻嘻嘻】
【快来了,主播小心哦】
……
束学察捏着汗湿的掌心,慌乱的视线反复扫过房间内沉默的家具,以确认它们没有在移动。
一片死寂。
过了数分钟,胸腔下剧烈的心跳慢慢平息了下来,就在束学察以为这只是他自己的疑神疑鬼之时,猛然间,他看到身前多出的两道影子。
那一瞬间,恐惧席卷他的全身,束学察几乎难以站稳,他死死捂住嘴巴,不让失控的尖叫破出喉咙。
那只鬼正静立在他的身前。
漆黑、高大的身影完全笼住了他,灰蓝色的眼眸幽深得犹如一滩死水,霎时间,席卷全身的冷意令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战栗。束学察瞳孔收缩,想要后退,但脊背已经贴上了冷硬的墙壁。
更诡异的,是一个他熟悉的人正站在鬼的身旁。
青年身形修长,鸦发如墨,他肤色极白,俊美的五官蒙上阴翳,显出一种森冷的气质,与公爵站在一道,竟无分毫违和感。
束学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回事。
难道他的谎言被拆穿了?
还是池殊也变成鬼了?
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应该怎么办?
池殊在这时主动开口了:“公爵,毕竟这事是我告诉您的,就让我来问吧。”
男人微微点了下头。
望着这一幕,束学察的眼中闪过茫然。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束学察的直播间内。
【?问什么?】
【我咋没看懂呢?】
【公爵旁的那个人到底是鬼还是玩家?】
【玩家吧,我记得这张脸】
【等等,玩家什么时候能和副本npc站在同一战线了?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面的,指路10130365主播间,看那位主播三十分钟前回放就能了解一切】
【刚从那里过来,只能说那位主播骗鬼段位太高了,逆风翻盘】
【纯路人,但已经被那位的操作惊到了,好像还是个新人】
……
于是,在短暂的数分钟里,池殊的直播间中又涌入了不少不明所以的观众。
他视线投向束学察,缓缓道:“你把‘诗作’藏进了我的房间,污蔑我偷走了它,还试图欺瞒公爵,对吗?”
明明是问句,却带着笃定的、冰冷的压迫感,而更恐怖的,是来自他身旁男人那阴森恶意的视线,如有实质地穿透他的身体,令他毛骨悚然。
束学察本就心虚,被这么一问,更是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空白的大脑只闪过一个念头。
被发现了。
他完了。
许巍害死了他。
他浑身战栗:“不是我!是许巍,许巍指示我做的!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听他做事,不要杀我——!”
束学察面孔煞白,尾音几乎变了调。
公爵的眼中闪过厌恶的神色。
池殊的口吻依旧不急不缓,唇角无声翘起:“那么,你把它放哪了呢。”
束学察哆嗦道:“你房间,柜子、柜子背后,我把它压在了里面……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不是我干的,别找上我……”
他双腿发软,语言混乱,几近要瘫倒在地。
公爵沙哑的嗓音自他的头顶传来。
“你戕害亲人,冒名顶替,妄图偷窃财物,还在我这里污蔑无辜的人……”
他的口吻越来越森冷,浑浊的眸中有残忍的光一闪而逝:“你,该死。”
束学察:……?
为什么这鬼说的话他有点听不懂呢?
不管怎样,他已经没有了解释的机会,房间里庞大扭曲的阴影已经向他袭来,惊惧之下,他赶紧发动了天赋,下一刻,束学察的身影便凭空消失在眼前。
池殊屈起食指抵着下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就是他的天赋?
瞬移?
还是穿透实体?
果然,对方就是靠它,趁自己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诗作放进了他的房间。
池殊道:“先生,他……”
“无须担心。”公爵注视着对面的墙壁,冷声道,“他就在这后面。”
几秒的寂静后,伴着一声刺破黑暗的凄厉惨叫,灰色的巨大影子便将束学察凭空卷了过来,他重重摔在地上,捂着骨折的腿,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感知到了即将席卷他的死亡,瞳孔大睁,不甘的目光死死盯着池殊,颤动唇瓣似乎像说什么,下一秒,就被灰色的怪物整个吃了进去。
房间内传来怪异的咀嚼声。
束学察死了。
尸体都不剩。
看着这一幕,池殊的心底涌起一阵荒诞的感觉。
在异渊游戏里,人命就是这样微不足道,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被他亲手算计而死。
但池殊并没有感到怜悯或类似的情绪。
想要杀死别人的人,就应当做好被反杀的觉悟。
他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
观众们消费着玩家的恐惧,争斗,以及死亡,一条条的性命在这里变成用以消遣的精神鸦片,一个直播间消失了,还有无数个直播间等待着他们。
异渊最大程度地激发了人在生死关头的求生欲与恶念,那一幕幕血腥暴力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刺激着观众的感官,它几乎完美地将杀戮和娱乐融合在一起,交织成一张巨网,笼罩在玩家与观众的头上。
笼子里的人,和笼子外的人,都无法逃脱。
……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公爵缓缓看向了面前的青年,哑声问:“他说的……许巍,是谁?”
池殊的眸子眨动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他是客人之一,看样子,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公爵:“他也和你有过节?”
池殊:“有一点。”
公爵:……
你怎么和谁都有过节。
池殊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许巍,他应该也想不到这种栽赃给我的办法。啊,许巍的房间号是十二,如果公爵您方便的话,或许……可以警告他一下,毕竟您是这里的主人,作为客人,我们都听从您的安排。”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既然要坑人,当然得坑到底了。
公爵沉默了片刻,自鼻腔深处发出了一个音节,大概是接受了池殊的建议。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身份卡,上面显示他的天赋有效时长还剩余十六分钟。
他得好好利用这些时间。
池殊道:“先生,后日便是您与塔瑞拉小姐的婚礼了。但在城堡里住的这几天,我似乎没有看到过乐师。一场盛大的婚礼,怎么能没有优美的音乐呢?”
公爵森冷的目光看得人心底发毛:“你的意思是?”
“我想向您自荐。”
青年面上的笑容温和而无害:“我是名不错的钢琴手,希望在您的婚礼上,能让我演奏的乐声传遍整个城堡,令您与新娘新婚的喜悦洋溢在这里的各个角落。”
公爵沉沉注视着他。
直播间中。
【嗯?主播又在打什么主意?】
【懵了】
【不是,主播真想把钢琴师的身份给坐实啊】
【不理解,看主播操作】
【有看过这副本的解答一下吗,最后一天到底会发生啥】
【嘶,我好像有点猜到他想做什么了……主播不会想彻底摆脱客人身份的制约吧】
【部分弹幕已屏蔽。】
……
池殊有个疑问。
对于[万诡迷]天赋,它的持续时间是一小时,但游戏并没有标明,它的持续影响是多久。
倘若对方在一小时之后回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反常举动,觉得不对劲又找过来了怎么办?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发动[万诡迷]天赋的对象,在天赋时间结束后,依旧会遵循那段时间所许下的承诺,以及……部分保留那时对他的情感。
事实到底如何,值得一试。
半晌,公爵开口了:“可以。在最后一日我会让管家将钢琴搬出来,你将作为我的乐手参加最后的晚宴。”
“不胜荣幸。”
在和他到房间拿走“诗作”后,公爵离开了,池殊则盯着身份卡上[万诡迷]的持续时间,很快,倒计时清零,等了一会儿,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公爵没有去而复返。
看来即使在[万诡迷]失效之后,被施加的对象回忆起这段记忆时,即使感到些许的违和,但依旧会自动将它合理化。
也就是说,只要提出的不是太离谱的要求,就算不在天赋持续时间内,对方都能让它实现。
是个不错的能力。
[万诡迷]后的临界次数已经由1变成了0,但依旧有继续使用的选项,游戏对此并不限制,但回忆起薛琅之前的描述,池殊忍不住想:
……过度使用天赋,到底会消耗玩家的什么?
也许,自己也可以在之后试一试?
