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毫不费力的甩掉了人,默恪自己则是看向了明崇帝。
“大晋皇帝陛下。”
“自本王入关以来,这一路上可是听多了啰嗦。”
说着,默恪拿手指点着那些为主持议和,数日陪伴他的那些大晋官员。
“他们一个个的,成日里只会在本王的耳边不停的咩咩”
“嗝。”
默恪打了个酒嗝,继续道:“话说的颇不爽利,却口口声声的道什么礼数。”
瞧着像是受了什么不公虐待一样的默恪十分不满。
他脸一沉,眉宇间就透着戾气。
“本王也不是什么不知礼数的人。”
“耐着性子忍了这许多日听他们说皇帝还要设宴,本王可是期待已久,想着便是白白等了这么久也没说什么。
“可这宴席”
“哈,就这般有酒无舞,这算礼数周全?”
说着这话的默恪,目光不由自主的从明崇帝的身上,滑到了他旁侧挨的十分近的潘玉莲身上。
他哈哈的笑道:“不过也是,让那些庸脂俗粉的在这扭来扭去有什么意思,不如”
嘭!
默恪之后的话虽然还未宣之于口。
但他这摆出来的姿态和未尽之语就像是往火药桶里丢下了点火星。
霎时激起满殿激愤。
这次便是呼延提吉都忍不住道:“默恪!”
再三被拦的默恪眼珠子发红的舔了舔唇瓣。
他神色阴鸷,满身凶气的在殿内环视了一圈,眼中满是残暴的狞笑道:“不如先来个人。”
“先与本王一同斗武取乐。”
默恪这话一出,席间揣着一腔子热血的郎君们,真真是恨不能立即就跳出来将他给大卸十八块。
但年长的诸侯公卿闻言心中却骤然一沉。
默恪这个夯人。
尽管他再怎么叫人不耻,但他狂横却是当真有狂横的本钱。
几年前他骁勇之名,众人就已如雷贯耳。
席间还有人亲眼目睹他披甲冲阵时的场景——纵马而驰,一往无前。
手中的**横过,便是惨叫连连。
血肉翻飞间其他人便宛若割麦直往两侧倒伏。
宛若杀神在世,无有一合之敌。
如今在草原,已经没人敢一对一的同默恪相斗了。
见没有哪个‘小鸡崽子’冲动的跳出来能让他活动一下筋骨,默恪越发不满。
他轻飘飘含着不屑嘲讽的目光来回挑衅。
“宴上斗武,这在我们草原部落里可是寻常事。”
“便是战利品也是这般挑拣的”
“你们,总不能是怕了吧?”
这他娘的谁还能忍?!
席间的郎君们红着眼恨不能冲到默恪面前,在他那张让人作呕的脸上狠狠给他一下,情绪激动的他们衣裳都被扯得变形,险些都快拉不住了。
“陛下!”
闹哄哄的殿中,角落里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微臣请旨。”
“求陛下应允臣与这位使臣以‘舞’助兴。”
还真有不怕死的敢站出来?
以一己之力压得满殿无人敢起身的默恪陡然戾气横生。
他暗道看来他这些日子还是太过温柔仁慈,对这些‘两脚羊’的震慑还不够啊。
恰逢此时,没等其他人看清说话的是谁,高居御座
上的明崇帝开口了。
“使臣远道而来,如今既有所请,本该应允,只是朕这武状元却也非常人所能及。”
“拳脚无眼,若有所伤,岂非憾事?”
“皇帝陛下多虑了!”
默恪浑然不在意,只当是皇帝的托辞。
羊群里还能养出狼不成?
最多不过就是条狗罢了。
待他打断这条不知死活,敢对着他汪汪狂吠细犬的脊骨,这满殿还不是由他予求予取?
脑中闪过满是凶残血腥念头的默恪,毫不犹豫的应了,他止不住满脸狞笑的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但见一身长八尺,丰姿英发,相貌雄伟,伟岸魁梧,腰大如箍,虎背熊腰的猛士行来。
吕禄山昨日就被明崇帝传去了含章殿。
表面看上去勇猛无畏的吕禄山,实际上还是个出了名的‘仁厚大善人’。
他还生怕吓着那些远道而来的‘小可爱们’。
因而今日一来,吕禄山就自己寻了负责宴饮的官员换了位置,悄摸的换去了角落。
被朱红的盘龙柱一挡,遮住大半的身形的吕禄山一点都不显眼。
这会儿听明崇帝允准了他才起身。
行来处,众人莫不为他推桌掀椅,硬生生空出一条路来。
走近身前,默恪不笑了,这笑容‘腾’的到了吕禄山的脸上。
吕禄山比默恪还高了半个头。
这会儿吕禄山微微昂着下巴,垂着眼却是笑看默恪。
看着默恪,吕禄山原本脸上“友善核平”的笑容就不自觉地露出狰狞,面目全非间都成了狞笑。
自打来这,吕禄山就惦记着自己那位没拜成的‘义母’惦记的眼珠子发红。
他是朝思暮想,夜里翻来覆去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却也只能委委屈屈的忍着,不敢造次。
可现在这都是他**的什么玩意儿,就敢当着他的面跳出来这么**的恶心人?
他还他***的朝着他的娘娘舔嘴唇!
舔你妈***的舔!!!
狗*养的。
他吕禄山一会儿不撕了这孙子的**。
他就是个**。
吕禄山这三个字***的从今往后就倒过来写!!!
整个人又高又壮,又横又戾,又凶又恶,简直比默恪还不像是个好人的吕禄山一登场。
顷刻间满殿鸦雀无声。
他这
旁的都不消多说,连明崇帝都有些克制不住激动情绪的‘绝世猛男’,体感绝对不一般。
若不是有严重的性格缺陷,吕禄山还用的着在‘SSR’的级别里混?
他不是什么秀气俊朗的英俊容貌。
身形如一,没有什么叫人前期瞧不上眼,后期‘刮目相看’的极端反差。
他就是高大、威猛、雄壮,浑身上下反派大BOSS的逼格满满。
一出场就压得人不敢造次。
甚至光是站在那——他就无敌了。
这般极端的视觉和气势冲击下,众人对着吕禄山都不自觉用上了敬称——
“这位将军有些面生,他是”
“陛下好似提到了,这位是今年的武状元?”
“武状元?!”
“我听过他的名头!”
“竟然是他,果真是他,竟是,竟是如此悍勇之士,我还以为,还以为那些都是谣言呢”
饱受流言却又‘籍籍无名’的武状元和早已凶名在外的草原猛士,这会儿双双持刀站在了殿中。
没错,被激起忌惮和凶性的默恪要求送刀。
很显然,他是没想让吕禄山这个心腹大患活着走出去,想在这直接解决了他
巧了,看上去吕禄山也正好是这么想的。
他们二人‘惺惺相惜’,含笑间更是一拍即合,随后就双双求刀——嘴上说着点到为止,其实满心都是你死我活,生死勿论
‘哗——’
那一刀擦着吕禄山的身侧就滑了过去。
‘刷——’
这一下险些正中默恪左胸
殿中刀光剑影,棋逢对手,两人势均力敌,状况焦灼,险象环生。
这场面看的殿内众人双拳紧握,瞪着眼直勾勾的看着场中,大气都不敢出。
呼延提吉的身子前倾,一贯平稳的脸色也失了从容,嘴里还用突厥语低喝着什么。
御阶上,潘玉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殿中持刀相击的两人。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吕禄山,却没想到是在眼前这般境地里。
见吕禄山险之又险的避开时却被刀锋划下了一片衣角,潘玉莲呼吸一顿。
怎这般焦灼?
就连吕禄山都打不过这人吗?
莫不是因为她煽动了原著的剧情,却自以为是,才,才落得眼前这般境地?
潘玉莲的拳头死死的攥着,指节泛白,掌心被掐出了血都浑然不觉。
忽的,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掰开了潘玉莲的手心。
潘玉莲下意识的望向这双手的主人,明崇帝没有看向潘玉莲。
他的目光还落在殿中,但开口轻轻说的话却落在她的耳中。
“朕见过他的真本事”
“擒虎拿豹不是朕戏言而已。”
“行若猛虎,心细如尘,如今却是求‘势’而已。”
明崇帝的话音刚落,卖了个破绽的吕禄山就顺势而上,将默恪手中的刀挑落,将他踹倒在地。
‘噌——’
吕禄山的刀划过默恪的头发,将刀横架在他的脖子上。
“卑鄙!”
仰面而躺的默恪双目赤红,愤愤的挣扎不已。
吕禄山不语,只使劲将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
刀锋刺破脖颈的刺痛,让默恪清醒了许多,也不敢再剧烈挣扎了。
这个人是真想杀了他!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满心惊愤的默恪嗅着血腥气,拼命按捺住了自己的举动,不给吕禄山机会,
但他却还是忍不住死死的瞪着吕禄山,恨恨的道:“你,你胜之不武,你趁我不备,使了阴招,你再与本王”
“呸!”
默恪的话还没说完,吕禄山一大口唾沫直接稳准狠的砸在了默恪的脸上。
光吐唾沫还不够,吕禄山抬脚直接踩在了默恪的脸上,然后踩着他的那张嘴死命的使劲来回碾着。
“狗孙儿。”
踩着人的吕禄山垂着眼笑着对默恪‘嘬嘬’了两声。
“爷爷心善,给你讲讲道理。”
“你胜你横,你败你就当好狗。”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得记着。”
见默恪目中充血,满是吃人的瞪着他,吕禄山兀自一笑。
他提起刀,眼神轻蔑,姿态轻慢的横着刀身‘啪啪’的拍着默恪的脸。
“狗孙儿,你能听得懂人话不?”
刚刚为着吕禄山赢了的喝彩声,这会儿都收了音。
怎么说呢原以为是势均力敌的两个‘英雄’之间的龙争虎斗。
但吕禄山这般混不吝的嘴脸和姿态瞧着,瞧着反倒更不像是个好人啊。
在这世道,大家都很讲姿态,谁像吕禄山这般
太过了,简直就是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呼延提吉脸色十分难看。
他猛地起身,用着突厥语连连说了一通。
大意就是斥责吕禄山毫无将军风范,更是毫无义勇之心,他的举动对于草原的勇士而言是一种侮辱
吕禄山手里的刀又塞回了默恪的脖颈处。
他脚底下使劲来回碾,一溜的血顺着默恪的嘴角滑落。
扭过头,吕禄山则是满不在乎的对着呼延提吉翻了个白眼。
他懒洋洋的伸手掏了掏耳朵。
弹了弹耳屎。
歪歪头,表示自己听不懂那一通叽里咕噜的鸟语是个什么玩意儿。
还是浑余儿伸手拉住了‘红温’的呼延提吉。
连默恪都打不过这蛮不讲
理的凶人,横卧当场,惨遭侮辱。
若是其他人冲上去,那不是白送?
呼延提吉深吸了一口气。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对着御座上的明崇帝的微微低头,:“陛下,这场武斗是我们输了。”
明崇帝看向了吕禄山。
“吕爱卿,不过是以武助兴而已,既然都认输了,你抬手放一放他吧。”
“是。”
吕禄山立即收敛了姿态。
他抬脚直接迈步从默恪的头上跨了过去。
待上前两步后,吕禄山双膝跪地对着明崇帝行了大礼,:“万幸臣没有辜负陛下信任,臣”
“将军小心——!”
“卑鄙!”
“无耻!”
“小心——!”
却是背对着吕禄山的默恪,毫不犹豫的起身抓起地上的横刀扑向吕禄山。
因着被踩烂还溢血的嘴脸,默恪的面色狰狞,宛若恶鬼。
他歇斯底里的疯狂咆哮着:“本王还没有认输!本王还没输!!!”喊着话就气势汹汹的冲着吕禄山当头劈了过去——
“铛!!!”
