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采秋的话,涂娴的脸色阴郁。
她甚至眼神阴恻恻的挑明了这番话的意思,:“好取而代之?”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当然,涂家的话说的也要更委婉些——
之前这宫里的妃嫔都生不了。
这事‘大哥甭笑二哥’,谁也别想看谁的笑话。
再加上涂娴又是这宫里的一宫主位。
从二品的荣妃娘娘,地位尊贵。
涂家自然也就没动过再塞人进宫的这个念头。
但现在
从前华光万千,明艳无双的荣妃娘娘,成了这宫里有名的笑话‘荣三降’。
从她‘疯疯癫癫’的开始测算吉时开始,皇帝就再没踏足过长春宫。
于是在涂家人的眼里——涂娴霸占着涂家宫中的资源、名头,占据着涂家和闻太后宝贵的情分,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却硬是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自己生不了,不得圣心,又死死得罪了这宫里唯一怀着皇嗣的宠妃这样只会“拖后腿”的涂娴一点价值都没有。
涂家自然急着赶紧找个人取代她。
正当采秋安慰着郁郁气闷的涂娴时,端着托盘的采青进了殿。
“娘娘。”
采青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她伸手端起汤碗走到了涂娴的身旁。
“这阿胶燕窝汤最是益气补血,娘娘您趁热用一些。”
涂娴没心情吃,满脸不虞,十分暴躁的挥了挥手。
见状,采青却没有离开,而是放轻了声音道:“娘娘,这些毕竟是皇后娘娘惦记您的身子,特意给您的”
说着她又笑着央着涂娴,:“奴婢仔细看着火候炖了许久,您赏脸用一些?”
闻言涂娴顿了顿,最后她却还是接了过来,闭着眼一气喝了个干净。
采秋去张罗着布置午膳。
而采青眼看着涂娴有一阵神色恍恍惚惚的,但再看过去,就见她很快恢复了神采。
这次用膳的时候,神色不虞的涂娴就没用多少。
她忽而还发起了脾气,不仅摔了碗筷,大骂了一通潘玉莲,就连同涂家都没放过。
采青轻叹着气,拉住了一旁神色着急的采秋。
“如今咱们娘娘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起来府上偏偏传了那样的消息来。”
“不说娘娘了,便是我听着,都难免觉着寒心。”
“娘娘心里头有气。”
“如今发泄出来松快松快,总比一直憋在心里的好。”
采秋咬着唇看着再度‘疯疯癫癫’的涂娴,语气都有些哽咽,:“前些时候暑气熬人,娘娘的份例现在就那么些娘娘本就睡不好,吃的也不多。”
“这些日子我守夜的时候,娘娘经常夜里惊梦,忽然就抽搐着醒来,时不时的还说些奇怪的话。”
“有时又呆呆的看着什么地方,一句话也不说”
采秋抹了把眼泪。
她拉着采青的衣袖摇了摇,:“你也劝劝娘娘,让御医再来看看吧。”
涂娴从之前的拼命吃药,到现在的什么药也不肯吃。
她生怕旁的人说她身上还有什么毛病。
找茬说她还需闭宫静养,现在就连御医都不肯看。
采青轻轻的拍了拍采秋的手,:“我试着劝劝吧。”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娘娘的性子,唉”
采青摇着头叹气。
看着将点心当成潘玉俩捏碎后又自顾自笑起来的涂娴,采秋仰着头,眼泪还是眨巴眨巴的往下掉
长信宫
窗外的日光渗过鲛绫纱柔柔的渗了进来。
有幸沾着这暖光的珠帘闪着点点的光泽。
贵妃榻上,珍珠白的狸奴盘着尾巴,乖巧的伏卧在散着的缬锦菱花纹纱裙旁。
顺着略略往上看,宝花纹的直袖中露出只莹润白皙的手,正执着金剪修剪着花束——
粉颤颤的月季花束中还夹杂着秋海棠和点点的合欢花,错落有序,芬芳雅致。
这会儿玉椒殿内的宫人,看似各有各的活计,实际全都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潘玉莲修剪花枝的一举一动。
看到潘玉莲放下了手里的金剪,满殿的宫人霎时都来了精神。
只是到底没人出声,大家伙儿相互的大眼瞪小眼。
这会儿听梅不在殿内。
其他宫人见相互指望不上,眼巴巴的目光就落在了长顺和贵喜身上——
万众瞩目中的长顺和贵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待两人目光来回交错了几次,便一齐轻轻的点了点头。
贵喜垂着胳膊,长顺则是拉跛着自己的腿走到了潘玉莲的面前。
“娘娘的手艺真是精妙。”
“瞧瞧这些花都修剪的多好看呐。”
“正是,正是,要我说,这满宫里都找不出比娘娘眼光更好的人了。”
“”
一走近,长顺和贵喜就一唱一和的开始夸起了潘玉莲修剪好的花束。
当然,你就别指望他们能用什么文绉绉的诗词歌赋来‘锦上添花’了。
被连连夸赞的潘玉莲抿着唇。
她强压着笑意,勉强装出一副不甚在意又很是沉稳的模样。
瞅着潘玉莲的这模样,长顺和贵喜险些忘了正经事,只是夸的越发来劲了。
待最后还是杜鹃实在忍不住轻轻的咳了几声,这才叫长顺和贵喜记起了正事。
长顺微微躬着身,道:“娘娘,这花”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潘玉莲也看着面前的花。
见她不言语,所有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待看了片刻,潘玉莲最后还是垂下了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呜呼——
顷刻间,满殿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这里面就属长顺笑的最灿烂,呲着牙嘿嘿嘿的搁那乐。
潘玉莲叫他们这动静闹得脸都红了。
她抬起了头环视一圈,随后就羞恼的咬着唇,抱起猫就躲进了内寝宫。
身后还传来了长顺笑着赶人的声音,:“去去去,都一边去,别耽搁了正事。”
过了一阵儿,端着特制的乳酪蒸糕进来的听梅脸上也全都是笑意。
“娘娘,您看看外头的那些猴崽子们,一个个笑的,都和捡了什么宝贝似的。”
潘玉莲抱着珍珠,仰头看着说这话的听梅。
看着,看着。
潘玉莲自己也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还说他们呢,听梅自个儿这会儿笑的眼睛都是弯的。
待两人一起笑过一阵,记起殿外的那些宫人含笑的模样,潘玉莲脸上的笑意微微顿了顿。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听梅,今年咱们宫里中秋节的赏赐,就再多添一倍吧。”
“就说就说我高兴。”
“也别等晚上发钱了,晚上就顾不上了中秋节那天,一早上就给他们发下去。”
听梅的笑容顿了顿,她点头应道,:“是。”
潘玉莲眼神落在了糕点上,笑着道:“好香啊。”
“按着娘娘的吩咐,今日的蒸糕更软了些。”
听梅说着就扶着潘玉莲去净手,随后又让杜鹃端了汤来配。
等潘玉莲吃了两块糕点的时候,前往御前送花的贵喜满身喜气的回来了。
“娘娘。”
贵喜笑着躬身上前。
他一只手用劲托着,一只手则虚虚的扶着,将一个匣子捧了过来。
“陛下吩咐了,将这东西给娘娘送过来。”
看着捧在面前的匣子,坐着的潘玉莲倾身向前,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她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看殿内的人。
呼啦——
其他支棱着脖子关注着的宫人,齐齐低下了头。
潘玉莲正了正脸色。
她十分矜持的咳了几声,不紧不慢的接过了匣子。
不过在打开匣子前,满殿的宫人满怀遗憾的被脸皮薄的潘玉莲给‘赶’出了殿
“娘娘,若不然奴婢也去外头避一避?”
看着笑的促狭的听梅,握着匣子的潘玉莲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唔也好。”
“娘娘,奴婢和您说笑的。”
听梅不笑了。
她连忙上前一步,学着潘玉莲私下里的举动,给自己的嘴上贴了‘封条’。
潘玉莲笑着摇摇头,随后就伸手打开了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玉簪。
除过这支玉簪,还有一张信笺。
潘玉莲打开了信,是明崇帝亲笔写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潘玉莲连连笑着感慨了起来——
是谁说皇帝冷的不近人情他们这位陛下那可太会了。
看潘玉莲这会儿左手握簪,右手捏信直乐的模样,听梅上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木匣。
“娘娘,今夜里去含章殿吗?”
潘玉莲笑着摇了摇头。
“不去。”
“现在还不能去。”
潘玉莲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听梅捧着的木匣中。
“先收起来。”
“待后日的中秋节,就给我戴上这支玉簪。”
听梅点点头,随后她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潘玉莲的肚子上。
因着潘玉莲瘦了,因而肚子也越发的明显。
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假的,但近乎六个月的陪伴,它甚至,甚至都会动了。
若这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娘娘,您,您决定就在中秋宫宴那日”
潘玉莲点点头。
“是啊,该到时候了。”
“那日宫中人来人往的,其他人能在里头浑水摸鱼的,我也方便。”
更何况,中秋节
“月圆之夜,团圆之时。”
“我们‘一家子’稍稍团圆片刻后告别。”
潘玉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为了这场告别,我准备了好久。”
“地方我都选都好了。”
“就在承辉亭。”
潘玉莲看着听梅,嘱咐道:“中秋宫宴的晚上,咱们宫里的人不要去‘打扰’我给陛下准备的惊喜。”
“再把这消息给长春宫和琼华宫都漏出去。”
“对了,宫宴那晚,你亲自去请陛下过来。”
“你去请陛下来的时候,切记不要提前回来。”
“你就跟在陛下身边,一路都不要离开,更不要靠近我”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担心。”
听梅看着潘玉莲认真的模样,她慢慢的点点头,:“是,娘娘,奴婢记住了。”
在所有人各有计较,翘首以盼的时候,八月十五中秋日很快就到了。
中秋宫宴也是夜宴,因而黄昏时分,京中各处府上的马车才晃晃悠悠的乘着金红一片的落日余晖,朝着皇城出发了。
摇摇晃晃的车内,不时还响起了小声的叮嘱声。
涂夫人看着坐在身旁的一身雪青团纱裙的人,:“你是太后娘娘钦点的有福之人。”
“此番入宫却是顶要紧的事,万不可疏忽。”
闻言六姑娘点点头。
她生的和涂娴有五分相像的眉眼间越发的沉稳,:“母亲放心,孩儿知道分寸。”
除过涂家,其他的车内还有一个个打扮的芳采出众的姑娘。
她们望着慢慢靠近的巍峨皇城,目光闪闪,揣着不同的心念。
毕竟现在关于潘玉莲最多的说法就是,她如今能飞上枝头变凤凰,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太后娘娘慧眼识珠。
当初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太后娘娘一意选了潘玉莲入宫。
在这之前的潘玉莲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底蕴,五品京官小门小户出来的寒酸庶女。
学识粗浅,心性浅薄,
她更是连参加京中顶尖贵女们举办小宴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呢,她真真是这京中一等一的得意人。
凭着闻太后的垂青,有那‘一步登天’美梦做的多的,提起潘玉莲时都是隐约带着点嫉妒和不屑。
“娘,您放心。”
“此番得蒙太后娘娘钦点,待到女儿中选入宫,一定不会辜负府上的厚望。”
潘府的马车也混迹在这车队里。
车内,林夫人拉了拉身上的吉服,神色有些落寞。
她的诰命品级至今还纹丝不动。
潘玉莲封妃这是多大的荣耀?
