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病弱宗主在上 也不闲 17643 字 4个月前

况且就近观察,有意外状况,她也好及时补救,若真乖乖守在门口,以顾珺雯的性子,定是独自承受熬过去也不会喊人的。

“宗主,弟子资历尚浅,需要通过脉象变化来思考下一次药方的调配。”

顾珺雯见她执拗的目光,是作为医师对病患的责任,是不掺杂任何目的清澈,倒符合自己对她温婉善良的印象,反而显得自己过于矫情。

她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江莺歌留下来,竹溪见状,便默默退出去,房门一关,就只剩二人彼此绵绵的呼吸。

顾珺雯脱下大氅,解开衣带后褪去白色外衣,浴池里冒出的热气,似一层朦胧的薄纱蒙住双眼。

江莺歌微微抵着头,没看什么不该看的,她晓得轻重,心里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顾珺雯就着里衣进入水池,上好的布料蘸水后贴着肌肤变成粉白色,一直蔓延到衣领,发梢在水里荡开,跟着水流翻动,荡漾的水声撩动心弦,轻易就能击溃江莺歌的伪装,使得脸颊染上绯红,一颗心独自跳个不停。

她连忙深吸一口气,四周盈满苦涩冷香,似密织的布紧紧裹着她,无处可逃。

顾珺雯靠着水池,一只手放在水池边上,抬眼瞧着江莺歌:“愣着作甚?”

江莺歌屏着呼吸走过去,蹲在顾珺雯身边把脉,原本冰凉的肌肤在浸泡过热水后带了一丝灼人的温度,她急忙定了定心神,仔细感受脉象变化。

一开始,灵脉没什么反应,体脉还算平稳,等药力散开,灵脉就出现了波动,她一开始还是很欣喜的,毕竟之前一直找不到灵脉,无从下手医治。

这便说明,她医治的方向是对的,之前的功夫没有白费,可开心没多久,体脉跳动的速度变得不规则,灵脉也是若隐若现,顾珺雯抿着唇,紧锁着眉头,好不容易被热水泡红的双颊又成了煞白色。

她知道,应当是药力在顾珺雯的识海里作祟,她取出寒破针,可还未等她下针便被顾珺雯抬手制止。

“无妨。”似宽慰的语气。

明明声音发颤了,又怎会无妨,但顾珺雯是个要强的人,不管多苦多疼都能一声不响忍着,至少在外人面前,从未露过怯弱。

若是以前,江莺歌定会乖乖听话,缩在一旁等着看着,不敢僭越半步,毕竟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医术彷徨过,是顾珺雯给足信任,即使这份信任是不得已给予,但对江莺歌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是让她有勇气向前迈进一步的动力。

江莺歌轻轻吐出一口气,在顾珺雯耳边细声道:“宗主在我面前不必忍着。”

顾珺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抬眼看着江莺歌,许是氤氲的雾气迷人双目,使得眉宇间的凌厉淡去几分。

江莺歌不知顾珺雯为何这般看着自己,不过听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便知道耽误不得,于是指尖捏着针,又道:“宗主,屏气凝神,我先试着泻去灵脉里的药力,若还不能减轻识海之痛,便只能封识海了。”

顾珺雯听言,收回视线。

江莺歌凝眸,一只手压在顾珺雯手臂上,在进针时,针尖随着经脉循行去的方向刺入,寒破针便会冻结此处脉络,逼迫药力便顺着针头反方向流动。

江莺歌再以灵力引导,引着药力流出一部分,随后她又用同样的刺针手法依次刺入肩膀脖子,却仍不见顾珺雯松开眉宇。

她又对着另外一条手臂刺穴,不知不觉间,江莺歌额头盈满汗水,却还是不见顾珺雯有好转迹象,反而因为剧烈疼痛不得已用手肘撑在水池边缘,勉强稳住身形,像要凋谢的花朵。

“宗主,我只能封识海了。”江莺歌感同身受,额间薄汗越发密集。

几缕发梢卷在白皙的长颈上,随着顾珺雯抬手压着匣子而垂落在胸前,遮住粉白的一角:“不必了,我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以舞儿现在的修为还封不了我的识海。”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顾珺雯缓缓道:“舞儿,若有个万一,我没有余力反过来救你,现在莫要同我争辩了。”

江莺歌默然。

以前顾珺雯都是鼓励她,异常信任她的医术,她便误认为那庞大的识海是有可能被封住,却忘了自己连泻去灵脉里的药力都如此吃力,那这个可能的把握能有多高?

几乎没有吧?

“你先出去。”

江莺歌神色黯然,收起了针,作揖后便默默退到房门口,方才待在房间里,热得心痒难耐,此刻感受迎面的冷风,只有无边萧瑟的凉。

自己的医术,终究还是不太行,即便师尊和顾珺雯给予再多鼓励,今天却一下子把她打回原形。

自不量力,应当就是在说现在的自己吧?

竹溪见江莺歌闷闷不乐,想了想,拿着本子书写,随后拍了拍她肩膀,将本子递给她看:「年关将至,天澜城那边会很热闹,明日叫上月青禾,我们一起去看看?」

江莺歌道了声:“好。”

她朝房门看了一眼,想到屏风上的那副画,心里其实想叫上顾珺雯的,不过顾珺雯现在的身体畏寒,外面又是大雪,很纠结要不要叫上顾珺雯。

竹溪看出她的想法,又写到:「无妨,师尊喜静,就算邀师尊一道,她也不会去的。」

也是,自己来过多次,甚少见有人来,听得最多的便是鸟声与风撩动树叶的响声,每年只能看四季变化,时光慢悠悠,呆长了就与外界变得格格不入,顾珺雯不想外出也就能理解了。

顾珺雯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雪花一样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苦涩味比之前都要浓郁,气色看起来也差,就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若不是目光中还有几分凌厉,江莺歌毫不怀疑下一刻顾珺雯就会倒下。

可即使身体这般不适,顾珺雯仍然挺直脊背,曾经的她,力战魔奴,还修仙界一个太平,现在作为玄霄宗的宗主,哪怕病榻缠身,她也是最强的人,是宗门子弟心中信仰,任何人都能倒,唯独她不能。

竹溪拿了帕子给顾珺雯擦拭额间的汗,看得出来,顾珺雯并不如与表面那般风轻云淡,浅薄柔弱的身子骨,但立体的五官却是强势凛凛,这般矛盾的美反而更容易冲击人心。

顾珺雯察觉江莺歌的目光,语气带着独特的凉薄:“是还需把脉么?”