同样的横刀咻咻而过,势大力沉。
这一下就直接劈断了默恪手中横刀,之后的刀锋去势不减,‘噌’的一下就斩断了默恪握着刀的那条胳膊。
“呲——”
鲜血喷涌而出。
结结实实叫这血溅了满身的吕禄山却依旧满脸愤怒惊色。
他怒吼道:“你这卑鄙小人!!!”
同样喊着话的吕禄山一把就抓起了默恪,将他直接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次的偷袭和反杀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本以为吕禄山会成为刀下亡魂的众人堪堪反应过来,就惊见默恪整个人都被吕禄山给横着举了起来。
还想着为着背后杀人的默恪一会儿该怎么扯皮的使臣,看着吕禄山之后的举动却是满眼惊怒,豁然起身。
“住手——!”
“将军且慢——!”
充耳不闻的吕禄山将手里的默恪用力砸下,狠狠提膝而上——
“咔嚓!”
默恪折成了反方向的“折叠”人。
被激起凶气的吕禄山双目赤红。
他两手用力,就要扯开手中‘断脊之犬’时,却听见案桌被撞翻的声音。
哆哆嗦嗦撞翻桌的闫嵩吓得头都不敢抬。
吕禄山顿了顿,直接将手里的烂泥扔在了面前的地上。
几近腰斩的默恪没有立即断气。
他满身是血,睁圆了眼愣愣的看着吕禄山。
一招,只用一招就劈断了横刀。
这人,甚至毫不费力的就举起了他,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生生撕裂
那之前,之前那些你来我往的刀刀相错,险之又险的取胜算什么呢?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眼前的这一幕。
徒手举高,断其脊骨这可比什么刀劈斧砍都来的更富有冲击力。
浴血而立的吕禄山宛若杀神在世。
一片寂静里,浑余儿惊怒不已的哆嗦着看向吕禄山,:“你杀了默恪,你,你竟敢”
“好!!!”
“将军勇无其二!”
“壮哉!”
靖国公府的二公子直接拉不住了。
他胸中热血激荡,甚至满面赤红,激动的眼中含泪,当场起身连连击节而赞。
他不是独一个,殿内的儿郎陆陆续续的起身,:“快哉!”
对着惊怒的使臣,对着议和的群臣,对着殿中的吕禄山——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满殿高喝声齐齐的响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
“有心杀贼,贼子就戮!”
“将军之勇,当浮一大白!!!”
一杯杯的水酒被倒在了杯中,而吕禄山则是看向了御座上的明崇帝。
整个殿内霎时一静。
明崇帝环视了一圈殿内,最后看向了殿中的吕禄山。
吕禄山慢慢的跪了下来。
刚刚满殿疯魔般的气氛逼得那些使臣都不敢再言语,这会儿他们哭天喊地的扑过去收敛着默恪的尸身。
“我等不远万里亲自赶赴此地,就是为了议和而来。”
浑余儿抱着默恪的尸体哭的双目发红,他声泪俱下的连连斥责,:“我们殿下贵为汗王之孙,身份尊贵,不惜颠簸,亲赴京中,满是诚意,如今,如今却横遭羞辱,被小人害死”
“胡说!明明他才是卑鄙小人!”
“就是,是他偷袭的吕将军。”
“”
低低骂着混账的几个公侯压着插嘴的儿子跪了下来。
打仗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行了的事吗?
那是要死人的!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议和乃大事,偏偏使臣死在这,还是前汗王之孙还要瞎掺和,昏了头?
见吕禄山跪着,殿中刚刚还满心激奋的儿郎们也被陆陆续续的压着跪了下来。
眼看此,那些‘议和派’的人也跳了出来。
他们痛心疾首的指责着吕禄山——
斥他嘴脸可恶,宛若地痞流氓。
莽撞无德,更是毫无怜悯之心。
杀气太重,煞气满身更是心怀不轨,蓄意坏了议和的大事。
明崇帝目睹了满殿的‘十八样’嘴脸。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跳着脚,斥责数落吕禄山条条大罪的人。
这殿内,有人仰天而叹,有人悲愤不已,有人窃喜,有人不满
明崇帝伸手取过了酒壶。
他挥挥手挥退了下意识要斟酒的魏顺忠,亲自倒了一杯酒,随后他起身,举着酒杯一步步的下了御阶。
明崇帝站在吕禄山的面前。
他用另一只手扶起吕禄山,将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
明崇帝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将军之勇,当浮一大白。”
“哗!”
殿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眼看明崇帝亲手执酒下阶吕禄山浑身发颤,双手颤抖的接过了酒杯。
“嘭!”
激动难抑的吕禄山再次单膝跪地。
他仰头看着明崇帝,虎目含泪,整个人满是激动,开口时微微含着哽咽泣音却依旧掷地有声。
“臣,愿为陛下先驱。”
“龙纛所向,万死不辞。”
说完,吕禄山就仰脖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呼延提吉站起身。
他散着发,盯着明崇帝,:“大晋皇帝陛下,这是要宣战不成?”
“宣战?”
明崇帝再度扶起了吕禄山。
他笑着拂袖指了指千羽殿两侧,:“正使,不妨问问他们。”
“战!!!”
宁远侯的小儿子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激动的将手里握着的酒杯都给摔了。
“啪——”
一个个饮尽杯中酒水的儿郎接连摔了手里的酒杯。
“战!”
“战!”
“战!”
声声直冲云霄,惊起殿外飞鸟无数。
御阶上的潘玉莲也站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殿外——
此刻天空中金色的辉光劈开了浮云,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人间。
今日,是个好天气
第87章 学继‘金屋藏娇’后,喜提‘魅魔宠妃……
此番草原十八部的使臣诚意满满,不远万里,一路颠簸,千辛万苦远赴京中这般辛劳着实让大晋朝的臣民‘心疼’不已。
逝者已矣。
朝中上下秉持着‘仁厚慈善’的处事风格(死了的不管),活着的这些使臣确实是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再重新辛苦一趟回去了。
因而只能先送往京中的‘天字一号房雅间’,好吃好喝的款待。
另外大晋朝不光是热情好客,还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瞧瞧,虽然使臣们暂时是回不去了,但我们不是也可以不远万里的奔赴草原‘回礼’么。
而且超给面子的,是以多十倍、百倍、千倍的人去同样诚意满满。
这不,为着这份诚意满满的‘回礼’,朝中上下所有的朝臣几近不眠不休,连同含章殿内也是近乎夜夜明烛到天明。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含章殿内那点摆在明面上的‘小秘密’,就成为‘谜语人’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是的,到目前为止,御桌旁的那个屏风后面到底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当然,也不乏有胆子大的当面问一问明崇帝的,但明崇帝不说,谁还能逼着他开口不是?
今日又是一个深夜。
待御前又换了次灯盏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朝臣们才吹着夜风慢慢的往宫门口去。
殿内,明崇帝看着扒拉着书页的潘玉莲。
灯火葳蕤,映的潘玉莲眉眼实在朦胧的动人。
这会儿她只简单的半挽着发,鸦青的长发披在后肩,椅子宽大,衬得她反倒越发显得娇小温软。
看了几眼,明崇帝直接起身走到了潘玉莲的身侧。
潘玉莲微微仰起头,疑惑的眨巴了两下有些干涩的眼睛。
明崇帝没说话,只是微微倾身向前张开了手。
啊,这下潘玉莲懂了。
她忍不住笑着起身扑了过去。
明崇帝用手托着潘玉莲,就这么抱在自己的怀里,脸埋在她的身上使劲吸了吸,喉咙里甚至还轻轻呼噜出点惬意的声音。
随后他抬起了脸,就这么抱着人,慢慢的在殿内转悠了起来。
潘玉莲的两只手环着明崇帝的脖子,自己微微仰头笑着。
这数日间在群臣眼里越发冷肃,疑似已经退化了笑容功能的明崇帝这会儿脸上也染着笑意,眼里像藏着细碎的星光。
潘玉莲看着看着,就凑过去亲了亲明崇帝的眼睛。
明崇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了。
他也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
抱着潘玉莲重新坐回去的时候,明崇帝暂时没有去翻桌上的奏折,而是看着潘玉莲,噙着笑温声问她,:“不喜欢陈公?”
现如今对着明崇帝,除过‘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事外,其他的,潘玉莲一概不会遮掩。
明崇帝嘴里提起的陈公,就是陈阁老。
这个老头,就是‘主和派’里最大的靠山和抗鼎的人物。
放在电视剧里,就会是那种让人牙痒痒的存在。
见潘玉莲点头,明崇帝也点了点头。
他称赞道:“嗯,我们玉莲也是颇有勇义之风的‘侠客’。”
这句话给潘玉莲干的眯着眼龇了龇牙。
明崇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正经说起了话,:“朕知道因着议和的事,你瞧着他觉得不爽利。”
“朕其实也是。”
“毕竟当初,他连朕也拦过。”
“只是任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已大病矣”
“前车之鉴。”
“因而即便不为平衡,也总得能有个不同声音的人站出来,将两条路‘对齐’厘清利弊。”
明崇帝慢慢摸着潘玉莲的头,同她一点点的碎开道理往里去。
“都说天下为公,但朝中诸公都是人。”
“是人,他的‘公心’和‘私心’避不开的。”
“所以喜欢不喜欢他不要紧。”
“得看看他做了什么事。”
“做这件事上是为‘公心’还是为了‘私心’,亦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世上,为‘公’偏偏能做出百害而无一利的大恶事,为‘私’偏偏也能做出百利而少害的好事也常有。”
“所以很多时候,特别是理不清楚的时候,就得要衡量,看这个人用在这里,到底值不值当。”
果然,人和人打交道,就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
看潘玉莲蹙着眉在那思索,明崇帝不紧不慢的又给她补了点这次使臣的细节。
“如今草原上的新汗王继位。”
“新王继位,旧王的烙印就得剥除。”
“默恪为人狂傲,桀骜难驯,骁勇异常,这次他其实也有意汗王之位碍着他的身份,新的吉利可汗不好动他。”
“若是往后再让他取得什么战功,只怕就压不住了。”
一旦王位不稳的时候,不管什么手段,除去不稳定的因素就会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此番他出使入晋。”
“若是朝中上下一心求和,任由他肆意妄为这份跪着求来的盟约,只怕连冬日送到炭盆里的时候都挨不到。”
“若是他死在这”明崇帝稍微有些可惜的轻轻叹了口气,:“他还在使馆的时候,草原部落的骑兵就聚齐了起来。”
因而大晋朝准备的偷袭都没能成功。
潘玉莲摸了摸明崇帝,安慰他,:“再难管教,默恪骁勇善战却也是真的。”
“如今他们少一员悍将,陛下麾下多一员猛将。”
“一增一减。”
“嗯,优势在我。”
明崇帝哈哈笑着抱紧了潘玉莲。
“是,我们玉莲的说极是,这么一想,当真让人愉悦多了。”
心情愉悦多了的明崇帝又开始了他的政务要事。
行动力强的人就没有将事情延后的习惯。
毕竟朝政这种事要是拖,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而明崇帝偶尔看到一些基础的东西,联系潘玉莲这几日的学习进度,就会讲给她听。
比如单单是一件粮草调动的事,就涉及全国各地方的余粮统计,赋税、各个县郡的收成,以及当地是否有天灾,同各地方报上来的灾祸信息是否相吻合
这些可以不用全知全明的抠明白所有细节,但皇帝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
不然,那就别怪底下的人弄虚作假,贪墨欺上了。
还有人员调用,这同样也是重中之重。
经过朝臣们商议出来的人选,最后还得由皇帝再斟酌一二。
明崇帝已经习惯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
他甚至精神充沛到早上还能在御马场内骑马跑几圈,或是点了那些公卿府里的儿郎们进宫一道练练骑射。
但潘玉莲陪了这好些日子,她真的实在是‘肝不动’了。
对不起,这么好的条件她给大家真的丢脸了。
原本遇着朝会的时候,不管大小,潘玉莲就会去后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但现在就连小朝会的时候,潘玉莲都会被明崇帝直接给带去含章殿。
随后潘玉莲就惊奇的发现,小朝会的含金量远大于大朝会。
明明人少,但它确实更有分量。
而这个时候,底下的朝臣们常常争的颇为凶狠。
他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好不热闹,着实是吸引注意力。
听得潘玉莲不由自主的全神贯注,跟着一起就开始了。
更痛苦的是,潘玉莲一会儿听着这个大臣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那个公卿说的也没错。
属实是‘墙头草’两面倒。
自己的脑子里都能纠结的打起来。
明崇帝偶尔还会问一问潘玉莲,问她在一些相较简单事上的‘听后感’。
不要求潘玉莲能贡献一个什么‘锦囊妙计’,但她得有自己坚持的观点。
就这还没完,潘玉莲的底子‘薄’,所以她需要的补充的东西也更多。
平日里说话的时候还好,没人会拽着一大堆的“子曰”。
但看书的时候不行啊。
这还不是那种趣味性的话本。
正儿八经的书册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即便底下有明崇帝的批注,她都看的很慢。
甚至,就连潘玉莲的字现在都重新练了起来。
这几日她开始写的,就是明崇帝教给她的隶书
“此番随军出征的人中,就有宁远侯府与
常州理事”
明崇帝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他偏头看着枕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潘玉莲。
他就这么看了很久。
直到烛火晃动了一下,明崇帝回过神,他上前轻轻的抱起潘玉莲去了偏殿。
潘玉莲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嘴里还下意识的嘟囔道:“陪着陛下。”
明崇帝“嗯”了一声。
“你一直陪着朕呢,现在我们该休息了。”
潘玉莲一歪头,结结实实的睡了过去。
明崇帝唤了魏公公进来,吩咐打了热水,随后沾湿帕子,一点点的亲手擦干净潘玉莲左边脸上沾着的墨痕。
握着潘玉莲的手,坐在榻上的明崇帝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俯身,又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明崇帝伸手放下床帘,吩咐听梅好好守着,随后自己又往正殿去了
翌日清晨
潘玉莲是在有着熟悉香气的怀抱中醒来的。
重重的帘幕遮着,潘玉莲也分不清时辰,但她不急着起身。
反正明崇帝昨晚上的时候说过——今日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突然有人请见,其他的都不要紧。
潘玉莲握着明崇帝的手,下意识的同他十指相扣,而她则是看着帘帐上的祥龙纹想着自己的事情。
现在潘玉莲不用偷偷摸摸的关注潘府打听消息了,她甚至光明正大的就能让汪公公派人去盯住潘府。
潘玉莲怀有身孕的时候,说潘府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都不是一句夸张的虚言。
对着潘府求亲的事,那更是重中之重。
潘府三朵姐妹花的婚事炙手可热。
还有潘玉莲那个已经出嫁的大姐。
她哪怕自己现在还怀着身孕,都忍着一路的颠簸,带着一双女儿亲自赶到京中道喜。
潘玉莲那位远在杭州读书的大哥也赶了回来,带着林外祖府上的厚礼。
林家之前被弹劾的事潘玉莲也从明崇帝那知道了后续的事情,林贞单老实的交出了账本连带着大半的身家。
潘玉莲静静的躺着,想的多了,不知不觉间有些入神。
“想什么呢?”