可潘府却压根就没等来‘鸡犬升天’的好事。
整个潘府就和被遗忘在京中的这份繁华富贵里一样。
更令林夫人心中郁郁的是——这次贵女们有幸入宫的事,潘府也没能捞着半点京中都说,此番除了太后娘娘选‘福’,陛下也有意给信王世子指婚。
“老爷,若是陛下当真在此次宫宴上给信王世子赐婚咱们文珺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潘老爷垂着眼,一言不发的正襟危坐。
林夫人越发的头疼了,:“老爷”
潘老爷还是不说话。
现如今的潘老爷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他还格外的惧黑喜光。
一旦天色黑了,潘老爷就不肯出门了,躲在房间里,点燃许多的灯烛,照的屋内亮如白昼。
现在的潘老爷更不爱说话,可他却喜欢让旁人说。
便是夜里就寝的时候也不让熄灯,还不能太安静。
若是太过安静,他就会突然从梦中惊醒。
林夫人遭不住潘老爷的这吓人的模样。
姨娘们也撑不住,因而府上专门买了六个丫鬟,里面还有会唱曲和评戏的。
这些丫鬟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就专门侍奉潘老爷,唱曲说话给潘老爷听。
得不到回应的林夫人两眼无神,双目无望的靠在了马车内的车厢上。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潘玉莲入宫后就怀有身孕,荣宠有加,这是这世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怎么他们府上如今的日子就过成了这样?
荔秋殿
这次的中秋宫宴上,不仅是明崇帝和薄皇后在,便是闻太后也出席了。
看着满殿气度不凡,容貌上乘的贵女们,闻太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殿内左右看看,没有看见潘玉莲的身影,待听着她疑似‘告病’的消息,闻太后的脸上甚至带了点笑意。
就潘玉莲那个嚣张跋扈,成日里霸着明崇帝的心意不放,和贤惠半点都不沾边的破德行。
闻太后还怕她持‘孕’生骄。
一会儿皇帝对这些品貌出众的贵女有意时,咋咋呼呼不分场合的当众闹起来呢。
待开宴后,殿中先是捧月献曲,歌舞升平,彩裙轻扬,觥筹交错。
看着同信老王爷说话的明崇帝,心情甚好的闻太后吃了两杯鹤年贡酒。
就算这次给信王世子赐婚也不要紧,毕竟还能都将人赐给信王世子不成?
酒至半酣,该入正题了。
闻太后正要开始推荐自己格外中意的贵女时,就见魏公公引着个宫女悄悄的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那是闻太后看了两眼这有些眼熟的宫女,一时没想起是谁。
她蹙了蹙眉,问着旁边的郑嬷嬷,:“那是哪个宫里的?”
旁侧侍奉的郑嬷嬷顺着闻太后的目光看了过去。
待看清了听梅的模样后,郑嬷嬷纠结了一瞬,最后她还是轻声回禀道:“太后娘娘,那是,那是长信宫里伺候的
宫人。”
闻太后轻哼了一声,:“难怪这般的不成体统!”
“潘氏寻托词不来也就罢了,哀家也没治她的罪。”
“这可是大宴,群臣都在,她现在难不成还能像上次一样惹得皇帝”
结果闻太后的话没说完,就见明崇帝当真起身了,只说是要出去散散酒气。
明崇帝走的太快,便是闻太后想拦都没来得及拦住。
“放肆!”
闻太后的脸色都青了。
潘玉莲这个‘妖精’迷得皇帝眼里看不见其他的人。
现在好不容易皇帝肯叫人进宫看一看了,她还要裹乱!?
“走!”
闻太后也冷笑着起身了,:“哀家倒要看看,这次她熬得到底又是什么迷魂汤。”
看着明崇帝和闻太后,一前一后起身离开的场景,殿内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你快看,陛下和太后娘娘竟是都出殿了。”
“这可是有什么要事?”
“尚且还不知呢,宫里也没听着什么风声。”
“真是可惜。”
“是啊,可惜不能跟着一块出去看看。”
“”
坐在左席的徐灵容也朝着上首看了看,现在只有薄皇后还神色如常的端坐着,主持大局。
端起了酒盏,看了眼涂娴的位置已经空了。
徐灵容笑着微微仰起头,将杯中的贡酒一饮而尽
承辉亭
这处的亭阁约有两层楼那么高。
亭台的造型也很是奇特有趣,微微凹陷,像是引着月华映入亭中。
此刻天上的月光也没辜负这特设的趣味和美意,清辉洒落在亭中的人身上——云鬓花颜金步摇,白玉浓堆斜芳钿。
鬓垂香颈云遮藕,粉著兰胸雪压梅是再度盛装的潘玉莲。
天青色彩绘织月纹半袖,高腰纱笼曳地长裙,臂间银丝掐花的披帛垂落,随着清风微漾
这身打扮也是潘玉莲特意为着今晚准备的。
她一早就让尚衣局根据游戏页面衣柜里的那身五星套装的服饰仿制而成。
【“瑶台裙仙——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即便没有那些套装效果,又去掉了那些过分夸张的造型和不合时宜的地方,但穿在乘着‘明月’一般的潘玉莲身上,却是人间惊鸿客。
亭外传来了脚步声。
听着动静的潘玉莲一脸惊喜的转过身。
“陛下!”
可来的不是明崇帝。
待看清踏入亭中的人后,潘玉莲的笑意倏地散了,:“怎么是你?”
潘玉莲不笑了,笑容却全然出现了涂娴的脸上。
她含笑间一步步的走近潘玉莲,:“庄妃娘娘希望是谁来?”
背过身的涂娴没看到引路太监提灯而来的身影,可潘玉莲却看见了。
潘玉莲侧了侧身。
看着面前笑的阴森森的涂娴,潘玉莲心里也笑的非常灿烂的悄悄回答了涂娴的话——自然是在等你了。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现在主角齐了,配角也齐了,连观众也及时的赶到了。
两层楼高这高度也正好,摔下去也摔不死人。
潘玉莲对着涂娴飞快的勾了勾嘴角,闪过一个精心练了许久的笑容。
传说中的“反派”脸——三分轻慢,三分讥笑,四分不屑的嘲讽笑意。
笑过以后,潘玉莲就捧着自己的肚子。
她嚣张的挑着眉,一脸傲慢不屑的道:“你如今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扫兴?”
“涂娴,趁着本宫现在的心情好,趁早滚开。”
端着那副叫人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涌的‘丑恶’嘴脸,潘玉莲专往涂娴的痛处狠戳——
“不然,本宫就叫你好好知道知道,‘荣四降’是个什么滋味!”
第77章 发(捉虫)唢呐一声响,她着红妆从高……
对于今夜要上演的“宫廷年度催泪苦情大戏”。
潘玉莲考虑了许多的意外,提前准备了不下七个剧本,总共有四大类——
第一种:皇帝缺席演出,其他主角也缺席演出,只有潘玉莲唱独角戏;
第二种:皇帝依旧缺席演出,其他主角来了,和潘玉莲唱‘对手戏’;
第三种:皇帝来了,其他人没来
最后一种,也是最完美的一种——
没人缺席,所有的人员就位。
功夫不负‘苦’心人。
前期疯狂铺垫,准备工作做的十分充足的潘玉莲,这次中大奖了。
就如此刻——在亭中特意选好角度,借着涂娴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潘玉莲。
她一面用最尖酸刻薄的话不停的羞辱涂娴,一面在心里呼唤起了系统。
“统哥,时候到了,可以解除‘锁血挂’了。”
【“请娘娘确认是否提前解除特殊道具‘团圆丹’沉浸式体验的保护机制?”】
【“该保护机制目前仍处于有效期内(剩余时常:6天11时25分39秒),请注意,保护机制一经自主解除,后续将无法再次进行恢复。”】
“解除。”
【“经检测,娘娘您自愿解除沉浸式体验保护期,后续发生任何意外,本次“团圆体验”都将提前结束。”】
【“温馨提示:因娘娘处于特殊环境,若因后续意外导致本次沉浸式体验提前‘非正常’结束,将会出现其他副作用,如昏厥、疼痛、流血小产等一系列症状,另有其他不适症状属正常情况,后期均可无患自愈。”】
“好好好,都行,都行。”
潘玉莲压根就无心听系统那一连串的免责声明,只道:“统哥,你也知道今晚上有多重要,别搞得我出戏啊。”
【“保护机制已解除。”】
【“请娘娘万事小心,爱护自身,祝您体验愉快,记得五星好评哦。”】
和系统的交流压根就不影响一心二用的潘玉莲对着涂娴‘激情输出’。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潘玉莲却最是怎么‘嘴贱’拱火,她就怎么来。
呵,就潘玉莲现在这种‘没大脑缺小脑’认不清现实,仗着肚子没脑子般的嚣张跋扈的嘴脸。
简直就和电视剧里叫观众恨不能看她倒霉的无脑炮灰一样讨人厌。
当面对线,精神状态十分‘美丽’的涂娴周身的邪火一阵阵的往外蹿,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她面色阴沉,直勾勾的盯着潘玉莲,:“潘玉莲!”
“现在来的不是陛下,是我,现在你”
“嗤——”
捧着肚子的潘玉莲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
她毫不掩饰的嘲讽一笑,嚣张无礼的打断了涂娴的话。
“涂嫔,本宫的眼睛还没瞎呢,瞧得清人。”
“怎么,本宫看见是你,你又能如何?”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眼神
涂娴的眼神有一阵的恍惚——
眼前的潘玉莲好似与长街那日的潘玉莲重合了。
那日潘玉莲一直跪着挨打。
可挨着耳光的潘玉莲头却偏都没偏,甚至她仰着头看过来的目光,让涂娴心头大为光火,只恨不能将潘玉莲的眼睛都给抠出来。
当时的涂娴还是荣妃,潘玉莲不过是个才人。
在涂娴的眼里,她不过是对着个冲撞她的贱人小惩大诫
本以为往后收拾潘玉莲的机会多的是。
可谁曾想,潘玉莲这个无耻的窃贼。
这个谄媚逢迎,恬不知耻的**蛊惑了陛下,又耍弄心机欺瞒了皇后娘娘想起从前种种的涂娴脸色有些狰狞。
她瞪着潘玉莲的眼珠子发红,悔不当初的喃喃道:“潘玉莲,你这个肮脏下作的贱妇。”
“你使尽龌龊手段,卑鄙无耻的窃取了本宫福运。”
“你偷了本宫主位娘娘的位份还不够,还偷走了本宫的皇儿”
蛤?!
看着眼前恨得真情实感的涂娴,听见这番荒谬绝伦的笑话,潘玉莲都愣了愣。
这,这简直就是**的滑天下之大稽!
是,潘玉莲能理解涂娴在这‘狗屎’的世界里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为了让自己爬起来而选择的恨意。
是她,她也不例外。
但讲道理,你给自己‘洗脑’洗疯到了这份上是不是太他**的过分了点?
你要这么说,将她们‘统哥’置于何地?
潘玉莲反过来开始在心里一阵阵的安慰着系统。
(系统:)
甚至潘玉莲还想为着她们‘统哥’的‘清誉’和涂娴再掰扯掰扯,继续拖延点时间呢。
结果一偏头,隐隐约约都能看见簇拥着皇帝而来的一行人了。
眼见时机成熟,潘玉莲立即无缝切换了另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涂娴,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风华明艳,高高在上的荣妃?”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涂嫔你,本宫如何能走的这么快,走的这么顺?”
挺着肚子,万分得意的潘玉莲朝着涂娴走近了一步。
“说真的,身怀皇嗣,连越数级后晋升为妃的滋味,当真是无比的美妙”
潘玉莲笑的悠然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事到如今,本宫就是窃取了你的福运,你又如何?”
她看着涂娴,昂着下巴,眼神轻蔑,:“你这丧家之犬除了在这狺狺狂吠,哀哀痛叫,又能如何?”
“现在怀着皇嗣的是本宫。”
“被封妃的还是本宫。”
“啊,对了!”
潘玉莲看着涂娴,笑的格外的招人恨。
“若不是当时皇后娘娘为了好生宽慰本宫,让本宫顺气,亲自下令对你再降位份,严施惩戒”
“涂娴,你还以为自己还能出现在本宫的面前,在这丢人现眼?”
拱的高高升腾起的火气,腾的像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闯入脑中,原本这段时日就暴躁易怒的涂娴甚至出现了阵阵的眩晕。
说话的功夫,皇帝也越来越近。
候在亭阁下的采青没有潘玉莲看的远,但这会儿她也看清了。
采青急匆匆的登上楼梯进了亭阁,:“娘娘,娘娘,陛下的仪仗马上就要到了。”
“陛下来了?”