江莺歌回神道:“自然是要的。”

顾珺雯伸出手,因为是站着的原因,江莺歌只能一手托着顾珺雯的手背,一手探脉,并未注意到顾珺雯紧皱的眉头以及那不再炸起的绒毛。

离开了水池,顾珺雯的手又变得冰凉,体脉已经稳定,灵脉还是寻不到,配药的方向没错,那应该是剂量不够,可眼下她也不敢贸然再增剂量,因为会导致体脉紊乱,连同灵脉也跟着不受控,又如何能借着药力控制识海之痛呢?

江莺歌蹙眉思考着。

她今日穿着淡粉长裙,与顾珺雯一身冷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再结合二人的神色,一人冷到无边,不畏生死,似冰块,一人却用最柔和的方式包容所有,独自承担那份无畏带来的后果,似温水。

竹溪跟在师尊身边几十年,头一次见到有人站在师尊身边是那样的合拍与融洽,就好似天要下雨,必定会有乌云,是自然而然,理当如此的感觉。

她扭头看了看天空,天气虽冷,白雪堆积,但是晴空万里,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若是能叫上师尊倒也不打紧。

第37章 牵手

“没想到宗主也会来啊!”月青禾在竹溪耳旁小声说道。

竹溪也没想到,昨日只不过同师尊说了一声,今日会和江莺歌来天澜城,未曾想到师尊也会跟过来,不过她感觉今天的师尊似乎和平日里有点不一样,以往是沉默孤独,现在像是拨开乌云见日月,而日月之下便是热闹非凡的人间烟火。

师尊愿意走出凌霄峰,来到人间烟火之地,虽说容易沾上七情六欲,但竹溪觉得现在的师尊是开心的,这样就挺好。

月青禾的注意力很快被街边吸引,有好多卖烟花爆竹的摊位,孩童买了烟花后,等不及天黑便开始玩了起来,大人们则买字帖,小吃也随处可见。

顾珺雯身着白裙,披着雪色大氅,脸上轻笼着面纱与一串耳坠也是银白色,显得一双眸子越发清冷,浑身都透着不好相处的疏远,连拥挤的人群都与她隔开几寸距离。

江莺歌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顾珺雯身上,见顾珺雯的目光快速转一圈,只在皮影戏那处地方停留了一会,她便提议去看皮影戏。

看戏的人挺多,基本是一家老小,已经没有位置,只能站在人群后面看到一角,因为临近过年,皮影戏主要讲的是一家人怎么从分歧、吵架、分别再到阖家团圆的故事。

老套却感人。

江莺歌儿时也和父母一起看过皮影戏,不过那会她太小,只记得皮影很好玩,故事内容已经不记得了。

此刻耳边听着欢声笑语,竟让她生了错觉,好似父母在身边,从未离开过。

“莺歌、宗主,我和大师姐去别处转转。”月青禾对皮影戏不感兴趣,匆忙说了句,便拉着竹溪跑了。

江莺歌回过神的时候,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攒动的人群中,她扭头看了一眼同样出神的顾珺雯。

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盯着皮影,也不知是否和自己一样想到家人,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觉得稀奇。

相比自己的童年,顾珺雯的父母据说是非常严厉的,别人在贪玩的年纪到处惹是生非,顾珺雯就已经悟了属于自己的剑道,别人在青春懵懂尝试禁\果的时候,顾珺雯已经成了一方领袖,到处在清剿魔奴。

江莺歌有那么片刻生出阴暗的想法,正是因为有严厉的父母,才会让顾珺雯不懂情爱,才能让自己有念想。

这个念头转眼即逝,多年以来养成的性子是不容许江莺歌生出恶念,因为她太清楚一个人是怎么从一点点不经意的想法而走上万劫不复的路。

曾经就有位患者,因气闷导致灵力不畅而来找她看病,但她没察觉到患者有什么病,患者也没对她说实话,等患者入魔被斩杀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患者因爱生恨,生了心魔。

一开始只是妒忌,若能放下,通了念头自然无事,若放不下便成执念,有了执念便容易生出心魔,从而入魔,被执念所控。

江莺歌想陪在顾珺雯身边,单纯的陪伴,而不是获取,这算不得执念。

“走吧,我们也上别处转转。”顾珺雯收回目光。

月青禾与竹溪已经不知去向,二人便在街上随意走动,江莺歌顺手买了点水果,虽然知顾珺雯不会吃,但还是会下意识递给她一份。

令江莺歌意外的是,顾珺雯都收下了。

心花怒放,大概就是形容江莺歌现在的心情,哪怕四周都是拥挤的人群,眼睛却只看见顾珺雯一人,灼灼其华,何其美哉。

“我一直想问舞儿一个问题。”

江莺歌愣道:“什么问题?”

“为何总这般看着我?”

“这般是哪般?”

难道被顾珺雯看出来什么了?