“想一位伟人。”
原本还微微闭着眼,轻声含笑的明崇帝霎时就睁开了眼。
他惊讶看着能说话的潘玉莲。
但潘玉莲显然还没什么意识到自己能说话的事。
明崇帝生怕惊着人出了什么岔子,他使劲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强自镇定的用问话引着潘玉莲多说了几句话。
“何以见得?”
“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听着潘玉莲说起的“天下大同”,明崇帝都有些感慨,:“若真能如圣人之言能做到此事的,只怕确实成圣了。”
侧头看着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伸手揉了揉她,笑道:“怎么,我们玉莲莫不是见过?”
见过吗?
见过。
却也是千百年里,就只出了那么一个会坚定的喊着人民万岁的人。
看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笑了起来,:“真见过啊。”
“嗯。”
“哦,在哪?”
“在梦里。”
明崇帝笑着抱住了潘玉莲,:“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我们玉莲也是用心了。”
潘玉莲抱紧了明崇帝,汲取着他身上活生生的触感。
要做到那一步,需要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意识形态变革。
是席卷天下,打破一切,从内到外,从外到内,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彻彻底底而且绝对不妥协的改革
她,她做不到。
明崇帝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背,:“入宫的时候,你就一直惴惴不安的。”
“现在倒是不怕了,却不像以前开心了”
明崇帝想了想,轻声问她:“可是累了?”
说到这,明崇帝自己都难得有些过意不去,身边难得的能有个人陪着
他出于自己的私心,压根就不愿放潘玉莲离开。
“朕让他们给你把屏风再做的大一点,换个舒服些的躺椅?”
看潘玉莲不说话,明崇帝默了默,随后亲了亲她的发侧。
“玉莲,再给朕一点时间。”
为这次的战事。
为了尽可能的增加一点点的‘人和’胜算。
明崇帝自己都忍住了使臣入京后的羞辱和愤怒他轻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抱着潘玉莲,:“现在我们经不起一点风险。”
“最早,最早也得等到此次大军班师回朝才能让你显露人前。”
裹挟大胜的大势,才能最大程度的削减反对的激烈。
一听这话,还在多愁善感的潘玉莲霎时就支棱了起来。
她说明崇帝感性的时候,明崇帝偏偏就能很冷静的克制。
别说,这份理智虽然很让人百感交集的捏巴吧,但他这个人就很令人放心。
类似于一种天塌下来,他都会站在最前面顶着的那种。
偏偏潘玉莲为着这份冷静觉得分外安心的时候。
明崇帝出其不意间就想给她来个大的——
学门手艺还得学个三五年的才能出师呢。
现在就把空荡荡的她推在人前?
她还能不能好了?
“陛下。”
这会儿潘玉莲坐在明崇帝的身上。
她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神情严肃又认真的道:“此事不急,且要仔细斟酌,容后再议。”
“嗯。”
看着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也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好,此事容后再议。”
潘玉莲松了口气。
而明崇帝伸手慢慢摸着说话自如流畅的潘玉莲。
他仰面看着她的时候,很是正经的温柔轻声问道:“今日你可有什么安排?”
什么安排?
潘玉莲很是认真的仔细想了想——没事。
没事最开心了。
随后她就欢快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啊”明崇帝也慢慢的笑了起来。
“嗯,恰好朕也没有。”
潘玉莲:???!!!
翌日清晨,坤宁宫。
这会儿时辰尚早,暂时还没有妃嫔到坤宁宫来打扰。
寝宫内,薄皇后正被服侍着净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个外面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皇后娘娘。”
薄皇后放下了手里的锦帕。
她略有些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冬英,:“本宫怎么听着这声音这么的”耳熟?
“皇后娘娘!”
手握进坤宁宫都不用通报特权的潘玉莲,脚步不停的一头扎进了内寝宫。
这一大早的就看见漂漂亮亮,神情雀跃欢快的潘玉莲,薄皇后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她一面笑,一面还朝冬英道:“你瞧瞧,你瞧瞧这皮猴子,人都还没来出现在跟前呢,这声音就已经先”
等等,声音?!
反应过来的薄皇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睁圆眼,愣愣的看着潘玉莲,:“你,你能”
“皇后娘娘。”
潘玉莲冲过去抱住了薄皇后,:“是,娘娘,嫔妾能说话了。”
“现在嫔妾都好了。”
忍不住含着愧疚的潘玉莲埋在薄皇后的怀里蹭了蹭,声音都有点哑,:“这些日子,嫔妾实在让娘娘费心了。”
“好,好,好”
薄皇后连连的点头。
她微微颤着手摸着潘玉莲的头,轻叹着眼里也有点湿润。
“苦了我们玉莲这些日子,如今终于好了。”
“娘娘。”
“嗯。”
潘玉莲伸手擦了擦薄皇后的眼泪,笑道:“嫔妾如今好了,娘娘的小厨房里该给嫔妾做些好吃的,以示庆贺。”
薄皇后笑着点点头,;“好,好,应该的。”
今日到坤宁宫请安的嫔妃们难得收获了一个心情愉悦到喜形于色的薄皇后。
原本大家伙儿心里还觉着奇怪呢。
再一听那位‘哑巴’宠妃忽然能张口说话了,她们瞬间就回过味来了。
啊,原是这‘魅魔’发力了。
是的,对于潘玉莲,后宫的妃嫔们对她又又又给新添了一个标签。
毕竟‘金屋’的事,诸位妃嫔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不忿,但也能理解,就潘玉莲生的那般模样,皇帝起了心念也不足为奇。
但皇后娘娘呢?
平日里的薄皇后真的是称得上是
宽厚仁慈,小事也不会同她们这些嫔妃计较。
潘玉莲‘小产’的那段时日众人是真真正正见识了什么是‘铁血’皇后的手腕。
之后潘玉莲不能说话的事,薄皇后比谁都上心。
她还亲自下令,严厉的处置了敢在背后为这事嚼舌根的宫人和几个幸灾乐祸的宫妃。
见薄皇后如今高兴,‘魅魔宠妃’自己也高兴,众人也少不得捧着说了几句好话。
今日份的请安,就在轻松愉悦的‘夸夸乐’氛围中结束了。
待所有的宫妃都退出去了,‘扎根’坤宁宫的潘玉莲屁股都不带挪的。
到用过午膳,薄皇后看着伏在她膝上打盹的潘玉莲,伸手摸着她的头轻轻的道:“如今你身上既然都好了就去一次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潘玉莲一下睁开了眼。
薄皇后一下一下的拍着潘玉莲的背,温声慢慢的给她说道:“太后娘娘之前一直很惦记你和”
“这次她老人家也是真的伤了心神。”
“精神也大不如前了。”
“你之前不能说话,过去只怕会徒增感伤。”
“明日正好那些宗亲王孙的入宫请安,人多一些,你过去也能不那么”让人觉得难过。
潘玉莲默了片刻,随后点点头。
“嫔妾都听娘娘的。”
薄皇后也点点头,:“为情该去为其他的也更该去。”
“闻家虽然声名不显,但闻老太公的学生却遍及朝堂。”
潘玉莲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陛下的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含章殿的屏风,是给谁的做的?”
