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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宗主在上 也不闲 18246 字 4个月前

只是一会,手心便盈满了汗。

江莺歌偷偷看了顾珺雯一眼,面具盖住了所有神色,再怎么瞧也瞧不出所以然,不过顾珺雯方才没有挣脱,显然没有生气。

她这才把目光放在桥底下。

划过的船只不少,有的奖励是一件灵器,品级虽低,却实用,就是对联的难度有点高,能让人满意的是寥寥无几。

“我带来的一件奖品是一坛酒,此酒乃我家自酿,从上一辈珍藏至今,已有五百年之久,只要诸位能为此酒题诗一首,便能将其带走。”

船上一共有两坛酒,男子打开其中一坛,醇厚的酒香顿时萦绕在四周,让人连连称赞,忍不住想品一品其中滋味。

江莺歌鼻子灵,很快就分辨出此酒是由几种灵果发酵酿制,单是香味便带了一丝甘甜,似乎连周围的灵力也有了迷醉的味道。

“诸位若想喝上一杯,可上船作诗。”

闻言,有人跳上了船。

男子给来者倒了一小杯酒,那人显然也是懂酒的行家,先是轻嗅,后是微抿,待酒水饮尽后连连赞叹,随后吟诗一首。

但男子对此诗不是很感兴趣,那人也只好拱手退去,接下来又有几人跳上船作诗,不管成与不成,男子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成功利用两坛子酒引得许多人决定去他家的酒肆品酒。

江莺歌也挺想尝一尝,不过自己不会诗词,又决定少喝酒,也只能眼馋,看过也就算了。

谁知道顾珺雯竟然飞身跃下。

男子见来者气度不凡,恭恭敬敬双手奉上酒,顾珺雯潇潇洒洒仰头一饮,提笔挥字,字迹刚劲有力,如她本人一样锋芒锐利。

同一种酒,不同的人与心境,喝出来的滋味也是不一样的。

顾珺雯的脑海闪过种种俏佳人的画面,随即写下佳人与美酒的诗词,道出世间人的百味和佳人的百媚,两者相结合,意外融洽。

男子很喜欢,当即宣布她得了奖品。

顾珺雯拿上酒,飞回江莺歌身边:“拿着。”

“给我?”江莺歌没有接。

“怎么,不想要么?”

江莺歌抿了抿唇,艰难摇头:“还是小姐自己留着吧,我已经决定以后不喝酒了。”

“小饮,无妨。”顾珺雯作势把酒得给其他人,“若舞儿不要,那只能……”

不等顾珺雯说完,江莺歌连忙把酒收进储物袋里:“谢谢。”

顾珺雯见江莺歌欢喜的小模样,藏在面具下的眸子也变得徐徐生辉:“走吧,去找家客栈。”

江莺歌愣住:“客栈?”

“嗯,在这里多留两日。”

走的时候,因为人太多,江莺歌不小心和一女子挨了下肩膀,那女子戴着面纱,虽看不清容貌,但那一双眼睛却感觉在哪里见过。

江莺歌一时想不起来,又见顾珺雯走远,只好作罢,连忙跟上顾珺雯。

文悦城人来人往,靠近城中心的客栈人满为患,较为偏远的客栈也因景色宜人而没有房间。

再偏僻一点,客栈就比较简陋了,顾珺雯有洁癖,不愿住,选来选去,天都快黑了。

掌柜和二人说:“一般前来住店的人都会提前预订,二位临时入住客栈,去别家也很难找到上好的房间,我们这里还有一间下等房,二位不如将就一下,待明日有了空房再给二位留着?”

江莺歌看向顾珺雯,见顾珺雯点头,才回道:“那行,就给我们一间下等房。”

顾珺雯付了房钱,小二便领着二人去后院客房,房间位于庭院与厨房的交界处,这个位置较为嘈杂,还有厨房的烟飘来,所以房间只有一个窗户,光线很暗,小二点了灯,视线也是朦朦胧胧的。

床只有一张,房间中央一张桌子,两个长椅和一张靠椅,桌上的茶壶是小二刚摆上去,里面的水还是热的。

虽说床上的被褥刚晒过,但以顾珺雯的性子恐怕连坐都不愿意坐,江莺歌便等小二出去后,把床上的被褥换成自己带的一套。

“宗主先歇着吧!”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因伤得时常打坐养神,否则识海之痛极其容易复发:“我去一下厨房,给宗主煎药。”

顾珺雯颔首。

江莺歌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很忙碌,都没有人抬头看她,江莺歌见门口有人在洗菜,便上前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借了炉子在外面煎药,以免药味熏了里头的人。

江莺歌准备从储物袋里拿药的时候才发现,束腰上不知何时卡了一张纸条,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几个字。

「已经有人盯上你们了。」

她皱眉想着纸条是何时何地被人塞过来的,从入文悦城后,她也就和陌生男子说过几句话,之后差点撞到小团子,没和什么人接触。

不对,是那女子!

这张纸条应当是在江莺歌下桥的一刻,那位眼熟的女子悄然塞到她腰上的,能如此准确找到二人位置,想必消息极为灵通,那女子许是魅影阁的人。

而她只和红叶有过交流。

江莺歌收起纸条,继续煎药。

半个时辰后。

她把药端回屋里,等顾珺雯喝完药,才把纸条递过去,道:“宗主请看。”

顾珺雯看过后,说:“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如此快,恐怕在你我二人刚出玄霄宗便被盯上了。”

“宗主早就知道了?”