可是江莺歌明明已经很克制,隐藏得很好了,此刻的欢喜瞬间被惶恐拍散,只能小心翼翼盯着顾珺雯,好在顾珺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前面有家酒肆,不妨去那里歇歇脚。”

江莺歌松口气,跟着顾珺雯进了酒馆,酒馆的客人也很多,不过都是买完酒就走了,空座倒是有不少,二人一坐下,眼尖的小二便上来招呼。

江莺歌本来是要点桂花酿,但考虑到这酒比较辛辣,便点了一壶桃花酿这种偏甜的酒,以及一碟花生解腻,但喝酒吃花生的人只有江莺歌,顾珺雯是真的只来歇脚,一口未动。

要不是了解顾珺雯的为人,江莺歌还真不好意思吃独食,她就这么吃了一会,脸颊晕开淡淡的绯红。

酒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江莺歌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在大人与孩童身上停留,看着别人一家欢笑,心底是非常羡慕的。

“想家人了?”顾珺雯问。

“恩。”

江莺歌不仅是想念父母,她还想着,等抓到了歹人就抽空回家看看,看看那个小院是否还在,看看是否还有族人幸存,看看邻里是否还记得她。

这般想着,她不知不觉喝完一壶桃花酿,随即又叫小二拿了一壶酒。

江莺歌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醉,她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不管是记忆模糊的儿时也好,顾珺雯也罢,都令她倍感惆怅,压着太多的事不能同人说,喝酒可以让她少想事,得片刻清净。

顾珺雯伸手压着酒壶:“不喝了,我们出去转一会,找个空地醒醒酒。”

人人都说酒品如人品,骨子里乖巧的人,哪怕喝醉了也很乖,江莺歌便是如此,她依言放下酒壶,结了账就跟在顾珺雯身后离开了酒馆,静静地,不吵不闹。

可能是酒喝多了,江莺歌的步伐时而踉跄,时而又被人群挡住路,不知不觉就和顾珺雯拉开了距离,想要追过去的脚步变得很沉重,似乎连老天都不给她机会,被挑扁担的人稍微一阻,视野中那道颀长的身影便不见了,她的脚步方才停下。

她像迷了路似地站了一会,随后疲惫地蹲下。

生不出执念,又何尝不是心里清楚自己是追不上顾珺雯的步伐,任何人都不能。

所以为什么要奢望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还不如退而求其次,放低目标,只跟着顾珺雯,但仅仅是“跟”着,也已经用尽江莺歌所有的力气。

“舞儿的酒量着实小了些,才一壶桃花酿便醉了?”

可能是真的醉了吧,江莺歌抬头的时候有点迟钝,双眼朦胧,可怜兮兮看着顾珺雯伸出手:“干嘛?”

“牵着我的手,莫要走丢了。”

“哦。”

双手交握的一刻,江莺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若想追上顾珺雯的步伐,除非是顾珺雯原地等她,就像现在这样,顾珺雯转身回来寻她,牵着她一起往前走。

不过这个念头刚生出的瞬间就被顾珺雯如冰的手给打散了,她取出手炉递过去:“宗主,用这个暖暖手吧!”

手炉里放置了炎石,灵力打进手炉,里面的炎石便开始持续性发热。

顾珺雯一手拿炉子,一手牵着江莺歌,炉子的温度稍微有点高,又硬又烫手。

反而江莺歌的手温恰到好处,和那温润而泽的性子如出一辙,倍感舒适。

顾珺雯回头看了一眼江莺歌,微红的脸颊如桃花,透着诱人的酒香,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在酒馆的时候,也该尝尝桃花酿的。

二人行至溪边方才松手。

溪水边上结了冰,有好多人聚集在这里等待天空暗下来,顽皮的小孩便踩着冰块玩耍,月青禾与竹溪也在,她们二人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向顾珺雯行礼。

江莺歌注意到月青禾换了簪子,是木质,通体为黑,看起来很普通,疑惑:“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朴素了?”

“我之前送了大师姐一个铃铛,这是大师姐送我的回礼,怎么样,好看吧?”月青禾眼底是满满的喜爱,在江莺歌面前摆弄姿色。

“恩,好看的。”

月青禾得了评价,又拿了镜子出来照,左看右看,相当臭美。

黑夜里,天空炸开一朵朵的烟花,把溪水都染成五颜六色,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鼎沸,直呼过瘾,为迷人眼的烟花喝彩。

只有江莺歌的视线不在烟花上,一直在顾珺雯身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上被烟花照得五彩斑斓,是惊心动魄的美,在她眼里,烟花哪里及得上顾珺雯耀眼。

或许酒壮人胆,江莺歌这会也不怕被顾珺雯发现,视线想移却移不开,借着醉酒隐藏视线里贪婪的心思,多看那么几眼。

月青禾忽然摇晃着江莺歌的手,指着天空上宛若长龙的烟花:“快看,好漂亮!”

江莺歌用眼尾扫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趣了,月青禾也不知是因为收到了礼物还是真觉得烟花好看,看起来挺兴奋的,仍旧晃着她的手臂。

在这样的寒冬夜里,有着难却的热情,江莺歌只好认真看着烟花,脚步却往顾珺雯身边挪了几寸,不过转眼又被月青禾拉了回去。

伴随着烟花炸开的声音下,还有月青禾在江莺歌耳边小声嗫嚅着:“我记得宗主有洁癖,不喜欢别人靠太近,你平时要给宗主诊脉是没办法,私底下还是稍微注意点。”

可是……

顾珺雯今天主动牵她手了呢!