“娘娘,嫔妾”
说真的,现在的潘玉莲有些迷茫。
她真的觉得自己站在哪里都不合适。
那份权力根本没有让她变得开心,而是变的无措,甚至有种如鲠在喉,逃避厌恶的愧疚。
薄皇后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玉莲,其实本宫之前在家中的时候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最喜欢拨算盘。”
“那会儿我就喜欢看着家里的账本。”
“三哥没入仕前,还养着一支商队,但所有人都能碰这些外事,唯独我不能,或者说府上所有的女子,都不能。”
潘玉莲看着薄皇后。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后宫的事已经占据了本宫的所有精力。”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不能贪多。”
而且这世上,都不会再多一个潘玉莲了,不会多一个明崇帝身边的潘玉莲。
“陛下的心意本宫做不到这一点。”
薄皇后或许曾今有机会接触明崇帝的那一点。
但一直都有的选的薄皇后当时二话没有,转身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了。
真真是逃之夭夭,避之不及。
薄皇后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伸手抚平着她蹙着的眉心,:“太阳每日东升西落,万事万物都井然有序。”
“你什么都不做,躺着能高兴一天。”
“这一天都是值得的。”
“你什么都想不做,那就什么都不做。”
“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顺遂都不容易,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人。”
“但若是愿意做一点点,不管多少,就是会多一点点。”
“这一点点也是值得骄傲的。”
潘玉莲抱住了薄皇后,:“娘娘。”
薄皇后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娘娘母仪天下,仁厚寛善,恩泽众生,芳华绝代,凤仪万千。”
骤然被甜言蜜语塞了一嘴的薄皇后都微微愣了愣,随即摇摇头笑了起来。
她失笑着拍了拍潘玉莲的屁股。
“你呀”
小马屁精,果然没有叫错的名号
第88章 城看吧,逼着戏精想办法那不是搞事么……
这几日的天气不错,即便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冷。
清早,潘玉莲一踏进慈宁宫,顿感暖呼呼的热气扑面。
原是殿内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祥康安泰,长乐未央。”
“起来吧。”
“谢娘娘。”
走完流程的潘玉莲起身后就看向了太后。
即便之前已经有薄皇后的话打底,但潘玉莲瞧清人后还是不免有些心惊。
想想从前的闻太后精神头多旺盛啊。
即便已然是做了太后,也上了年纪,但她精心养着的皮肤依旧白皙,很是紧致又富有光泽,鬓发仍旧浓密,但现在
满头华发,容貌衰老,连那双锐利的眼睛如今都略显浑浊。
两两相望。
闻太后看着潘玉莲,眼神也有些恍惚。
不过隔了数月,眼前的人却像是已经隔了蹚过生死的一辈子似的。
可回头再看,却好像一切就在昨日。
潘玉莲还是那个潘玉莲,她的容貌却丝毫未变不,是更甚从前了。
不过两年的时光,但闻太后和潘玉莲之间夹杂了太多。
一开始闻太后的挑剔不喜,潘玉莲的虚张声势,再到欣喜若狂,满心亢奋,贬低厌恶,伤心欲绝
如今却是相顾无言的唏嘘。
“坐咳咳咳。”
听闻太后咳嗽,没等退在几步之外的郑嬷嬷反应过来,潘玉莲就已经上前了。
她端起了桌上的茶盏,用手背在杯盏上试了试温度,随后就服侍着闻太后喝了几口。
放下茶盏后,潘玉莲一下下的顺着闻太后的心口,:“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冬日里烧起了地龙最易惹人咳嗽,娘娘殿中的青瓷花鉴里放些水会好些。”
缓过劲儿的闻太后看着潘玉莲。
此刻她的神色都有些让人说不上来,似恼恨又像是宽慰,却又还有点拧巴。
闻太后颤了颤唇,:“你”
见闻太后有话想说,潘玉莲选择站在一旁神色诚恳的洗耳恭听。
要来慈宁宫的时候,潘玉莲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之前的事,老太太回过味来,只怕心里压着邪火呢——虽然潘玉莲可以一推四五六,推得干净,毕竟她也从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一句明崇帝不行之类的话。
但还是那句话,别把旁人都当个大傻子。
只不过那段时日实在艰难,那会儿闻太后有个什么念头对潘玉莲来说都有可能是灾上加灾,变成灭顶之灾。
潘玉莲没忍住走了捷径求缓冲的时间。
敢做就要认。
这后果她就得自己承担。
不过因着求得缓气的潘玉莲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她不仅踩着连环套一套一套的爬了起来,还紧锣密鼓的安排了场‘怀孕’,才愣是压住了闻太后的怒火。
现在‘假金身’虽然没了,但潘玉莲已经在这宫里扎住了根。
不管闻太后现在有个什么说法,她都扛得住。
潘玉莲很是耐心的等着闻太后之后的话。
可闻太后说了个‘你’后只是看着她,目光实在复杂。
“太后娘娘。”
燕秋嬷嬷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两两相顾的复杂沉默。
“齐老王妃还有其他几位世子妃都带着王孙进宫了,如今正候在殿外求见。”
闻太后吐了口气,点点头,:“宣。”
而潘玉莲趁着这个间隙也很是丝滑的退在了一边。
“太后娘娘。”
外头的一行人刚进殿,潘玉莲还没怎么看清人的时候,就先听见了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潘玉莲定晴一看,却见喊着人的是一行人里打头站在最前面的老王妃。
她穿着身紫棕色的蝠纹百瑞吉服,戴着成套的八宝登福的头面,身形不显佝
偻却很有些干瘦,头发花白梳的很齐整,叫那攒珠冠裹着倒也不怎么显眼,只眉心的那道竖起的皱纹深的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待看见闻太后,老王妃一抬胳膊就挣开了儿媳的搀扶,冲着闻太后去了,:“姐姐。”
老王妃上前握着闻太后的手。
她上下的看着人,看的眼圈都红了,更是噙了些泪,:“姐姐你,你病了这几日她们都瞒着我,不叫我知道,你如今,如今却瘦了这么多。”
“都过去了。”闻太后拍了拍老王妃的手,:“淑慧,不妨事。”
“不过是上了年纪罢了。”
“她们也是怕你担心,如今都过去了。”
因着老王妃的情绪激动,殿内乱哄哄的了好一阵。
直到这位老王妃坐在了太后娘娘的另一侧,场面才算恢复了平静。
“见过齐王妃。”
出于礼貌,潘玉莲最先起身。
她含笑开口同这位看起来和太后娘娘关系颇为密切的老王妃打招呼。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齐老王妃却并没有应声,而是端着茶盏上下打量了她一通。
闻太后在一旁道:“这是庄妃。”
“入宫时日不长,也不大出来走动,淑慧你之前没见过。”
齐老王妃面上立即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这就是那位庄妃娘娘啊。”
老王妃扭过头再次上下打量着潘玉莲。
她先是摇摇头,又满是感慨的道:“刚刚一进来看见这位娘娘。”
“原还以为是我如今老眼昏花,只当是想差了,画里的人成精了,活生生的就走到了面前”
齐老王妃的身子前倾。
她的右手一下下的拍着自己膝搭着的左手手背,:“就说这般标志的人物,也不可能是没根没底的忽然就从哪钻出来的。”
“不想却是”
而这般被“夸赞”的潘玉莲,脸上的笑倏地没了。
她确定了,这干巴老太就是故意的。
论起起阴阳怪气的损人,这宫里还没一个能是潘玉莲的对手。
旁的什么朝政要事,潘玉莲或许还有些糊涂,可好赖话她还能听不出来?
潘玉莲十分确定,这次是她和这位干巴老太的初次见面。
偏偏素未谋面的两人一见面,就搁这含沙射影的讥讽她,甚至还公然给她脸色看,毫无顾忌的给她下马威,这是痴呆了还是吃错药了?
潘玉莲毫不掩饰的凉凉目光稍移,就对上了一旁红着脸,满眼抱歉的目光,那是个穿着青蓝色吉服的年轻清秀妇人。
这满殿的其他什么世子王妃的都坐着,唯独刚刚搀扶着干巴老太进殿的这年轻妇人站在一旁侍奉。
“好了,好了,淑慧。”
闻太后摆摆手,笑道:“哪有一见面就这么夸人的。”
“庄妃面皮薄,该不好意思了。”
说着闻太后就顺势让潘玉莲坐下了。
而殿内其他的王妃世子妃什么的这会儿都很有背景板的自觉。
她们一个个拉着或是抱着自家的小孩儿,哄着不叫他们出声。
毕竟一来就这么刺激的场面,谁能想到?
潘玉莲的名头,如今这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陛下捧得心头宝似的‘宠妃’,在这宫里横行无忌,锋芒无人敢摄的那种。
而这位齐老王妃呢,在京中的‘婆婆圈’里,也是鼎鼎有名的那种。
近距离先围观了一场火药味十足的碰面,啧啧啧,真刺激。
谁成想,这份刺激,却只是个开始。
待齐老王妃的孙儿先对着闻太后磕头问安后,其他的小王孙也依次上前磕头。
闻太后赏了长命金锁和些什么玉如意后,殿内也陆续奉上了特制的小点心和其他的吃食。
齐老王妃抱着她的小孙子,等闻太后取了点心哄着喂了一块后,她将孩子给了一旁的儿媳,随后就开始了——
“姐姐,你瞧瞧逸儿这模样,现在瞧着白白胖胖的讨人喜欢,之前却哭的多,吃的少,不知叫人操多少心呢。”
等闻太后一搭话,齐老王妃矛头直指她的那位儿媳,:“唉,原都是她的不是,她身上带着不吉利,却是冲撞了岁神才降祸。”
齐老王妃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冲着潘玉莲去了,:“当初她能怀孕,也是十步一跪,五步一叩才求来的逸儿。”
“这孩子的缘分呐,心不诚却是不成的。”
“这老天爷睁眼看呢。”
“这世上,若是有人身不正,心不诚,保管是有报应的”
这人么,怎么样都会见识‘物种’的多样性。
跟着明崇帝这几日,潘玉莲的性子却也是养出了几分端得住。
当然,也就只有没有立即掀翻这干巴老太的耐性了。
至于什么赔笑打圆场?伏低做小?唾面自干?城府深沉?
其他的什么礼貌周全,然后机智的化解场面,一笑泯恩仇?
想都不要想!
她死死活活的挣扎着蹦跶了那么久。
捂着腰拼了老命的在皇帝的龙床爬上爬下那么多次,好不容易混了个‘宠妃’的名头。
不就是为着作威作福吗?
她才不想管这干巴老太是为着什么,是抽了什么风还是吃错了什么药。
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潘玉莲已经记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潘玉莲甚至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等着吧,等会儿她就回去好好的吹枕头风去。
自己现在撸胳膊上现场撕巴,那多费劲啊。
有人不用,过期作废。
阴损损打着点什么主意的潘玉莲靠在椅子上,她嘴角挑着点笑,挑着眉就这么看着齐老王妃的表演,只当是看一出滑稽戏。
对着潘玉莲说什么美貌那都快说腻味了,她最刺人带感的还是这股劲。
这股劲儿愣是刺翻了涂娴,挑起了徐灵容,刺死了默恪。
潘玉莲的这做派一出,齐老王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措辞也更激烈了些。
“沐浴斋戒之后得跪上三日”
“心诚则灵,可不敢起身”
齐老太妃嘴里叭叭的,打着求孩子的旗号,拉着齐王世子妃这个活例,一套套的全是作践人的手段。
即便闻太后没了心气,现在也不大搞这套了,却耐不住齐老王妃上头。
满殿的人就揣着火热的心看热闹。
潘玉莲的态度摆在那,那就不是个好拿捏的。
齐老王妃莫不是还以为这是在齐王府,或是潘玉莲是她儿媳,由着她作践欺负?
不过若是齐老王妃真的和潘玉莲这个宠妃斗起来其他人却是乐见如此。
怀过龙嗣又颇受圣宠的潘玉莲着实让人忌惮。
她也实在不是个容易讨好的对象。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像是半点也不为以后做打算,对她们这些皇亲宗室十分吝啬露出点亲近来。
因而对于有志于那个位置的其他人来说,潘玉莲的存在真的十分碍眼。
劝和?
呵呵,劝和是不可能的,拱火是
真的。
若不是地方不对,她们巴不得撺掇着齐老王妃和潘玉莲当场打起来呢。
闹得最后,闻太后甚至都不得已早早的打发了人出宫去。
出宫的路上,齐王世子妃忍不住劝一劝老王妃,结果她的话一出口,就挨了老王妃的一巴掌。
即便四处暂无外人,但在长街上当众挨打还是叫人实在难堪。
可世子妃却一声不吭的捂着脸,习以为常的低下了头。
“不中用的东西!”
老王妃心里也掖着火。
宠妃算个什么东西?
不下蛋的母鸡,如今不过就风光一时罢了。
她可是闻家的人。
她亲姐姐可是太后!