“嗯,我与若家有化不开的仇,他们会盯着我,也在意料之中。”顾珺雯叹息,“在玄霄宗地界,他们有所顾虑,不会轻举妄动,此次出远门,定不会放弃良机,届时打起来,我便顾及不了你,这也是我迟迟不给你答复的原因。”

“宗主放心,若真打起来啊,我定会跑得远远的。”江莺歌笑道。

跑么,若真会跑那还好。

就怕江莺歌不知死活。

顾珺雯想到江莺歌之前说过的缺点,其中一项便是又弱又爱逞强,就如那次白雾之森她与若长风大战,四周被波及的妖兽数之不尽。

残肢遍地,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若非她有紫音神剑护身,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还真不一定能打过费尽心机的若长风,就这般险境下,江莺歌还不要命冲了过来。

换成以往,顾珺雯定会说一个“蠢”字,化神以上的修士对决,一个小小的金丹初期怎敢闯进来,可那人是江莺歌,冷嘲热讽的话便很难说出口了。

看着江莺歌一本正经说出逃跑的话,顾珺雯便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说:“如此也好。”

弹完后,不仅江莺歌愣了一下,顾珺雯也是微怔,明明戴了面具,却还是别开头,又道:“这一路应当不会太平,你我都需要保存好精力,得轮番守夜歇着,舞儿便守后半夜。”

修士虽可以不眠,可到底会消耗精力,睡一觉神清气爽,江莺歌自然没什么意见,便把客栈里的棉被铺在地上。

“舞儿为何不睡床上?”

“宗主不是有洁癖么?”

江莺歌还记得自己住在顾珺雯别院的几日,竹溪几乎每日在打扫,且自己回小院的时候,竹溪还把被套都换洗了一遍。

她知道竹溪没恶意,倒也没有生气,而是默默记下了顾珺雯的习性。

“罢了,随你。”顾珺雯坐在椅子上,拿着书看了起来,不在理会江莺歌。

江莺歌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该不会顾珺雯并不会嫌弃自己睡她的床吧?

呸呸,瞎想什么呢!

她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放松精神,舟车劳顿、几日不眠的效果很快就体现出来,眨眼便进入了梦乡。

第77章 这是顾家欠江家的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江莺歌梦里的顾珺雯越来越疏远,她只能站在众弟子当中仰头望着那道遥不可及的身影,再也唤不来她的回眸。

待众人散去,只留她一人痴痴等待。

又一转眼,她的心思人尽皆知。

不认识的、认识的人都在指责她玷污了顾珺雯名声,说她痴心妄想,要顾珺雯把她逐出宗门,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大概是记忆里的顾珺雯太冷情,连梦里的她也不曾帮江莺歌说过一句好话,一个“滚”字直被吓醒。

江莺歌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是江莺歌害怕的根源,她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外面的天也亮了,而顾珺雯正坐在一旁,见她回过神后问:“做噩梦了?”

江莺歌点头。

这个梦的余韵让她的心跳不能平缓,后背的阴凉感也挥之不去,好像在提醒着她,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该面对的也早晚会面对。

她抬眼看着顾珺雯。

现在的顾珺雯看着没有梦里那么不近人情,知道关心人,递过来一条帕子给她,但她没接,因为她胆怯了,怕梦里照进现实。

正好顾珺雯也有意远离,若现在她退一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一个普通弟子,说不定能瞒一辈子。

可能是顾珺雯察觉江莺歌又走神,便直接上手,用帕子在她额头上擦拭起来,把方才“退一步”的念头瞬间打散。

江莺歌的手指捏了捏盖在腹部的被褥,心里做着挣扎,终究是心里的贪念更胜一筹,她装作发呆的样子,等着顾珺雯一点一点把她的脸和颈部都擦拭干净。

顾珺雯并未察觉江莺歌的那些小心思,目光瞥向锁骨,那里有不少汗渍,却不方便擦拭,想了想,道:“我让小二打水来,舞儿且梳洗一番,随后同我去一趟九顶楼。”

“哦。”

顾珺雯离开后,江莺歌才敢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和狂跳不止的心,梦里的恐惧和现实的甜蜜相互交织,一时难分胜负。

店小二搬来浴桶和热水。

江莺歌钻进浴桶,热水很快淡化了梦里的一切,滋养着心里的贪念。

就目前来说,顾珺雯的态度虽冷,却还是很关心她,否则绝不可能做出帮人擦汗的举动。

她虽不明白顾珺雯为何要回避自己,但她觉得,顾珺雯需要点时间,此刻的自己最好还是顺着她的意思,保持恰当的距离。

洗过澡后,身体和心理都放松了许多,她换上白衣,将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长丝带轻轻束在颈后才出门。

顾珺雯每次见到江莺歌穿白衣会愣一下,尤其是刚洗过澡的她,发梢还缀着点水珠,红润的双颊,颇有芙蓉出水的秀丽之姿,让她忍不住抬手撵了一缕发丝,弹指间帮江莺歌弄了个清爽。

“走吧,去九顶楼。”

九顶楼一至三层用来招待客人吃饭,生意一直都很好,此刻天亮还没多久,便有许多客人来吃早点,顺便谈论诗词会又出了什么名句名言。

而顾珺雯所写的诗词,大家都挺喜欢,甚至决定要去酒肆尝一尝酒是不是当中能品出百味。

回想起顾珺雯作的诗,江莺歌心里生出些许异样,要知道顾珺雯可是清冷到不通情爱,那为何诗词里会带有佳人,当时的顾珺雯在想谁,才会把酒和佳人联系在一起?

江莺歌有些厚脸皮的想,会不会是自己?