第38章 追踪陆川

从天澜城回来之后,江莺歌一直忙于配药,未曾来过凌霄峰,竹溪又日日在跟踪陆川,不在身边,只有顾珺雯一人坐在窗前,拖着手炉静静看着白皑皑的雪景。

清冷的院子寂静无声,连蛇虫鼠蚁、鸟儿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冷风时而呼啸。

这样无聊的日子,日复一日,顾珺雯早已习惯,也本该习惯,但不知道为何,这几天总让她感觉心浮气躁,就像修行遇到瓶颈了一样。

可她刚突破渡劫期,百年未到,又怎会在修为上遇到瓶颈?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炉,许是江莺歌也常用这个手炉,几日过去,上面仍然有药香,在鼻尖萦绕,让她恍惚看见天澜城那日,江莺歌面若桃花的样子。

明明江莺歌姿色平平,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气质引着顾珺雯去欣赏,仿佛真能瞧见遍地开的桃花,那扑鼻的芳香怎能不令人自醉。

顾珺雯哑然。

觉得自己今天想得有点多,随即摇了摇头,正打算抬手关上窗户,忽而听见院中传来响声,便转身去开了房门。

江莺歌手提着食盒走来,天天围在她脚边转,她一脸无奈笑着说:“乖啊,等会给你吃,别急。”

此时的院子里是一片雪白,江莺歌穿了一身紫色罗裙,异常显眼,若是寻常女子穿如此艳丽的衣裳,会显得庸俗,但江莺歌的气质温婉,能压住衣裳的艳丽,媚而不俗用来形容现在的江莺歌最为恰当。

“宗主。”江莺歌走到顾珺雯面前作揖,“天澜城那边年关已过,他们第二天都会吃年糕与红枣糖水,我今日也做了一些,还特意加了点药材,宗主能否吃一点,这对身体好的。”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又联想到可以通过食补来疗养体脉,便存了点私心,往年糕里加药材,如此一来,顾珺雯便不好拒绝了。

果然,顾珺雯颔首示意她把食盒放在桌上。

江莺歌进屋后,便把年糕与红枣糖水拿了出来,天天嗅到了香味,一直在叫唤。

江莺歌便端了一份放在地上,天天也不怕烫,张嘴便将其吞下,她笑着摸了摸天天的脑袋:“贪嘴,也不怕烫啊?”

天天摇着尾巴,似乎还想吃,显然这点温度更本伤不到它的,还好江莺歌多准备了一些,便把食盒里的另外一块年糕也丢给了天天吃,抬头时,见顾珺雯用筷子夹了块年糕,便小声提醒道:“蘸点红糖再吃。”

顾珺雯顿了顿,依言蘸糖。

年糕很糯,稍微有点苦药味,不过很快就被红糖的甜味盖住,顾珺雯眼角余光瞥见江莺歌期待的目光,便又夹了一筷子说:“甜而不腻,舞儿的手艺不错。”

得了夸奖,江莺歌的心情比吃了糖还甜,不过她不敢表现出来,克制道:“若是不嫌弃,日后我可以用膳食调理宗主的体脉。”

顾珺雯咽下嘴里的年糕,齿间仿佛还有一丝甜腻,令她不由得想起上一回吃甑糕的口感,与年糕一样粘嘴,吃个一两次还好,多了她不喜,况且作为渡劫期的修士,早已对五谷杂粮没了兴致,便摇头说:“不必了,我喝药便可。”

江莺歌抿着唇,失望点头。

顾珺雯就吃了两口年糕放下了筷子,见江莺歌垂着眉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便道:“你我许久未下过棋,今日不如来一场?”

江莺歌诧异,自从几个月前顾珺雯对她态度急转直下后就未曾留过自己下棋,今日又提起,那是否说明顾珺雯对自己的感官又变好了?

她偷偷窃喜。

不管如何,只要能和顾珺雯多相处,怎样她都可以的。

江莺歌坐在顾珺雯对面,仍旧持白子,一如既往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布防,白子随意落在棋盘上,黑子紧随其后,但没有往日那般杀气腾腾。

天天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聊,便迈着小短腿趴在门口晒太阳。

这一局下的挺温和,二人你来我往,白子与黑子不相上下,江莺歌可不会认为自己棋艺进步神速,能赶上顾珺雯。

她细细观察了一会,发现顾珺雯每次下子的时候会多番思量,看似步步紧逼的棋局,却总给江莺歌留下缺口,这便导致半炷香能结束的棋局硬是拖到三炷香才结束。

她虽然不知道顾珺雯在想什么,但只要顾珺雯乐意如此,她便奉陪到底。

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天天走进房间,见二人还在下棋,它便趴在炉子旁边取暖,尾巴晃来晃去,没多久听见江莺歌说:“又输了。”

“嗯,不过舞儿棋艺倒是进步了。”顾珺雯瞧了眼外头天色,“今日便到这,若明日无事,舞儿可愿来此同我继续下棋?”

“自然是愿意的。”

江莺歌带着笑容告辞离去,顾珺雯远远望着她,在渐暗的夜色下,江莺歌那一身紫色罗群带来的艳丽也淡化了些。

她转身走到炉子旁边,单手抱起天天,天天瞪大了狗眼,下意识嚎叫一声,不过很快意识到顾珺雯只是摸了摸它的毛发,可它没感觉到舒服,反而像弱小的猫咪一样炸起毛。

顾珺雯从来都不会摸它,它好害怕,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连尿都憋不住了,可它不敢尿,因为知道一旦尿了就离死不远了。

“到底是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待着,竟会同舞儿说出这些话来。”顾珺雯皱眉,拍了一下天天,嫌弃道,“你抖什么,我就如此可怕么?”

天天还是一直发抖,没想到养在自己身边许久的天天都如此怕她,更何况是别人。

那江莺歌呢?

是否每次见到自己也如天天这般恐惧?

顾珺雯觉得江莺歌应该是不怕自己的,可又觉得是怕的,因为江莺歌在自己面前一直都很拘谨,在别人面前却能说说笑笑,甚至打趣。

烦,太烦了。

顾珺雯直接把发抖的天天丢出院外,冷声道:“守好天霄峰,再乱跑,我劈了你。”

“嗷呜。”

顾珺雯见天天遁走,无奈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受控制地彭拜着,这种感觉像儿时期待着父亲与母亲对自己夸奖一般,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久远,反倒叫她有点陌生。

可能是和江莺歌待的时间长了,才会生出许久不曾有的期待,她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长袖一挥,门窗同时关闭,把外界天地的美与魅彻底隔开。