若是潘玉莲低眉顺眼,低声下气的赔着不是和笑脸,这茬也就过去了。
知道厉害,潘玉莲自然知道擦亮眼,往后想过的好,顺着、捧着谁才是正理!
齐老王妃的主意想的挺美,她老人家的如意算盘也打的挺好。
可怎么抖威风齐老王妃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料到潘玉莲会是那个狗德行。
就刚刚她那个目无尊上,叫人恨不能打她两巴掌的态度,激的老王妃一时失了分寸。
本来齐老王妃都准备借机提起先把逸儿留在慈宁宫的事,结果这事一下就泡汤了。
这种事,就算他们这些人想上赶着都不行。
毕竟闻太后不开口,其他人哪有将人带见宫中的机会?
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老王妃越想火气越大。
她怒火中烧,脸色阴沉的迁怒起了有心劝和的世子妃。
“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你就是说不出两句中听的话来。”
“这会儿为着一个倒是显出你的能耐来了?”
被张嬷嬷抱在怀里的孩子也跟着拍手学着话骂着世子妃,:“不中用,不中用”
挨打的时候世子妃神情还算平静。
可听着小逸儿的话,她的眼睛腾的一下就红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滚。
有孩子打岔,老王妃忍了忍,又扭过头笑着爱她的好孙儿。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
见世子妃还在原地站着,老王妃眼神一厉,眉眼吊了起来,:“还愣在那干什么?”
“莫不是要八抬大轿请你?!”
再度挨了教训的世子妃沉默的上前。
她这模样看的齐老王妃满是嫌弃。
“懋儿当初怎么就选了你?”
“当初涂当初的好姑娘多的是。”
世子妃垂在袖中的手一直死死的攥着。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顺从的低着头,沉默的跟着老王妃往宫外去
坤宁宫
一听这次入宫的人里,竟然有那位齐老王妃,薄皇后的心就一直悬着。
待潘玉莲刚从慈宁宫出来,薄皇后就将她接到了坤宁宫,连连问她可受了什么委屈。
涉及慈宁宫的事,潘玉莲是一点也不想把薄皇后搅合进来平白跟着担心。
明崇帝皮糙肉厚的血条厚,让他去打头阵最合适。
因而潘玉莲笑嘻嘻的毫无阴霾,只好奇的打听着那位齐老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平日里,潘玉莲哪怕受了一点委屈,都会哼哼唧唧的窝在怀里装模作样的抹着眼泪告状,求皇后娘娘做主,给她讨一个公道。
可现在她一副屁事没有,阳光灿烂的模样,薄皇后松了口气,随后就说起那位齐老王妃。
“老王妃是闻太后的妹妹。”
“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潘玉莲眼睛微微瞪圆了些。
她还以为是这干巴老太腆着脸搁那拉关系呢,不想人却是闻太后的真妹妹?
难怪这么横呢。
说起齐王府的旧事,薄皇后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位老王妃的婆母原也实在是个厉害性子。”
“管教起人的手段也十分的,十分的严苛,立的规矩也有些不近人情。”
“齐王妃年轻的时候,还因此小产过”
“只不过闻家家训颇严,三从四德更是耳提面命。”
“出嫁从夫,恭顺谦默,晨昏定省,侍奉公婆最是天经地义的事。”
“婆母立规矩也最是适合的,哪怕齐王妃那时小产,也只说万事没有长辈的不是”
潘玉莲听明白了。
宅院里的吃人规矩,愣是磋磨出了个满心怨恨,精神不稳定的老太太。
老太太后来得了势。
没说的,她必定是要将从前吃到的那些苦头对着后来人加倍奉还。
至于齐王府的其他人
美美隐身。
赐给姓氏,夺过她们十月怀胎挣扎过鬼门关生下来的孩子,然后又冷眼旁观,看着一个个嫁进门的女人互相吃自己。
这种事,吃了几千年至今也没绝代。
但理解归理解,潘玉莲却一点也不愿意为着这份理解,受这莫名其妙甚至以后还可能继续的冤枉气。
她甚至准备扩大打击面——
就让他们一家子都整整齐齐的倒霉去吧。
“玉莲,玉莲”
满肚子坏水的潘玉莲回过神。
她迎着薄皇后的目光笑了笑,:“嫔妾就是听的有些入神了,没想到还有这桩旧事呢。”
“是啊。”
薄皇后点点头,:“如今齐王府外头的人虽然也听说了这位老王妃如今的做派,但这种家务事,外人也没法多说什么。”
许是瞧着刚刚的潘玉莲神色有些不对,薄皇后劝道:“她是闻家人,如今也上了年纪更何况,如今闻太后又想着那些小王孙。”
如今议储的事又被提了起来,甚至越是战时,这种事就越会鼓噪。
而明崇帝这次也没有反对,他更是很有考量意义的分了差事。
如今,就只差一道明旨了。
毕竟潘玉莲伤的严重,御医嘴里她这辈子都没啥可能了。
明崇帝自己又不愿意为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再折腾没看就连一向纯种的‘死/硬/分子’闻太后这回都彻底倒了么,其他的人也就心中有数了。
看薄皇后还记挂着闻家的事,潘玉莲凑了过去。
她慢慢的趴在薄皇后的膝上。
有问题,就一定要及时的解决。
我委屈但我不说最后闹得两败俱伤的事,潘玉莲从来都不肯干。
而她也最是不吝啬用自己的优势讨来便宜的人。
谄媚的‘戏精’最会扬长避短,撒娇讨怜。
潘玉莲仰着头看了看薄皇后。
随后她垂下眼,轻声道:“娘娘,闻家”
蹙了蹙眉,潘玉莲苦恼的道:“他们家一听就好麻烦”
“甚至府里的规矩,比天还大。”
“他们对着自己的血亲,都是这般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嫔妾这样的人只怕落在他们眼中更瞧不上眼。”
说到这,潘玉莲轻轻咬了咬唇。
她目光一点点移到薄皇后的脸上,这般仰头望着人的时候眼睫轻颤。
“若是嫔妾腆着脸凑过去”
“叫他们昂着头轻蔑的嗤笑讥讽一通,甚至‘打’上两巴掌打倒在地都不算。”
“再叫他们踩着嫔妾去博一个什么铮铮铁骨,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清直贤名,到时嫔妾想死的心都有了。”
薄皇后掩住了潘玉莲的嘴。
什么死不死的,一听潘玉莲和这些字眼连起来薄皇后都觉着心慌。
可再想一想潘玉莲说的那些话确实有几分可能。
虽说成事者,哪个不是‘吃得苦中苦’
可薄皇后看着面前的潘玉莲。
翠眉鸦眼,唇红肤白,原本圆润的下巴如今都尖了些,神情楚楚,眉尖微蹙,眼神颤颤,泫然欲泣。
当真能叫潘玉莲去吃这份委屈吗?
不能。
什么事都不值当。
只恨不能万般迁就。
薄皇后轻轻摸着潘玉莲的头。
她自己叹了口气,:“却是本宫想差了,闻家,确实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嘿,成了。
潘玉莲抱着薄皇后蹭了蹭,:“娘娘待嫔妾真好。”
在坤宁宫蹭过午膳后,潘玉莲没留在坤宁宫小憩,而是直接回了长信宫。
听梅是跟着潘玉莲一起去慈宁宫的。
那会儿瞧着潘玉莲的神情,她就知道这事绝对没法善了。
在坤宁宫潘玉莲耐着性子一句没提起的时候,听梅就知道这事该落在谁的身上了。
只是潘玉莲却没有如听梅预料的那般直接去了含章殿。
见潘玉莲进了长信宫后就摸着下巴,微微仰着头,若有所思的四处打量,听梅也跟着四处看了一眼。
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娘娘”
像是瞅着什么好地方的潘玉莲笑了起来。
她看着听梅很是高深莫测的道:“告状自然也是能告。”
“但只是干巴巴的告状有什么意思?”
再有,虽然齐老王妃借着‘小产’的事奚落潘玉莲。
但潘玉莲从没想过拿那个夭折的‘孩子’再做文章。
这个法子实属伤人伤己。
甚至伤害高到潘玉莲自己都担不住。
“咱们那位陛下”
潘玉莲嘿嘿的笑了起来,:“看着他平日里端正严肃,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其实他自己最爱那些颇有情趣的小把戏。”
而哑巴了这些时日的潘玉莲自然当不成‘戏精’。
“黏糊糊的安静了这些日子,是该重新热闹些了。”
潘玉莲看着听梅,说道:“一会儿我的‘戏台子’摆开了,你就去御前请一请陛下。”
“对了,现在把咱们宫里的人唤来。”
听梅点点头,:“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长信宫里的人都到了。
“长顺。”
看潘玉莲脸上含笑的摆开这
么大的阵仗,只当有什么好事的长顺压着兴奋,笑着上前一步,:“娘娘。”
却听潘玉莲嘀嘀咕咕的吩咐他去准备什么东西来。???
听清楚后长顺不笑了。
他弯着腰,耷拉着脸的看着潘玉莲,:“娘娘”
“快去,快去,不能误了本宫的正事。”
“是。”
不仅是长顺,剩下的宫人一个个都得了潘玉莲的吩咐。
之后潘玉莲就重新去梳妆打扮换衣裳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长信宫里的众人各就各位。
听梅则是出了长信宫,直奔含章殿去
第89章 首(捉虫)告状,一告一个准。……
含章殿
天色像是裹了层淡淡的橙金色锦缎,明亮却温和的半点也不刺眼。
魏公公这会儿站在殿外,微微眯着眼安静的享受着夹杂着点点暖光的拂面清风。
相较前几日无数官员神色凝重的在这殿内进进出出,仿佛有无声的战鼓在耳边作响,紧慌慌让人心头紧绷着的时候,魏公公还是喜欢如此刻这般静谧又淡然的时刻。
瞧着就连他们陛下这几日也神情轻快了嗯,倒也不完全是。
这几日那位娘娘一直没来。
陛下瞧着还是略有些不快。
如今其他人不知含章殿内那块屏风后面是个什么,魏公公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仅魏公公清楚,御前伺候的人都知道。
只不过没人敢往外透出去半点风而已。
别说,刚知道这个事的时候,魏公公都没能兜住情绪,整个人宛若遭逢山洪迎面,天公雷击。
他甚至有些大不敬的想——
他们陛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了?
还是生的那般模样的那位庄妃娘娘,确实是‘狐狸精’转世。
亦或是‘巫蛊邪仙’转世投胎
就是为了蛊惑君王,颠覆朝堂,以至天下大乱
为这事,魏公公还壮着胆子,委婉的冒死劝谏了一回可魏公公哪里能拗得过明崇帝的意思?