毕竟当时只有自己在场。

有客人嚷嚷要去四楼作诗,吵闹声让江莺歌回过神,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嗤笑自己真是会胡思乱想。

四楼都挂满了诗词,江莺歌走在当中,似被淹在了诗海里,鼻尖下全是纸墨的香味。

五楼则是对联,六楼是名家制出来的笔墨纸砚,七楼是灵器,可以进行买卖,八楼里挂着山河图,有许多人守着,客人只能远观,不可触碰。

山河图画得大气磅礴,鸟儿天上飞,水流是活的,在群山底下时而流淌,日月也会轮换,就好像把一方天地给锁在画里头,叫人惊叹不已。

掌柜在一旁解释着山河图的来历。

山河图原先只是一张可纳活物的空间灵器,后来被持有者把秘境一处景色给收了进去,再以阵法相辅,借助秘境的地形可以做到困人于图中。

而那持有者也不知因何事,竟将此宝物卖给了九顶楼,后被酒楼来往的客人取名为山河图。

江莺歌正看得出神之时,顾珺雯忽然说了一句:“在此地等我,我很快便回。”

“好。”

顾珺雯摘下腰间玉佩,将其交给了掌柜,掌柜看了一眼,面色一变,连忙和大家说:“诸位且慢慢观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随后,掌柜便领着顾珺雯上了第九层,大家看着二人的背影,纷纷猜测顾珺雯是什么身份,因为在天悦城里,本地人都知道九顶楼的顶层是不对外开放的。

就连掌柜也很少上去。

今日忽然领人上楼,他们自然好奇。

其实第九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空旷的场地中央只有一个双向传送阵,顾珺雯站在传送阵上,将玉佩安置在阵法的凹口当中,随着一道光芒乍现,她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院子四周郁郁葱葱。

偶尔还能听见乐器奏响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她闲庭信步走着,没多久便有一白衣女子匆忙飞来。

女子生得极美,柳眉杏眼,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可转眼,仙女没形象地扑向顾珺雯,被顾珺雯毫不留情躲掉。

“许久不见,让我抱一抱怎么了?”

“罗玉,你身上有墨水味。”

罗玉是乐仙宗宗主,同时也是九顶楼真正掌柜,她与顾珺雯是在少年时认识,当时的罗玉还不是宗主,她还有一个兄长,乐仙宗所有弟子都以为下一任宗主是罗玉的兄长,岂料在罗玉的父亲坐化前,给长老们传达旨意,让罗玉成了宗主。

罗玉的兄长也因此走上歧途,和若家联合,差点把罗玉杀了,是顾珺雯及时出手,救了罗玉,所以顾珺雯对罗玉有救命之恩。

罗玉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上还沾着墨水,只好捏出一道水流,把手冲洗干净后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的伤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

“那你还敢离开玄霄宗,不怕若家的余孽暗中报复你么?”

那也好过一直等着。

许多人以为顾珺雯性子清冷,不喜欢嘈杂,所以凌霄峰除了竹溪与她亲近外,旁人想立个院子都不行,实则是顾珺雯也不确定若家还有多少人活着,总不能宗门每次收弟子的时候都要把人衣裳扒开查看家族印记。

男子便罢了,女子最紧要的是名节,万万不可为之,最好的办法便是少与人来往。

久而久之,一个人待在凌霄峰上便养成了习惯,只与清风明月为伴,看似不谙世事,但心里的孤独自己清楚有多难捱,直到江莺歌的出现,让这些无数个萧冷的夜晚也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期盼。

罗玉见顾珺雯出神,好奇地在她眼前挥手:“你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

顾珺雯摇摇头,道:“我此番前来,有事寻你。”

“我的姑奶奶,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算了,我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去我屋里头说。”

罗玉带着顾珺雯回了住处,屋里四壁的阵法能隔音,避免二人的谈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罗玉轻车熟路给顾珺雯泡茶。

顾珺雯喝了一口才说:“你可知什么样的情况下,修士会生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罗玉闻言,打量了顾珺雯一眼,笑问:“这个修士,该不会是你吧?”

顾珺雯点头。

“是什么记忆,说来听听?”

顾珺雯摇头。

罗玉惋惜道:“排除识海曾被人侵占的情况,也只有前世与今生才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

“前世,是指你少喝了孟婆汤,带着零碎的记忆转世投胎,不过这都是画本子里写的故事,当不得真,今生,是指大能预感到将来即将发生事,所以会看见一些画面。”

前世今生么?

顾珺雯觉得自己的情况与两者皆不像,转世投胎是无稽之谈,修士修行本就逆天而行,若非有天大的本事,死后是不入轮回的,至于今生么,现在的躯体又有旧伤牵制,更不可能预见将来发生的事。

罗玉说:“到底是什么记忆,不如同我说说嘛,你说了,我才能帮你找因果。”

“不必了,这件事我会慢慢弄清楚。”顾珺雯转而道,“我还有一事,不知你能否将山河图割爱于我。”

“你不是有神剑紫音了么,要山河图也无用啊?”罗玉疑惑地看着顾珺雯,忽然焕然大悟,“你该不会要送人吧?”

“嗯。”

罗玉的口吻有点吃味:“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你也没送过我什么东西,此人是谁啊,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

“那我得见一见,万一你被人骗了该如何是好?”

“你与我一同出现,不怕若家人转头报复针对你?”

罗玉想起以前顾珺雯被识海之痛折磨的样子,身子就起了鸡皮疙瘩:“罢了,不见便不见,我稍后传音给掌柜,你回去后直接取图便是,不过你借我的东西送人情,也该让我知道此人是谁吧?”