******

第二日一早,江莺歌本是要如约去凌霄峰的,但月青禾忽然找来,说是陆川最近有动作,刚去天澜城了。

竹溪修为高,便由她暗中跟着陆川才不易被发现。

不过竹溪无法言语,只能沿途留下记号,二人顺着记号来到天澜城郊外搭建起来的小村落,虽说是个村落,但人来人往的修士可不少,只因此地汇聚了很多黑心药贩子。

他们喜欢低价收购各种新药品,然后再高价卖出,一般来说,这是不允许的,因为新药品在非紧急情况下得先给药奴使用,确定没问题才能用在患者身上。

奈何这个村落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且黑心药贩子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又极其团结,根本不怕城主带兵来查。

村子名叫黑药,简单直白,也可见其嚣张,江莺歌听城主说过,要不是那黑心药贩子出了村子,还真不好抓人,除非让顾珺雯亲自出手。

竹溪在村外等着二人。

三人顺利会和。

但陆川已经进了黑药村,三人都未曾来过此地,不知里头的凶险以及规矩,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跟着陆川。

江莺歌想了想,用传音石联系了城主,询问黑药村里的规矩,城主疑惑问:“江医师莫不是要进黑药村?”

“不是,我就好奇问问。”

“黑药村一般不接待生人,都是村民推荐,而被推荐的人会拿到黑药村的腰牌,若是无腰牌硬闯的话,运气好只是被无视,运气不好就只有尸体被送出村。”

这般说来,若无腰牌,哪怕进村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受到重重阻力。

但黑药村要推荐的人,不是阴暗就是狠毒之辈,和他们是一道才有生意可做,江莺歌从来都是乐观开朗的人,这些黑暗的东西是与她绝缘的,更不会有黑药村的村民来推荐她。

三人商量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最快且最有效的结论,那就是抢腰牌。

黑药村人来人往,抢腰牌不难。

江莺歌和月青禾战力低下,乖乖躲起来,把打劫的重任交给了竹溪。

竹溪是金丹期的剑修,且又是顾珺雯的弟子,出剑又快又准,更何况还是偷袭,用鬼魅的身法绕到背后,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了。

江莺歌怕他们醒来通知黑药村的村民,便在他们的鼻翼下抹上一点药粉,能让他们多昏迷一个时辰。

随后三人换了普通人穿的外衣,收起宗门腰牌与饰品,挂上黑药村的腰牌,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村子。

村民穿着偏黑偏暗,神情麻木,房屋色调也是如此,门前有笸箩,不过因为天气的关系,笸箩四周架着炎石烘烤着药材。

这里到处都是药香,江莺歌原本灵敏的鼻子在这里似乎变得迟钝,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些药香都是哪些药材,也可能是味道太杂,像一团乱麻一股脑往鼻子里挤,需要点时间慢慢整理。

随处可见的摊位上摆放着丹药和药材售卖,江莺歌大致看了一眼,都是寻常丹药,想必那些黑心药贩子并不会在明面上售卖新品药。

第39章 打不过也得跑得过

“三位姑娘瞧着有点眼生啊?”有个男子拦住三人去路,目光来回打量着,虽说她们的穿着很朴素,却生得白净,气质绝佳,反而显得朴素的衣物有点不伦不类了。

不仅男子在打量她们,四周许多人也朝这边看过来,锐利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像在打量猎物,充满阴谋。

江莺歌略感不适地皱眉,以前她以为的坏人就像何峥嵘和陆川那样的阴险之辈,而黑药村里的人更直白,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懒得掩饰,所以一眼就分辨出三人怪异,想骗他有点难。

江莺歌淡淡说:“我们的确是第一次来,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男子狐疑道:“既是第一次来,那你们的引见人怎会丢下你们不管?”

“他说有事去找陆川,先让我们随意转转,具体是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

“哦,原来如此。”

那人听言便走了,锁在身上的视线也纷纷撤离,江莺歌松口气,看样子这里的人是认识陆川的,否则也不会凭自己一句话就打消他们的疑虑。

三人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也不敢明目张胆打听关于陆川的事,她们在村里转悠半天,陆川的影子没见着,倒是发现村里卖的草药和丹药都比药铺便宜些许。

月青禾一路转悠一路买,身上的灵石很快就花完了,但她一点也不心疼,还一直嚷嚷道:“早知道就多带点灵石了。”

若非时机不对,江莺歌也想多买些药材,现在也不知陆川去了哪里,也不知是否已经离开村子,她想了想,便让月青禾去守在村子门口,若是见到陆川就用传音石联系。

自己则与竹溪分头找陆川。

这个村子说大也不大,就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鱼龙混杂,她甚至还见到药铺掌柜在此收购药材。

江莺歌怕被掌柜认出来,便披上一件黑色大氅,戴上兜帽挡着自己的脸,可即便如此,她那一身如云一般的气质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反而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她不得不转身进入拐角。

前面有一个茅草屋,屋子外面有阑珊围着,笸箩随意摆放在四周,还有许多人坐在院中,他们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的人面色苍白,有的人额冒冷汗,还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急得满头大汗,正求着老者给孩子看病。

老者白发苍苍,目光慈祥,身上的冬衣破了几个口子,缝缝补补还能将就着穿,只不过老者腰间并无医师牌证。

无证行医,是黑医么?

这要是在村外,可没人敢找无证的医师瞧病,也就黑药村这种无人治理之地才敢如此。

江莺歌不想多管闲事,她只是瞥了一眼,不见陆川的身影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

女人那声哀求的话语却在她脑海里不断徘徊,她说:“医师,昨日\我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呕吐不止,我以为休息一会就好,谁知道今天吐得更严重了,饭也吃不下,求求医师救救我孩子吧!”

