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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晋恭喜娘娘抽中道具,升官发财死仇人……

今日是钦天监早早算好的册封吉日。

司辰值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

掐着吉时,长信宫外潘玉莲领着一行人跪在了院中。

这次册封潘玉莲为妃的旨意与之前晋位时只有内尚监的宣旨太监不同。

皇帝命大学士黎正荣为正使,礼部尚书葛依白为副使,持节册封庄贵嫔潘氏为庄妃。

“朕惟赞中宫而起化,克佐苹蘩,奉内职以宣勤,宜光纶綍,用晋荣封。尔庄妃潘氏,恭慎无违,柔嘉禀顺,侍深宫而匪懈,小心只事夫慈宫,久侍璇闱。”

“兹奉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庄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因着肚子里的皇嗣还未出生,潘玉莲就听圣旨只是抓着她猛猛的夸了一通。

前来宣旨的大学士和礼部尚书都对着潘玉莲很是客气,满脸带笑,全然不见当初对潘老爷的鄙夷不屑。

果然,只要你站的高了,就能看到——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旨意读完,潘玉莲就行了大礼,叩头谢恩:“嫔妾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参加选秀至今,不过接了三道圣旨,潘玉莲就已经从八品宝林一跃到二品妃位。

不光是潘玉莲自己心有感慨,就连“统哥”好似也生出了感慨——

谁能想到一贯‘没脸没皮’,穷的束手束脚连道具也换不了多少,吝啬到抠搜的潘玉莲真能走的这么快?

这简直比‘开挂’了还要像‘开挂’了。

【“嘭,嘭,嘭!”】

和之前贺喜时简单的一簇烟花不同,这会儿游戏屏幕上的礼炮就和不要钱似的,疯狂的喷涌了好一会儿。

【“恭喜娘娘“宫运”亨通,平地青云,前程锦绣,当前您距离‘宠冠六宫’,只有一步之遥。”】

【“请娘娘前往‘凌云阁’查看当前位份。”】

【“为庆贺娘娘此次连番越级晋升,现为娘娘送上‘晋位大礼包’,请娘娘注意查收。”】

听着‘不氪金就两眼空空’的系统一连串的动静,甚至还破天荒送了礼包

这会儿在殿外当着众人的面,潘玉莲喜色如常,随后就去了慈宁宫和坤宁宫叩谢太后娘娘和薄皇后。

慈宁宫里闻太后神色淡淡。

到底还顾忌着潘玉莲怀着身孕,闻太后好歹没有直接给她撂脸子,但训诫之词却是说了一堆。

左一个规矩,右一个体统。

中间再夹杂着‘反人类’训狗似的妾妃之德,听得潘玉莲是眼冒金星。

所幸有吉时卡着,即便再多的话也有个尽头,刚结束了规训,潘玉莲带着一行人逃也似的去了坤宁宫

今日不光是潘玉莲穿了身宝蓝色的吉服又精心打扮过,就连薄皇后穿的也很是隆重。

金红的凤袍上绣着牡丹和彩凤齐鸣,头上戴着的也是东珠点翠凤凰冠。

殿中设了软垫。

潘玉莲跪在上面,只听了一连串的吉祥如意之类的贺词,她就被扶了起来。

到最后薄皇后还拿出了一件叫人意外的贺礼——那是一匹绫帛。

“这是桑蚕礼上供养的蚕吐出的丝线织成的锦帛”

一听这话,潘玉莲霎时就连连摇头推却。

这玩意儿的象征意义远远胜过实际价值。

潘玉莲喜爱‘实际的好处’远远大过那些虚名。

若不是仅有的一两分脸皮拉着潘玉莲为人的体面,她甚至都想让薄皇后不用费心挑什么礼物,用黄金白银打发她得了。

看着潘玉莲睁圆了眼睛,连连摇着头的模样,薄皇后手指微微抬了抬,但很快,她就想起这是什么场合了。

当着外人的面,薄皇后也不好去揉潘玉莲的头,便示意绘杏将锦帛交给潘玉莲身后的宫人。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认真道:“这份锦帛制成的时候,本宫也亲手绣了,这也不光是给你的,也是为你肚子里的皇嗣”