“是江莺歌。”

“哦,原来是江家之后啊!”罗玉感慨道,“你们顾家欠了江家许多,送什么都不为过。”

第78章 山河图

山河图每日只展示两个时辰,可不知为何,掌柜却走来告诉大家:“诸位,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展示要提前结束。”

有人问:“这是为何?”

“具体为何,我不能说,为聊表歉意,我请诸位去三楼喝酒,如何?”

有免费的酒喝,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便纷纷跟着掌柜下了楼。

江莺歌没看见顾珺雯,她本想留在原地等人,可守在八楼的修士一直盯着她,用眼神催促她下楼,无奈,她只能跟随众人去了三楼。

三楼还有其他食客,掌柜只好把人安排在一间大的厢房里,并给大家安排了二十年佳酿,配了些小菜,大家喝得高兴,不但不计较了,还称赞九顶楼的待客之道比其他酒楼强,日后定会常来光顾。

掌柜笑呵呵给大家敬酒,转了一圈轮到江莺歌的时候,江莺歌站起身,以茶代酒回敬,随后问:“不知掌柜能否告诉我,方才与我同行的女子去了哪里?”

掌柜闻言,连忙客气道:“这个我不能说,不过姑娘莫急,且吃些茶点,在此稍等片刻,那位大人马上就回。”

“好。”

闻言,江莺歌安心坐下,尝了尝饭菜,味道还挺不错。

掌柜那边招呼完大家后,正准备离开去忙活,没想到被几人堵在门口。

掌柜认识他们,没好脸色问:“你们来此作甚?”

“怎么,我们就不能来吃饭观图么?”其中一人笑眯眯说,“我方才在外面听你说,八楼提前关闭,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那么掌柜请客也是真的喽?”他乐呵呵说,“那我们那桌酒钱是不是也可免了?”

九顶楼食客众多,虽然有些人是为了山河图而来,但更多的还是酒楼的经营方式深受大家喜爱,且这里的饭菜味道也不错,价格适中,所以来此的修士不一定都是为了观图吟诗。

若闹事的人只是心中不爽自己慢了一步去八楼就没了免酒水的待遇,那掌柜直接免了他们单倒也无妨。

但江莺歌听其他食客议论,说这些人是沈家酒楼的伙计,不是为了观图吃饭,只是想找机会弄垮九顶楼罢了。

若掌柜答应男子的要求,那些人定会到处宣传到处说,如此一来,二楼与一楼的食客自然也得免去酒水钱,那费用着实不低。

若是不答应,又会拿此事做文章,而开饭馆的人,一般都挺注重名声,声名远播,食客才能源源不断。

“怎么,不愿意?”那人见掌柜一副为难的神色,语言不善道,“掌柜可不能厚此薄彼,我等同样为了观图而来,没道理他们能免去酒水,而我们不能。”

“此言有理。”

门口又来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的男子,有食客认出来男子是沈家下一任家主沈明。

沈家是个修仙家族,修文道,很多不能进乐仙宗的修士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为沈姓进沈家,所以沈家在天悦城有一定地位。

但外人来天悦成只知九顶楼而不知沈家,食客锐减,生意不如以往,沈家弟子待遇变差,很多修士便不愿改姓入沈家了,因此九顶楼成了沈家的眼中钉。

沈家现任家主沈言,前几年刚踏入半步化神期,寿命延长千年,而沈明又年过一百五才踏入金丹期,修炼资质平平,恐怕等他死了,沈言都没死。

好在沈明有一子,就算轮不到他,也能轮到他儿子沈聪,但有传言,沈言准备把下一任家主之位传给天资出众的小儿子沈墨,沈明因此急于表现自己,日日来九顶楼蹲守,只为他的儿子沈聪创造表现的机会。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沈明自然不会放过。

掌柜也是个人精,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说:“沈家大公子,即便今日我给你免了这份酒水钱,也改变不了九顶楼现在的地位,反而会连累大公子的名声,其根本原因不在我们,而是沈家家主的决定,不是么?”

这话的意思,就算今日九顶楼给所有食客免去酒水钱,也伤不到九顶楼筋骨,还能给九顶楼打响名气,届时,沈明难以向沈言交代。

沈明既然忌惮沈墨,他应当防着沈墨才是,天天来酒楼蹲守,只会让人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只能用这种蠢办法罢了。

沈明笑了笑,向前走两步,在他面前小声说:“你说的我都知道,那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把事情解释清楚么?”

掌柜一愣。

沈明忽然吐了一口血,倒飞出去,被他身后的护卫及时抱住。

沈明捂着胸口道:“好一个九顶楼,当真是店大欺客,区别待客也就罢了,我好歹是沈家少主,你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一掌便是在打沈家的脸。”

掌柜闻言,大喊一声:“卑鄙。”

沈家护卫怒道:“你找死。”

护卫拔刀,掌柜不得不出手,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九顶楼的守卫听见动静,也很快来了人,两方人马大打出手,食客也跟着遭殃。

江莺歌怕被波及,便早早躲在墙角,幸好九顶楼有阵法加持,在开打的瞬间就把三楼给封锁了起来,术法狂轰滥炸下也只倒了一面墙,否则整个楼层都要因打斗而坍塌。

但三楼还有修为不高的修士,即便术法没有炸到他们身上,也会因为灵力震荡而伤到筋脉,更何况沈家护卫还有意把术法往无辜人那边引去。

九顶楼里的食客一旦受伤,那可要赔不少灵石,所以沈家人肆无忌惮地把打斗往食客身上引,而九顶楼守卫投鼠忌器,被动挨打。

桌子椅子全被打烂,地板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和残羹剩饭,受伤的食客也有很多,当中包括老人和孩子。