听着这话的潘玉莲眼神骤然一亮。
她眼睛一转,转而满是恶意,极度不怀好意的看着涂娴,啧啧的笑道:“涂嫔。”
“本宫现在最后叫你一次涂嫔。”
“哈哈哈,涂嫔,你完了。”
“你完蛋了!”
“现在看来光是‘荣三降’还不够,让本宫想想”潘玉莲一拍手,乐不可支的道:“啊,有了,本宫想到了——”
“就改为‘荣五降’怎么样?”
看着涂娴的脸色,潘玉莲无辜的眨眨眼。
“看来你不喜欢啊那怎么办?”
“不然就改成‘荣六降’?”
什么‘荣五降’、‘荣六降’的混账狗屁不通?!
潘玉莲简直是欺人太甚!!!
涂娴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她甚至全身哆嗦,嘴唇抖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涂才人。”
已经自动给涂娴降位的潘玉莲又转为一脸矫揉造作,‘茶里茶气’的大肚。
“你放心,本宫也没你那么心狠手辣,不会找人压着你,让你跪在一堆碎瓷片上的。”
潘玉莲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在皇儿的份上,本宫也不会要你的命的。”
“你呢,今夜里开始就去长街跪着,给本宫赎罪。”
“也不要你跪一辈子。”
“就跪的膝盖处和本宫当年受过的伤一样重就行了。”
“对了,你别忘了自己给自己掌嘴。”
“嗯,脸也被打烂一次就够”
说着说着潘玉莲还笑了起来,:“真是,说的本宫都期待起来了。”
“涂才人,你也别怕孤零零一个人的,到时候,本宫一定日日请人去同看好戏。”
说完,潘玉莲就昂首挺胸的撞开涂娴,自己欢欣雀跃的往栏杆前去。
还没走到地方呢,潘玉莲就已经都不怎么矜持体面的喊着,:“陛下!”
承辉亭历来都是有些特殊意味的。
因着它有两层楼高,里头地方宽敞,又设计独特,因而有时也会作特殊的赏景台——
绕过萋萋芳草,丛丛草木,台上的人翩翩起舞,台下的人驻足静观,何尝不是一种美景?
隔着林木,走过来才隐约看见承辉亭内的人影时,就听见了潘玉莲欢快的声音。
明崇帝脚步一顿,随即他摇摇头笑着抬了抬手,让随侍的宫人都停在了原地,自己继续往承辉亭去。
虽然潘玉莲曾说过她从没有习过舞但会不会跳不要紧,关键的是,她肯费这份心。
哪怕潘玉莲只是动动手,扭扭腰,明崇帝都能眼睛眨都不眨的当场吟诗而赞。
待能看着明崇帝由远及近的身影时,潘玉莲回头往亭内睨了一眼,十分不耐烦的道:“涂才人,你怎么还在碍事?”
“本宫最后再说一次,快滚!”
可涂娴没走,反倒面无表情的朝着潘玉莲走过来。
见涂娴的这般举动,潘玉莲一愣后笑了起来,道:“哟,瞧瞧咱们涂才人这模样,怎么,你这是想吓唬谁?”
“难不成,你还想对本宫动手?”
说着这话的潘玉莲笑的实在嘲讽。
她挑着眉打量着涂娴。
“涂才人,你这是要当着陛下的面对本宫动手?”
看着明崇帝过来,即便是采青都心生怯意。
她上前拉了拉涂娴,:“娘娘,陛下都来了咱们,咱们走吧。”
黑夜生魔,阴森扭曲。
这会儿的涂娴已经听不清采青的话了。
涂娴的眼里,现在只有扭曲成一边偷着她层层金光,一边笑的得意要将她推入万丈悬崖的潘玉莲。
潘玉莲,潘玉莲
日日夜夜的憎恶,翻来覆去的恨。
无耻的窃贼披着满身的荣光,恶意浓重的羞辱报复眼前一阵阵的发晕,眼前闪过无数光怪陆离,扭曲恶心场景的涂娴的脑子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切所有的不幸都是潘玉莲带来的,只要没了她,她偷去的东西都会回来。
看涂娴站在那片阴影里不动了,潘玉莲便不再搭理她。
她转过身,手搭在栏杆上,面对着明崇帝来的方向,又极度欢喜的喊了一声:“陛下。”
静夜沉沉,明月有光,甚至毫不吝啬的倾泻在亭中的栏杆前。
朱红的栏杆前一片清辉。
站在月光里的潘玉莲眉目奢华,生动又明媚,裙摆轻扬,披帛被吹得绕在身后微微拱成个小小的圆弧,恍若仙姝。
当潘玉莲肯花功夫,真正费心取悦人的时候,是种什么感受?
特别是在鸿雁传书却不曾见面,偏又情愫缱绻,暧昧缠绵数日的时候呢?
压着这份‘滚烫’情感的时候七情六欲裹乱,它们无休止的吵闹,片刻不停的叫嚣。
稍一疏忽,就悄悄的组织‘暴|动’,疯狂的反弹。
压回去,下一
次的反弹越发的猛烈反复拉扯,直到它也压不住。
就如再度看见眼前这般热烈烂漫的潘玉莲。
明崇帝都不得不暂时站在原地。
他闭着眼,缓了缓过快的心跳带来的催促、渴望、亢奋和有些不真实的眩晕感。
待压下这种失控感,再度睁眼的明崇帝含笑间抬眸,忽然就看见有另外一道身影站在了潘玉莲的身后。
他就那么站在对他笑的明艳灿烂,毫无防备的潘玉莲身后——
明崇帝甚至都不看清那是谁了。
一瞬间前所未有,毛骨悚然般的恐慌和惊惧死死的勒住了他。
“小心——!”
短促的惊叫后,喉骨被惊惧遏住的明崇帝说不出话了。
他只是跑。
全身发冷,颤着唇,发疯般的往承辉亭前跑。
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的潘玉莲,看着往过来跑的明崇帝,微愣后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她身子还微微的往栏杆外探了一点,:“陛下,嫔妾——呃。”
这一次潘玉莲的话确实是说不成了。
被人突然从身后猛推了一把,潘玉莲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闷声,随后她顺着这股劲儿,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越过朱红的栏杆,直直的往下栽了下来——
“嘭——!”!!!
一步之遥。
已经近前的明崇帝甚至都已经伸手抓住了她衣袖间飘起来的披帛。
就慢了一步,真的就差了一点。
可就是这真正的一步之遥,远比隔着千山万水的无能为力都来得叫人肝胆俱裂,锥心噬骨。
就差了这么一点点
明崇帝眼睁睁的看着潘玉莲从面前的亭阁上跌落,重重的摔在他的眼前。
亭阁内,眼见此刻已经亲手解决了她眼中绊脚石、‘窃运贼’,半倚在栏杆上的涂娴仿佛看见自己光明的未来,痴痴笑了起来。
而在一旁,同样目睹这一幕的采青被吓得魂飞魄散。
现场只有她像个骤然受到巨大惊吓的正常人一样,脑子空白一瞬后,发出一阵冲破云霄的刺耳尖叫声——
“啊啊啊啊!!!!”
这满含恐惧格外响亮的一嗓子,嚎的不仅是候在不远处的御前侍奉宫人听见了,就连缀在后面,不紧不慢赶来的闻太后也听见了。
离得最近的魏公公脸色骤变,急慌慌的带着宫人和侍卫朝着承辉亭冲了过去。
而闻太后则是被这骤然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停下了脚步,蹙着眉朝着传来声音的地方看了看,随后十分不满的斥责道:“夜半闹出这动静”
“这是要在好好的吉祥日子里闹鬼不成?”
“成日里‘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皇帝也是,且由得她在这宫中这般的放肆?!”
“当真是没有规矩!”
闻太后一面斥责,一面朝着承辉亭去时还道:“就潘氏这般没规没矩的行事做派,实在不像是能好好教导孩子的人。”
“若是再叫皇子学了去,那成了什么样子?”
“待她日后诞下皇子,就让产婆和乳娘先抱走,别叫挨着她的这身毛病。”
“皇帝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让她这般肆意妄为了”
扶着人的郑嬷嬷这会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她只觉得刚刚那种吓破胆子似的叫声,实在不怎么像装的。
听闻太后气咻咻的训斥潘玉莲,郑嬷嬷原本还想劝一劝太后娘娘先消消气。
结果再一听后续闻太后‘顺理成章’抱走皇子的打算
郑嬷嬷理智的闭上了嘴,不敢言语
若只是忽然听闻意外不幸的消息,痛苦不堪是必定的,但这世间万般种种,都比不过亲眼目睹,甚至是只差一点的肝肠寸断。
承辉亭前,明崇帝直直的跪了下来。
他全身发凉,脑子里木木的抖着手去抱面前的潘玉莲。
说真的,就算有准备,潘玉莲这回也确实摔得够呛。
关键是身上其他地方不算,她的肚子像是被硬生生捅入了一柄钢刀,不仅在里头拼命的翻搅,还带着血和肉一齐生生的往外涌。
它**的。
系统也没说‘沉浸式’体验的‘意外’最后会这么疼啊!!!
“陛下”
此刻潘玉莲那副浑身冷汗,疼的发颤,脸色苍白的模样一点都不是演的。
她仰头看着抱着她的明崇帝,轻轻的呢喃道:“陛下好疼啊,嫔妾真的好疼啊。”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那个‘塞满的罐子’如今‘啪’的一声碎了。
飞溅的‘碎片’‘千刀万剐’般扎的明崇帝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人在被极端的汹涌感情击碎的时候,原来是真的会被搅碎理智,全身心一片空白的。
连绵的血色从潘玉莲的裙下弥漫开来。
这一瞬,潘玉莲眼泪哗啦啦的滚着。
说着话猝不及防间就被推了下来,潘玉莲的舌头都被自己给创伤了。
这会儿血迹就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
潘玉莲伸手慢慢的拉着明崇帝的衣襟。
她泪流满面,神色凄然,嘴角溢血,轻声的哀求着他。
“陛下,保住我们的孩子,保住他好不好?”
血染红了明崇帝的眼睛,被破碎的空白蒙蔽的五感和理智暂时回归了。
明崇帝点着头,他不停的擦着捂潘玉莲嘴角的血迹,:“潘玉莲,朕会的,朕会的。”
“太医,太医太医,对,太医。”
匆忙赶来的魏公公看着眼前血腥又残忍的一幕。
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陛,陛下”
“太医,太医,太医”
看着明崇帝狰狞的神色和血红的双目,毛骨悚然的魏公公连滚带爬的起身。
他颤着声连连道:“去请太医!”
“奴才去请太医!”
疼的发晕的潘玉莲也没什么精神再推进这出‘苦情’大戏了。
她的手就这么软软的垂了下去。
“潘玉莲,潘玉莲!!!”
这一刻目眦欲裂不再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
眼泪混着眼角的血迹,蜿蜒而下。
此刻的明崇帝宛若‘失妻丧子’一并没了理性的野兽,择人欲噬,他就跪在那,死死的抱着潘玉莲,谁也不能接近。
刚刚跟着宫人一道候着的听梅,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她全身发抖的爬过去,随后就跪在那无声地大哭。
亭阁里疯疯癫癫,痴痴笑着的涂娴都被明崇帝含着血泪的渗人眼神吓得不敢笑了,她就呆呆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至于采青她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像瘫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闻太后总算没错过这场好戏。
她的神情从原本的气恼、不屑,在看见周遭神色慌张,脸色灰白的宫人时不自觉的沉了。
成见如山,倒真是能‘压死’人。
但对潘玉莲再多的不喜,也总算没磨灭闻太后的理智。
她看着抱着什么人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明崇帝时,涌上心头的不再是荒谬和规矩,而是种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慌张。
“那,那
那是谁?”
闻太后看着明崇帝的方向。
她眼神里弥漫着不敢置信,却还是下意识的抖着声音在问:“是谁?”
不等其他人回话,闻太后自己急惶惶的左右看了看,:“潘玉莲呢,潘玉莲呢她在哪?”