江莺歌叹息,终究是不放心,便停下脚步又回到草屋前,那老者已经开始给女人的孩子诊脉了,老者虽是无证行医,但医术尚可,不是坑蒙拐骗者,他非常严谨地询问孩子昨日吃了什么。

女人说:“腊肠。”

天澜城人都有一个习惯,便是年关之前蒸馒头,顺手会买些猪肉做腊肠,穷人家一般都做个几根或者十几根腊肠,靠着这些腊肠和馒头过年。

而腊肠若是没处理干净,人吃了便出现孩子那样的症状,呕吐不止,眼肌和咽肌瘫痪,老者连忙取针在孩子头部几处穴位下针,可能是上了年纪,老者的手有些抖,不过扎的穴位都没错。

江莺歌见孩子的神色不那么痛苦了,这才安心去找陆川。

不过说来也怪,她转了半天都不见陆川的人影,用传音石询问月青禾有没有看见陆川,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村子靠着天澜城,村后是河流,左右两边是茂密的林子,用土墙隔开,只有一条路口通向村子,月青禾一直守着这条路,村子门口又有阵法,是禁止修士飞行的,所以陆川一定还在村里。

村子就那么大,他会在哪里呢?

就在江莺歌愁眉思索之际,忽然察觉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有那么几个贼眉鼠眼的人一直跟着自己。

他们见江莺歌发现了,便也不藏着,明目张胆走过来。

江莺歌因为扩大了识海,能明显感觉这些人里有一个高修为的修士,便连忙跑起来,与他们保持距离。

可谁料一眨眼的工夫,一阵冷风拂过,就有一男子出现在眼前了,被他拦住去路,江莺歌不得不停下。

男子冷笑一声:“你跑什么?”

江莺歌看不出男子的修为,想来应是金丹期修士,也是这些人当中修为最高的,前路被拦,后路也被堵,她仍然不慌不忙道:“你们那么多人追我,我自然是要跑的。”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四周人群的注意,江莺歌以为男子会收敛,岂料他有恃无恐又道:“行,那我问你,引荐你入村的人是谁?”

这是被怀疑了么?

江莺歌镇定道:“他没说名字。”

男子又问:“那你叫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男子指了指她腰间的腰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腰牌上有人名,若你的名字与腰牌一致,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腰牌上没有刻着人名,应当是要打入灵力才能看见,江莺歌不知道抢来的腰牌是何人的,现在也无法当着男子的面查看腰牌。

怎么办,看男人的样子,若是自己不开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且不知为何,江莺歌总觉得男子的那双眼睛很瘆人,似乎是对她起了杀意。

“怎么,一个名字都说不出口,难道你还忘了自己的名字不成?”

“你们这般莫名其妙拦我路问名字,我自然要警惕些,不如你们先报上名号?”

江莺歌悄然打量四周,思考强行突围的可能性,除了眼前的男子,其他人的修为都在炼气期到筑基中期之间,虽然自己不擅长搏斗,不过好歹前世的修为到了金丹期,对付他们应当是不难的,所以她必须先制服男子才行。

但在金丹期面前偷袭,成功的几率很渺茫,四周的看客目光冷淡,显然也不会出手帮她的。

男子这时伸手,说:“废话真多,把你的腰牌交给我检查。”

江莺歌向后一退,很平静地摘下腰牌,在把腰牌丢给男子的瞬间,还撒出一把粉末,紧接着挥出一掌灵力,将粉末尽数炸开,原本清朗的四周眨眼变得朦朦胧胧,许多人纷纷倒下,有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修士还能勉强把双掌撑在路边的桌上,可没多久,还是软绵绵倒下了。

江莺歌挥了挥手,驱散四周的粉末,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群,却并未见到男子,心中顿时警铃作响,后脑感觉到一阵阴寒,她下意识侧身避开……

一把利剑堪堪从耳旁拂过。

几缕发丝掉落在白皑皑的地上,还不待她松口气,忽然送来一阵疾风,掀起地上的积雪,雪花化作一道道寒冰利刃,编制成一张大网,向江莺歌包裹而来。

她只来得及脱下大氅旋转挥动着,大氅是黄级灵器,具有一定防护作用,将其当作盾,挡下大部分的冰刃,但身上多多少少还是被割开大大小小的伤口,大氅也变得破破烂烂。

好好的一件粉衣被嫣红的血破坏了美,一点点往洁白的雪地上画出朵朵梅花,看起来好不凄美。

江莺歌神情淡然,她取出储物袋里的佩剑,男子见状,讽刺道:“呵,让你三招又何妨。”

这是赤\裸裸的轻蔑。

但江莺歌并不生气,自己与男子的差距她心里有数,这三招机会,她绝不浪费,举起剑时,她脑海里闪过金丹期修炼过的功法,却一一被否决,原因没别的,她灵力不够罢了。

不过作为医师,江莺歌太清楚攻哪个部位可以令男子灵气逆行,所以她毫不犹豫用出了《灵影步》这类型的玄级身法。

她向来奉行打不过也要跑得过,所以对于身法的修行一直不曾懈怠,可是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说,她的身法可能还不够快,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男子的目光越来越轻蔑,面对她攻来的剑势轻易就能避开,一剑又一剑,他默默数着一招、两招,就在第三招的时候,那缓慢的剑势突然变快,而她的身法更如鬼魅一般飘到了他身后。

这便是灵影步,如影如鬼魅,脚步轻到仿若不存在,前世江莺歌修炼这个功法的时候,是封了自己的穴位,在重力阵法下吃了很多苦才修炼至大成。

剑招是幌子,伤不到男子分毫。

江莺歌绕到男子背后,手上的银针对准穴位打去,却没想到被男子周身的灵气给震出内伤,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第40章 凝神炼识诀

“你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可筑基期就是筑基期,又怎能跨越阶级战胜金丹期的我?”

江莺歌被男子震乱了灵力而提不起劲,纯白的雪地上留下她刚吐出来的鲜血印记,此时的她宛若娇柔的花朵,而作为一朵花,对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男子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发颤,连银针都拿不稳,却还妄想提剑,便又嗤笑道:“也难你怪敢闯黑药村,竟这般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么,也的确如此。

否则又怎敢喜欢顾珺雯呢?