话说到这份上,潘玉莲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收下了。

待结束了谢恩回了长信宫,其他的妃嫔也掐着时候过来相贺。

满面笑容的客气了几句,潘玉莲就请了一众妃嫔就坐,奉上了香茶瓜果点心。

宣妃是同兰妃一起来的。

其他人在潘玉莲迁宫的时候,已经或多或少见识过长信宫里的风光。

不然“金屋”的名头也不会那么大。

倒是兰妃没赶上时候。

这次她借着吃茶的功夫忍不住四处看了看长信宫。

这一看,潘玉莲宠妃的名头那是跑都跑不掉。

她们陛下果真是怪道这宫里的人如今都只说‘金屋藏娇’呢。

满殿芳姝,明珠辉辉,香萝丛丛。

兰妃微微一抬眼——却见一张美人面后是另外一张‘惊心动魄’的美人面。

那是今日众星捧月般的‘主角’。

恰逢喜事,容光焕发,满面春风的潘玉莲好像没了那份招人恨的‘虚浮’,神情自若,熠熠生光。

这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潘玉莲。

吃了那么大个的教训,潘玉莲也收敛了满宫里乱开‘开地图炮’的举动。

不然若是再有个什么叫人非死即伤,胆战心惊的重大‘意外’,她却依旧毫发无损——那就不是‘苍天庇佑’了,而是‘妖邪转世’了。

再有,之前自带‘十|八|禁’艳星‘黄|暴|“气质的潘玉莲,不得已还需要时时作怪。

不管是装傻充楞的丑化自身也好,还是挤眉弄眼的讨嫌也罢,她都在竭尽全力削减那种一看见她就往床榻上联想的‘淫|靡|下|流’。

毕竟第一眼的印象,最是深刻。

一旦被定性,她不光是穿不了那些被世俗给‘扒光’的衣裳,那就是活活脱层皮都很难爬出‘色欲’的无底天坑。

到底是‘人间尤物’潘玉莲还是‘草包美人’潘玉莲潘玉莲直接选择了后者。

讲真的,就潘玉莲那副招人嫌厌到被打脸断腿的浅薄恶劣‘脾性’,着实叫人深刻印象,甚至都盖过了宫中众人对潘玉莲那副色相皮囊的印象。

但现在怎么说呢

倒也确实是富贵养人颜,权势润人气。

原本只是藏着那种肆意攀折的美艳的潘玉莲,如今生出了靡丽妖颓甚至是还有些被滋润出的不驯气质。

想看她弯腰低眉,想看她垂首敛目,想看着她谄媚逢迎想压着她?

可以。

只要她肯。

不然敢伸手,就要被扎一手的血

和兰妃一样,等满殿的妃嫔艳羡不已的酸过‘金屋’,目光就尽数落在了今日难得一见的‘吉服限定典藏版’潘玉莲身上。

在这宫里,潘玉莲很少正儿八经的在人前盛装出席。

毕竟她的目标‘主业’明确——那就是有机会搞皇帝就疯狂搞皇帝。

没机会搞皇帝就去搞太后,没机会搞太后就去贴皇后。

她要往上走,这三座‘大山’才是最有决定力的因素。

至于其他的妃嫔

在这充斥着数不清的‘暗戳戳神经病’的后宫里,潘玉莲也实在不想再费劲去甄别什么‘是人是鬼’的‘好朋友’了。

在荣华富贵的这条路上,潘玉莲正铆足了劲儿的往上爬。

要是没仇没恨就离远些,吃瓜还是看戏随意。

若是‘恨海情天’那就过来撕,赌运赔命都不虚

长信宫内,万众瞩目的潘玉莲往人堆里看了看。

那位身患心疾的昭妃娘娘没来,代琼华宫前来送贺礼的是宫里的‘老好人’崔昭仪。

再一转眼,潘玉莲就看见了涂娴。

哦哟,‘荣三降’再度出山,看着人缘

都好太多了。

不过当着潘玉莲的面,还是那个全身心诠释委曲求全的‘涂可怜’。

啧啧啧。

潘玉莲一贯都相信这世上爱意短暂,恨意难消。

仇恨更是扭曲人性、拉低底线的第一驱动力。

对着‘仇人’越是弯的下腰,越是舍得下面子,报复起来也越发的猛烈和往死了使劲。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报仇雪恨。

今有涂娴卑躬屈膝,恨意滔天。

不过,‘炸’谁不是‘炸’呢。

来一个送一个,来两个‘炸一双’。

“这是涂嫔?”