更何况,魏公公他自己也确实不是什么那种会撞柱死谏的铮铮铁骨。
皇帝不听
那就不听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魏公公就这么揣着一颗‘地动山摇’的心。
满是‘痛苦’的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奔着‘荒唐’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然后魏公公就发现——
诶嘿,那位疑似‘妖妃转世,一意祸乱朝纲’的‘妖妃’本人在这事上,比他还要痛苦。
之后,潘妖妃玉莲就跑了。
毕竟从头到尾,潘玉莲考虑的优先级,都是她自己。
若是明崇帝苛待她,后宫里的人都欺辱虐待她,她活在无边的痛苦里,说不定潘玉莲豁出去一切抓住一丝的可能。
但现在
在潘玉莲认真的理清自己的念头,很是明了的区分渴望和欲望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就展开了自己的跑路计划——‘逃离含章殿’。
潘玉莲甚至为着这事还和明崇帝‘约法三章’——每半旬中,必须给她三日休息的时间。
这也是潘玉莲为着防止产生严重‘厌学’情绪,给自己腾出的透口气的时间。
是的,有的事,你确实知道是好事,但耐不住人不行啊。
不然床上死命折腾完床下还要绞尽脑汁的折腾,这种哪哪都被掏空的感觉,潘玉莲是真的扛不住了。
好么,潘玉莲一走——甚至她借口这两日后宫有事,都不用占据‘休假’的时日,那是哼着曲的就走了。
不能一块走的魏公公,就不大敢看明崇帝的脸色了。
他甚至庆幸自己若无必要的时候,只用一直候着殿外。
就潘玉莲那时候的这模样魏公公仿佛看见了从前在尚书房的时候,恨不能变出翅膀从窗外飞出去的那几个皇子龙孙。
是的,一旦决定给,明崇帝就真的很认真的在教潘玉莲。
对着潘玉莲,明崇帝当然不算严师,甚至还总是亲亲抱抱。
特别是抱着潘玉莲在怀里说话的时候,更是神情温柔,语气温和。
但就是这么‘温柔’的明崇帝潘玉莲要学的东西,一点都不能落下。
在这宫里,其他的事上,明崇帝可以仍由潘玉莲使些花里胡哨的招数,哼哼唧唧的敷衍过去。
但朝政大事由着她随便的糊弄是不可能的。
因而魏公公甚至从一开始‘妖妃来了,天塌了’的忌惮和惶恐,转而变成了对着潘玉莲的淡淡同情——
谁家娘娘需要这么被牢牢的‘绑’在身边,榨干全身心气似的连轴转啊
好么,这人果然是经不住念叨的。
魏公公想东想西的时候,眼睛却还一直盯着殿前的方向。
这不,他隔着老远他就看了往含章殿而来的听梅。
魏公公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他上前几步迎了过去,:“听梅姑娘。”
“魏公公。”
飞快见过礼的听梅脸上带着点急切和无奈。
“我们娘娘如今长信宫里这也实在是没法了,奴婢只能求陛下现在就去长信宫。”
闻言魏公公脸色一肃。
他适时地露出点急切来,:“怎么了这是,可是庄妃娘娘遇见什么事了?”
潘玉莲早上去慈宁宫的事,御前倒是也知道。
但没什么大事的时候,谁会盯得死紧?连慈宁宫里说的什么话都马上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魏公公一边留神听着听梅提了几句庄妃娘娘是从慈宁宫出来后,就郁郁不乐的事,一边进了殿内给明崇帝禀告
长信宫
不待宫人通禀,明崇帝踏进玉椒殿的时候,里头就正热闹呢。
一进去,明崇帝最先听见的就是潘玉莲哀哀切切的哽咽呼声。
她就吚吚呜呜,悲悲戚戚的在那哭——
“你们别拦着我。”
“呜呜呜,就让我干干净净的去吧”
而长信宫里所有的宫人,就在那七嘴八舌的连哭带劝——
“娘娘,娘娘您的身子要紧。”
“千万当心呐。”
“娘娘,娘娘您快下来吧。”
“娘娘,奴才求您了,您就下来吧,万不可拿自己的身子”
再一瞧,梁上挂着三尺白绫。
这会儿潘玉莲就踩在凳子上,她的两只手抓着白绫,脖子就往上欲放不放的,带着哭腔在那装模作样的啼哭不已。
那一圈的宫人在底下有跟着一块掉眼泪的,还有伸手扶着潘玉莲身子的,有展开双手虚虚的在周围护着的
这些人陪衬的陪衬,跪地哭求的哭求,扶凳的扶凳各有各的事干。
主打一个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明崇帝:
他真的,真的,真的是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
见抓着白绫的潘玉莲眼眶上缀着泪,瞪大了眼睛看了过来——
明崇帝表情霎时一肃。
他疾步走了过去,:“玉莲,何故如此,何故如此啊。”
“陛下”
潘玉莲一开口“作法”。
满殿的宫人就悄悄的往外开始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殿内只有泫然欲泣的潘玉莲和明崇帝了。
潘玉莲正一只手握着白绫,一只手还扶着心口。
她看着明崇帝,哭唧唧的道:“嫔妾”
“呜呜呜,她们说嫔妾是个不详的人。”
“福薄缘浅,慧根不深,还不受上天眷顾。”
“入宫这些日子,嫔妾也没能给陛下带来祥瑞福气。”
“”
“嫔妾这般上于社稷无功。”
“下于陛下无助。”
“陛下
却一直待嫔妾这般好,恩宠有加”
“呜呜呜,嫔妾有愧,实在是无颜留在陛下身边。”
说着,潘玉莲就要把自己的脑袋往白绫圈里放,:“她们说的对不如,不如嫔妾这般去了吧。”
“玉莲。”
明崇帝的声音很是温柔,像是生怕惊动她一般轻声道:“胡说,我们玉莲明明聪慧可人,哪里半分助益也无?”
“朕不是在这么,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万事,有朕给你做主。”
潘玉莲的脑袋又从白绫圈里出来了。
她垂着泛红的眼眶看着明崇帝,还像模像样的抽噎了一下,说道:“真的?”
明崇帝点点头。
“一言九鼎。”
“绝不反悔。”
看潘玉莲神情‘动摇’。
明崇帝又轻声细语的道:“听话,下来吧。”
说完,明崇帝朝着潘玉莲展开了自己的胳膊。
他温柔的对着潘玉莲笑了笑。
“来,朕接着你。”
潘玉莲瞅了瞅神色温柔的明崇帝,总感觉阴风阵阵,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戏演到这,却也到时候了。
潘玉莲来不及多想就冲着明崇帝扑了过去。
‘哗啦’一下就抱了满怀。
啊,她们陛下的身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可靠。
被牢牢接住的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
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再哼哼唧唧的谄媚嘀咕些‘谗言’。
只听‘啪——’的一声。
潘玉莲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瞪着眼。
‘腾’的一下支棱起了身子。
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明崇帝——他刚刚,刚刚是不是打了,打了她的屁股?!
天老爷!
这种破廉耻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在她们正正经经的陛下身上啊!!!
正经人谁打人屁股啊!!!
自从沾着潘玉莲又同她经历过种种缠绵靡靡荒唐后。
已然毫无羞耻之心的明崇帝不仅不正经的动手打了潘玉莲的屁股,甚至还面不改色的使劲捏着揉了起来。
不等潘玉莲炸毛着义正言辞的抗议,她的耳边就响起了明崇帝温柔到甚至有点阴森森的声音。
他埋在她的脖颈处亲了亲,又抬头亲了亲她的鬓侧。
“想去哪?”
“玉莲,你亲口应允过,要陪着朕一辈子的。”
“”!!!
就说那会儿感觉不对,原来是踩着这个‘天雷’了!
‘神经病’的病他***的压根就没好啊!
甚至还越来越贪婪的得寸进尺了!!!
这几日干脆的将明崇帝丢在脑后,在这宫里来回蹿自由自在玩了个痛快的潘玉莲头皮发紧。
“陛下,陛下!”
被抱着往寝宫去的时候,这些日子实在轻松快乐惬意到得意忘形的潘玉莲,抓紧时间想补救一下的时候,却欲哭无泪的发现已经晚了
为着今日的戏份,潘玉莲特地准备了一条粉白的重瓣裙。
描边绣彩的裙摆处堆叠的像是重瓣的西府海棠,无论是垂着或者散开都像花似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可这条漂亮的裙衫,这会儿就被从中间撕开丢在了地上,裙沿散着都像是散开的花瓣铺在了绣毯上。
芙蓉帐内——
那会儿还一哭二闹三上吊,装模作样挤眼泪的潘玉莲,这会儿已经是不用再装了。
绝对保证真情实感。
明崇帝正低下头看向了潘玉莲。
他周身浮动的贪婪凶劲,这会儿也缓和了许多。
明崇帝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瞧着似乎满是爱怜的拂过她脸上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发。
俯身,他偏头轻轻的靠近潘玉莲,含着低低的笑意轻声道:“来,吹吧。”
稀里哗啦,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潘玉莲早就在之前就哆哆嗦嗦的全都给招了。
包括她是怎么细细盘算着,要进谗言‘吹’什么‘枕头风’的事。
然后明崇帝就开始身体力行的教她,到底应该该怎么吹枕头风。
潘玉莲:
泪眼婆娑,满心脏话。
颤颤巍巍,瑟瑟发抖。
呜呜呜。
*&%&#*。
‘吹枕头风’不就是个形容词么。
谁,谁给它变成动词的?!!!
某个厚颜无耻的篡改之人就这么直接伸手抱起了潘玉莲。
潘玉莲整个人还在往后仰。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背。
很是温柔的一下下的顺着。
又轻轻的揉了揉她满是细汗的颈侧,温声问她,:“学会了吗?”
嘤嘤嘤,呜呜呜。
“会了。”
明崇帝笑了起来。
他抱着潘玉莲轻轻的晃了晃,手上安抚似的轻轻顺着她,嘴上又还夸她,:“就说我们玉莲最是聪慧。”
潘玉莲勉强睁开泪眼看着明崇帝。
呵。
你个……&*。
呜呜呜,你***
临近用晚膳的时候,明崇的才从寝宫内走了出来。
那会儿听着听梅的口风,魏公公就留心这事,更是老早就打听清楚明白了。
这会儿在长信宫,魏公公就一五一十将这事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个清楚。
齐王府
明崇帝静静思索了片刻,轻轻揉了揉手里的狸奴。
潘玉莲还在小憩,明崇帝就带着爱蹭她的珍珠出来了。
殿内安静了不到一会儿,魏公公就听明崇帝吩咐道:“去传中书监的人来。”
中书监的人?
魏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时候他们陛下会用到中书监的人?
只有在准备拟旨的时候!