把这个极度作死的想法丢出脑海,距离天亮只剩几个小时,池殊抓紧时间补了一觉,在白天的铃声响起后下了楼。
玩家们很快就注意到,束学察消失了。
他们去对方的房间里找了一圈,四处都翻遍了,也没能发现他的尸体。
许巍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的形容略显狼狈,可能是昨日公爵前去“拜访”过他的结果。
餐桌上,他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神色如常的青年。
他藏在桌下的手指紧握成拳。
作为束学察的联结队友,他已经得知了对方昨夜的死亡,毫无疑问,就是这个人的手笔。
而且不知为何,公爵在昨晚找上了他,尽管对方并没有下杀手,但他还是使用了一次B级的保命道具,一想到这个,许巍就气得心都在滴血。
池殊。
他将这个名字狠狠地在牙齿间研磨,但碍于这里还有很多玩家在,不好发作,他的指甲用力到在掌心留下道道血痕。
等他离开这个副本,他就会立刻把这个人的名字上报天启。
池殊此人,绝对不能留。
青年坐在位置上,感到来自对面的冰冷的注视,掀了下眼皮。
不消说,这视线的主人肯定是许巍。
看来那人已经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一下了。
许巍早就看他不顺眼,昨晚更是因为他损失了一位队友,此刻肯定恨不得直接把他给活活撕了。
当然,仅限于想象与做梦而已。
池殊漫不经心地想着。
早饭过后,他独自去往四楼。
他有预感,这次行动可能会比较危险,而且那里通道狭窄,两个人很容易发现,便没有叫上薛琅。
轻车熟路地来到公爵的房间,池殊打开房门,闪身进去,他踩着椅子,迅速拆下天花板上的可活动砖块,一截梯子沿着他的动作被放了下来。
而后,池殊将椅子复原,顺着它小心地爬了上去。
木梯很陡,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吱呀的细响,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架,池殊轻手轻脚地爬进了入口,发现天花板上竟然有着不小的空间。
周遭黯淡的烛火随着他行动时带动的气流摇晃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干脆打开手电筒,站了起来。
刺白的光束照亮有限的空间,空气里飘舞着呛人的灰尘,腐朽的气息直冲鼻腔,角落里堆放着杂物,看样子许久都无人过来打理。
借着手电的光,池殊看到了一条通往上方的楼梯。
木质的阶梯,很陡,扶手也有部分残缺,藏在拐角后的另一端无法被光照到,池殊沿着它缓缓向上走去。
哪怕极力放轻脚步,但木头结合处发出的声音依旧尖锐刺耳,像拉响的风箱一样在空间内吱呀作响,折磨着人敏感的神经。
走了数十级阶梯后,他来到了一处供人停留的平台。
在上方,老旧的楼梯依旧继续向深处延伸,手电筒的光照过的时候,它们投下憧憧的影,犹如一排排倾斜的牙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高度……应当是五楼。
五楼的上方,竟然还有空间?
池殊仰着头,那里没有尽头的楼梯仿佛旋转着通向一张巨口,就连光也被无情地吞噬,浓郁的黑暗彻底阻隔了视线。
未知令他的心头涌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还是等会再去看看吧。
池殊拉开与平台相接的木门,伴着他的动作,一束光漏了进来,而后越来越大,池殊眯了眯眼,以让眼睛适应光亮。
门背后是红色的光。
一条条血丝一样的东西漂浮在光束里,犹如浸泡在溶液里的寄生虫,池殊眨了下眼,它们又消失了。
他屏住呼吸,走了进去。
在他的身后,门无声合上,几乎和墙面嵌为一体,只留下几条极窄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无法注意。
这是一间卧房。
床榻摆在房间的一侧,上面铺着红色的被褥,另一头,是梳妆台,一面巨大光滑的镜子映照出青年此刻的模样,台上还摆着一些女性用的首饰。
池殊微微一愣。
这里是……
门外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哼歌声。
伴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对方正朝这里靠近。
门把手向下拧动。
他心口一跳,条件反射地就躲进了角落里的帘子。
这是一面长度到地、颜色血红的布帘,只要不揭开,外面的人就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
几乎在他刚藏进去的一瞬间,门便被打开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池殊猝不及防与一张焦黑的人脸对上。
那张脸没有眼睛,唇部微微咧开,脖颈往前倾出一个怪异的角度,仿佛下一秒就会和池殊来个交换唇部细菌的亲密接触。
池殊:……
他警惕地往后仰了仰脊背。
见人脸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松了口气,身子朝旁无声挪了些许。
女人空灵的哼歌声在房间内回荡,伴着不时走动的脚步,也就是在这时,池殊发现,在这面帘子后,竟有数张焦黑的人脸一齐微笑地注视着他。
它们的面庞僵硬得就像拙劣的面具,脖颈下的身体也呈现出各种奇怪的姿态,皮肤如同被火烧过一般,焦黄得逼近黑色。它们定格在原地,就像……商场里摆放的人偶。
耳边在这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玩家当前副本探索度:90%。
恭喜玩家已创造本副本历史最高探索度!直播平台将持续将你的直播间推送给更多观众,希望玩家再接再厉。】
池殊有些意外。
探索度达到九十了。
看来他已经无限地接近那个副本的真相。
他数了数,这里一共有五具人体。
池殊试探地朝其中一具伸出手去,指腹触碰上它手腕处的皮肤,粗糙的触感传来,让他感觉自己正在摸一张干枯的树皮。
池殊发现,它们的皮肤很脆弱,自己甚至不需要用力,就有一片片死皮般的东西从它的身上掉下来,露出下面灰白的石膏。
见此,他不由一怔。
所以说,这些都是石膏做成的人像……只是被在表面披了一层人皮?
谁动的手?爱丽尔?公爵?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人皮……又是从谁身上扒下来的。
池殊转动身子,悄声将布帘拉开一条极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血红的光晕下,一身红衣的女人正坐在巨大的镜子前,只剩森白骨头的五指抓着一把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自己及腰的头发。
她梳得很缓慢,梳子摩擦过头皮,发出嘶嘶的细响。
镜中倒映出她缺失五官的脸庞,对应着嘴唇的部位挤出些许怪异的褶皱,就像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放下了手中的梳子,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池殊松了口气。
这里不能久留,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揭帘子,他得尽快离开。
青年动作轻巧地从布帘的缝隙钻了出去,打开那扇隐蔽的暗门,身形隐没在黑暗里。
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池殊抬头望向通往楼上的楼梯,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朝那里走去。
不知为何,那个地方总给他一种隐秘的不安感。
这条楼梯比他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条都要长,扶手上没有烛台,一片黑暗里,仿佛只余下他手电筒惨白而虚弱的光。
死寂蚕食着他的心脏。
终于,在他的上方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门。
两边伶仃的烛焰晕深门上的色泽,使它看上去犹如涂抹不均匀的血迹,在当下的环境里,显得无比阴森而诡异。
门上没有锁,也没有把手,它紧紧和墙壁长在一起,池殊深吸一口气,将手慢慢贴上了坚硬的门板。
掌心冰冷的温度令他的指尖颤了颤,触感有些湿黏,某一瞬间,门板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怪异的血肉,在他的手下蠕动。
池殊做了个深呼吸,下一刻,往前用力,推开了这扇门。
门轴发出尖锐的惨叫,像根针一样在他的心口狠狠一戳。
门后的景象一点点呈现在池殊的眼前。
那一瞬间,他站在原地,瞳孔微缩。
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祭坛矗立在他的面前。
祭坛顶端垂悬着倒吊天使的十字架,六条深红如血的楼梯通往它的最中央,周遭环绕的枯白蜡烛如同人的手指,在祭坛的正中心,一条黑色的衔尾蛇游走在地毯上,深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残忍的光。
此时此刻,他正处于整座古堡的最顶端。
灰色的天幕几近压到他的头顶,在视线无法穿透的黑暗中,无数不可被观测的异形隆起怪异的轮廓,发出低沉的咆哮。
高大的祭坛之下,那个仰望着它的青年显得如此单薄而渺小。他修长的影子被拉得扭曲,鸦色发丝掩映着侧脸,不经意间裸露的后颈苍白、脆弱,透出些许微薄的血色,仿佛无机质的瓷,一折即碎。
池殊的眸光闪动了一下,一步步朝祭坛走去。
在他没有看到的背包里,那一刻,名为【[招厄]的注视】的道具由灰色变成了待激活的鲜红。
第33章 七日丧钟18 1v14,失败即死亡……
池殊走上了如血的楼梯。
空旷的黑色天穹下, 这座祭坛孤零零矗立在古堡的最顶端,铅灰色的墙体上刻满暗红的浮雕,六道拱门皆通往正中心的祭台, 台周有着下陷的凹槽,应当是供人跪拜的地方。
走了十七节阶梯后, 池殊站在了祭坛上。
地毯表面的衔尾蛇图案栩栩如生,漆黑的蛇身布满刀刃般的鳞片, 某个瞬间, 它紫色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 死死盯着它下方的青年。
池殊来到中央的祭台前,十字架的长钉将桌子的六角钉死,从桌面的图案上看, 它们刚好穿过一具具跪拜身躯的头颅, 脑中流出的红白液体绘成纹路, 环绕在桌子的边沿。
祭台上空空如也, 像是在等待着祈祷之人的献物。
在他的脚边,遍布零碎的灰白骨骸, 甚至还有残缺的颅骨,半只眼眶凝望着黑色的天空。
耳边在这时传来系统的提示。
【玩家当前副本探索度:95%。】
只差百分之五的探索度了。
池殊忽然想起希露调查手记上的一行话:【最深的秘密, 藏在这里的最高处。】
他若有所思。
这里……就是公爵向祂祈求爱丽尔复活的地方了。
在复生后, 爱丽尔成为了一个怪物, 而爱美的她必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陷入日复一日的歇斯底里中, 没有办法, 公爵只能继续向恶魔寻求帮助。
在爱丽尔的卧房里摆放着五具干枯的皮囊,正好对应了五任已故的妻子。
每一任妻子来时,公爵都会“邀请”无知的客人前来做客, 实际上是将他们杀死,一部分作为爱丽尔绘画的材料,而更多的一部分,则是用以献祭。
他们将妻子的皮囊剥下来,披到爱丽尔的身上,让她以她们的模样活着,但皮囊很快就会枯朽,公爵不得不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这便是那些新娘一任任都离奇暴毙的原因。
至于塔瑞拉……
古堡里的人应当早已知道他的死亡,这意味着爱丽尔就没有了新的皮囊来替换,可为什么公爵他们还无动于衷呢……
池殊猛然记起地下二层内那些空荡荡的囚房,地上新鲜的血迹,以及房间内吞噬下尸体的怪物。
此时此刻,一切的线索犹如珠子般串联起来。
从第二任妻子伊菲斯起,来自地下二层的屠宰声便从未断绝,按理来说,每一任妻子的“祭品”应当只有一批客人,他们会在婚礼上一起被献祭,就像这次前来参加塔瑞拉婚礼的玩家一样。
但为什么还会有其他的死者?