郑嬷嬷连忙撑住了情绪激动的闻太后,:“太后娘娘。”
闻太后还在自顾自的看着四周。
“她非要请了皇帝过来,她,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现在,现在还躲在哪里?”
跪在地上回话的宫人打碎了闻太后自欺欺人的幻想。
“回,回太后娘娘的话,庄妃娘娘,庄妃娘娘她从承辉亭上摔了下来,腹中,腹中的龙子,也”
闻太后神情茫然的看向了承辉亭前惨烈的一幕,耳边恍惚间又响起了潘玉莲含着笑意的声音——
【“嗯,再有九个月,您再数九个月,到时候,您就能直接抱一抱他了。”】
【“好,好,哀家一定记着数,就再数九个月。”】
九个月、八个月现在数到还剩下四个月的时候,一切忽然就戛然而止。
潘玉莲你又骗了哀家。
呢喃着这句话的闻太后闭着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太后!!!”
荔秋殿
薄皇后端庄的坐在殿内主持着中秋宫宴。
她含着笑,有条不紊的同朝臣或者命妇们说话。
来报信的太监进殿的时候,刚刚还被敬着酒的薄皇后,手里还端着酒杯。
今日是好日子,满殿的人都在笑,谁也不敢露出半点晦气扫兴的神情。
因而进殿的宫人掩饰不住的惶惶急色,看的人格外的戳心?
这是出了什么事?
薄皇后朝着绘杏看一眼,绘杏点点头,将宫人引到了近前。
穿过满殿的花团锦簇,热闹喧嚣,报信的太监直接跪在薄皇后的旁侧。
他颤着音小声道:“娘娘,庄妃娘娘刚刚从承辉亭跌落,已经,已经小产了。”
谁?
薄皇后眨了眨眼。
她楞楞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你,你说了什么?”
不敢不答的太监头都抬不起来,他第二次重复的声音都和要哭出来似得,:“是庄妃娘娘,娘娘她摔了小产了。”
【“它来了,真的,我见过,那时候姨娘肚子那么大。”】
【“然后就摔了,摔了一下”】
【“全是血,地上全是血,姨娘一直哭着叫着,她一直在哭,还不停惨叫着。”】
【“它没了,还有血,血糊糊,红彤彤的”】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禀报,可薄皇后的眼前却倏地有了清晰的血腥画面。
当日惶惶泣语,今日一语成谶。
木着脸,一动不动的薄皇后手里的酒杯落了下去。
‘嘭!’
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第78章 感先小产,后查杀。
宫中中秋节晚宴,在今年提前结束了。
甚至颇显诡异的是——
这场大宴,群臣都在,可陛下和太后娘娘那会儿一前一后出了殿,之后就再没回过荔秋殿。
不知听了什么信的薄皇后还当场摔了酒杯。
她眼神空洞,脸色木然,强撑着点端庄和冷静,勉强用不怎么体面的借口草草的结束了这次的宫宴。
殿内,原本笑意盈盈吟着诗,赏着月,品着舞,甚至还有一些揣着一步登天期望喜庆洋洋的众人,都被迫匆匆离席、离宫
皇后娘娘什么都顾不得的匆匆离席。
行礼恭送薄皇后离开,满殿妃嫔起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现了一瞬的静默。
最后还是贤妃站了出来,:“既然如今宫宴都散了,那大家就都早些回宫吧。”
殿内这会儿没人提出异议。
尽管所有人现在都恨不能立即飞回去,好打听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宫里自有宫里尊卑有序的规矩——依例还是位份高的主位娘娘们先出了殿。
结果她们前脚才刚出荔秋殿。
各宫来报信的宫人就已经片刻都不敢耽搁的带来了惊天动地的‘王炸’——庄妃娘娘被人从承辉亭上给推了下来。
当场小产,昏厥未醒,生死不知。
原本要上撵的宣妃一时都停住了动作。
她惊愕不已的看着来报信的宫人,语气都有些哆嗦:“你,你说什么?”
习惯使然,给太后娘娘和薄皇后报信的宫人下意识间话都说的很是严谨——越是泼天大祸,越是没十分把握就越不会轻易说出口。
但给自己宫里的娘娘报信,那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说的越详细越好了。
“今夜里庄妃娘娘自己去了承辉亭,后来涂嫔娘娘忽然也到了还有陛下和太后娘娘。”
“涂嫔娘娘,她,她疯了。”
“她亲手将庄妃娘娘从承辉亭上推了下去。”
“庄妃娘娘当时就小产了,这会儿人晕了过去,被送回了长信宫。”
这回宫人嘴里说涂娴疯了,可不像以往的不敬之语。
做了这等惊天动地大事的涂娴,那是不跑也不急,她‘得偿所愿’,称心如意后就坐在亭中,痴痴然间哭哭笑笑。
眼看着是真的疯了。
本欲上撵的宣妃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脚步都直接踩空,踉跄了一下。
“娘娘当心!”
被扶住的宣妃脸色格外的难看。
她死死攥着云樱的手。
整个人恨的咬牙切齿的骂道:“疯子!”
“她得了失心疯不成?!”
“疯了,她真是疯了!!!”
难得发一次善心的宣妃彻底破防了——
这些日子,长春宫和长丽宫来往愈发的频繁。
甚至因着涂娴‘洗心革面’的‘委曲求全’和惨淡失意,宣妃出力帮衬了不少
这些事,宫里的人都有目共睹。
可万万没想到啊涂娴这个王八蛋,这个死不足惜的疯子,转身就举起了天大的锅。
她自己找死,举锅要砸死自己不算,还顺手也给宣妃‘哐当’一下,来了个狠的。
这种祸事,这种要命的祸事现在就怕沾着一点都说不清楚。
骤然闻听这消息,惊讶万分的何止宣妃一个。
兰妃蹙着眉,脸色难看的道:“之前庄妃她不是也从花台上摔过一次吗?”
“那次她都只是动了胎气,这次怎么就”
尽管平日里潘玉莲经常捂着肚子‘动胎气’。
但在众人的眼里,潘玉莲的这胎却怀的很是安稳。
寻常时候潘玉莲但凡闹出点什么事
没被殃及只是看热闹的其他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嗯,这位庄妃娘娘又要‘动胎气’了。
今晚跟着侍奉的依旧是碧安,闻言她连忙截住了兰妃的话,:“娘娘。”
碧安一直很清楚兰妃的‘报复心’。
兰妃甚至暗戳戳十分支持庄妃仗着自己身怀有孕就和昭妃娘娘过不去。
但现在是什么节骨眼儿?
生怕这要命的当口兰妃说些什么惹祸,碧安连忙小声道:“娘娘。”
“嵩星园里的花台,都只有半人高,身旁宫人留神些伸手都能扶着。”
“可承辉亭那儿却是足有两层楼高”
从这上头一下摔下来,要是那位庄妃还不出事那就真的要出其他事了。
“阿弥陀佛。”
听到这声音的兰妃循声看过去——不远处的徐灵容满脸不忍,叹着气,念着慈悲,捂着心口靠在了撵轿上。
瞧着这一幕的兰妃勉强忍了忍难听的话。
毕竟现在宫里刚没了一个孩子——
怀了六个月的胎儿,那都成型了
若是再有两个月,甚至都已经能勉强生出来了。
兰妃自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想些有的没的损阴德。
但她就是对徐灵容满心成见,觉着徐
灵容假模假样的虚情假意。
兰妃甚至以小人之心暗忖——
在这宫里,潘玉莲一直不怎么搭理‘落水狗’一样的涂娴。
很有些目中无人的意思。
涂娴那是自己为着从前的事心虚,对着潘玉莲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可徐灵容却是忿忿不平‘恩宠’被抢的潘玉莲‘无事生非’,三番两次故意针对的。
平日里,徐灵容就没少在潘玉莲的‘肚子’上吃亏。
这会儿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其实暗地里应该会很高兴吧?
碧安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兰妃直勾勾看向徐灵容的方向,:“娘娘”
兰妃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徐灵容,她转身上了撵轿:“回宫!”
“是。”
长信宫
今夜的祸事,对于这宫里的人而言,那就是纯纯的一个噩梦,还是割心摘肝的那种。
他们庄妃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兴高采烈出去时,还好好的呢,到了夜里,却满身血污的送了回来。
中秋月,且喜人间好时节。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呵,这辈子,长信宫里的人应该是不想再过这样的团圆节了
硬生生已经疼晕过去的潘玉莲,是再度被疼醒的。
一醒来,她就最先看见了守在了床榻边的明崇帝齐整的堪称诡异的模样——
宫里的吉服都是有定数的。
每逢年节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么几样。
明崇帝身上穿的也不例外。
潘玉莲记得很清楚,刚刚明崇帝从宫宴上过来时,穿了件绯红的团龙袍。
可这会儿,明崇帝身上的衣袍却已经换了。
那是一身很干净的玄色长袍。
他甚至,甚至连头上戴着的那顶发冠都换了。
原本那会儿疯了一般跑过来时散开的头发,这会儿也都被整整齐齐的竖了起来。
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的。
没有眼泪,也没有懊恼,愤恨、后悔、痛苦这些常人该有的神情。
待看着潘玉莲醒来时,明崇帝很是镇定又温柔的倾身看着她,还问她身上还有哪疼
潘玉莲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崇帝。
离得近了,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眼角有一丝丝的血红裂痕。
平日里垂眸时显得昳丽多情的温柔双眼平添了几分妖诡,带着点血腥阴森的狰狞。
再配着明崇帝如眼前这般平和到诡异可怖的模样凉气一阵阵往外冒,瘆得慌的潘玉莲的心晃悠悠的被提了起来。
这一刻她连身上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平日里正是气头上,情绪激动的皇帝说可怕也可怕。
但都比不过此刻看起来阴森森的‘理智’皇帝可怕。
说实话,此刻的潘玉莲都宁愿明崇帝会埋怨,会痛苦,和她一起哭过一阵就算了呢。
潘玉莲不敢看眼前的明崇帝。
她甚至连准备扑到明崇帝怀里,泣涕涟涟哭诉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毫不犹疑的给改了——!
实在接不住,她还是唱‘独角戏’吧。
只见潘玉莲愣愣的看着明崇帝几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仓皇起身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刚动手腕,只觉得一阵抽痛。
潘玉莲低下了头。
她的手腕和手整个都被包扎了起来,还有她肚子上原本的圆滚滚没了。
明崇帝按住了潘玉莲的手臂,:“太医说你摔伤了手,现在不能乱动。”
“皇儿,他暂时去”
潘玉莲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她看着明崇帝,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哭的稀里哗啦,情绪激动的潘玉莲明显要说什么,却张张合合几次都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心头一惊的潘玉莲紧急联系起了系统。
“统哥,统哥!!!”
“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不能说话了?”