魏公公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这这也不是含章殿。
这地方确实是在长信宫没错啊。
“陛下。”
这会儿魏公公暂时没动。
而是先朝着明崇帝跪了下来。
魏公公的作用就是在某些事上,不那么明显的稍微拦一栏。
也算是提个醒。
毕竟这事,旁的人没那个眼力见儿或者即便有,也不想这么冒险。
而自明崇帝从没说过让人把他拖下去处死的时候,魏公公就牢牢的抱住了自己这点用处。
他努力成为御前的‘独一无二’。
不让‘汪狗’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把他挤下去。
“陛下,这是这是长信宫。”
“只怕御前的东西一时还有些缺漏。”
明崇帝将珍珠抱在了怀里,慢慢的从头摸到了尾巴。
听着珍珠舒服的呼噜声,明崇帝握着猫尾巴揉了揉,漫不经心的道:“那就让他们把东西都带过来。”
“是。”
魏公公领命退了出去,其他人没有吩咐的时候,也不敢贸然入殿,因而这会儿殿内,空荡荡的只有明崇帝一人独坐。
明崇帝看着蹭着他的珍珠,笑着伸手点了点它的鼻子。
“朕都舍不得。”
“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无人回应。
明崇帝抱着珍珠慢慢的摸着。
他望着殿外金红的余晖,轻轻的道:“朕这辈子,迟早会走在你前头的”
这世上,没人会真的万岁万岁万万。
明崇帝自知他比潘玉莲大了许多。
这些年岁无论如何也是补不回去
只是想一想这个事情,那种叫人无力的恼火甚至都变成了恨。
他的玉莲
明崇帝就像捧着珍宝的巨龙,暴躁又富有攻击性。
因为他知道,他捧着的真的是‘稀世奇珍’。
他甚至想把潘玉莲一起带走,永永远远和他葬在一起。
这个阴暗又可怖的念头像是鬼一样死死的纠缠着明崇帝。
可终归还是舍不得。
潘玉莲,一朵娇娇滴滴的漂亮小玉莲。
她那么鲜活,那么娇气,那么爱漂亮
她怎么能还没在这世上风光够的时候,就满是惧意的躺在黑漆漆一片死寂的地方成为枯骨。
往后的日子,他陪不了她
明崇帝厌憎这世上所有觊觎,或者说可能觊觎潘玉莲的人。
他光是想一想往后的那个场景,心里就涌出一股杀人的冲动。
好在。
他的玉莲是个‘薄情寡义’的小骗子
他亲手捧得她高高的。
用心血将她养的富足安稳又踏实惬意。
她的眼光不会再落下去的。
她更瞧不上其他人不怀好意间给她‘施舍’的小恩小惠。
利刃在手,杀心骤起。
握过权力,就不会再忍受欺负。
若是新帝往后真的动了什么心念
潘玉莲是不会屈从的。
她会用这份权力反抗到底。
即便玉石俱焚。
明崇帝想的很清楚,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
只能选一个最合适的。
最合适的,他就得有耐性。
要有超过常人千百倍的耐性,要有心计城府,要会审时度势。
明崇帝就是准备明晃晃的准备世人。
告诉所有的人——
谁也不能欺负潘玉莲。
有这个想法的人,就要好好的捧着她,哄得她高兴。
当年的明崇帝都能忍得住所有的风波和考验,没道理其他的人都没这么点的耐性。
若是就连这么点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或者不愿意做——
皇室宗亲的孩子有那么多。
总有愿意做,也能做的很好的。
而这世上,最无解的就是压在权力巅峰,偏偏又最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明崇帝一意顶住所有的‘风霜雨雪’和‘刀光剑影’押注,在其他人掀不翻桌面的时候,那就必须跟。
要么下注,要么弃权,绝无二路
从明崇帝下午离开含章殿,忽然直奔长信宫去的时候,这动静就已经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再到直接传召中书监的侍宫,众人不免伸长脖子注意起了这动静。
这头领着人去往长信宫的时候,魏公公心头长长叹了口气。
前些时日,魏公公才觉着明崇帝荒唐的时候,偏偏就是风平浪静。
现在他把心放在肚子里的时候,他们皇帝陛下骤然就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长信宫里,准备好所有东西的中书监侍宫这会儿跪在桌前。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道:“拟旨——”
诚王府
忽然被传至前院书房的诚王世子妃站在诚王世子身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书房,一直是诚王在王府里处置公务和商议要事专用的地方。
诚王世子妃从未踏足过。
这冷不丁的被传唤过来,由不得她不紧张。
而站在一旁的诚王世子也是忽然被一道叫过来的,这会儿他显然也糊涂着呢。
看着脸色有些严肃的诚王,世子试探道:“爹,可是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诚王看了看诚王世子,随后又看看诚王世子妃。
“陛下忽然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
大不敬?
诚王世子微微愣了愣。
这却是十不赦的罪责里,最能清清楚楚彰显明崇帝态度的。
如今是战时,明崇帝克制,群臣更克制。
这种时候你敢顶着风头搞出点事,绝对从严从重处理,剥了你的皮都没得商量。
齐王府的人不怎么顶用,后辈里就没几个争气的,出名全靠齐老王妃。
按说这样的人,压根没什么值得明崇帝收拾的地方,偏偏有了慈宁宫的那一茬,旨意甚至是直接长信宫出来的
书房内,诚王父子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诚王世子妃这个去过慈宁宫的人身上。
诚王世子妃下意识的一颤,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不等诚王再问,她立即开始说起了慈宁宫里发生的事。
“最开始,是庄妃娘娘先同那位齐老王妃见礼。”
“可齐老王妃却”
旁观那场热闹的诚王世子妃说的很详细。
而一旁听着的诚王世子,听着听着,眉毛都拧了起来,神色颇为纠结。
这事吧——说戳明崇帝的痛楚,倒也确实是。
那老王妃非要明里暗里的拿庄妃腹中的‘皇子’夭折的事说嘴,陛下气恼也无可厚非。
但到底,齐老王妃还没彻底疯,也不敢大大咧咧幸灾乐祸的瞎嚷嚷。
这么处置——陛下是被那位娘娘鼓着劲儿的吹了多少风?
“哼。”
诚王世子看向哼笑了一声的诚王。
“爹,你说这事,是不是那位娘娘太过”
诚王笑了起来,:“没想到啊。”
“咱们那位,啊,那位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诚王世子听见这话都扭着脸沉默了一瞬。
“行了。”
“去备份厚礼给那位庄妃娘娘送去吧。”
这,这,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毕竟明崇帝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记实在深刻。
即便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在了眼前,诚王世子都下意识的想着其他理由。
他确实是半点不信,明崇帝会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
看着诚王世子的神情,诚王摇摇头,感慨着:“陛下又何尝不是小题大做?”
“小事大作,不可不慎也。”
诚王看着诚王世子,沉声道:“欲成大事,必得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陛下爱重,甚至不惜为之‘杀鸡儆猴’不管真假,那哪怕是条狗,你就也得小心敬重。”
“更何况,现如今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娘娘而已,你甚至连她的面都见不了几次”
说着,诚王的目光落在了诚王世子妃的身上。
世子妃一个激灵,
她连连应着声道:“还请父王放心,儿媳明白。”
第90章 发宠妃城堡保卫大作战
齐王府的事不出意料的传进了慈宁宫。
闻太后当场破防了。
一点都没带犹豫的将明崇帝直接给“请”到了慈宁宫。
“皇帝!”
这会儿实在压不住满心悲愤失望的闻太后眼中带着点点的泪意。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明崇帝,颤着手指着他连连道:“从前,从前先是谢家,然后是赵家,还有徐家、涂家”
“皇帝,你如今,如今便是连哀家的母家,你的亲外家都容不下了吗?”
前段时日因着潘玉莲小产,惊怒之间昏厥后大伤心神的闻太后,先是被迫冷静,后来她渐渐的就变成了主动冷静。
虽然闻太后之前嘴里一直嚷嚷着给潘玉莲贴上像什么‘妖妃’,祸水,‘蛊惑圣心之类乱七八糟的名头喊打喊杀。
但闻太后自己是拼命熬过一次‘宫斗’修罗场的‘胜斗士’。
她更是亲眼看着明崇帝,到底是怎么从一众皇子里‘杀’出来,登上那个位置的。
做了三十多年的母子,明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闻太后心中有数。
她只是,只是一直不愿意将他往最不堪,最凉薄的地方去想而已。
如今,闻太后看着明崇帝借着潘玉莲这个‘妖妃’的名头,悄无声息的将那些世家一个个顺理成章的连根拔起
一直刻意忽视,漠视这些的闻太后实在是骗不了自己了。
“闻家上上下下的清正贤名,在这大晋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闻太后眼睛都红了。
她流着泪悲愤不已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连连道:“你如今若是看闻家碍眼,看着哀家碍眼不如尽早下一道都赐死的旨意!”
“免得我们这些人活在这世上,徒惹你心中烦闷,还要让你殚心竭虑没日没夜的算计着要怎么干干净净的除掉我们。”
这话说的也太重了。
眼见闻太后气的不轻,明崇帝没有对着气头上的闻太后冷言相伤,而是先低头跪了下来,:“母后这些话,叫儿臣实在惶恐。”
“还请母后且先息怒,保重凤体。”
“实在是涂家和徐家都是事出有因”
“哀家知道什么因,不用皇帝多言。”
闻太后道:“自高祖在时,闻家就和涂家就交好,自此世代如此,两府多有姻亲往来”
到底还记得那个被害的没了的皇孙,心中苦痛犹在。
闻太后轻叹了一声:“皇帝”
“你,不顾及那些人也就罢了。”
“事到如今,再说其他的也无益。”
“哀家现在只问你一句——”
闻太后直勾勾的看着明崇帝,:“皇帝,你到底能不能容得下哀家,容不容的下闻家?”
明崇帝缓缓抬头看向了闻太后。
对着明崇帝的目光,闻太后莫名一窒。
她抿了抿唇,又急道:“别忘了,哀家是闻家的人,皇帝你身上也流着闻家的血脉!”
若是一意否定闻家,其实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否定明崇帝自己。
名——可以是名正言顺。
也可以是身败名裂。
这世上有多少人都倒在‘名’这个怪圈里,至死都不能超脱。
明崇帝垂下眼,淡淡的道:“母后多虑了。”
“于家国有助,于社稷有益的贤才,都是国之栋梁。”
“百姓安居乐业,大晋海晏清河也离不开这些大贤尽心竭力。”
“如今朝政繁忙,又遭逢战事,儿臣只恨这朝中得用的人还不够多,哪有自断一臂的道理?”
眼见的明崇帝肯表这份态,闻太后心中才算稍稍缓和了些。
待明崇帝走后,闻太后想了想,又吩咐郑嬷嬷去了闻府一趟。
皇帝肯容情,闻家也得上上心,好好用心辅佐帝王才是
长信宫
昨晚上迷迷糊糊间就着明崇帝的手用了点东西的潘玉莲,倒头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今早上潘玉莲才醒。
充分的睡眠,混合着某个标满不健康元素的道具,很好的抚平了‘稀里哗啦’、‘窝窝囊囊’潘玉莲的所有疲惫。
只不过醒了潘玉莲也没敢动,她甚至还下意识的做出一副柔弱亟需修养的姿态。
免得某个会真的会吃人的‘野狗’看见她‘体力好’又‘恢复的快’,往后折腾的时候愈发的不留手。
不过这波潘玉莲属实是跟空气在斗智斗勇了。
这会儿她的身旁没人
下了那道旨意的明崇帝早早准备‘善后一条龙’去了,倒是听梅听见动静先走了进来。
“娘娘。”
听梅端着燕窝秋梨汤送了过去,:“如今炭火预备着,殿内干燥了些,您先喝些汤润润嗓子。”
潘玉莲自己坐起接了过来,一气喝了小半碗。
待解了口渴,潘玉莲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她看着听梅,问道:“那些罗汉果和枇杷膏给慈宁宫送去了吗?”
“是,已经送过去了。”
听梅笑道:“按着娘娘的吩咐,昨个儿就送过去了。”
“那就好。”
看潘玉莲暂时还没有起身的打算,听梅服侍着潘玉莲漱口净面后又扶着她躺了回去。
昨个儿潘玉莲在长信宫里折腾了那么一出,听梅自然是知道为着什么,因而她这会儿给潘玉莲盖好锦被后,就说起了这事的后续。
“娘娘,陛下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
大不敬?
潘玉莲摸着珍珠的手一顿。
明崇帝这次做的比她想的还要直接,也确实比她预期中的更狠了点。
再一听还有其他王府里的人上赶着给她送赔礼的事。
“我这可真成名副其实的爱妃了?”
听梅闻言都略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潘玉莲——
娘娘您莫不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您是陛下宠妃的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宫中上下,早就人尽皆知啊。
看着听梅的眼神,潘玉莲摇摇头笑了起来,“我倒也不是那么个意思”
就是吧,这大半个月里前前后后,不离左右的紧紧跟着明崇帝这么久,又被他堪称是耐心的手把手亲自带着‘传道受业解惑’
不管什么人,多多少少也得开点窍,抿出点滋味。
潘玉莲咂了咂嘴。
她捏着自己下巴认真的道:“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你说皇帝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单纯为着她?
不像。
都说破锅配破盖。
潘玉莲自己的‘虚情假意’里猛猛掺水,明崇帝的情意也永远不会纯粹。
这辈子,他所有情感都已经同朝政和无休止的算计死死掺杂在了一起,是真正刻入血髓,分不开的那种。
对此,潘玉莲接受良好,甚至举双手双脚的赞同。
废话。
偶尔‘舔一舔’情趣,那是甜蜜蜜哄人高兴的滋味,但光有情情爱爱的那是个什么玩意?
皇帝陛下的宠妃这个名头可比单纯的美人,甚至是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这类名号带劲和刺激的多了。
潘玉莲她生的这般模样,要是皇帝一点也不顶用,她能沦落到什么下场?