……过去的地下二层,明显关了很多很多的人。
而且在昨天,那些人全部都被杀死了。
一个想法忽然闪现过池殊的脑海。
也许从一开始,公爵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他希望爱丽尔彻彻底底脱离怪物的身份,获得一张属于自己的皮囊,和他永远在一起。
故而他与恶魔做了一场更大的交易,即:让爱丽尔真正变成人类的模样。
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那些不在婚礼上死去的客人,都是为此做出献祭。
而现在,献祭已然接近尾声。
来参加本次婚礼的玩家,将会是最后一批祭品。这场婚礼,就是一场活祭。
将这些彻底捋顺,池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忽然注意到祭台的下方刻着一些小字,蹲下身来仔细辨认。
【一切事物皆有其代价。
自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无声转动。你的情感,欲望,理智,以及灵魂,都将彻彻底底地摊露在祂的面前,毫无保留。
你能最终能获得什么,取决于你能往天平的一端加多少砝码,而绝大多数人所拥有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少。】
也就是在这时,池殊发现,祭台的中部有一个暗格,他转动刻着花纹的机关,石质的格子应声弹开,一卷东西滚了出来。
触摸的瞬间,他的眼前跳出一行行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特殊道具:偷渡客的神契。
当前状态:不可使用。
道具介绍:这张契约随着这座古老的祭坛被从数百米深的枯井下发掘,经由数名神秘学家之手(一群神棍),最终被送到了受恶魔诅咒的古堡内。
上面的文字早已失传,能读懂它的都不是人,一头雾水的神秘学家们只当它是祭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谁都没有贸然拿走它。
事实上,它源于一名人类“偷渡客”之手。
就像中间客赚差价一样,联系神与人类的使者自然也能捞到不菲的好处。这位来自数千年前的“偷渡者”一眼就看穿了其压榨的本质,他不愿意让任何活着的东西占到他的半点便宜,并对祈祷仪式那繁琐冗余的形式主义深恶痛绝。
于是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去除一切中间过程,直接沟通神明。
最终,他成功了,创造了“神契”。
他越过神明的使者,成为了人间与彼界的第一位“偷渡客”。
此后偷渡客们源源不断,但高效省事的办法往往不会成为第一选择,能为管控者带来最大利益的才是。很快,偷渡客们被清除,所有的神契也被焚毁,你手上的这张或许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只要在契约上书写下你的名字、欲望,按下指印,祂就会朝你投来视线。】
池殊的眼前又很快跳出另一行字。
【检测到玩家拥有:[招厄]的注视,当前状态:未生效,是否激活?
(注:激活之后,将永久改变特殊道具[偷渡客的神契]的部分属性。)】
池殊微微一愣。
这东西终于有用了?
他打开背包,点击[招厄]的注视,查看详细,却发现这道具的介绍一栏居然是一串乱码。
看着就十分可疑。
他上个副本遇见的那些变态触手就来自[招厄]的本体,显然,对方是个恶劣且高高在上的家伙,那它的“注视”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用吗?
犹豫了几秒,最终,池殊心一横,选择了“激活”。
激活就激活,万一真对他有帮助呢。
总不可能又把那玩意给召唤过来吧。
系统的机械音似乎卡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最初的冰冷。
【恭喜玩家:池殊……已成功激活:[招厄]的注视。】
【[偷渡客的神契]属性已改变。当前状态:可使用。】
【玩家身份已变更,请及时查收。】
【滴——滴——】
池殊:嗯?
【警告!警告!受████影响,玩家身份卡时长正在迅速流失,当前存活时长:24小时。】
池殊:?
发生了什么?
【警告!警告!玩家身份卡时长正在持续流失,当前存活时长:10小时。】
【警告!警告!玩家身份卡时长正在持续流失,当前存活时长:3小时。】
【警告!警告!玩家身份卡时长正在持续流失,当前存活时长:60分钟。】
【检测到身份卡时长已不足以支撑之后副本时间,请玩家及时花费9999999999&&%#积分进行续命——】
【警告!警告!……】
……
一连串的警报吵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池殊连忙调出身份卡,看到有效时长那一栏已经变红,并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下降着。
与此同时,危险值那一栏仿佛坐了火箭似地往上疯蹿,眨眼间就飚到了77。
他清晰地记得在规则里写的那句话:【当玩家危险值大于75时,将使附近鬼怪产生不可控的异变。】
池殊:……
他就知道,和那玩意有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直播间内。
【这什么情况?】
【主播身份卡时长怎么回事?看了那么久的直播,从来没见过这个阵仗】
【这时长都红温快挂零了,主播是做了什么天怒鬼怨的事了吗】
【难道是这个祭坛的关系?】
【不知道,这里之前应该没有玩家来过】
【生存时长迅速下降,要么就是触及了必死的规则,要么就是主播用了一些道具,使自己的身份乃至副本发生不可控的异变,大概意思就是,不是主播死,就是副本崩】
【上面字多,跟你混了】
……
祭坛周围的墙壁上,有鲜红的血缓缓流淌而下,砖块扭曲的缝隙间,爬出了一条条漆黑干瘪的人影。
它们垂落的四肢晃荡着,肩膀上顶着极小的头,五官模糊,正无声朝最中央的青年靠拢。
森寒的气息缠住他的脚踝,侵蚀入皮肤。
池殊身前的祭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十字架与桌面连接之处渗出猩红的液体,犹如溢满的酒杯,自边缘淌落。
暗红染上花纹,它们拼凑成了一张张残破的人脸,嘴巴大张,不断痛苦地挣扎,随时都有可能从里面爬出来。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警告!警告!玩家当前存活时长:60秒,请玩家及时花费积分续命,否则存活时长清零后将直接进行回收——】
倒计时正以五倍速飞快地往下掉。
血光染红视野,祭台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它们木然的面孔齐齐朝向那个青年,摆动着四肢缓缓靠近。
在那猩红的数字即将归零的前几秒,池殊选中了另一张身份卡,点击“启用”。
那一瞬间,系统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卡带般消失了,过了半晌,那冰冷的声音才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响起。
【特殊身份卡——[塔瑞拉]已启用。】
【有效时长:??】
【玩家当前副本探索度:98%,已自动转化为扮演值。】
那些不断朝他聚拢的人形犹如按了暂停键般止住,随后竟像破掉的气球一样塌了下去,变成黑色的死皮,滑入地面的缝隙里。
祭坛上的血液不再流动,而是凝滞在原地,仿佛干涸。
池殊点开身份卡,发现有两栏发生了变化。
【身份:伯恩公爵待嫁的第七任新娘;兰朗家族的末裔;[招厄]的使者;“神契”唯一指定使用者。】
以及多出的那栏:【扮演值:98%。】
扮演值……?
这又是什么东西?
此刻祭坛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死寂,池殊站在最中央,却隐隐约约地,感到周遭的事物跟一开始不一样了。
自祭台流下的血液蜿蜒到他的身前,而后停住,像怪物探出的触须,白色的骨骸已经变成暗褐色,几只破碎的头颅对他大睁着空洞的眼眶。
阴冷的空气令他的皮肤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周遭似乎暗了下来,池殊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幕之上,翻滚的黑云如迷雾般阻隔了视线。
此刻他正站在整座古堡的最高处,俯瞰下去,目光能轻易穿透周围耸立的高墙,望见墙之外的景象。
那是一片片荒芜的铅灰色土地,上面寸草不生,没有一丝一毫活物的气息,更远处,连接天际的浓雾灰蒙一片,带着沉沉的死气。
池殊收回了目光。
他感到有些奇怪。
自己现在的身份卡已经替换成了[塔瑞拉],那么副本里角色对他的印象会立刻随之改变吗?