她笑了笑,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除了殊死一搏外别无他法了。

方才与男子短暂交手的过程中得知,男子的灵力属冰,擅长使用冰系术法,而五行是相生相克的,冰的本质是水,寻常来讲,土是克水的,却克不了冰,需反其道行之,以火克之。

江莺歌的灵力属木,木生火,她平时需要治病救人,而木系功法较为温和,所以主修木系,火系为辅。

能压制男子的功法,江莺歌目前只会一种,便是《火烧金山》这种大范围的术法,可四周都是木屋与无辜之人,用不得。

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男子那冰冷的剑气以至眼前,江莺歌只来得及提剑挡了一下,却没能挡住,被剑气震得倒飞,体内本就混乱的灵力好似冰刺一般地横冲直撞,疼得冷汗盈满额头。

一个后空翻,脚步堪堪站稳,男子的剑紧随而来,伴随着一阵冷意,仿佛手上握着的剑柄都如冰一般刺疼,几次挡剑后,最终被震脱出手,被男子一掌击中肩头,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一次,江莺歌没能站稳。

倒地的瞬间,男子的剑已经逼近咽喉,这般接近死亡的感觉,还是上一次被顾珺雯拍死的时候,但那时,她是甘愿赴死,而现在,江莺歌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想起与顾珺雯下棋的情景,自己被逼到退无可退,明明顾珺雯给她机会执棋子反杀,却因为自己的性子从未反抗过,好似那时所积攒的气性在这一刻爆发了。

目光闪过不属于她的锐利。

江莺歌迎着锋利的剑纵身向前,这般反常的举动令男子微愣,虽然只有片刻,却也足够让江莺歌偏过头,躲开了剑,但躲不开剑气,脖子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忍着痛,对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把银针对准他的丹田打去。男子理所当然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一时间得意,反而没能及时用灵力挡住这一击,他面容扭曲着,回手又一掌把江莺歌打趴在地上,而他自己也因丹田里的银针吐了口鲜血,半跪在地上。

他摸了摸腹部,银针已经顺着方才迸发出来的灵力流入丹田里,他试图运气逼出丹田里的银针,但每次都以“咳嗽”告终。

“你……找死。”

他虽运不了气,但金丹期的躯体也是很强悍的,同筑基期的修士硬打也不一定会输,便举着剑一步一步向躺在地上的那朵娇柔的花走过去。

江莺歌的意识有点模糊,看着男子走来的身影,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令她不禁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弱小无助,宛若儿时发生过的一件事,那件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天气如现在这般冷,她蜷缩在破屋里的一角,不知在何地,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趴在她面前,而外面纷飞的大雪天里埋着许多的尸体。

老者慈目善眉,说:“歌儿不怕,你爹娘很快就会来的,祖爷爷已经时日无多,方才传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记住,一定要……”

那老者是谁,又传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一段从来都不曾出现的记忆,那个时候她多大来着?

好像是两岁。

是了,祖爷爷便在她两岁之时坐化,所以那满身血淋淋的老者便是祖爷爷么?

她总算明白为何族人对祖爷爷的死闭口不谈了,因为祖爷爷为了救她,才会被那么多坏人打成重伤,不说,是想让小小的江莺歌能有快乐的童年,平安长大。

但他们不知道,祖爷爷把很重要的东西传给她,便注定她这一生太平不了。

男子踱到她面前,阴冷的目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他举起剑来,正要刺下的时候,忽而察觉到一股心悸的灵力迸发,他的身体出于本能往后退。

而后,死死盯着被火焰缠绕的江莺歌。那火焰温度极高,却不伤衣角,随着江莺歌站起身的动作,火焰跟着摇曳,宛若浴血重生的凤凰一般耀眼。

这是《火烧金山》的第二招术法,以自身为灯芯让火焰持续包裹着,而灯油便等同于灵力,只要灯油在,灯芯便不会灭。

这招术法连金丹期的修士都不敢轻易使用,男子想不通,为何她能用,且敢用出来?

难道不怕灵力不支而被反噬么?

男子额头冒出冷汗,他伸手擦了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筑基期逼到这般境地,作为金丹期修士的高傲,他是不能接受的,第一时间认为是她用了某种手段。

“我倒要看你能坚持多久。”

男子取出储物戒里的瓷瓶,将其打开后倒出一枚赤灵丹服下,他现在无法运气,但并不妨碍借用丹药的药力。

江莺歌抬手看了看包裹的火焰,体洽玄元,炼神合道,这便是祖爷爷传给她的功法。

《凝神炼识诀》

这是专修识海的神级功法,而江莺歌的识海本就比一般修士来得广阔,灵力也同样比一般修士浑厚,才能撑住火烧金山的第二招。

她见男子明明吐了一大口血却还是强行运气,调动周围的风雪环绕在他身侧,她也不甘示弱,抬手把落在地上的剑招来。

剑在近身的一刻,变得火红无比。

而男子的剑,似冰一般通透。

二人周身的气势一触就碰撞出猛烈的旋风与花火,把地上的白雪重新卷上天空,又洋洋洒洒飘落着,而男子周身的寒气被火焰隔绝,再难伤江莺歌分毫。

随后便是火与冰交战。

江莺歌把宗门所学的剑术尽数使出,奈何她这个学子偏科严重,即便她的识海很大,却也很难打赢金丹期的修士。

从一开始的平手,到现在的节节后退,无一不预示着江莺歌很快就撑不住了。

“就凭你还想赢我?”