潘玉莲这样‘嚣张跋扈’的浅薄张扬之人,如今看着‘旧怨之敌’摧眉折腰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被点名后的涂娴一愣,随即她越众而出,她对着潘玉莲行礼。

“嫔妾给庄妃娘娘请安,娘娘如意吉祥,万福金安。”

说话间涂娴又亲手接过宫人捧着的礼匣,自己端了过来敬奉,:“嫔妾特备下心意一份,恭贺娘娘晋位之喜,福运昌隆。”

若这是本《弃妃逆袭,冷面君王日日爱上我》的小说世界。

那如今的涂娴必定就是那个被从贱人‘暗害’跌落‘泥塘’后‘浴火重生’的女主角。

这世上,能忍住屈辱,苟且低眉,筹谋翻身的人,要比‘一死干净’的人遭受和需要忍耐的多得多。

很有‘大反派’自觉地潘玉莲此刻看着涂娴的模样,笑的当真好不得意。

她坐在主位上不起身,却也不叫涂娴起身,连意思意思都没有。

待笑过之后,潘玉莲就这么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眉眼挑着,漫不经心的道:“荣妃哦,瞧本宫这记性,现在该叫涂嫔了,你如今的模样,倒真是难得。”

站在殿中的涂娴没有回嘴。

她就这么低着头屈着膝行着礼,听着潘玉莲的挖苦奚落。

眼看这气氛不对,席间的宣妃和兰妃对视一眼,随后宣妃站出来打圆场,兰妃则是笑脸盈盈的顺着潘玉莲又捧了她几句。

贤妃没说话,倒是惠妃看了两眼这场面,随后也笑着出声引走了潘玉莲的注意力。

这宫里面除了一些‘嗅觉’灵敏的躲事‘吃瓜群众’,还有些则是能在‘搅屎棍’和粉饰太平的‘高手’中无缝切换人设的人才。

有几个主位娘娘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出了把力,叫这场贺喜宴顺顺利利的办了下去

宴席散了,其他的妃嫔都三三两两的离开。

宣妃这次倒是难得的和涂娴一道回去。

路上,看着‘洗心革面’后明艳不再,周身暮暮,神色沉寂的涂娴,宣妃心里甚至都有些不自在和不落忍。

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宣妃和涂娴就已经认识了。

宣妃也曾见过涂娴那般光彩照人,明艳无双的模样。

与现在的‘落魄’寂寂实在是判若两人。

十几年恩恩怨怨间的陪伴,没有夹杂‘丧子之痛’这种解不开的深仇大恨,现在又连‘圣宠’也很少争了。

宣妃曾经说‘恨’的时候也是真的想‘杀’了涂娴的恨。

但说可怜,也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还有些物似其类的感伤唏嘘。

“庄妃的脾气直了些。”

宣妃慢慢道:“但她的性子直也就直在这,有什么当场就说了,你若是不招她,她也不爱搭理旁人。”

“入宫这些日子,她眼前看不见的人,也不会去寻上门给人难堪。”

“如今庄妃怀着身孕,脾气也愈发的率直,涂嫔,往后若是还有这般贺喜的事,长春宫的那份,本宫也可以代为送上”

闻言涂娴看着宣妃又是感激又是带着凄凉的一笑,:“多谢娘娘的好意,嫔妾嫔妾又如何不知呢。”

“只是”

涂娴眼中含着点泪,强忍情绪的轻声道:“嫔妾从前行事不妥,深深恶于庄妃。”

“即便如今已连番受罚,可到底庄妃她心中还有怨,若是现在不叫她消气,只待再过几月,她腹中的皇子出世到那时,这宫里就再无嫔妾立锥之地了。”

涂娴这话听得宣妃心中都一酸。

她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得觉得涂娴杞人忧天。

毕竟谁能保证潘玉莲越发得势后会不会换了一副嘴脸,开始毫无顾忌的磋磨涂娴?

“若是有什么本宫能帮上忙的地方”

宣妃顿了顿,她看着涂娴,认真的道:“力所能及的,本宫一定帮。”

“多谢你了。”

涂娴含着泪一笑,又有些感慨:“没想到,如今你还肯帮我。”

“怎么说咱们也都是曾经一同入宫的人。”

宣妃也没有乘撵。

两人就这么一道乘着天际慢慢落下的余晖往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德妃去了,齐妃也去了这宫里,王府的那些故人也越发的少了。”

“如今亲眼目睹海棠尽染胭脂色,乘风青云起,繁于琼花盛于兰,遍生奇彩冠群芳”

宣妃摇摇头,之后的话没有说完,涂娴也没有说话,只有淡淡的叹息声被脚步声轻轻的碾碎

长信宫

难怪要等胎相坐稳了才举行册封仪式。

撑过这一天,夜色刚落,去了满身珠玉华冠的潘玉莲直接瘫在贵妃榻上。

杜鹃连忙捏着潘玉莲有些发胀的腿,珍珠也依偎在怀里仍摸任亲。

贵喜和长顺伤还没好全,但得了御医能动的信儿就不愿意继续在耳房躺了。

在这两人看来——他们庄妃娘娘宽厚仁善,惠下悯怀,如今长信宫中锦绣未央,前程大好,炙手可热大势绝伦,保不准就有那死不要脸的刁滑小人,钻空子强行凑上来呢?