难不成……还真要他假扮新娘参加明天的婚礼?
就在这时,一道庞大的、怪异的影子自池殊面前的祭台缓缓浮现。
青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道影子,和他之前在公爵那边看到的一模一样。
它吃掉了那些尸体。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对方却没有了那时的压迫感。
它灰色的身躯站在池殊的面前,一点点蠕动,最终蜕生出人形的模样,但没有任何人体器官的填充。
怪物发出了晦涩沙哑的声音。
“██的使者。欢迎来到‘血祭坛’。”
它吐出那两个字的音调无比拗口而怪异,不像是现实中用的语言,口吻中带着敬畏。
“在您的身上,我闻到了祂的气息。想必……祂一定很重视您。”
来自怪物的注视令他头皮发麻。
“明日最后一批祭品将要到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协助。”
池殊道:“……什么协助?”
“把他们的血肉放上‘血祭坛’,献给伟大的██。不过,在此之前……”
它突然猛地俯身,那庞大的身躯几近笼罩青年的身体:“您需要先将您的血滴在祭坛上,让祂知晓,以获得祂的准许。”
……那不就真成邪神信徒了吗。
池殊想。
[招厄]似乎可以随意进入各个副本,至少是它所管控的那些,也就是说,自己即使离开了这个副本,也并不一定能真正摆脱得了它。
光是一个“注视”就把事情搞成这样了,要是再让他献上什么血……
自己没准就真被洗脑成人家“忠诚的信徒”了。
“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青年拒绝了它,微微一笑:“在明日终末的钟声敲响前,我会将祂的意志传遍这座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并为祂带来一批新的信徒。这也是祂的旨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耳边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玩家当前扮演值:100%】
池殊一愣。
这怎么就百分百了?
……难道他演得太真了?
只是,如果一个玩家和他的身份卡角色完完全全契合的话,感觉……并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演着演着就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莫名地,池殊心头腾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听到他的话,灰色的影子沉默了片刻,而后叹道:“果然,祂那么重视您是有理由的,比起祭品,‘信徒’能为祂带来更多的力量……祝您成功。”
但对方的话池殊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现在的脑子里全是系统突如其来一连串的机械音。
冰冷、淡漠,而又危险。
【以下内容向[七日丧钟]副本内当前所有存活玩家统一通报:
现有一名玩家激活副本特殊身份卡,且扮演值已达到100%,被视作副本内的一员。
因此,本副本即将开启[攻陷模式]。】
【此处对未经历过[攻陷模式]的玩家进行基本介绍:
攻陷模式下,游戏将自动补齐玩家人数,派遣新任务,并依照pvp(玩家对战)模式进行两队对抗。
持有特殊身份卡的玩家为“被攻陷方”,另一方玩家则为“攻陷方”。其中任意一方完成任务后,副本结束,获得胜利,失败方则全员回收。】
【攻陷方玩家人数补齐中……】
【当前进度:5/14】
【倒计时:00:14:58】
【倒计时结束后,人数补齐,[攻陷模式]正式启动。】
系统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后,池殊的面容有过片刻的愣怔。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还带这么玩的?
强行让他进对抗?
而且他没听错的话,被攻陷方玩家……好像只有他一个。
1v14?
失败即死亡?
池殊:……
这破游戏干脆直接说想搞死他得了。
灰色的怪物还立在他的身前,语调嘶哑:“希望明日我等的献物能令祂满意,让我们有幸窥见祂的身影。”
池殊:……谢谢,并不希望。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动,抬起头时,脸上挂起了惯常的微笑:“对了,还有一件事……”
“这座‘血祭坛’下,埋藏着无数浑噩的亡灵,我需要借走中它们的一些,来为明日做准备。”
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招厄]的使者”,不好好利用一下可怎么行。
它哑声:“都是一些无神智的傀儡罢了,毫无价值的残躯,您想怎么用都可以。”
话音刚落,池殊的眼前弹出一行系统的提示。
【恭喜玩家已获得特殊道具:残缺的游魂。
使用次数:999(仅限当前副本使用)
道具介绍:失去自主意识的残魂,目前听从你的指令。
智力:0,颜值:-7,敏捷:0.5,力量:1,吓人指数:2,攻击方式:物理。
十分辣鸡的面板,恐怖剧情里的气氛组,连炮灰都算不上,一个攻击型玩家随便丢个技能就能干翻二十个,好在它们数量不少,并且没有脑子,不会被策反。
或许它们还有个优势,能够把自己压成比蟑螂还扁的面条人,在很小的缝隙里钻来钻去。】
灰影消失了。
池殊想了想,打开了直播间。
对于攻陷模式,肯定有观众是看过的,或许他可以从弹幕里获得一些线索。
一进直播间,铺天盖地的弹幕涌了过来。
【攻陷模式?我没听错吧?】
【主播完了,攻陷模式下,被攻陷方的存活率低得发指,绝对不超10%。】
【主播只是个新人吧,连组团pvp都没下过,第一场副本就进攻陷,不太妙啊】
【虽然主播之前副本里展露出的能力确实强,但这下感觉悬了】
【奉劝主播藏好自己身份,能多苟一会就苟一会】
【难,主播进过特殊场景的事那几个玩家都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主播的头上】
【1v14的人数差距,主播自求多福吧】
……
池殊的视线掠过虚拟屏幕上飞快闪过的弹幕,若有所思。
或许,他可以在那些人之前,把新加入的玩家拦截下来。
只要不要让那两拨人见面,自己就有可操作的空间。
虚拟屏幕的右上角忽然冒出一个红点。
池殊点开,孤零零的好友列表里,薛琅刚刚给他发了消息。
他们的好友是刚开始组队时顺手加的,但一直都没有使用过通讯功能。
【薛琅:你现在在哪?】
【薛琅:副本突然进攻陷模式了,那个唯一的被攻陷方……不会是你吧。】
池殊输入回复。
【是我。】
【你那边有其他玩家吗?】
薛琅很快回复道:【果然是你(石化.jpg)】
【我在三楼,和戴安娜还有吴力在一起,吴力就是那个之前饭桌上想和我打架的男的】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们被困住了,这里全是红不拉几的画】
看到这一条,池殊顿了几秒,回复了一个【别乱跑,有什么状况联系我】,而后往出口走去。
也就是说,现在能够自由活动的玩家只剩许巍与莫挂柯,他要在这两个之前,把那群新加入的玩家给截获。
以及,在倒计时结束前,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此时此刻,第一世界。
天启分部内。
戴着眼镜的男人步伐急促地走入办公室:“分部长,许巍那个副本有玩家激活特殊身份,进攻陷模式了。”
一名卷发女人在笔记本屏幕前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十指飞舞,头也不抬道:“我们的人去了几个?”
“三个。”
她顿了下手指:“几个攻击型的?”
“两个攻击,一个追踪。攻陷模式奖励高,去的都是能力不错的那几个。”
“攻陷方几人?”
眼镜男说:“14个,对面再怎么样,也绝不可能逆风翻盘。”
“一星副本,足够了。”分部长道,“跟他们说了没,配合许巍,把那个小子给除掉。”
“放心吧何姐,早就知会过了。他不可能再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女人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七日丧钟副本内。
倒计时很快归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回荡在每个玩家的耳边。
【[攻陷模式]正式开启。
受该模式影响,副本内时间已调整为:第七日。
两小时后,钟声响起,举行婚礼。
攻陷方:14人。
被攻陷方:1人。】
在这之后,池殊又单独收到了一条提示。
【被攻陷方任务:杀死所有客人,确保婚礼的进行。】
与此同时,剩余的玩家收到的系统提示是:
【攻陷方任务:杀死被攻陷方,终结婚礼。】
由于攻陷模式开启的关系,平台会将其中玩家的直播间优先展示,并标明是否为攻陷方,不少观众闻风而来,其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池殊的直播间。
1v14的攻陷模式,悬殊的人数对比下,那个1自然格外突兀惹人瞩目。
能成为被攻陷方,自然有着不俗的能力,不然也不会把特殊身份卡的扮演值刷到百分百,观众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玩家,才会被游戏评定为具有1v14的资格。
一进池殊的直播间后,观众们齐齐都愣住了。
画面上的人肤色苍白不似活人,鸦羽似的发丝垂落,打下一层淡淡的阴翳。
他标致的眉眼阴郁而淡漠,无血色的唇瓣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病感,浑身上下都透出森冷的气息。
而在他的肩上,正趴着一只莫约三四岁大的小鬼。
它皮肤青白,上面布满黑紫的细纹,瞳仁占据整个眼眶,沉沉注视着众人。
在一众玩家警惕的视线里,青年单手插兜,不急不缓地来到他们的面前,脚步声在一楼激起空荡冰冷的回音。
他的目光在玩家们神色各异的脸上转了一圈,而后微微一笑,笑容令人心底生寒。
青年有把磁性动听的好嗓音,此刻却温度尽失:“各位客人,欢迎来到森地洛林堡,参加伯恩公爵的婚礼。”
新观众们:……!