【“经检测——娘娘在激活特殊道具‘团圆丹’使用期间,曾多次用言语进行攻击、刺激引诱他人破坏‘沉浸式’游戏体验环境。”】
【“且娘娘自主解除本次‘沉浸式’体验保护机制,因自身意外导致‘团圆丹’体验提前结束,从高处坠落,引发内脏发生不同程度震伤”】
【“现五脏六腑无伤,本次娘娘的随机不适症状仅为‘失语’,后期可无患自愈记得五星好评哟。”】
知道这伤能好,潘玉莲这会儿也没心思和系统较劲了。
而潘玉莲的不对劲显然也被在场的其他人看在眼里。
都不用明崇帝再说什么,薄皇后马上就让人去请了御医进来。
战战兢兢,蔫头缩脑的御医们进来后研究了半天。
最后在明崇帝“死亡警告”的注视下,绞尽脑汁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陛下,皇后娘娘庄妃娘娘,庄妃娘娘这是一时悲伤过度,伤了心神。”
“因而,因而暂时患上了‘失语之症’。”
“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这就要看娘娘什么时候能平复心绪,从,从极度悲伤中自己走出来了。”
“”
潘玉莲生了一张巧嘴。
因而平日里最是能花言巧语的糊弄人。
这会儿少了这一大辅助潘玉莲又不敢和这会儿瞧着不太正常的明崇帝“对戏”。
得想个办法
垂着眼哭的潘玉莲余光看到了一些东西,心念微转间,她忽的有了主意——
肚子里的‘孩子’虽然现在没了,但之前特意为着他们做的那些东西还在。
甚至有的就放在了潘玉莲的枕边,平日里她会和珍珠一起玩——小半个巴掌大的拨浪鼓、用金线绣着王的小老虎布偶,模样精巧玲珑的小金锁,吉祥如意的小玉扣
“潘玉莲,你”
明崇帝说了些什么话,潘玉莲瞧着显然无心去听。
她慢慢的抓起了枕旁散落的小衣和一条小小的橙色马鞭。
呆呆的看了片刻,潘玉莲将这些东西拱在怀里,怔怔然无声的哭了起来。
“”
【“潘玉莲,朕,朕真的很高兴。”】
【“朝堂上的一切,朕都会处置干净,朕会留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陛下,可若是,若是个女孩”】
【“若是女孩,那她就是这大晋朝的公主,朕会给修建最漂亮的宫室,让最好的绣娘给她做精美的服饰”
【“她若是喜欢骑马打猎,那朕,就给她选最漂亮的小马驹。”】
【“马鞭,唔马鞭就制成绯红色或者橙黄色怎么样?”
【“橙黄色的马鞭哈哈哈,好啊,到时候陛下自己带着她去打猎。”】
【“”】
马鞭是明崇帝提起此事后专门做的。
不大,小小的一条只有两个手掌那么长。
而那件贴身的小衣,却是潘玉莲和薄皇后一起做的。
【“皇后娘娘,您看看,嫔妾绣个什么花样好呢?”】
【“如今尚且还不知是皇子和公主呢就暂且先绣个祥云麒麟,如何?”
【“嗯娘娘您刚刚说了什么?嫔妾听见了祥云图,可对?”】
【“哈哈哈,是,是极,那就绣个吉祥如意的云纹吧。”】
【“平安如意。”】
【“嗯,如意平安。”】
握着这两样东西的潘玉莲,这会儿不说话默然泣泪的模样,比要说的话都来的惊人的锥心痛苦。
所有语言的安慰都显得空洞和苍白无力。
甚至对着眼前满身凄然悲怆的潘玉莲,这些安慰的话,连说都说不出来。
“潘玉莲”
回忆如刀,刀刀戳心,杀人不见血。
明崇帝抖着手要去摸一摸潘玉莲的头,最后都没能成功。
而照顾了潘玉莲近乎六个月,同她一起数着日子,一起绘着花样,一起说起往后的日子,一起期盼着这个孩子的薄皇后,已经撑不住了。
她之前还勉强压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薄皇后哭的整个人都体面全无。
死死攥着拳的明崇帝看着同薄皇后一道无声哭的全身发颤的潘玉莲,:“皇后,先回宫。”
“陛下!”
一贯端庄温和,又很少忤逆明崇帝的薄皇后这次却失了从容。
她朝着明崇帝跪了下来。
直勾勾看着明崇帝的眼睛都是红的。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因着一点点眼泪再度渗出后沾着点血迹,整个眼睑周围也是一片血红的明崇帝,慢慢点了点头。
都不用薄皇后说,这会儿宫里内尚监的人早就已经动了起来,而京中的禁军也已接管了城门,其余人候着待命。
以往的时候,若是宫里头有什么薄皇后都会拦一拦明崇帝。
但这次薄皇后自己都这么上头了,哪还会去拦着明崇帝。
权势杀人。
搭上了一条‘命’。
混着潘玉莲,混着明崇帝,混着薄皇后‘血泪’的痛苦权势更能杀人。
双双‘红着眼’的帝后二人,此次俨然都是真正动了杀心
慈宁宫
即便在这宫里再怎么威风凛凛的折腾,闻太后也到底是真的上了年纪。
叫当时承辉亭前惨烈的一幕结结实实冲击一番,闻太后当场吭气都没吭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年纪大了,忽然被刺激一番就很危险。
御医们甚至不敢给昏厥过去的闻太后扎针让人急匆匆的醒来。
相反,若没有梦中惊厥抽搐之症,让闻太后昏睡着缓一缓反倒是件好事。
但显然,闻太后‘厥’过去都昏的不安稳。
睡着,睡着,她一蹬腿,直接从梦中惊醒了。
“呼——”
惊醒后的闻太后,下意识睁大眼四处看了看——明黄的云锦被,万字福的床帐,仙鹤纳福的屏风、青烟袅袅的瑞兽金炉
这一切东西都同以往每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熟悉的环境让闻太后放松了下来。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还同榻前的郑嬷嬷道:“许是这些日子潘氏太过闹腾。”
“刚刚哀家都还做了噩梦。”
“就梦见她忽然就从宫里的承辉亭”
后头的场景太过血腥和不吉利,闻太后摇了摇头不说了,只道:“幸好,幸好只不过是个梦。”
听着闻太后这番暗自庆幸不已的话,素日这种时候都会伶俐接过话的郑嬷嬷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意。
她嘴唇抖了抖,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不太舒服的闻太后揉着额头没有注意郑嬷嬷的异样,而是先问了一句,:“潘氏呢?”
“庄妃娘娘,如今,如今在长信宫。”
在长信宫啊。
闻太后闻言点点头。
在长信宫老实待着就好。
没有出来招惹是非,也没像刚刚那个噩梦一样跑到等等。
闻太后难受的按着胀痛的额角,自己从榻上起身了——总觉的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脑子里乱糟糟,又疼又胀,心下没来由急慌慌的闻太后,忽然看着郑嬷嬷又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今日是中秋。”
对,是中秋!
皇帝还好不容易应允了她选的那批贵女们都来参加宫宴。
闻太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满的道:“都这会儿了,宫宴难不成还没开始?!”
郑嬷嬷看着闻太后此刻宛若失忆般的模样。
伺候太后娘娘这么多年,郑嬷嬷知道闻太后在乎潘玉莲肚子的孩子
可她却没想到,一贯别扭嘴上也不饶人的闻太后会是这么的在乎。
在郑嬷嬷的眼里——
上了年纪的人,性子难免就会执拗些,像是丢了什么面子的闻太后,心里别别扭扭的怄气。
偏偏一贯肯哄得闻太后高兴的潘玉莲也躲着慈宁宫,有空了就只奔着坤宁宫去了
闻太后越恼火,潘玉莲越躲得远。
潘玉莲越躲得远,闻太后就越发的生气。
可再生气,潘玉莲封妃的旨意,闻太后一句都没有拦。
她成日里训斥着潘玉莲四处‘闹事’的不安分,可每次长信宫里请御医的动静,闻太后时刻关注着,没有落下过一次
看着闻太后这个模样,心头满是痛苦的郑嬷嬷垂下了眼,她低着头,:“太后娘娘,中秋宫宴,已经,已经结束了。”
中秋宫宴结束了?
闻太后微微一怔。
那些隔着一层让人痛苦的记忆也倏地一下就清晰了起来。
闻太后记得自己跟着皇帝去了承辉亭,然后,然后
噩梦原来不止是噩梦啊,它成真的了。
恍惚间记起一切的闻太后此刻沉默的像尊雕塑似的,她一动不动坐着,只有两行浑浊的眼泪刷啦啦的往下落着。
“太后娘娘”
听着声音的闻太后愣愣的看着郑嬷嬷。
她张了张嘴,:“谁让她去的,谁让她去的”
轻声的自言自语很快就变得疯狂了起来。
泪流满面的闻太后歇斯底里的伸手不停的锤着床榻,:“谁让她去的承辉亭!”
“她知道自己怀着身孕,怎么还去那种地方!?”
郑嬷嬷扑过去拦住了闻太后的举动。
看着闻太后砸着床榻边沿磕的鲜血淋漓的手,郑嬷嬷掏出帕子擦着血。
她连连喊着传太医,却不妨脸色通红的闻太后猛地吐了一口血。
“太后娘娘!”
闻太后这一下叫郑嬷嬷着实是吓得够呛。
她抖着手一时都不知道该去擦哪里的血。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啊!!!”
慈宁宫顿时乱了。
有脚不沾地跑去传太医的宫人,也有闻询匆匆进殿的嬷嬷。
郑嬷嬷扶着闻太后擦着她嘴角的血迹,颤着声连连道:“太后娘娘,您的凤体要紧,太后娘娘,您现在”
对这些血迹斑斑视若无睹的闻太后一把攥住了郑嬷嬷的手,她脖颈间青筋暴起,神色狰狞,:“她,她是怎么摔下来的?”
“是,是涂嫔将庄妃娘娘从承辉亭上推下来的。”
“涂嫔和她身边的宫人,现在都已经被关了起来。”
整个人都透着不正常的红,嘴角溢出了血迹的闻太后满脸的冰冷。
“贱妇,罪该万死!”
极端情绪下的闻太后声音哑的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咆哮声,:“杀了她。”
“杀了她!”
今夜,皇城里各宫就没有早早的下钥闭宫这一规矩了。
内尚监的宫人就和夜里游荡的‘勾魂幽鬼’一样,出没于宫室内的各处。
在这宫里,若说所有人都和春日江水,冬日清雪似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很多事情,只是牵连众多或者是不值当往下查罢了。
毕竟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这朝中大势求稳,皇帝也必定得求稳。
但现在?
求稳求稳,求得人就在面前眼睁睁的出了事,求得肝肠寸断,求得泣泪不能语,求得丧子之痛那还求得什么狗屁的稳当?
若是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看着皇子腹中夭折还不算。
那干脆等着断子绝孙,然后等着皇帝哪一日因着‘意外’驾崩岂不是更‘稳’?
求个屁的稳当!
查个底朝天!
以往即便是真的出事,这宫里的‘三巨头’最少都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但这次,拜某个丧子之痛刻骨铭心,苦不能言的‘可怜鬼’所赐。
上上下下收到的只有一个命令——
查!
什么都不用顾忌,放开手去查。
一查到底!
查完,就该杀人了!
景祥宫。
这段时日同府上往来密切,行动可疑的兰妃躲是躲不过了。
当晚就被内尚监的人连夜找上了门。
因着兰妃到底是一宫主位娘娘,汪公公亲自登门‘拜访’
第79章 谢差一点就变成了‘血腥’爱情故事……
景祥宫
看着汪公公带着内尚监的宫人忽然踏进宫门,这景祥宫里的一众妃嫔霎时都难免紧张了起来。
不管朝里朝外,前前后后的将这帮太监骂的有多难听。
但没根没据的,这些人不会来的这么快。
看着他们直接进了主殿,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偷偷站在窗前观望的宁婕妤脸色不怎么好看——
兰妃之前还警告过她离着潘玉莲远些,更不要打那些有的没的主意。
这,这,兰妃她不会一时左了主意,自己明知故犯吧?
虽然宫里之前忽然传起的什么潘玉莲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还有其他的有福之人,什么这个的名字好,那个的生辰八字合适
那会儿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都传疯了,甚至忽悠的不少人多多少少都信了。
但实际情况就是,现在身怀有孕的只有潘玉莲一个。
她们那位陛下,自出宫开府,娶妻纳妾,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其他人连个怀孕的音信都没有。
现在潘玉莲肚子的皇嗣一没,之前甭管风吹的有多大,呜呜渣渣说的多玄乎,谁敢打包票能再有一个?
这些话私底下说的大不敬些——
说不定,说不定就是真的断子绝孙了。
你就说,这样说不定要拉着祖宗十八代也一起‘断子绝孙’的事,谁想沾上一点?