耳边都是哀嚎。

江莺歌见沈家护卫把刀口对准一孩子劈下,被她及时拉了一把救下,随后将哭泣的孩子带到他父母身边,又连忙跑去救另外一人。

没多久,就有沈家护卫注意到江莺歌,便悄悄往她那边摸过去。

都说家族子弟的凝聚力很强,江莺歌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她好歹是金丹期修士,但那些护卫也就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为,竟不要命地向她拔刀而来。

江莺歌没有把他们怎么样,随手掷出银针,刺中膝盖穴位,让他们瘫倒在地。

随后踩着灵影步,以鬼魅之姿逼近沈明,沈明是金丹后期的修士,面对江莺歌袭来的一掌轻松避开,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他冷笑道:“不要多管闲事。”

江莺歌说:“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你作为沈家下一任家主,如此做派,日后定会落人话柄。”

“我怎么做事用得着你来教?”

江莺歌抿着唇,见沈明阴鸷的模样,极有可能是想借此毁掉九顶楼,自然不肯罢手,两人都是金丹期,真要动手,其他人肯定遭殃。

她见四周被阵法封锁,忽而心生一计,抖了抖袖口,把粉末往空中挥撒,用灵力将粉末震散,不一会,食客也好、沈家人也好、九顶楼的守卫也罢,全都软绵绵趴到地板上。

沈明也一样跪下,他意识到粉末是迷药,顿时怒火中烧,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向江莺歌发难。

药效很快,沈明的动作仿佛只是玩闹,没什么威力,却仍然步步紧逼,江莺歌把几根银针送入沈明的丹田,他这才倒下,只能用目光来表达此刻心中的恨。

江莺歌松口气,她挥了挥手,半空中弥漫的药粉一时间还散不去,她便给掌柜服了解药,让掌柜撤去阵法。

阵法一解,药粉便随着窗户或者破墙散去。

“掌柜,我带的解药没那么多,这些食客只能由九顶楼负责照看,三日后药效过了便好。”

掌柜连连点头:“多谢贵人相帮,这些食客在我九顶楼出事,自然由九顶楼负责,贵人且放心。”

“至于沈家的人,我会让人关起来,等沈家家主亲自来要人,沈家若不给九顶楼一个交代,这人定不会让他接回去的。”

九顶楼怎么处理沈家人,江莺歌不关心,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顾珺雯回来,三楼的人基本安置好,只剩伙计们清理打斗留下的痕迹。

顾珺雯环顾四周,并不关心发生了何事,只问江莺歌有没有受伤。

江莺歌摇摇头,把她离开后的事情完完整整告知。

顾珺雯听完,说:“不仅是沈家,修仙家族基本都如此,为了那个位置,手足相残是常事。”

江莺歌记得顾家以前也是修仙家族,难道也如此么?

顾珺雯看出江莺歌心中想法,又道:“我爷爷那辈争得最惨,最后死的死,散的散,他看透一切,这才创立了玄霄宗。”

“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顾珺雯取出一个用黑玄木制作的长盒,盒子上雕着精美的花纹。

不知为何,江莺歌心中一跳,迟疑片刻后还是将其打开了,盒子里是一幅画,当她把画展开的时候,差点惊呼出:山河图。

“路上不太平,你身上没什么防身之物,若你我二人不慎分开,恐有性命之忧,山河图是天级灵器,以你的修为正好能驱使,我便去见了一位友人,向她讨了此图。”

天级灵器虽不像仙级与神级灵器那般稀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否则山河图也不会挂在九顶楼百年之久。

没想到顾珺雯说送便送。

江莺歌想说一声谢谢,又觉得这两字隔着距离,若是不谢,手中之物又过于沉重,让她惶恐,惶恐顾珺雯会不在意,惶恐二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只是隔着一件天级灵器。

“天级灵器不是那么好驾驭,待四下无人之时,舞儿得多练练才行。”

“哦……”江莺歌将画放回盒子里,迟疑片刻说,“宗主,这图……”

顾珺雯摇摇头:“什么都不必说,图给你便是你的,于我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我已通知车夫,今日我们便离开天悦城。”

这么快要离开了么?

待在天悦城的这些天,还以为要为了和顾珺雯拉近距离烦恼,没想到自己玩了个忘乎所以,还得意外之喜。

她摸了摸手里的盒子,浅浅一笑,随后跟着顾珺雯离开九顶楼。

没多久,沈家家主便亲自去了九顶楼,花重金把沈明接回家里,并让族里的医师配解药,可这些医师却不知迷药成分,只能干瞪眼,等三日后自行退了药效。

不过沈明丹田之中还留有银针,无法调动灵力,和废人一样打砸屋里的瓷器,扬言要弄死什么人。

族里的医师都是低级医师,没办法取针,只能建议沈言去请中级医师。

但不知为何,待中级医师取了针后,沈明当场暴毙而亡。

第79章 奇怪的村子

车夫架着马车在丛林行驶,本来还有一条浅浅压过的小道来辨别方向,但没多久,这条小道便消失了。

车夫转了许久,又观察着地形,哪哪看着都差不多,茂盛的树林遮天蔽日,视线昏暗,凉风也刺骨。

鸟儿发出的声音也诡异,车夫感觉毛骨悚然,连忙敲了敲马车门,道:“二位大人,我们好像迷路了。”

车夫长年在外奔波,走过的丛林不知多少,一般情况定不会迷了路,所以当中有蹊跷。

江莺歌想到红叶写的纸条,于是打开马车门,环顾着雾气蒙蒙的四周,明明是大白天,却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寻常情况下起雾若令人分不清方向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附近有阵法,借地势布下迷阵,二便是术法,以灵力承载制作幻象。