这家伙到底是玩家还是npc?!
第34章 七日丧钟19 【涩涩的,想推倒】……
池殊出现的瞬间, 所有的玩家都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这个npc给他们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
阴冷,淡漠,那对色泽极淡的眼瞳中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情感, 投来的视线如同看砧板上任其宰割的肉,明明在微笑, 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肩上的那只小鬼也极为吓人,青白的皮肤上, 长虫般黑色的裂纹缓慢蠕动着,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破体而出。
但此刻, 它却乖顺地趴在青年的肩头,不时朝他们威胁地咧开嘴角。
能驯服这样的鬼怪,足以见得对方实力的恐怖。
……这个npc, 到底是什么人?!
为首的李泽盯了他几秒, 谨慎开口:“……你是?”
池殊扫了他一眼, 又轻轻地撇开视线, 仿佛看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他的介绍很简短:“我是公爵婚礼上的钢琴师。管家在厨房帮忙,我代他来迎接一下新客人。各位, 跟我来吧。”
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浑然不顾背后面面相觑的玩家们。
他们刚进入这个副本, 此刻却连一个副本原玩家都没有碰见, 根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又碍于那个npc压倒性的恐怖气场, 不敢轻举妄动, 便跟了过去。
李泽压低嗓音问身旁的女人:“许巍和束学察呢?收到他们消息了吗?”
张姣摇摇头,神情凝重:“束学察死了。我刚给许巍发了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音。”
只有身处于同一副本的队友才能进行通讯, 副本外的人根本无法与副本内沟通。
同样,在副本进行时,其中的玩家是否死亡,也只有和他处于同一副本的队友才能看到他当前的状态。
李泽沉默了一瞬。
束学察死了。
这意味着他们唯一可靠的情报源只有许巍了。
但对方却没有回信,大概率是出了什么意外。
另一同为天启成员的华路水注视着池殊的背影,轻声说:“我们真要跟着他走?不如把许巍找到,了解下这里的情况再说。”
李泽皱眉:“先跟着吧,这个npc看上去就不好惹。也有可能是剧情设定,这样贸然离开,万一违规了怎么办。”
一边走着,他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试图从弹幕里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直播间的弹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发的也都是一些与线索无关的话,看了一会儿,李泽有些奇怪地关掉了弹幕。
人数上涨了,但弹幕却很少。
难道是被屏蔽了?
他心口一跳。
……他们不会一进来就违规了吧?
此刻,李泽的直播间内。
【以下弹幕内容仅观众可见。】
【好奇怪,我看过七日丧钟的副本,没记得有这一号npc啊】
【我也,要是有长这样的npc我肯定记的住】
【前面的,这是玩家】
【什么?这npc是玩家?!没开玩笑吧】
【玩家还能操控鬼?笑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
【已经说累了,指路10130365号直播间,看前十五分钟回放】
【刚从那过来,这位主播着实有点东西】
【装成npc又怎样,等那几个原来的玩家过来,一对峙不就全露馅了】
……
一众玩家跟着池殊来到了礼堂前。
从始至终,那个带路的那个青年都没回过头,姿态淡然地走着,仿佛笃定了他们会跟上来,他肩上的小鬼倒是不时转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睛冷冷看着他们。
这些玩家里,不乏经历过攻陷模式的人,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过了那么长的时间,竟连一个原玩家都没看见。
这也导致了他们现在根本不了解副本内的情况,两眼抓黑,至今一头雾水。
一楼的礼堂空间很大,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婚礼的场景。
暗红台面周围环绕着银色的烛台,猩红的地毯一路从入口滚到舞池,圆桌铺着雪白的桌布,十四把椅子呈环形对称分布。
池殊忽然在入口处停下了。
他转过身来,不知从哪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和笔,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各位,参加婚礼的客人都需要登记名字,一个个来吧。”
他笑得温和,但配上那一身森森寒气以及肩膀上趴的小鬼,让人心头一凛。
玩家们陆陆续续地走了上来。
青年倚在门边,额前一缕碎发顺着他低头时的动作滑落,他修长纤细的指间拿着一支钢笔,漂亮的字迹被笔尖吐出。
每写下一个名字,他就会看对方一眼,然后让那个玩家进去。
池殊的直播间内。
【为什么主播要他们名字啊?】
【没看懂】
【为了把人名和脸对上?】
【没必要吧】
【我懵了,这个npc原来是玩家啊,等等,竟然还是个新人?!】
【前面醒悟得太晚了,一直蹲在这个直播间的观众早就知道了】
【奇怪,那些原来的玩家呢?】
【别的不清楚,反正有一个被主播用npc堵在四楼了】
【啊?】
【这也行?】
【说了多少遍,善用回放功能】
……
等最后一个玩家的名字被写下后,池殊将小册子收了起来。
玩家聚在圆桌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池殊径自越过他们,略一扬眉,比了个手势。
“随便坐。”
伴着椅子稀稀拉拉被拉开的声音,玩家们坐下了。
这里有十四个座位,坐九个玩家绰绰有余。
终于,有一人鼓起勇气问道:“这位……先生,那些玩……在我们之前的,呃……客人,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他们?”
闻言,池殊的视线扫了过来,吓得他顿时低下了头。
“他们中的很多人不遵守规则,就像喜欢乱窜的小老鼠一样,公爵讨厌无礼的客人,被抓到的话,自然是被处理掉了。”
“处理”两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块重石一样砸在玩家们的心上。
“所以我劝你们也别违规,就比如……”池殊微笑,“别走出礼堂。”
他最后半句话带着森森冷意,玩家们皆是心头一跳。
不能走出礼堂……
这是规则吗?
一旁的李泽沉下了眸子。
如果这条是规则的话,那未免对他们的限制也太大了。
而且这个npc也没有直面回答现在存活的玩家在哪里。
“婚礼就要开始了,我得去检查一下我的钢琴。”他淡漠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希望等会能在婚礼上看到你们。”
最后的一句话令人细思极恐,待他们反应过来后,青年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了。
华路水捅了一下身边的李泽:“泽哥,咋办?”
李泽问:“许巍还没回消息么?”
他摇了摇头。
“太奇怪了,到现在我都没看到一个除我们以外的玩家,会不会是刚刚那个npc有问题……”华路水忽然低低嘶了一声,“他们不会全死了吧。”
张姣瞪了他一眼:“乱讲什么,短短半个钟头,能死五个玩家?”
虽然知道这事不太可能,但不可避免的,他们的心中涌起了不安的情绪。
他们是进过攻陷模式的人,从没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李泽面沉如水:“再等等,如果许巍迟迟不发消息,我们就自己去外头找。”
华路水嘟囔:“这里这么大,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啊……”
李泽用目光示意他闭嘴。
后者耸了下肩,不说话了。
不仅是他们,其余玩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们一边迫切地想要出去寻找知情的玩家,一边又顾忌着池殊说的“规则”。宁信其有不信无,触犯规则的代价,没有人承担得起。
池殊离开礼堂后,刚走上楼梯,立刻把鬼童道具收进了背包。
他此刻的脸色白得吓人,鬼童消失后,眉眼间的那份阴郁被虚弱感冲散,他修长的手指撑着墙壁,垂着眼,低低喘气。
召唤鬼童所需的消耗不低,光是刚刚那二十几分钟,他就已经浑身发冷。
不止于此,池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本就不强烈的情感波动越发接近于无,甚至产生了“干脆把人全杀了一起毁灭吧”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看来这就是使用鬼童的副作用了——逐渐失去活人的体征与情感,如果使用时间太长的话,或许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直播间内。
【好家伙】
【原形毕露】
【感情刚才的气场全是装的】
【主播日常演人,习惯了】
【那小鬼竟然是主播的道具?除了那些排行榜靠前的大佬,我还从没见过把鬼当道具的】
【主播现在这模样,让我有点……】
【涩涩的,想推倒】
……
池殊打开虚拟界面,注意到通讯图标上多出的红点,将它点开。
薛琅的消息一连串地弹了出来。
【那些玩家都到了,你那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追杀?】
【完了,那个女鬼追上来了,她还问我们问题】
【她她她她问我们画怎么样,这该怎么答(救救.jpg)】
池殊把三个问题的答案全发了过去。
随后,他又输入道:【你们脱困后直接去一楼,和那些新加入的玩家汇合】
薛琅的回复很快发了过来。
【(感谢.jpg)(撒爱心.jpg)】
【你要他们和那些玩家汇合?那你岂不是很容易就身份暴露了?】
【池殊:我知道。】
【池殊:你不用刻意隐瞒,你去他们那边当我的卧底,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池殊:(猫猫拜托.jpg)(掉小珍珠.jpg)】
那边的薛琅看到他的消息,脸都黑了。
1v14的局,这人又想自己一个人硬抗。
到底有什么办法也不说清楚,偏让别人胡思乱想担心他。
指尖顿了几秒,他咬咬牙,输入:【行,你小心点。】
池殊刚想关闭虚拟界面,突然,他记起了一件事。
【池殊:小心天启公社的人。他们要杀你。】
发送完毕后,他径自走上了楼。
他要去五楼,找到爱丽尔,让她参与这场婚礼。
池殊任务的一部分是“确保婚礼的进行”。
一场婚礼,不可或缺的角色是什么?