更何况按着现在大晋朝后宫里的规矩且求求老天保佑,保佑和自己同处一宫的妃嫔里没有使着歪心眼的,更没有那种蠢升天的王八
主殿
“奴才见过兰妃娘娘。”
看着面前微微躬身行礼的汪岑,即便是兰妃心头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庆幸来——
还好她真的对潘玉莲什么都没干。
“汪公公不必多礼。”
“谢娘娘。”
稍微一客气,汪岑也不多啰嗦,很快就道明了来意——他也确实是为着兰妃和翁府来往密切的事。
一听这事,兰妃压根都没半句的狡辩推脱,直接让碧安去寝宫取了个匣子来。
“汪公公,这是都是本宫这些时日同府上往来的书信。”
说着话的兰妃都再没过手,示意碧安将匣子直接交给汪公公。
“多谢娘娘。”
明面上兰妃这么配合,汪公公客气的躬身道谢后接了过来。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红木匣子。
这匣子上也没锁,打开往里一看,里头就是一些书信,上面还标着日期。
“汪公公你也知道,本宫去岁出宫为着虔心敬神。”
“在寺里,本宫日日诵经祈福”
“这宫里其他人还好,本宫尤其担心患有心悸之疾的昭妃,所以就忍不住叫人多关心了些。”
当着汪公公的面,兰妃的话直接挑明了。
毕竟兰妃自己也清楚联系府上派人去盯茬的事,干的不怎么严密。
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把柄,这事就得花很长时间。
时间一长,要想做的‘天衣无缝’,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就徐府那流水账似的日常活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冤不冤心?
更何况,相比现在沾上庄妃小产这口要命的‘黑锅’,得罪琼华宫再被报复第二次得了,那还是得罪琼华宫吧。
兰妃说话的功夫,汪公公飞快的看了看信上的日期,发现最近的一封信都已经是一个半月前的了。
兰妃略微一想,随后看向碧安。
“本宫书房里还有一封信,就在曲谱里夹着,你速速去取来。”
“是。”
领命而去的碧安很快就再度回来了。
汪公公接过了这最后一封信。
信已经是打开的,汪岑粗粗看了看,就见这封信上圈起了个什么孩子的字样。
说真的,现在一看见什么有关孩童的事,汪公公心里都忍不住先一个激灵。
兰妃看着汪公公的神情,心头也开始飞快掂量了起来。
这事翁府还没回信。
而这世上,要论扒拉这些‘阴私’,还能有谁比得过这些有陛下撑腰‘扒皮鬼’的能耐?
其实说穿了,这些时日兰妃和潘玉莲也没什么过硬的交情。
兰妃无脑力挺潘玉莲,也不过是为了搞徐灵容。
眼下潘玉莲孩子没了固然令人可怜惋惜。
但兰妃却是问心无愧,说要她感同身受那股子痛不欲生,那也着实差了点。
相反,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左思右想,兰妃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
“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又养在庄子上。”
“本宫也实在没瞧出来,他能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可这孩子,偏偏就能劳驾徐府的管家亲自出面悄悄的带人过去看他。”
“去看他的这人,又正好藏得严实的连翁府都查不出来。”
听着兰妃明里暗里对着徐府上眼药,汪公公没有应声。
等收拾了所有东西,他再度谢过兰妃,就被客气的送出了景祥宫。
回去的路上,汪公公却暗暗思索了起来。
之前,明崇帝下令查一查徐府和信王府的事。
虽然已经时隔十余年,但关于徐灵容和已故信王世子妃的交情也还是被扒了出来。
这事一查出来,徐灵容三番两次给信王府说话的事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甚至还挺让人感慨,她当真是念旧情。
但其他的事涉军中,又要保证人心不能乱,这事就没那么好查了。
再之后的事,明崇帝交给了那位大统领,汪公公的手伸不过去,也不敢伸。
到这,徐府、昭妃娘娘和信王府的事,汪公公就已经算交差了。
他现在的精力应该全心全意的放在这次‘涂嫔痴疯,庄妃小产’的事上。
更何况,要说琼华宫和长春宫的交集,那还赶不上长丽宫的一半。
这段时日,那位宣妃娘娘和涂嫔可谓是来往过密这一路上,汪岑都在仔细琢磨宫里来来去去的这些消息。
可路过琼华宫时,汪岑还是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总管?”
今夜的‘拜宫’计划里,原本是没有琼华宫的。
刚刚兰妃临时起意,想利用他们‘借刀’的意思,汪公公也看的一清二楚。
可信上记着的徐府那点莫名其妙的‘奇怪’,却着实吸引了汪公公的注意力。
在这宫里,汪公公数年来干的就是‘揪出见不得光’的活计,如今他甚至对那些明面上的消息已经不大感兴趣,反倒就是对这种似是而非的事,心中刺挠般的在意。
“既然到了琼华宫,只怕还得搅扰昭妃娘娘一番。”
汪岑在琼华宫待的时间不长。
毕竟这次的事看起来和徐灵容当真是什么关系也没有。
再度被客气送出来的汪岑微微拧着眉。
他原本就是个疑心深重的人。
再有兰妃铺垫先入为主。
现在汪岑看着琼华宫里的那个宫女,再看着那位昭妃娘娘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好像那些讶异,不解,甚至是叹息惋惜的是不是太过,太过合适了点?
要是潘玉莲在这,听汪公公的说,说不定都会仰头长叹,这种事,她可太有心得了。
平日里玩闹也就罢了,皇帝不在乎,更像是无伤大雅的小情趣。
可当你真的准备要干坏事,事情如愿以偿后,切记,一定,一定,一定不能和这种‘同一个进修班’出来的人去信心满满的‘对戏’。
甚至可以怂一些。
情绪进不去或者觉得没把握的时候就躲。
全身心的将自己‘沉浸’在一个场景中,多狼狈都没关系,保管真情实感就行。
同戏精上身,一直拼命自己给自己‘加戏’。
满肚子阴谋诡计。
成日里就琢磨着怎么栽赃陷害,搞得自己成为大反派的潘玉莲不一样。
琼华宫显然还没那么多的弯弯绕。
因而这结果么——
“太干净了点。”
身后的太监长木没听清汪岑的呢喃。
他不自觉的靠近了一点,道:“总管可是有什么吩咐?”
汪岑目光沉沉的摩挲着袖中的匣子。
片刻后,他对着长木招了招手,低声嘱咐了几句。
“是。”
长木躬身应着:“总管放心,奴才知道该怎
么做。”
长信宫
不出意料,翌日潘玉莲睁眼醒来的时候,眼睛真的有些肿。
不过这长信宫里的人,如今眼睛也没一个好的。
听梅一直候在榻前。
见潘玉莲醒了,听梅没急着服侍潘玉莲起身,而是按着潘玉莲之前的吩咐,悄声回禀起了宫里的消息。
这头一个,自然就是事关明崇帝。
“陛下昨晚上衣不解带的亲自守了您一夜。”
“待今日天快亮的时候,陛下才去上朝了。”
跑去上朝了?
想想这个时候上朝的明崇帝
就连一贯没脸没皮的潘玉莲,都忍不住为着朝里的那些大臣,真心实意念起了阿弥陀佛。
他们最好不要在这时候上赶着搞事。
毕竟潘玉莲很清楚明崇帝和薄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对真真正正的至尊版‘天家富贵权力’夫妇。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权力,也握的很紧,很紧,紧的会杀了任何敢觊觎它的人。
同样,要是一旦出事,比起躲在宫里无能狂怒,哀哀痛苦,执手相泪眼般哭唧唧的伤春悲秋。
明崇帝和薄皇后更会攒着满心的悲愤,磨刀霍霍的准备让其他人痛苦千倍、万倍!
想想吧,这个时候,刚刚没了孩子的皇帝都亲自出面**那这次就不是悲愤下不计后果的冲动。
更像是清醒的准备不计代价面对一场‘血海狂浪’。
“皇后娘娘昨夜里回去的稍微早一些。”
“今早上的时候传话,让这宫里所有四品以上的宫妃都去坤宁宫请安。”
说着听梅凑近了潘玉莲一些,放缓了声音,:“太后娘娘昨夜里醒来后又急火攻心吐了几口血,晕了过去。”
“这会儿御医都还在慈宁宫里”
“涂氏废为庶人,只不过现在还没被赐死,如今整个长春宫所有的人都被看管了起来。”
其他人死不死的潘玉莲现在还不知道。
潘玉莲只知道——
除非涂娴现在就能成仙飞走,不然她绝对活不了。
不过是早两天,晚两天的事。
潘玉莲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闷’了这么久的雷炸开,当真是平等的创飞每一个人。
系统说的话倒是从来都算数。
她现在肚子上的疼,甚至还没左手手腕摔伤的疼。
但不疼了也不行,她的状态还得维持着。
潘玉莲现在还不能说话。
因而她朝着听梅比着口型说了一句:‘将铜镜取来’。
听梅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取了铜镜给潘玉莲。
她那身染血的华服换了,满头珠翠也早就被取了下来。
偏白的淡粉色中衣上绣着木香花,镜中映出的地方有些凌乱。
眼睛虽然也肿着,却又不是‘死鱼’泡泡眼似的模样——进化后的‘海棠圣体’本身就带着点不正经的味道。
毕竟这玩意支持“1对*,多对*”。
那种一晚上直接能被搞着哭到天亮的人,总不能顶着一张哭的丑到不行的脸?
因着哭的厉害,潘玉莲自己的唇瓣咬着抽泣的时候,变成了几近糜烂的坨红。
长发散着。
这般乌黑的发一衬,越发显得她苍白姝丽,糅杂在一起便透出点惊心般的畸美。
潘玉莲叹息着摸向了镜子——
因为她肚子的孩子本身就是假的,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压根就没什么悲伤的情绪。
这么跳出来,冷眼旁观一瞧,难怪原著里折腾的潘玉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比起尝一尝甜蜜蜜的‘爱情小糖果’
那种近乎残忍、**折碎的变态粗暴占有,确实是更带劲,也更容易叫人疯狂。
宫中的时日太长。
真的是‘漫漫无垠’的那种。
因而享受荣华富贵之余,总得找点合适的事打发时间。
所以潘玉莲一定惦记着她‘作死’的初心——强制爱
而要搞强制爱,现在开始其实就很合适。
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但问题是,她吃的消吗?
这世上的一切,不管天花乱坠说的多好多好,其实一定都是制定规则的人说了算。
你想改变环境?
那得也看看那些既得利益者,肯不肯。
你能支配的只有自己的命,适应不了环境就只能走绝路。
明崇帝不是那种‘你若安好,我便晴天’的脾性。
对着皇帝‘牛脾气’,最后被打断骨头的一定是潘玉莲。
因着潘玉莲反抗都没有的躺倒,将自己打包送到了明崇帝的手上,还没让他来得及折腾。
平日里明崇帝就已经收手了。
这要是克制都不克制的开始折腾她
潘玉莲看了看铜镜,移开目光想了想。
紧接她又看了看镜子,最后还是从心了——
现在的荣华富贵还没享够,这种事等她活的空虚无聊,格外想‘作死’的时候再试吧。
想点实际的,现在她还缺点啥子?
还想从皇帝那里得到点什么?
这个月的‘栽赃陷害’潘玉莲已经用了。
这事徐灵容也绝对跑不了。
但能不能扯到信王府的身上潘玉莲还得再斟酌斟酌。
到底慕容烨是原著作者的‘亲儿子’,给他铺设了许多,他又是原著里登基为帝的人。
潘玉莲又身处后宫。
想三两下就搞定他也不现实,所以潘玉莲一直都很有耐心。
有信老王爷在,一棍子打死男主的事不现实。
上一次的事,明崇帝不是都只是给他赐婚而已么?
所以,潘玉莲的目标暂时降了降——让男主彻底没有得到皇位的机会。
得不到权力,就绝对搞不到潘玉莲。
到时候不管他想什么,想一辈子那都是妄想。
正当潘玉莲又马不停蹄的想着对付下一个‘受害者’时,殿外隐约传来了动静。
听梅连忙取过铜镜重新放好,随后她就满脸忧色的看着榻上的潘玉莲。
进来的是端着人参鸡汤的杜鹃。
看着躺在榻上,睁着眼一动不动的潘玉莲,杜鹃眼里骤然就是一酸。
她站在原地,眨着眼勉强止住泪意。
随后才走近榻前,轻声道:“娘娘”
“这汤是奴婢看着熬了几个时辰才熬好的,您尝一尝可好?”