阵法有迹可循,术法则不能。

看这里的花草树木,生长自然,没有被人为动过的迹象,应当是术法所造成的雾气,而这些雾气吸多了,便容易造成幻觉。

江莺歌取针,刺了下车夫的后颈,车夫摸了摸脖子,疑惑道:“大人,这是……”

“无妨,你且继续赶路便是。”

车夫闻言,道了声“是”后便在一棵树上留下记号,防止再次回到原地而不自知,不过他这次驾车行驶许久都未曾见到记号,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清晰,直到看见一座不算太大的村子方才停下马车。

在村门口远远望去,虽然能看见行人,却总有一种阴森感,连吹来的风都莫名刺骨,车夫连忙敲了敲马车门,询问二人是否绕路。

顾珺雯说:“进村。”

车夫依言,驾车往村里行驶。

江莺歌开着窗户,本想见见不同的风光和习俗,可这个村子里的人看起来怪怪的,只要一和她对视便回避躲着,很怕她似的。

她行医多年,见识的人不少,大多数人都是喜欢她,觉得她人很好,要么就觉得她好欺负,却从来没遇见过有谁怕她的。

想了想,江莺歌还是关上窗户,对顾珺雯说:“宗主,这个村子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顾珺雯放下书,说:“我方才用神识探查过一遍,村子里皆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修炼天赋,而村外又被迷雾笼罩,村里的人出不去也进不来,见到我们自然会多加警惕。”

如此说来,只有修士才有能力进出,而这个村子看起来挺窘乏,围绕村子的那一片树林很少有妖兽,想必修士也不愿来此,那这个村子相当于处在一个绝对封闭的环境下。

“难怪他们不敢看我。”

江莺歌把窗户微微开了条缝隙,见这里的房屋构造是青砖瓦房,生活条件应当尚可,可行人却都是面黄肌瘦,目光无神。

小孩被母亲抱在怀里,吮着手指,母亲则面无表情地盯着马车从面前驶过。

江莺歌还注意到,村子里的人家基本是有田地的,因为长期被雾笼罩,农作物得不到日光照射,根本养不活,就连土也很潮湿。

既有农田,有耕种,村外的林子还有人踏出的一条路,那这雾应当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这便和跟踪顾珺雯的人无关了。

“宗主,这雾已经影响到村民日常生活,村民又无法离村求助宗门,既然我们路过这里,是否顺手帮一把?”

顾珺雯只和江莺歌说了声“不急”后,让车夫找家客栈暂住。

江莺歌没明白顾珺雯的意思,但也没多问。

车夫在村里转了许久也没找到客栈,问了村民才知道村里只剩一家客栈,在村中心,不过客栈里没有店小二,只有掌柜和他妻子二人打理。

顾珺雯要了三间上等房,其中一间房给车夫,她把灵石放在桌上的一刻,那夫妻二人的眼睛仿佛透着光,连忙“仙长”长,“仙长”短地喊着,领着几人上楼。

即便是上等客房,房间也很简陋,只有桌、椅、床,床上的被褥也因没有日光而生了点潮。

江莺歌先进了顾珺雯房里,把床上的被褥换掉。

那夫妻二人这时端过来茶水和几个馕饼,说:“二位仙长想必也注意到村周围的雾,小店也因此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二位仙长,还望莫要嫌弃。”

顾珺雯只说了声“无妨”便坐在江莺歌刚铺好的被褥上看书,夫妻二人见她气质冷淡又矜贵,相视一眼后无奈退下。

江莺歌关好房门,问顾珺雯:“宗主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三日。”

“为何是三日?”

“若三日内,村长未曾来寻我们相帮,我们便离开这里。”顾珺雯看着愣神的江莺歌解释道,“舞儿,有些事情,别人若不开口求你,便无需理会,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帮的。”

江莺歌点点头。

她明白顾珺雯的意思了,村里这种情况想必是很多年没有外人来过,更何况还是修士,恐怕二人刚进村的时候,村长便知道了。

知道有修士来,却不露面,反而借店家夫妻之口来转述村里的情况,显然心思不纯。

不过江莺歌有一点不明白,问顾珺雯:“村民既然出不了村,眼下只有我们能帮他们,村长又为何不来找我们?”

顾珺雯翻着手里的书,淡淡说:“求人是有代价的。”

修士本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村长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想付这个代价,才让店家夫妻二人来转述,引起修士的责任心,主动帮村子解决了麻烦,村长最多磕个头,热泪盈眶地说两句感谢之言。

可江莺歌不懂,若雾气不解决,长此以往,村民还容易得病,地里产不出农作物,恶性循环下定会出事,难道这代价比人命还重要么?

“舞儿不如用灵识听听那夫妻二人的谈话。”

闻言,江莺歌集中精神,灵识向门外探去,一直往楼下延伸。

妻子正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咋办,我们还要继续试探吗?”

掌柜说:“我也不知道,你方才也瞧见那穿黑衣的仙长,明显不好相处,不过穿白衣的那位,倒是面和心善的主。”

妻子道:“那不如我把黑衣仙长引开,你单独和白衣仙长谈谈?”

“这……有用么?”

“没用也得试试,这村长又不想交出他的宝贝,总不能让我们全村人又出钱又出力,凭啥子?”