新郎,新娘,观众,以及……神父。
没有神父,就意味着新郎与新娘的婚姻不被神祝福,这场婚礼自然也就不作数。原本这就只是用以献祭的幌子,有没有神父都无所谓,但现在,池殊不得不整个神父出来,以确保婚礼的完整性。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上了。
他不可能同时是新娘与神父,在这二者间,池殊自然想也不想地选择了后者。
而且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神父二字,一听就和神有关系,或许,他可以借助自己“使者”的身份来做点什么……
[招厄]在副本内作为“神”出现,显然是游戏中极为强大的存在,只要不闹到正主那里,那他这个“[招厄]的使者”能调用的权力可不小。
从祭坛上那个灰影对他的态度就能初见端倪。
他得好好利用这个身份。
另一头,许巍正在四楼的走廊上狂奔。
他形容狼狈,喘着粗气,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额角落下,不时回头往后看一眼。
在他的背后,一道漆黑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手中持着一盏伶仃的烛台,淡黄的烛焰拉长他的影子。
他面容惨白僵硬,五官如同刻上去的般,凹陷眼眶里的眼珠深邃而冷漠,视线死死注视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是管家。
许巍奋力冲过拐角,随便进了一个房间,甩上门,后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心脏在胸腔后剧烈跳动着,颤抖的指尖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为什么管家会突然过来,追着他不放,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点开主播虚拟面板,进入通讯界面,不出意外,看到里面轰炸般的数十条消息。
来自他天启公社的队友。
果然,攻陷模式开启后,他们第一时间占到了名额,进入了副本。
这就意味着他有援手了。
许巍松了口气。
一片漆黑的室内,淡蓝色的屏幕照亮男人煞白的面孔,汗珠沿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
他飞快输入:【我被困在四楼了,尽快来救我。我大概猜到被攻陷方是谁了,那个人叫池殊,他手段很多,如果你们遇到他,务必小心!】
按下发送键后,他关闭了虚拟界面,耳朵贴在门板上,紧紧抓着汗湿的掌心,瞳孔颤抖,恐惧在心头缓慢发酵。
短暂的死寂后,门外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门板剧烈震颤的声音。
******
一楼的礼堂中,张姣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悄悄告诉了另外两人。
李泽的视线的虚拟屏幕上的“池殊”二字停留了几秒,当机立断:“许巍在四楼,我们现在去和他汇合。”
说干就干,三人迅速离开了礼堂。
他们离开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玩家的注意。
其中一名女人盯着出口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男人说:“天启的人走了。我们要不要……”
“他们很可能有队友在原副本内提供消息。”张渣辉皱眉道,“现在跟过去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兰悦撇了下嘴角:“那我们就在这干等着?”
张渣辉:“我们又没有接应的队友,对这里规则也不熟悉,除了等别人来送线索,还有什么办法?”
她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五楼。
池殊踏上最后一节楼梯,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用钥匙打开了它。
铺天盖地的血色席卷而来。
一幅幅画作杂乱地堆放在空间内,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比起上一次来,这里的光线更加黯淡,墙角装尸体的木箱大开着,暗红的血渍沿着箱体一路拖曳至颜料罐。
一截残缺的上身耷拉在箱沿,手臂反折,腰部往下完全消失了,凸出的脊柱如同狰狞的蜈蚣。
脚底的血黏腻潮湿,还没有完全干涸,池殊一步步往房间深处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很快,昏暗的视野里,一道女人的身影无声浮现在他的面前。
她鲜红的身体微微扭曲,那张空白的面孔沉默地注视着他。
冷意悄然蔓延。
“你好,公爵夫人。”
池殊对她露出一个温雅的笑。
“祭品已经入座,我来邀请你参加之后的婚礼。”
在特殊身份卡刚激活的时候,池殊就在思考,如果一张人设卡同时具有不同的身份,那么副本内的角色到底会如何判定他的身份,倘若这些身份有冲突,又是否会造成对方的认知混淆。
直到后来,通过与管家的交谈,他才确认,在面对副本角色时,玩家可以自行选择以哪种身份来与对方接触。
就譬如那时,他就以“公爵的第七任新娘”的身份命令管家,去四楼检查是否有入侵者。
即使在常识中,男人一般不能作为“新娘”,而且管家也称呼他为“先生”,但对方确确实实以恭敬的态度回应了他的要求。
也就是说,他可以通过语言的暗示,来“提醒”对方,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而在爱丽尔的面前,他所扮演的是“[招厄]的使者”。
青年的口吻不疾不徐。
“祂已经回应了你们的请求,并且,祂希望这场献祭能在婚礼欢庆的氛围中举行。你将和公爵一同进行仪式,届时,我会以神父的身份出场,诵念祷词,以确保仪式的进行。”
池殊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反正那个什么[招厄]也不会出现,是非黑白还不是他这个“使者”说了算。
由于攻陷模式的开启,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入直播间,此刻人数已经超过了五万,还在不断上涨着。
【啊?这什么剧情?】
【我看过好几次七日丧钟的副本,没这段啊】
【从哪蹦出来一个神父?】
【懂了,主播给自己加戏是吧】
【这已经不是加戏了,这是直接把剧本撕了自己写啊】
【本来婚礼变成活祭就够乱了,现在来了一批新玩家,主播又横插一脚,已经难以想象场面的那个混乱度了】
……
半晌,爱丽尔终于开口了:“既然是祂的旨意,我们必然会遵守。”
她弯下身躯,深深的行了一礼,但池殊知道不是对他,而是对那位不知藏在哪里的邪神。
她哑声:“赞美至高无上的的主。”
池殊微笑:“愿命运之主庇佑你们。”
目的达成,他转身离开,顺便打开直播间看了一眼,主要是好奇现在的观众人数,突然,一条飘过的长长弹幕引起了他的注意。
【主播悠着点,很少有玩家会在副本里触及“神祇”这一层面的东西,沾染上这个的基本没什么好下场,主播现在冒充祂的使者行事,一旦被那种存在发现,局面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这条弹幕很快就淹没在其余弹幕的海洋里,没激起一点浪花。
池殊眸色微动。
……被发现?
他不禁想起上个副本末发生的事,扯了下唇角。
那算不算被发现?
虽然池殊一丁点都不想和那家伙有任何关系,但对方坑了他好几次,不报复回去的话,都不符合他的人生信条。
这么一想,池殊瞬间释然了。
很好,他可以继续用这个身份肆意妄为了。
一举两得。
四楼走廊上,李泽等人拉着跑得几近虚脱的许巍藏在拐角。他们的身前是一片迷障,阻隔了管家搜捕的视线。
这个D级道具是一次性的,持续时间不长,看准机会后,李泽低声说出一个“跑”字,几人便拉着许巍一路朝楼梯间狂奔。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管家,但当他赶来的时候,四人已经迅速冲下了楼梯,烛火颤抖,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脚步声远去后,一道身影自五楼拐角处的阴影缓缓走出。
池殊垂着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底下的管家注意到了居高临下的青年,朝他深深行了一礼:“很抱歉,先生,我未能履行应尽的职责。”
“没有关系。”他轻声道,“很快,乱窜的小老鼠就会被抓住了。”
******
此时此刻,一楼礼堂。
薛琅三人已然从画廊脱困,刚到礼堂没多久,又有杂乱的脚步声自楼梯的方向响起。
是李泽一干人。
他们像是刚逃出来的模样,每个人都气喘吁吁,尤其是许巍,脸色惨白,几乎难以站稳,很快被扶到了座位上。
李泽的目光环视了在场的众人一圈,触及薛琅的瞬间,停顿了几秒,后者看到他,脸色也阴沉了下去,磨了磨后槽牙。
李泽,攻击型天赋拥有者,他上个副本的队友,为了一件A级道具杀死知情队友,而后逼迫他使用招魂得知其下落。
想到池殊最后给他发的那条信息,薛琅的手指无声收紧了。
如果天启真的要处理掉他……
“还差两个人。”李泽看向许巍,“是谁?”