杜鹃熬汤的手艺颇有几分潘玉莲的真传。
香是真的香。
喷香扑鼻,勾的肚子饿了的潘玉莲都情不自禁冒出了点口水。
冷静啊冷静!
潘玉莲,你清醒一点!
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总不能栽在这点小事上。
潘玉莲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而这一幕落在杜鹃的眼里,就是心如死灰的潘玉莲沉浸在哀痛中无可自拔。
“娘娘”
杜鹃撑不住直接跪在了榻前。
她眼泪刷啦啦的往下流:“娘娘,您如今这样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受的了?”
将心比心。
虽然长信宫里的人都被潘玉莲保了下来,但说不得他们挨一顿打都比现在好受的多。
“娘娘。”
杜鹃哭的哽咽了起来,:“您心中难过,您别闷在心里,奴婢,是奴婢没用”
看杜鹃说着,说着,甚至开始自责的打自己耳光,听梅连忙上前拉住了杜鹃将人带了出去。
这会儿长顺和贵喜都在殿外,眼睛肿的和桃子似的。
“都站在这是没事做了?”
听梅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抹去了眼泪。
“娘娘如今,如今正‘坐小月’,最忌讳哭御医也说娘娘不能再伤心了。”
“你们要是管不住自己就躲在屋子里哭,站在外面哭,几个人抱着一起哭你们爱上哪去都行,谁也不许在娘娘面前掉一滴
眼泪!”
“都听清没?!”
“呜呜呜是。”
看着所有人应着声,齐刷刷的低头擦着自己的眼睛,听梅总算知道潘玉莲那句平等的创死所有人是个什么意思了
殿内,潘玉莲用‘小不忍则乱大谋’哄着自己睡过去。
结果饿着肚子睡也睡不踏实。
当右手被轻轻抓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就醒来了。
都不用看人,只是嗅到那股熟悉的香气,潘玉莲就知道是谁来了。
见潘玉莲醒了,明崇帝也没松开潘玉莲的手,他轻声的道:“你睡了一日先用些东西?”
潘玉莲垂着眼,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不动。
自打几个月前和明崇帝闹脾气开始,潘玉莲就十分有行动力的饿着自己。
现在她陷在这榻上,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团。
这般‘了无生气’的潘玉莲,随时都像是会在下一刻就离他而去。
“潘玉莲”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神色温柔,眼神里带着叫人说不上来的诡异和疯癫。
他握着潘玉莲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对着她语气温柔的轻声道:“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朕会一直陪着你,你也会一直陪着朕”
看着明崇帝睁着双那样的眼睛,又说着这般堪称呓语的安慰,潘玉莲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朕现在就让他们把满京城的孩子都带来,你挑个自己喜欢的孩子,我们一起养起来好不好?”
“你看,这下我们不就可以有很多很多个孩子。”
“潘玉莲”
潘玉莲,潘玉莲,潘玉莲她不想要个刺激过头的疯子!
一直装死的潘玉莲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明崇帝下意识去抓她,却被同样眼睛发红的潘玉莲一口咬住了手。
眼泪成串从眼眶里扑簌簌的往下掉,潘玉莲满眼伤心欲绝。
她满是痛苦,又悲愤难平的死死瞪着明崇帝——她们的孩子没了,可他怎么能像现在这么的毫无知觉,毫无痛苦,毫不在意?
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可笑又荒唐的话来?
发疯咬着人的潘玉莲咬着很用力,咬的手背上的血都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明崇帝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相反,他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擦着潘玉莲的眼泪,甚至还笑着问她,:“朕和你一起挑个小姑娘怎么样?”
“就选个和你的眼睛一样大的”
潘玉莲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哽咽的悲鸣。
她疯了一般的翻身而起,抄起身旁的东西就冲着明崇帝不管不顾的砸了过去。
一边丢东西,潘玉莲还一边泪流满面的无声朝着明崇帝,状态疯狂的咆哮。
扔完手边的东西,潘玉莲一把抓起绣枕,流着泪,咬着牙拼命的砸着明崇帝。
明崇帝没有躲。
他结结实实的挨着。
看着、听着潘玉莲“无声”的痛苦。
一下,两下
砸到最后,潘玉莲无力的丢下了枕头,她趴在床侧,无声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明崇帝将哭的发抖的潘玉莲抱在了怀里。
潘玉莲歇斯底里的无声骂着,她挣扎着推搡,用拳头砸着明崇帝的心口。
明崇帝握住潘玉莲受伤的左手。
到最后,近乎脱力的潘玉莲倒在明崇帝怀里闭着眼发颤着抽噎。
“潘玉莲。”
明崇帝偏过头,他闭着眼流着泪亲吻她的发侧,喃喃的道:“没有旁人不会有其他人。”
第80章 大这宫里的大聪明不少
京城,乃天子脚下。
都说东贵西富,俱是因着来往皆是朱紫红袍,朝上朝下的关系盘根错节的令人心惊。
在这京里,若是一头撞上这样的‘关系网’,很多事都来不及发出点动静就重新变得悄然无声了。
但再怎么是叫人不敢直视的庞然大物,也经不住一个这个时候握着真理和‘道理’的皇帝。
当宫中传下来的命令透着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意思时,底下那些巴着权势渴望往上的人能做到的比想象中的更多,更快,也更加惊人。
内尚监里,待听清长木强压着惊讶和兴奋前来报的信,汪公公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激动。
他蹙着眉,神情有些凝重的又重复确认了一遍,:“长木,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听着汪岑的话,长木直接当场就跪了下来。
他脸上淡下去的兴奋混杂着赌咒般的笃定,连带着眼珠子都微微有些红。
汪公公从来都不会亏待手底下办事的人。
而内尚监里历来就有‘小消息博大运’的说法,这次正好中了‘头彩’的就是长木。
别以为这宫里太监的日子能有多好过。
进宫后的每一个太监压根就没有‘躺平’混吃等死一说。
你敢‘等死’?
哟,那就甭耽误功夫,真的去死吧。
宫里的差事都是有数的,御前伺候的差事就别妄想了。
而伺候妃嫔的差事很多太监都比不得宫女与妃嫔更亲近。
但一旦能进了内尚监,有幸跟着汪公公做事虽然名声格外的难听,还被人骂着‘疯狗’,但这话,你让他当着汪岑的面骂来试试?
这世上沾着权势的一切,当真是格外的令人着迷。
若是在能查出什么,原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会低着头、跪在那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丑态百出
“总管,奴才敢用性命担保,此事确实是千真万确。”
“人现在就在西厂的提刑司里。”
“人证物证俱在。”
汪岑呼了一口气。
他对着长木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若真若你所言,此事论功行赏,你当居首功。”
看着连连叩谢,感激涕零的长木,汪岑摆摆手,:“起来吧,现在随我去御前向陛下禀报。”
常人能在御前露脸的机会有多少?
这个机会可比其他的什么金银赏赐都来的难得。
长木重重的磕头跪谢汪岑提携之恩。
“走吧。”
“是。”
长信宫
没准备走‘强制爱’剧本的潘玉莲顺水推舟,情绪疯狂发泄一通后结束了那种一动不动,无知无觉的‘冷暴力’。
只不过她现在从床榻上也下不来。
因着那夜情绪激动的‘大出血’,御医连连道现在的潘玉莲不能再受大的刺激。
而且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床榻上。
静养的这些日子,她的脚就别想沾地。
“再喝一点。”
看着递到唇边的汤匙里盛着那点浑浊汤药,潘玉莲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只是伤了一只手,但又不是两只手都断了。
这么一勺勺的折磨人到什么时候?
但心中无论‘嗞里哇啦’的怎么乱叫,可潘玉莲现在真就还是个‘哑巴’。
她也不敢推开明崇帝,皇帝生不生气的问题不大,她更怕下一秒就上演‘强吻渡药’这种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景。
想东想西的潘玉莲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眼明崇帝,就见明崇帝神色温和的看着她,舀着汤药递过来的手颤都没颤,也一点退都没退。
嗯,看起来没有准备自己喝了药来喂她的打算。
如今明崇帝两处眼角的伤痕都已经结痂了。
他神色不见多么的悲戚,眼神甚至是温柔的,但垂着眼看过来的时候,就像两滴血凝成的泪珠挂在那潘玉莲慢慢垂下了眼。
看着低着头凑近,乖乖张嘴,就着他的手喝药的潘玉莲。
明崇帝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了。
这些时日,只要明崇帝在长信宫,不管是潘玉莲用膳还是喝汤,吃药全部都是明崇帝一手包办的。
一口,两口,三口
看着张开嘴,乖乖喝药的潘玉莲,明崇帝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放下汤碗,明崇帝又给潘玉莲喂了两口水。
等潘玉莲摇摇头不喝了,明崇帝取过帕子轻轻的给她擦了擦唇侧。
正值午后,屋外的阳光还是如从前一般映了进来。
在这温暖舒适的殿内,空气沾着暖光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平日里都是潘玉莲在叽叽咕咕的说话,或是想着什么消遣的玩意儿乐呵。
现在她被系统‘强制手动闭麦’,霎时间整个长信宫都安静了下来。
但安静却又一点都不嫌无趣。
就如此刻,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膝上。
脉脉轻无言,青丝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潘玉莲,名字就和烙印在一个人的宿命一样,莲同‘怜’。
明崇帝垂着眼满眼怜意的看着潘玉莲,轻轻的摸着她的发。
看潘玉莲枕在他膝上,安安静静垂着眼的时候,眼里还是带着点湿意明崇帝微微抬头闭了闭眼,眼角的‘血泪’越发的妖异。
再度睁开眼,明崇帝却没有同潘玉莲一起沉默的落泪。
他轻轻拭去潘玉莲眼角的泪,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架一瞬,随后低着头,温声道:“从前还说要读书呢,朕送了许多的书籍来,可有喜欢的?”
这一句直接给潘玉莲问的都没心思哀戚了。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问起这种事,甚至哪怕是换了个世界,都是包吸引注意力的!
潘玉莲点点头,随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反正她现在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随便做点什么动作也只能由着她自己来。
明崇帝笑了笑,他摸着潘玉莲的脸问她,:“莫不是一本喜欢的都没有?”
潘玉莲头侧了侧,不肯理会明崇帝了。
明崇帝将潘玉莲垂在脸侧的青丝慢慢的拢了拢,轻声笑道:“既不愿自己看,莫不是要朕念给你听?”