能求速死那都是好的。
尽管潘玉莲已经三番两次的提醒过,但她和明崇帝的‘帝王宠妃甜蜜恋’这长信宫里哪个不磕的上头?
听梅也不例外。
当然,她现在‘磕糖’归‘磕糖’,却也绝对不会将再这感情代入正事。
听着潘玉莲的话,听梅也认真的琢磨了起来,:“娘娘,齐老王妃可是闻家的人,陛下之前又被请去了慈宁宫只怕和这事也脱不了
干系。”
哦,是,这老太太的来头还挺大,这又得扯到了太后娘娘和闻家。
潘玉莲眼冒金星的揉了揉脑袋,连连道:“算了,算了,不想了。”
“这两日我休息就不费这精神了。”
“皇帝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他没有搞砸事,牵连到我就行了。”
忙忙碌碌几日的潘玉莲只想躺平,好好养养精神,却不想又有各种有意登长信宫宫门的人。
要说现在什么人最烦?
就是有意那个位置的人以及他身边的拥趸者。
这些拥趸者甚至心思更细,也更难缠。
一句话能一点点的拆出十八个意思。
潘玉莲最不耐烦这些,有意想寻个什么身体不适的托词吧,偏皇帝又歇在了长信宫。
难不成说她身子不爽利是因为她和皇帝这话,呵呵,潘玉莲都顶不住。
最后潘玉莲逃去了坤宁宫躲清净
坤宁宫
“皇后娘娘。”
“娘娘。”
看潘玉莲神情雀跃,眼睛亮晶晶的自己亲手捧着个什么礼匣进来,薄皇后提着笔的手一顿,笑道:“庄妃啊。”
“你这不年不节的忽然惦记着给本宫送礼本宫怎么觉得这背后凉飕飕的呢。”
说着,薄皇后还一本正经的板起了脸,:“说吧,可是又惹了什么祸了?”
“瞧娘娘您这话说的。”
潘玉莲捧着匣子放在了薄皇后的面前。
她凑过去毫不脸红的说道:“明明在这宫里,嫔妾最是乖巧听话,柔善温婉,谦虚有礼好端端的哪里能闯出什么祸来?”
这话听的薄皇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潘玉莲的脸,:“本宫看你这脸皮,倒是比那桐台都厚。”
潘玉莲的一脸可怜样。
她夹着嗓子细声细气,委屈巴巴的道:“还不是看皇后娘娘您辛苦,这不,一收到好东西,嫔妾就巴巴的惦记着给您送过来了。”
正端着脸色的薄皇后看着潘玉莲,小可怜样的潘玉莲也看着薄皇后。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绷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乖了。”
薄皇后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随后拉着她一道坐下了。
小厨房的人照例为潘玉莲送上了茶点。
薄皇后也直接伸手打开礼匣看了看,却见里头是个鹭鸶沉香枕。
这东西看的薄皇后心中倏地酸软了一下。
为着她浅眠的事,潘玉莲着实费心了,甚至更是半点也不忌讳,以自己难以安眠为由四处搜寻用得上的物件。
看着薄皇后的神情,端着茶点的潘玉莲连忙岔开了话题,说起了齐王府的事。
而对潘玉莲自己想躲到坤宁宫的事薄皇后很是赞同。
宠妃——这个名头风光又危险。
特别是搅合进宗亲藩王,皇权争斗中的时候。
对潘玉莲,薄皇后说自己毫无私心也是不可能的。
但她确实一直觉得潘玉莲就像是站在琉璃盏上的‘玉人’。
看着是被皇帝捧在掌心,华光万千,光彩夺目,实际上就是空荡荡的站在悬崖边上,风一吹,‘啪’的一声就碎了。
明崇帝这份宠爱薄皇后不做评价。
她只说君恩如流水,帝王更薄情。
将来一旦皇帝翻脸,从前他那些宠爱之下的辉光都会霎时化成万千利刃刺向潘玉莲。
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这世上的一切,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可问题是——薄皇后拦不住。
她既拦不住‘情意绵绵’的潘玉莲,也拦不住‘放纵私情’的明崇帝。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情浓时揣着‘伤人伤己’的危险,义无反顾的双向奔赴。
“娘娘,您尝尝这个,不是很甜。”
看着情不自禁又开始忧心忡忡看着她的薄皇后,潘玉莲笑着夹起了一块云茶酥放在了薄皇后手旁的小碟中。
“不瞒娘娘,从前嫔妾还在府里的时候,平日里就连想吃块点心,都要抠抠搜搜的算个半天,多花些月例银子就肉疼”
“如今的日子,嫔妾从前想都不敢想。”
“嫔妾现在已经很快活了。”
“真的。”
“娘娘不是也说过,难得高兴一天是一天么。”
“再说了”
潘玉莲两只手贴在一起捧成了个空的半圆。
她眨巴着眼笑着看向薄皇后,:“您瞧,嫔妾每天只用吃这么多就够了”
“若是往后哪一天,嫔妾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娘娘您在这坤宁宫里,随便找个地方塞下嫔妾就是了。”
“嫔妾真的很好养的。”
潘玉莲是在玩笑,可薄皇后却没安慰着说些什么不可能之类的空话。
相反,薄皇后看着潘玉莲,眼神认真,很是郑重的点点头。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
“只要本宫还在这坤宁宫一日。”
“你就在这坤宁宫一日。”
看潘玉莲微怔的神情,薄皇后转而笑着拍了拍潘玉莲的手。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才吃这么多?”
“养你才是个费事的功夫呢。”
“之前”
看提起之前的那段时日,薄皇后又笑不出来了。
潘玉莲连忙伸手握住了薄皇后的手,:“好娘娘,那嫔妾现在就将长信宫的份例送来先攒着好不好?”
薄皇后缓了缓,随后点点头笑道,:“好啊。”
见薄皇后应了,潘玉莲‘傻眼’了。
“娘娘,就长信宫里那三瓜俩枣的”
就在潘玉莲抱着薄皇后歪缠的时候,绘杏匆匆进了殿。
“皇后娘娘。”
“庄妃娘娘。”
看绘杏有话要说,潘玉莲正想起身寻个借口避开的时候,薄皇后伸手按住了她。
“说吧。”
得了吩咐的绘杏稍一顿,就道:“娘娘,因着太后娘娘头疾发作,闻府的七姑娘进宫侍疾了。”
啊~
这事听起来可真有意思——
合着这宫里这么多的御医,这么多的宫人,这么多的妃嫔,都不够闻太后使唤的,非要挑一个姑娘家家的入宫侍疾?
潘玉莲眨着眼,语气正经的问道:“莫不是这位七姑娘是个杏林圣手,药到病除,包治百病的那种?”
果然这宫里就不能少了潘玉莲和她的那张嘴。
就连绘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薄皇后接过了话:“只怕这回还真叫玉莲你说中了。”
“这位七姑娘,八成还真是来医治闻家和闻太后心病的”
这里头有故事啊。
潘玉莲闭着嘴,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那会儿,咱们陛下还是个王爷既不占长也不占嫡。”
薄皇后意味深长的继续道:“闻家又是忠心耿耿的清流,自然不会随意掺和夺嫡之事。”
“不巧,后来闻家的两个姑娘分别被指进了两个王府。”
“许是先帝爷想着长幼有序,指进咱们府上府上的是二姑娘,指给四王爷的是大姑娘。”
薄皇后语气凉凉的道,:“这位二姑娘心气颇高,才情出众,比之徐氏尤甚,又因着闻太后喜爱”
“便是本宫当年都自叹不如。”
“都说本宫这皇后的位置,还是因着人家‘清正高贤’不愿掺和夺嫡的事,才叫本宫得了泼天的运气捡来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还回去呢。”
“不过也应着那句慧极必伤。”
“许是老天爷也实在喜欢这位蕙质兰心的二姑娘,叫她和陆贵妃一起早早的走了呢。”
潘玉莲很少见着薄皇后这么阴阳怪气,甚至话里话外都自相矛盾的嘲讽刻薄模样。
想也知道那位二姑娘有多难搞了。
甚至给薄皇后都留下了浓重的阴影——遇着闻家的第一件事,竟然都是想先低低头。
再有比徐灵容尤胜
啧啧啧。
潘玉莲有些咂舌。
就说么,按着她读过那么多的狗血小说故事——皇帝身边怎么能少了太后或者太皇太后母家的人来红袖添“事”?
只是潘玉莲入宫后就结仇的人太厉害,要应付的人也太多了,她一直绷着神经提着口气,也顾不上这些事。
闻家说实在的,潘玉莲很喜欢现在的后宫环境——安稳。
作为既得利益者,潘玉莲确实不喜欢新的变数搅合进来。
特别是一个有靠山,有背景,有手腕,有名声,有城府,甚至听过教训吸取经验的聪明女人进来搞事。
这个时候若是这位七姑娘真是奔着进宫来别说她是看花看园看风景养老来的。
到时候潘玉莲这个厚颜无耻,霸占着最大‘资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想不碍眼都难。
哦,你自己占着好处就想让旁人都变成泥塑的雕相似的不动心,不眼红?
想都别想!
只要利益足够大,前赴后继拼命想冲上来分杯羹的数不胜数。
更何况,明崇帝舍得下的饵料太香了,也太多了。
潘玉莲都被套住了。
你现在让她一下就松手确实难搞啊。
因而薄皇后和潘玉莲对视了一眼。
顷刻间就明了对方的心意——
不能让这人进宫来。
或者说即便闻家的这个姑娘,最后真的进了宫,那也得想办法牢牢的压着她,不叫她有机会在这地盘上兴风作浪。
“玉莲”
“娘娘。”
潘玉莲轻轻的按着薄皇后的唇,不叫她说什么。
她自己倒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陛下英明神武,丰茂英姿实在令人心折。”
“嫔妾这样小气的人,要
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旁的人与陛下岂不是眼睛都要哭瞎了?”
心照不宣。
薄皇后轻轻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万事小心。”
“若是力有不逮就作罢。”
“这宫里还有本宫在。”
潘玉莲笑着点点头,:“娘娘放心。”
出了坤宁宫回长信宫的路上,潘玉莲琢磨着,琢磨着,还想起了另外一茬——
难怪那些皇帝在后宫中都要扶持势力,甚至亲自下场平衡势力,又挑拨的几个后妃相互斗起来。
她们斗起来了,自然得想方设法,挖空心思的讨好皇帝。
除过这些明面上的理由——
再想想,若是一个握着中宫权力的皇后和一个正儿八经的宠妃,这俩人全心全意毫无芥蒂的联手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若是再有个皇子只怕皇帝夜里都该睡不着了。
但就是没有孩子,没有这份能倚仗的政治资源,这份感情再好也是无根之萍,才能让所有人放心啊
每回潘玉莲去坤宁宫,那都是兴高采烈的去,春风满面的回。
这会儿看潘玉莲神色淡淡,听梅扶着人在内殿更衣的时候,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潘玉莲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还是件不确定的事。”
“但本宫已经准备开始摆出‘宠妃城堡保卫战’的姿态了。”
听梅略感莫名的眨了眨眼,就见潘玉莲很是心酸的揉了揉自己的腰。
她神色凄然,嘴唇微颤,仰天长叹。
“我一天到晚,都那么不要脸的把什么腻腻歪歪的情啊,爱啊,舍不得他,离不开他啊的那一套挂在嘴边。”
“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享受荣华富贵,一边占着天大的便宜。”
“现在“抢饭碗抄底”的来了,不得好好端正态度,赶紧摆出一副火急火燎的紧张姿态?”
“皇帝你就是骗,那也得十分,不,是十二分的用心。得有份狠狠下过功夫,满心满眼惦记着他,一心一意全是他,全心全意骗他的态度。”
“不然,真的是要挨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