许巍咳嗽一声:“池殊和莫挂柯。”
李泽点点头,朝众人道:“许巍和我说了,他可以确定,被攻陷方就是池殊。现在。我们需要在这座古堡内揪出他的藏身之处,以及——杀死他。”
第35章 七日丧钟20 坏了,主播成邪教头子了……
“等等。”
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言辞尖锐:“你们怎么能肯定被攻陷方就是那个池殊?不能因为人家没来就断定他是,说不定……是这里某些人的圈套呢。”
说话的人是兰悦,她似有所指地看了许巍一眼,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许巍说:“这样吧,女士, 不如就让这个副本的原玩家发表一下意见,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在撒谎。”
她哼了一声, 不置可否。
立刻就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正是曾在餐桌上和池殊他们有过冲突的男玩家。
吴力斩钉截铁:“百分百是池殊, 他早在副本的一开始,就进入过特殊场景,除了他, 我想不到别人。”
这话一出, 九位玩家的脸色骤变。
他们下过好几个副本, 自然深知特殊场景触发的条件极为苛刻, 难度远超本体,存活率也是低得可怕。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那个池殊确实会是可能性最大的人。
兰悦道:“还有两位呢?你们怎么看?”
戴安娜点头:“我也怀疑是他。”
薛琅:“……我没意见。”
李泽:“既然如此,那我们目前就把池殊作为被攻陷方。我们的任务——杀死他。”
一番简短的讨论之后, 他们迅速定下了计划。
除去两名自愿留在礼堂的人外, 剩余玩家被分为三队, 四楼六人,三楼两人, 地下一层三人, 每一队中都有一名能认出池殊长相的玩家,分别对每层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确认好后,玩家们按队伍去往了各自的楼层。
薛琅缀在队伍末尾, 悄悄打开通讯界面,迅速给池殊发出有关组队的消息。
另一边,池殊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讯息,若有所思。
【薛琅:他们过来找你了。
四楼6个:许巍,三个天启的,两个日耀公社的。
三楼2个:我和一个男的。
地下一层3个:吴力,一男一女。
留在礼堂2个:戴安娜和一个男的。
下落不明:莫挂柯。】
【薛琅:我本来想混进天启那边给你提供情报,但名额被另外两个日耀的占了。还有,天启有个攻击型的玩家,他能力很强,如果你在四楼,尽快躲起来,别和他们硬刚。】
【池殊:ok】
他关闭了通讯界面,视线投向远处空荡的楼道口。
六个人。
比他预计中的要少些。
攻击型天赋的玩家……
他倒想亲眼见识见识,有多厉害。
******
在李泽等人去往四楼的路上,许巍突然开口:“我有个疑问,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聚在礼堂?”
“是个npc带我们来的。”华路水道,“肩膀上趴着一只小鬼,虽然长得不错,但气质可恐怖了,阴森森的巨瘆人。”
闻言,许巍不禁皱起了眉:“奇怪,我没见过这个npc啊。”
一旁李泽觉察到了不对:“你说你没见过?……那个人还警告我们不要出礼堂,说这会违规。”
许巍摇头:“没听过有这条。”
“哦,他说他是钢琴师,给婚礼伴奏的。”兰悦补充,“还让我们去他那登记姓名。”
“钢琴师?”
许巍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睛陡然睁大了。
神tm钢琴师!
他分明就是——
注意到他神色不对,李泽问:“怎么了?”
许巍恨声道:“你们全被骗了,他就是池殊!”
这话一出,另外五人脸色骤变。
华路水:“啊?”
张渣辉:“怎么说?”
许巍深深吐出一口气:“在副本的最开始,有五位拥有‘特殊身份’的玩家,池殊那时就声称自己是‘钢琴师’,现在看来,他这个身份也可能是假的……”
“等等,他让你们去他那里登记姓名?他要你们名字干什么?”
在场五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他们一开始没有丝毫怀疑,报给那个“npc”的都是真实姓名,现在想来,对方这个看似多余的举动十分可疑。
说不定……那人伪装成npc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们的名字。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他们的心头划过。
张姣:“该不会他的天赋是和这个有关吧,比如、能下诅咒什么的……”
五人的视线齐齐投向了她,她连忙摆手道:“我就瞎猜的!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李泽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确实有些玩家天赋比较特殊,让人防不胜防,我们得多加小心。”
这段插曲结束后,几人的面色都不由凝重了几分。
一般而言,对于攻陷方来说,由于碾压性的人数差距,攻陷模式的胜率高,且奖励丰厚,故而一旦哪个副本进入攻陷模式后,就会成为玩家们竞相争抢的肥肉。
他们本以为这次也能轻松地取得胜利,但没想到,从进入副本的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被那个叫池殊的人耍得团团转,不仅白白消耗了那么多的探索时间,还被轻而易举地就套走了名字。
李泽的视线无声扫过其余几人沉重的面容。
……那个人的心理战术太恐怖了。
在最开始,他就先入主地在他们的心中塑造了一个“极度危险的npc”的形象,凭借绝对的信息差,占据了身份的高地,从突然出现到全身而退,竟没有一个玩家看穿他的破绽。
且不论池殊的天赋发动条件是否和得知姓名有关,但只要存在这个可能性,它就像一颗埋在人心底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生长壮大,最终致使他们在对他动手的时候会不断地去怀疑,束手束脚,有所顾忌。
没有人想当第一个承受代价的人。
李泽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了。
此时此刻,他们已然踏上最后一节楼梯,走入了四楼。
为了救出许巍,他们数十分钟前短暂地在此停留,现在再次来到这里,明明是熟悉的场景,却令人无端心头发寒。
李泽走在最前方,视线警惕地扫射四周,经过第一扇门的时候,落后他半步的华路水伸手试着拉了下门。
纹丝不动。
暗红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周遭静得连微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这条走廊上的门无法打开,漆黑的门板仿佛与墙壁牢牢长为一体,烛火照亮门上斑驳的痕迹。
死寂的空间内,兰悦忽然感到后颈拂过一阵凉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冷意在她的心头腾起。
她悄悄捅了下身边男人的胳膊,压低声线问:“我们进四楼多久了?”
“不到五分钟。”张渣辉说。
“那为什么……”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入口消失了。”
张渣辉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那本应能看到的楼梯入口已经变成了一片平滑的墙壁,长廊不断地往下延伸,一扇扇黑色的门仿佛无穷无尽,昏沉的光线下,它们方形的轮廓微微扭曲,如同一个个漆黑的虫洞,缄默地投来注视。
他脊背发麻。
令人不安的寂静里,张姣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有谁记得一开始这里有几扇门吗?”
“门牌号,已经变成十八了。”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锈蚀的金属表面上,一个怪异的罗马符号正刻在那里,痕迹深而扭曲,隐隐透出血色。
李泽神色凝重,往前快走了几步,在他飞速掠过的视野里,门牌号还在不断往上增大。
他看向走廊的深处,原本堵在尽头的墙壁消失了,三条岔路凭空出现在眼前,它们一模一样,看不见底,朝未知的方向延伸。
他咬牙,冷漠地吐出四个字:“继续向前。”
两侧的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折射上墙面,细长而扭曲,交叠在一起,像一条怪异的蜈蚣,一点点朝前移动着。
啪嗒,啪嗒。
啪嗒。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人喉间一紧。
本来还在很远的地方,短短的几秒内,就已然无比清晰,急促,沉闷,仿佛重锤敲击在他们的心头。
下一刻,走在前面的李泽感到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脚。
他低头一看,是只孤零零的皮球。
它还在微微弹动着,很快就停下了。冷意自脚踝传来,李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皮球上画着五颜六色的花纹,脏兮兮的,还有黑色的缝补痕迹。
当所有人都在低头看这只皮球的时候,兰悦却直直看着前方,捂住嘴,发出一声恐惧的低呼。
一个瘦小的影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六七岁孩童的模样,青白的皮肤下满是黑色的裂纹,极黑的瞳仁占据整个眼眶,紫色的嘴角夸张地咧开,冲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孩童嘴巴张合,稚嫩空洞的嗓音在长廊上回荡:“你们,可以把皮球还给我吗?”