话说完,却见潘玉莲忽的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明崇帝的手一顿,随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
“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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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潘玉莲不说话,明崇帝默了默,随后他自己就轻声说起了《尚书》。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
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膝上,安静的听着明崇帝说起的内容。
听着,听着,她都不由的感慨了起来。
啧啧啧。
一瞬间下意识念叨起的是仁政。
偏偏这次杀心却又那么重
潘玉莲可是从听梅那听说了,明崇帝连从前废置的西厂提刑司这回都给重启了,为这事拖下去的朝臣都不只一两个。
之前和明崇帝床上床下黏糊糊的黏吧了那么久,潘玉莲多多少少也品来了点明崇帝的行事风格——规矩和克制。
这就和栓在明崇帝的脑袋上的‘头套’似的。
杀人不是问题,拖下去砍死就是了,可难得是怎么顺理成章的杀人,还不会激起强烈的反抗。
因而握着‘真理’后再握着‘合情合理’的大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世上,就没人能拦得住他了。
就像宫中都说明崇帝如今为着潘玉莲腹中夭折的皇子红着眼要杀‘疯’了,可潘玉莲却不会这么的自作多情。
明崇帝情绪上头有一瞬,确实是一定的,但他已经迈过了这个门槛。
潘玉莲想的是‘宫斗’,递上的是软刀子。
明崇帝接了过来,骤然加料,捏成了‘四十米’的大砍刀。
不过清楚这一点的潘玉莲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失望。
毕竟只要达成她的目的,剩下的就是明崇帝自己的事。
他爱怎么借题发挥都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倦意上头,潘玉莲轻轻的闭上眼,蹭了蹭明崇帝的大腿——看着吧,这次的‘龙胎夭折之祸’,明崇帝老早就惦记着的那几个世家一定倒血霉。
不过甭管潘玉莲和明崇帝想的是什么,总之此刻长信宫里的范围实在是温情脉脉的和谐极了。
自打潘玉莲‘落胎’后,愁的脸上褶子都多了许多的魏公公这会儿进来,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些。
不过看了一眼后魏公公就不敢多看了,他老老实实的垂下眼,躬身道:“陛下,汪岑在殿外求见。”
顷刻间轻诵声戛然而止,明崇帝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
没查清楚之前,汪岑是不敢来御前搅扰的,更遑论现在明崇帝身处长信宫。
潘玉莲也睁开了眼,慢慢的起身了。
明崇帝伸手扶着潘玉莲,目光落潘玉莲肚子上一瞬。
那晚潘玉莲‘活过来’却‘血崩’危急的场面,明崇帝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明崇帝转头吩咐了一句魏顺忠,:“去含章殿。”
“是。”
魏公公领命退了出去。
明崇帝摸了摸潘玉莲的头,随后伸手捧着她的脸。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潘玉莲的眼睛。
“朕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会给你和我们的皇儿一个真真正正的交代。”
他一字一句的沉声道:“不论是谁。”
明崇帝亲口保证,潘玉莲心中却依旧满是游疑。
汪岑准备说的一定不会是涂娴。
毕竟涂娴已经盖棺定论的‘罪无可赦’。
她这个当面真正动手的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那都洗不白。
再想想已经生效的‘栽赃陷害’,潘玉莲心中念头乱舞。
当年这人是明崇帝一见钟情,不顾曾今和二皇子定亲的‘伦理’缘分,不顾文武百官和宫中的阻拦,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意孤行迎进宫中的。
她结结实实的叠着‘病弱白月光’的超级BUFF,又有十年宠爱的陪伴情谊
潘玉莲还真怕哪里出了点岔子,或者明崇帝顾念旧情,心软间‘高抬贵手’。
明崇帝望着潘玉莲。
他清楚地看着她眼中的愤怒,痛苦,惶恐,游疑和不安。
看的明崇帝的眼尾有些红,连带着眼尾的血痕都有些狰狞。
他捧着潘玉莲脸的手都微微有些颤。
明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着头,闭了闭眼。
忽的,柔软又泛着点凉意的触感点在了眼角的‘血泪’上。
明崇帝怔怔的睁开眼,就见面前的潘玉莲慢慢的伸手摸着他眼尾上的伤。
见明崇帝看她,潘玉莲噙着泪对着他很轻的笑了笑。
她点点头,又点点头,随后最后又点点头。
明崇帝说了三句话,潘玉莲也点了三次的头。
“潘玉莲”
明崇帝闭着眼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等朕回来。”
说罢,明崇帝就要起身而去,衣袖却被潘玉莲拉住了。
明崇帝回过头,却见潘玉莲靠了过来。
潘玉莲眼里含着痛惜的轻轻的亲了亲明崇帝眼角的伤。
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五内如焚,心如刀绞的又何止潘玉莲一个?
查了这几日,长春宫早就被翻了底朝天。
内尚监的人之前忽然从里面带走了什么宫人,直到现在,午后不过两个时辰,御前下了赐死的旨意。
这次牵连后宫甚广,因而事关潘玉莲落胎的种种,都给坤宁宫去了信。
包括一个显得有些荒唐的结果——
从头到尾,涂娴就像是一个被牵线的木偶,疯疯癫癫的唱起一出‘黄泉路’。
坤宁宫内,听到这个消息的薄皇后一个人静坐了良久。
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临近黄昏,绘杏进来轻声禀告道:“娘娘,涂氏恢复了清醒,只是她不肯就死,一定要”
说到这,绘杏看了眼薄皇后,:“一定要见您。”
要说现如今坤宁宫
上下对着涂娴是个什么态度?
说想扒了她的皮都是轻的。
什么,你说她是因为疯了?
呵,不疯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宫里的其他人还有唏嘘不已的,可坤宁宫里对涂娴有个什么狗屁同情?
那是一丝都没有!
他们一些人亲眼见过的那个小皇子都已经成型了。
若是现在哪个神佛说把涂娴砍成十八段就能换回皇嗣,抢着想动手的人多的是。
若是没有今日传来的这个消息,薄皇后是决计不会去见涂娴的。
可现在薄皇后的仪仗最后到底还是出现在了长春宫。
在这宫里将死之人不怎么过分的要求特别是在知道皇后娘娘会亲临见一面后,宫人都是不会拒绝的。
因而疯疯癫癫,蓬头垢面了几日的涂娴这会儿收拾的很是齐整。
不过到底不像从前的奢华打扮,就一件简单的蓝色襦裙,两支素银簪子。
薄皇后进去的时候,涂娴就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端端正正的给薄皇后行礼问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如意吉祥,长乐未央。”
这般模样的涂娴看的薄皇后一个恍惚。
看薄皇后没说话,看守涂娴的总管太监上前斥道:“大胆,罪妇涂氏,你已废为庶人,叩见皇后娘娘应行大礼!”
涂娴看着薄皇后,神色里不由得带了点委屈。
可薄皇后这次却没有没说话。
看着薄皇后冷清清的神色,意识到什么的涂娴低下了头。
半晌,她跪在了地上。
宫人抬过来椅子,薄皇后坐在了上面。
看这会儿殿内候着的人不少,薄皇后挥挥手,让其他看守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而从头到尾,薄皇后一直没让涂娴起身。
只是垂眼看着涂娴,淡淡的道:“你一意请见本宫才肯就死,到底所谓何事?”
这般冷漠的薄皇后让涂娴原本欢欣的神情都僵住了。
使劲抠了抠手心,虽然涂娴尽力压下满心的激愤,但神色却还是开始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
“娘娘皇后娘娘,您如今这般待我,是为着潘氏,是为着她是不是?”
涂娴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薄皇后,那目光就宛若看着一个正在被奸诈小人蒙蔽的明君一般痛心疾首。
“娘娘!”
“当日在承辉亭上是潘玉莲这个心性反常的贱妇先开始的,她一直满嘴妄语,又一意讥讽和挑衅嫔妾”
涂娴咬着牙,忿忿不平的道:“是她一直在刻意的激怒嫔妾”
“嫔妾一时冲动上了她的当。”
“娘娘,她腹中怀着的皇子有异!”
涂娴神色激动的喊着:“假的就是假的。”
“潘玉莲眼见的这事要瞒不过去了,这才想着法子要栽赃嫁祸嫔妾敢断言,她腹中的龙胎必定有异。”
若是这宫里谁怀上了孩子,不是千般小心,万般谨慎?
谁会想潘玉莲一样大晚上不带其他人的乱窜?
再说的难听些,如今身怀六甲的潘玉莲就是这世上最最最金贵的玉器,她就如砖石一般。
哪有玉器和砖石硬碰硬的道理?
涂娴兴奋不已的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抬头却见薄皇后的眼神骤然冰冷,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涂娴急慌慌的道:“娘娘,嫔妾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而涂娴的这些话,薄皇后却已经不想听了。
若早知涂娴要说的是这些推卸污蔑之言,薄皇后压根就不会来。
见薄皇后起身就要离开,涂娴膝行了几步,扑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娘娘!”
“皇后娘娘,嫔妾愿意和潘玉莲那个奸佞之徒当面对质。”
薄皇后垂眸看着跪在她脚边,执拗的拽着她的衣袖,满眼急切,万般笃定的涂娴——
若不是她曾亲眼看见过,潘玉莲午睡时蹭开衣角露出的那个圆溜溜的肚子
若不是她亲手摸过,摸过那个已经会动了的孩子
最后又亲眼看着那个血糊糊的孩子裹着血迹离开这个世界
涂娴这般“真心实意”的话,说不定薄皇后还会信上几分。
厌恶至极的薄皇后狠狠一甩衣袖。
“涂娴,你明明是自己做下此等天理难容的恶事,可你却还在这蓄意狡辩,污蔑庄妃,毫无悔过之情”
被甩开的涂娴歪在地上。
她含着泪摇摇头,连连道:“皇后娘娘,嫔妾死不足惜可您不能被她随意蒙骗,由得她这般肆意妄为啊。”
“娘娘,您让她和嫔妾当面对质,到时候您可以亲眼看看这个小人的真面”
薄皇后忍无可忍的当场怒斥,:“涂娴!”
“你这凉薄冷心的孽障!”
“你心思歹毒,作尽孽事,加害庄妃,让她遭此惨祸,无辜丧子,心神皆伤,更是因着哀伤过度,患上了失语之症。”
“伤身伤神,痛不欲生,之后她几次身下出血不止,数度情况危急。”
“她年纪轻轻的就大伤自身,直到现在,她都只能在榻上修养你,你,你。”
薄皇后气的连连指着涂娴,:“你已经害她至此,你现在还要欺负她口不能言,欺负她体弱神伤,还要她来,来和你当面对质?!”
“涂娴啊涂娴。”
薄皇后气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晕,伸手扶着椅子,:“当初,你于长街就当众诬陷于她。”
“你对着她连番责打还不够,又故意用自己的指尖划伤她的脸。”
“最后,最后更是压着她跪在一堆的瓷片上。”
“碎瓷入膝,膝骨重伤。”
“她疼的夜不能寐。”
“又硬生生坐在轮椅上养了六个多月”
“是本宫不好。”
“是本宫识人不明,处事不公。”
“更是因着本宫的缘故,她生生受了这份委屈,不愿同你再做计较”
说到这的薄皇后满是痛惜,仰天流泪。
再看向涂娴的目光满是厌憎,:“涂娴,本宫后悔了,本宫真的后悔了。”
“本宫情愿她斤斤计较。”
“情愿当初压根就没有包庇于你!”
涂娴呆呆地看着薄皇后。
皇后娘娘说她后悔了,说她为这事后悔了
百口莫辩是个什么滋味,涂娴结结实实的尝到了。
当日长街之上,涂娴随便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痛施辣手处置着潘玉莲,想要了她的命。
如今,这份辩解都无从辩解的委屈,兜兜转转的落回到了涂娴的身上。
涂娴的眼神都恍惚了一刻——
潘玉莲,她不择手段至此,竟是不惜搭上皇嗣?
“娘娘,她比任何人都狠毒。”
涂娴看着薄皇后,喃喃的道:“她,她比任何人都凉薄心狠,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亲生骨肉”
狠毒的人,现在信誓旦旦的说着受害的人狠毒。
薄皇后擦了擦眼泪,对于无药可救的涂娴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了。
“潘玉莲这么狠毒,她半点也不疼惜这个孩子那不是她的孩子,是她偷来的,对,她从我这偷去的。”
“所以她才这么对我那是我的孩子。”
涂娴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不是她的孩子。”
“是她使尽龌龊手段,偷走了我的福运,偷走了我的皇儿”
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什么荒唐的福运?!
走到门口的薄皇后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涂娴,最后轻声的说出了最令涂娴扎心的事——
“什么风水福运,从来都是无稽之谈!”
“涂娴,你身边的宫女采青遭人威胁,被人收买,因而蓄意挑拨,还给你连番下了药”
“你识人不明,做了旁人的马前卒,替死鬼,还在这一心一意的自欺欺人。”
“。”
涂娴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皇后娘娘您刚刚,刚刚说的什么?”
薄皇后摇摇头。
“本宫说了什么,涂娴,其实现在你应该心中有数了。”
说完,薄皇后转身就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
涂娴连滚带爬的往门口爬了过来。
“皇后娘娘!”
想追过去的涂娴被宫人拖住了。
她被按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拼命挣扎着看着薄皇后大喊,:“皇后娘娘!!!”
薄皇后没有回头。
直到出了宫门,薄皇后才停住了脚步。
身后还回荡着涂娴凄厉的喊叫声。
“娘娘”
薄皇后面无表情的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回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