“筑基期就是筑基期。”

男子憋着一口血,最后使出一招强劲的剑气卷成一股龙卷,四周的房屋也受到了波及,就连昏迷倒地的群众也一同被卷了进去,丝毫不顾忌他人死活。

虽说修士命陨很正常,但如此多的人被牵连,江莺歌难免会动恻隐之心,可男子拼着最后的灵力施展的术法很强劲,那些人不是那么好救的。

她在星辰峰的术法课上只学了点皮毛,依稀记得这般大型术法若想抵消,要么用同样大型的术法对冲,要么制服施术者。

前者,被卷入的修士活不了,所以江莺歌只能选后者。

她深吸一口气,淡然地面对着眼前连通天地的龙卷风,身上的衣裳也因此被风割开好几道口子,脖子上溢出来的鲜血一点一滴被吸上半空,像明艳的花瓣被人一片片摘下,随后撒向高空,美则美,却是一种惹人心疼的凄凉之美。

脑海里被传承下来的功法清晰地浮现,但江莺歌却不记得祖爷爷的样子,连父母的样子也渐渐忘了。

她叹息一声,按照凝神炼识诀的功法纳气,修士体内五脏六腑禀五行之所运,顺着五行相生之法,将灵力运转,而她本就敏锐的五感,好似也得到洗礼,竟然听清龙卷风里的动静,死气沉沉的木头,尚有呼吸的活人……

而她恢复灵力的速度也异于常人,方才和男子打斗所消耗的灵力,竟已经恢复七七八八,不必吃丹药了。

她试着运行灵影步,身体变得轻盈,而持续使用灵影步其实非常消耗灵力,但此刻却没什么感觉了。

因着村里有禁制,不能飞行,她便毅然决然跳进龙卷风里,顺着风转动的方向,寻着木头或者碎屑踩踏,随手捞起飘在半空里还活着的修士。

但她只有一双手,若来回飞入龙卷当中,每次只能救两人,只能将其丢出龙卷风之外,修士砸到了地上虽然不会死,但也不能保证不会断骨。

接连救了几人后,江莺歌发觉龙卷里多了好几道冰刺追在自己身后,她抬脚踹了一下\身旁的木头,木头与冰刺撞到了一起,摇摇晃晃,一起被卷远了。

虽然龙卷里的视线受阻,但并不妨碍江莺歌看清楚男子额头冒着冷汗,显然快要坚持不住了。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龙卷的威力没有想象中那般强,江莺歌本来想再拖延一会,男子就会因体内的银针而力竭,但没想到男子也跟着跳进龙卷里,乘着风很快就追上了江莺歌。

江莺歌接连踩着碎屑跳跃,远离了男子,男子便抓住身边飘过的修士,威胁:“再跑我就杀了他。”

江莺歌回头瞥了一眼,扬了扬结印的手,随着她的指尖拨动,男子顿时察觉后脑微凉,下意识丢下撸来的活人,转身抬剑格挡,将偷袭自己的剑给挡出去。

江莺歌指尖再次一动一挑,那柄剑便隐入龙卷里,男子看不见偷袭的剑,灵力也快撑不住,心里压力大到令他一直喘着气,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

难道他作为堂堂的金丹期修士,要败给筑基期的修士,说出去岂不是令人笑话?

男子目露阴狠,倒出了一把丹药。

江莺歌见状,只来得及道:“不可!”

男子不听,一把吞服。

那丹药是用来迅速恢复灵力的补灵丹,一般来说,修士吃那么多补灵丹最多就是筋脉胀痛,只要用丹田及时吸水,在将其打出体外,倒也无碍,问题是男子的丹田被银针封了,那么补灵丹的灵力便无法被丹田吸收,灵气排不出,男子只有爆体而亡这一个结局。

果然,男子在吞服丹药后,全身的筋脉暴突,没多久就发出一声惨叫,那肆意破坏的龙卷忽然消散,而被卷上高空的东西和人纷纷跌落,弄得满地狼藉。

“啊!”男子满地打滚。

他身上不仅筋脉胀鼓,沿着筋脉边缘的皮肤还长出许多小气泡,耳、鼻、眼溢血,扭曲的脸看起来是相当痛苦。

江莺歌连忙走过去:“你别动,我帮你把丹田里的银针取出来。”

男子的赤目布满杀意,不但不领情,反而在江莺歌靠近的瞬间从储物袋取出一张灵符:“老子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江莺歌面色一变。

符文的光芒是青色,为地级下品灵符,其威力不亚于金丹期修士全力一击。

男子根本不给她反应机会,灵符抛掷的瞬间,冰冷的气息如同雪崩一般迅速爆发,随后如同猛兽涌来,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把江莺歌瞬间吞没。

而男子自己也没好多少,同样被卷入这场雪崩之中,大有要与江莺歌同归于尽架势。

胸腔仿佛被强行灌入了冷风,每次呼吸都好似有冰渣子来回割着肺部,视线里是一片白茫茫,身体冷到没了知觉,就连体内的灵力也跟着凝滞。

这令她又想起了那间破败的小木屋,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衣着单薄的她同样被冻到没了知觉,但那时的她,很害怕眼前穿着黑衣的老者,所以不敢哭不敢闹,一直闭着眼睛。

那老者是冲着祖爷爷来的,并不担心她被冻死,反而还笑着说:“那老东西过来要是见到女娃娃死了,应当会很难过,很精彩,不过这也怨不得我,若他乖乖交出我要的东西,便没那么多事情。”

旁边的黑衣人附和一声。

接下来的记忆便开始模糊了,等她回过神来,祖爷爷已经杀光了黑衣人,老者也跑了,但祖爷爷也已经油尽灯枯,唯有双目神采奕奕。

也唯有那眼神,江莺歌一直记着,那是见她活下来而庆幸的目光,以至于自己是否能活着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命,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顾珺雯,更是为了祖爷爷。

江莺歌猛地睁开眼,咬着牙关,忍着身上刺痛,将火破针打入四肢穴位,而原本冻僵了的筋脉也渐渐有了温度,灵力开始流动的瞬间,她依照前世所学,把火烧金山第一招术法使得淋漓尽致。

灵力瞬间被抽空,形成大火席卷,扑面的热浪与四周的寒意来回交织,把地上的杂物尽数点燃,冷热交替下,两股灵力忽然炸开。

江莺歌刚取出顾珺雯送的那件紫裙罩在身上,就被爆发的力量冲倒,连身体的疼痛都还未感受到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