“那行吧……”

未到穷途末路,不仅是村长,就连村民也如此,都在等着别人花钱解灾,这令她想起月青禾的嘱咐

不要乱发善心帮人。

以往,她因爹娘的关系,接触到的人都是他们的病患,自然都待江莺歌极好,后来又有师尊庇护,除了何峥嵘,宗门里的弟子对她也很客气。

这便养出江莺歌和善的性子。

顾珺雯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这个村子停留,三日的时间,足够体会百态世间养出来的人心了。

顾珺雯说:“明日我便不出门了,舞儿自己去村里转转。”

这是要让她自己做决定么?

江莺歌闷闷地点头,随后作揖退下,回了自己房间。

她坐在椅子上想了一夜。

就算知道村民自私自利,她又真的可以见死不救么?

直到天亮,她也没想到答案。

江莺歌走出房门,在楼下等待许久的掌柜端着两碗粥和两碟咸菜,装作正巧上楼的样子和她说:“仙长昨夜休息得可好?”

江莺歌点头。

掌柜笑着把吃食端进房里,目光却瞥向隔壁那间房:“不知那位仙长可醒了,需要我去喊一声么?”

“不必,她这几日不会出门。”

闻言,掌柜笑呵呵说了声“仙长慢用”后便下楼了,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妻子没多久就匆忙出了门。

江莺歌一声叹息,随便吃了两口就下楼了,掌柜见状,还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仙长这是要上街么?”

“嗯。”

“哎,没必要,因为这大雾导致地里收成不好,许多人吃不饱饭,都在为生计奔波,所以现在街上没什么人。”

“无妨,我随便转转。”

“那好,仙长慢走。”说完,掌柜还不忘伸长脖子看一眼她走的方向。

街道上就和掌柜所言的一致,行人很少,也没有人出摊,大多数人在地里忙活,但是看着蔫掉的苗苗只能摇头叹息,该浇粪还得浇。

还有的人衣衫褴褛地躺在街上,等好心人喂点吃的,又或是在垃圾堆里捡吃的果腹,总之,看起来都挺惨。

有一个小女孩忽然拽了下江莺歌的裙摆,小女孩的根骨年龄有八岁,却只有五岁小孩的个头,她小心翼翼看着江莺歌说:“姐姐是仙人么?”

江莺歌摇头:“我只是修士。”

“那就是仙人了啊,我听娘说,仙人都很有本事、可以飞天、还能下海、还会捉妖,无所不能。”

江莺歌笑着摸了摸她脑袋:“修士也是人,是人便做不到无所不能。”

女孩闻言,一脸失望低着头。

江莺歌疑惑:“怎么了?”

“我娘病了,村里的王大夫说我娘的病治不好了,我还以为无所不能的仙人姐姐能治好我娘。”

第80章 我在舞儿心中是何人?

江莺歌知道,无论是街上萧瑟的模样还是小女孩的出现,大概率都是村长安排的,她应当同顾珺雯一样冷漠一点,不给别人机会,村长自然会死心,可作为医师,实在是不能放着病人不管,便跟着小女孩来到一处简陋的茅草屋。

茅草屋四周角落都有些发潮,导致木头生出了霉斑,甚至还有些许的苔藓,屋里头连张桌子都没有,床还是用一块破木板和两张长椅搭在墙边,铺上一层干草就当床垫子,屋子中央有一口吊着的锅,锅里有水渍,刚清洗过,锅底下是已经烧剩的木头灰。

碗筷就放在椅子上,碗里盛满烂叶煮的汤,小女孩见状,伸手摸了摸碗边,问床上的女子:“娘亲,汤快冷了,得趁热喝。”

女子听见女孩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眼,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嘴里喊着不饿,要让女孩把汤喝掉,但女孩摇摇头说:“母亲病了,得多吃点才会好。”

女子长叹一声。

她知道自己油尽灯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女孩,苦苦坚持到至今实在是熬不住身体带来的痛,但村长答应了她,若能引得仙长除去了大雾,日后便会好生照料女孩。

她的目光看向来者。

身着白衣,身姿飘逸,目光温温柔柔,没有修士的傲气与不屑,第一眼便能让人生出好感。

小女孩注意到她的目光,说:“娘,我带了仙人姐姐回来给娘看病。”

女子连忙支撑起身体行礼,但由于她的身体过于病弱而显得晃晃悠悠,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江莺歌上前扶了一把女子:“不必行礼,我本就是医师,救治病人是我分内之事。”

女子喃喃道:“可我付不起诊费。”

“我不收费。”

女子愣道:“当真不收费?”

江莺歌点头,随后让女子躺下好方便诊脉。

女子躺下后,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手和江莺歌那双雪白的掌心,有些难为情地把手放在干草上蹭了蹭。

江莺歌注意到女子的动作,未曾出声。

这样的病患她遇见过不少,若是出声制止,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别人更自卑,便干脆装作没看见,待女子擦拭干净后方才把脉。

她的脉象很虚弱,器脏因为操劳且又长期饿肚子的关系而受损严重,面部和四肢浮肿,胀鼓的小腹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全是积水。

一般这种情况,大部分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到了年迈之时才会出现,而女子因提前透支的身体,根骨年龄二十六便得了此病。

说治也好治,用灵力温养脏器,再施针排除腹中积水便可。

江莺歌让女子躺好。

随后把银针刺入女子腹部几处穴位,用灵力化开积水,这个过程有些漫长,还会有些痛楚,但女子一声不吭,且小女孩也安安静静在一旁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收针:“感觉如何?”

女子用衣袖擦拭着额头,她仔细感受一番,以前的身体日日疼痛,很沉重,现在却轻盈得很,她有些不确定地说:“身体好像没以前那么痛了。”

江莺歌给女子留下一瓶聚气丹,说:“那就好,你将此丹磨成粉,取半克兑水,三月服用一次,自可痊愈,记住,不可多也不可少,多了则爆体而亡,少了则效果不佳。”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瓶丹药:“仙长,我这病真能治好?”