它的视线带着深深的恶意,一动也不动地紧盯着他们。
“……好。”
李泽有些艰难地弯下腰,十指缓缓触上脚边的皮球。
它冰冷而柔软,似乎还在蠕动,拾起的那一瞬间,一张五官错乱的人脸出现在皮球的表面,朝他发出尖利的笑。
他连忙将皮球扔了出去,重物落地的声音里,对面的鬼童咯咯冷笑着。
那一刻,来自四面八方孩子的声音将他们包裹,空灵,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哥哥姐姐,来陪我玩游戏吧。”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他们间蔓延。
“跑!”
李泽低喝一声,调头就跑。
其余五人纷纷跟上他的背影,没有尽头的长廊上,只余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和拼命奔跑的脚步。
孩子尖锐的笑声一刻不停地在耳边响起,一条条触手状的影子席卷而来,几近缠上他们的身体。
陡然,最前方的李泽身形一僵。
一道漆黑的人影浮现在走廊的深处,并且越来越清晰,烛火照亮他惨白的五官,犹如幽灵般无声朝他们靠近。
是管家。
来自两头的危险气息都在逼近。
那一瞬间,所有玩家的心头都浮起了接近于绝望的情绪。
******
许巍拼命跟上前面三人的脚步。
因为刚才前后都有围堵的关系,一片混乱间,他们已经与另外两个来自日曜公社的人分开了。
他数十分钟前刚被追杀过,体力没有完全恢复,此刻疲惫感再度涌了上来,令许巍的脚步一再放慢。
管家阴冷的气息快要贴上他的后背。
呼吸间已经满是鲜血的味道,汗水模糊了视野,他死死盯着前方离他越来越远的三道人影,绝望与不甘充满了内心。
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来拉他一把。
在这个副本内,自己向他们提供完情报后,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不,或许还有最后一个,那便是用他的死亡来拖慢追杀的管家,让另外三个人都活下来。
凭什么?!
凭什么死的是他?
许巍愤怒地迈动着越来越迟缓的双腿,目眦欲裂,毛骨悚然的冷意已然令他的脊背失去了知觉,赶在管家追上他之前,他不再犹豫,使用了天赋。
他的天赋那一栏赫然写着:
【天赋名:嘲讽。
天赋介绍:在以自身为中点半径为十米的范围内,对指定对象施以该天赋,70%概率大幅度提高对方对鬼怪的嘲讽值,30%概率无任何影响。
临界次数:1】
几乎在使用的下一秒,背后催命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管家沉默地注视了面前疲于奔逃的背影片刻,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许巍再也支撑不住,倚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对张渣辉他们两个使用了天赋。
他充血的双眼盯着不远处那三个人的背影,神色狠戾,指甲将掌心都握出了血。
他其实很想将天赋用在那三人的身上,但管家不可能一次性全杀死他们,活下来的人必定知道这是他的手笔,即使自己在副本内活了下来,回天启之后,也会面临极其严苛的惩罚。
许巍无法这么做。
只能将天赋用在另外两个不在这里的玩家身上,来暂时转移危机。
李泽似有所觉地往后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他走了过来:“你用天赋了?”
许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沉默地点点头。
华路水也停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太好了,多谢你出手,我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呢。”
李泽:“日耀和我们本来就不对付,你做的不错,既能摆脱危机,又能顺便能除掉他们两个,回去以后,我会跟分部长讲的。”
许巍低着头,掩下眼底的阴翳,嗯了一声。
另一边。
张渣辉和兰悦已然被逼至绝路。
他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道具,背后的鬼童仍旧穷追不舍,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随时都会因脱力而倒下。
张渣辉骂了一句:“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活不成,你先走,我用天赋拖住它。”
“走哪去?”兰悦脸色难看,“等它杀了你,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他怒道:“什么叫它杀了我?我不能险中逃生吗?你就不盼我点好!”
兰悦翻了个白眼,咬咬牙,继续往前跑。
身后阴冷的气息近在咫尺,鬼童身上伸出的触须几乎在下一秒就会穿透他们的身体。
张渣辉已然用了好几次消耗性道具灵刀,来砍掉那些黑色的触须,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疯狂地朝他们涌来。
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已然穷途末路,再这样下去,两人都会丧命于此。张渣辉心一横,猛地停住,转身用刀对付鬼童袭来的触须。
只要他拖的时间尽可能长,就能给对方留下逃生的机会。
道具的耐久度已经岌岌可危,数不尽的触须缠了上来,突然,身后那本因远去的脚步声在迅速朝他靠近。
他吼道:“你怎么还不走?”
兰悦:“走个屁!你看你后面。”
张渣辉转过头,余光中,看到一道漆黑干瘦的人影正从长廊的另一头朝他们逼近。
他面如死灰。
完了。
怎么又来一只。
两只鬼的围攻,以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可能生还。
他颓然收起了灵刀,放弃抵抗,打算等死。
在生命的最后,张渣辉的脑中闪过一个疑惑。
那只鬼不是去追李泽他们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朝他们这边过来?
走廊的烛火疯狂摇动着,无数怪诞的影子自墙壁、地面、天花板向他们涌来。
很快,阴森的寒气彻底席卷了身体,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兰悦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双手因恐惧而颤抖着。
但迟迟的,她都没有感到性命被剥夺的疼痛。
她悄悄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
黯淡的光线里,一名青年单手插兜,静静立在他们的面前。
那只鬼童已经变成了三四岁的模样,乖顺的趴在他的肩头,管家站在他的身后,如同一道缄默的影子。
他肤色苍白,皮相优越,浑身上下却透出一种阴冷的气质。
池殊正垂眸注视着他们。
张渣辉忍不住大叫:“你你你、你是那个npc!”
兰悦瞪他一眼:“什么npc!他是玩家!”
她的目光中带着警惕:“你就是……池殊?被攻陷方?”
池殊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落在两人的眼里,犹如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魔,下一秒,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黄褐色的纸与一块鲜红的印泥。
“来,按手印吧。”
纸上赫然写着他们二人的名字,以红笔书写,那颜色刺目得如同血迹。
这张纸给人一种诡异的不适感,张渣辉心头发虚:“……这是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简短的一个字:“按。”
“不行,你不跟我们说这是什么,我们才不——”
兰悦之后的话语因恐惧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一条又一条漆黑干瘪的影子从墙壁与天花板的缝隙间爬了出来。
它们脸上的阴影构成五官模糊的轮廓,密密麻麻地立在青年的身旁,低头注视着他们。
闪烁的烛光下,这一幕令人头皮发麻。
池殊笑容温雅,嗓音叫人不寒而栗:“按,或者死。”
那些影子已经把两人给包围,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把他们撕碎,极度的恐惧下,张渣辉哆哆嗦嗦道:“按、按、我按……”
他用颤抖的拇指沾了印泥,在自己的名字旁摁下了一个指印。
一旁的兰悦都快哭出来了,慌乱地点点头,跟着按上指印。
池殊收回神契,视线在上面略略扫了一眼,唇角扬起满意的弧度。
“很好,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愿命运之主庇佑你们。”
看着青年脸上堪称温柔的笑,两人禁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你这也没给我们选择啊。
他们不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命运之主”是什么东西,但以这种手段逼人入伙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渣辉偷偷瞄了一眼池殊的脸,看了看他肩上龇牙咧嘴的鬼童,背后气质阴沉的管家,以及那一群光是站着就让人脊背发麻的长条人影。
到底哪家神会用这种硬核方式来招揽信徒啊,邪教也没你这样的!
与此同时的,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部分玩家阵营已发生转换。
当前攻陷方:12人。
被攻陷方:3人。】
池殊眸色微动。
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只要他使用神契,在欲望那一栏写上“成为祂的信徒”,再让攻陷方玩家按下手印,对方就会被划分为他的阵营。
这场婚礼即是向[招厄]的献祭,作为祂的信徒,必须确保婚礼的进行,故而他们的身份也会从攻陷方转为被攻陷方。
听到系统提示的瞬间,两人齐齐呆木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们打开身份卡,赫然看到自己的身份一栏上,“客人”二字缓缓消失,取代它的是一行极度可疑的字:
“██的信徒”。
青年笑容满面:“我们现在就是队友了。”
张渣辉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谁都知道,攻陷模式中,被攻陷方处于绝对的劣势,几乎是注定了必败的结局。
相较于刚刚被鬼怪杀死,这种慢性死亡或许更折磨些。
两人面容灰白,神情颓丧,还沉浸在阵营突然转变的巨大打击之中,直到池殊的声音拉回了他们的思绪。
“想不想和我再干一票。”
两人猛地抬起了头。
身形修长的青年立在昏暗的烛火下,背后是无数五官模糊的黑影,他的半边面容被阴影掩映着,隐约可见唇角翘起的一点弧度。
他朝他们伸出手,嗓音谆谆善诱,恰似暗夜里披上伪装、引诱人心的恶魔。
“只要把他们都变成我们这边的人,赢的不就是我们了?”
池殊的直播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