“嗯,自然能治好,不过你最好别告诉别人我给你留下丹药,怀璧其罪的道理不必我多说,你自然懂。”江莺歌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孩子,若村长能靠得住,也不会连你和孩子都利用。”

女子闻言,大惊失色:“恩人,我……”

小女孩见女子面无血色,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本能地往女子身边缩了缩,道:“仙人姐姐别怪我娘,是姨姨告诉我,娘亲的病只有仙人姐姐能治好,我才会去找仙人姐姐的。”

江莺歌问:“姨姨是谁?”

女子说:“就是掌柜的妻子,她姓林。”

原来掌柜的妻子急着出门,便是为了安排这些事,江莺歌对此并不恼怒,反而觉得这些人挺可怜的,明明简简单单的事,为了点利益便弄得如此复杂,当真可悲。

像小女孩这样的无辜者不在少数,那村长固然可耻,但江莺歌却不能和村长一样只顾自己的利益。

半晌,江莺歌才对女子说道:“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人问你的病为何好了,就说我是玄霄宗的医师,治你的病不在话下。”

女子带着小女孩朝江莺歌一拜:“多谢仙长。”

离开茅草屋,江莺歌把灵识探出,见到掌柜的妻子就躲在百米外的树后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

她装作不知,往客栈方向走。

掌柜的妻子悄悄跟在她身后,时而见江莺歌的步伐停顿便立即闪到一旁,如此卖力影藏着的模样逗笑了江莺歌。

这里的人很少接触修士,所以掌柜的妻子根本不知道普通人跟踪修士就和大人与小孩子玩心眼一样,一骗一个准。

虽说江莺歌决定要做一回老好人,却也不能让他们那么如意,干脆去街上多转了两圈,故意走走停停,时而回头看一眼,把身后的尾巴累出一身汗才回了客栈。

掌柜见自己的妻子头发凌乱,身上全是汗味,脸上还有泥印,疑惑问她:“你怎么成这样了?”

林姨倒了一大碗水喝着,气喘道:“别提了,那位仙长在村里转了整整三圈,我便跟了三圈,快累死我了。”

“那事情办得如何了?”

“你问我,我哪知道。”

“要不,我们端些晚饭过去打听一下?”

“你在客栈里坐了一天,我却跑了一天,要去也是你去,反正我是不可能去的。”

林姨走了一整天,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说什么都不愿意下厨,只想早些歇着,掌柜无奈,只好自己去厨房备菜。

客栈后院有块田,平时最好种的土豆、红薯都只有婴儿拳头大小,有的甚至烂掉了,更别提那些蔬菜,叶子都是蔫的,实在是拿不出手。

掌柜在地里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能吃的,心中又有些舍不得,可挖都挖出来了,便把事情都怪到了村长头上,骂道:“就知道使唤我们,连给仙长的吃食都要我自己想办法,什么人嘛。”

不过骂归骂,掌柜还是炒了点青菜,煮了一道咸菜土豆汤,他忍住咽口水的冲动,把吃食端上楼,轻轻敲了敲房门。

待门打开后,掌柜笑着把吃食递给江莺歌,道:“小店招待不周,只能弄来这些吃的,还请仙长莫要嫌弃。”

“掌柜不必麻烦,我可以不吃谷物,这些便端给你妻子吃吧,她在外奔波了一天,也挺不容易的。”

掌柜闻言,一时分辨不出话里的意思是真的关心他妻子,还是发现妻子尾随她,他看着江莺歌平静的目光,紧张到汗流浃背,忙说了声“多谢仙长”便跑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汤都给撒了。

江莺歌摇头,转身进了顾珺雯房间。

顾珺雯正坐在床上闭眼调息,在江莺歌踏入门槛的时候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在外转了一天,有何想法?”

“他们一个个都在我面前唱戏,虽是可恶,但也有无辜之人受难,所以……我还是想帮他们解了这雾气。”江莺歌低着头,忐忑问,“宗主是否觉得我很没用,很失望?”

顾珺雯闻言,上下打量着不敢正眼瞧自己的江莺歌,抿着的唇角微微扬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舞儿很在意我的看法?”

江莺歌点头。

顾珺雯起身,走到江莺歌身旁:“这个决定可会让你后悔?”

江莺歌摇头。

“既不会后悔,便无需在意他人看法。”

江莺歌下意识说:“可你不是别人。”

顾珺雯心中一跳,别再背后的手攥成拳:“不是别人又是何人?”

江莺歌的脑子有片刻空白。

刚刚说话太快,没想到太多,这会便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她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可顾珺雯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谎言一般,又让她不敢轻易开口。

“我在舞儿心中是何人?”

“是……”江莺歌垂着的双手拽紧裙侧,忽然急中生智道,“是过命之交的好友。”

“过命之交的好友?”顾珺雯挑眉,清冷的声线变得柔和,“我在白雾之森救过舞儿一次,舞儿亦帮了我一次,的确算得上过命之交。”

“既是过命之交,日后舞儿在我面前便不必这般拘谨。”顾珺雯退到桌边,倒了杯茶,给江莺歌腾出喘息的空间。

江莺歌紧绷的肩膀这才松弛下来。

顾珺雯举杯喝茶,接着道:“舞儿做这样的决定,我丝毫不意外,倒不如说是意料之中,这很好,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对此有什么看法。”

“既然决定要帮他们,明日便随我去见村长,先弄清楚大雾出现的原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