今日潘玉莲晋位,长信宫里也发了厚赏。

即便身侧耷拉着一只手不能动,但贵喜眉宇间却还满是喜色,他用另一手则灵活的接放着礼匣。

长顺的腿脚不灵便,就坐在椅子上登记造册,殿内其他的宫人也来回的收放着礼。

听梅则是盯着这些礼匣查看内容,有值得注意的就拿给潘玉莲。

躺在榻上缓了缓劲儿,潘玉莲就借口休息,让杜鹃帮着长顺一道去外殿登记。

等杜鹃出去,刚放下云锦芙蓉帐,潘玉莲就打开了系统。

在凌云阁查看了一下嵌着宝光的‘庄妃’名头,潘玉莲又顺手点进了衣柜。

系统的提示也弹了出来——

【“请问娘娘是否刻录收集套装“彩莲青鸾鸣”?】

潘玉莲戳了戳系统的。

“统哥,你这刻录是啥意思?”

【“因娘娘宫斗能力出众,风华万千,辉光夺目,现已捕捉到娘娘‘高光时刻’生成套装补充游戏衣库。”】

【特色服装:彩莲青鸾鸣】

【服装等级:五颗星】

【服装特性:彩鸾呈祥瑞,青莲降地都。祸去福星至,喜气映门楣。】

【套装效果(需集齐可生效):激活权位之喜,增加福运。】

【注——权位之喜:从二品之前,可大幅度增加晋位几率,晋升从二品之后小幅度增加晋位几率。】

潘玉莲看着

屏幕中闪闪发光的五星套装,手指轻轻的动了动。

她们统哥但凡给她说好话的时候,那都是有利可图的时候。

这个套装谁能嫌弃好东西多呢,是不是?

潘玉莲掩不住笑的道:“统哥,你这么夸我,我听得骨头都要轻了。”

“你说说,就咱们两这并肩作战,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情谊我哪里对你的事说过一个不字?”

不等系统反应过来,潘玉莲马上就又道:“统哥的便宜我也不好占,这刻录套装的成本你可得收下啊。”

【“该套装刻录后将会收录至霓裳羽衣阁,娘娘可通过抽卡进行抽取。”】

潘玉莲挑了挑眉,笑意也淡了,:“统哥,我在这宫里势单力薄,只能和听梅相依为命,苟且求生。”

“我豁出去一切的侍奉‘疯’皇帝,又拖着断腿五体投地哭求太后”

“我搭着‘不要脸,死要钱’的名头抠搜着惦记占你便宜,也是我实在撑不住了,可这便宜,说到底我也没能占上。”

“今日又是在我这大喜的日子,你却”话不说完的潘玉莲神色落寞的叹了口气。

【“若娘娘同意刻录该套装,将免费赠送娘娘一张‘福运套装升级卡’,娘娘下次购买礼包的时候,可将礼包内的保底套装无条件进行升星。”】

鸡贼还是氪金系统鸡贼。

潘玉莲扫了一眼商城里的礼包。

没有优惠活动的时候,648元的礼包里保底是个四星的套装。

‘绝版套装’的神奇,潘玉莲已经亲身体验过,不管它正不正经,效果却很顶。

拿着这张卡,要想利益最大化,没有优惠活动的时候就得买个1000元的礼包,才能将保底的五星套装升级成六星绝版。

系统还是一贯的死要钱。

但同意,就能白拿着张百分百托底的卡,不同意,啥也没有。

潘玉莲见好就收,点头同意了。

【“请问娘娘是否打开‘晋位大礼包’?”】

“确认。”

【“恭喜娘娘获得银叶子*1000,霓裳羽衣卡*10,梦幻家具*10,绒云流丝*50”】

【“恭喜娘娘幸运值爆表,获得一次性限时道具——升官发财死仇人”。】

“统哥。”

潘玉莲看着礼包里开出来的道具的名头直乐,:“你们这道具名字起的很有水平啊。”

【“娘娘谬赞。”】

【“一次性限时道具——升官发财死仇人:逢官看财,逢财看杀,逢杀看印。】

【激活前提:天子赐印,福运齐天。】

【“道具使用说明:仅限晋位之喜当日生效,过期失效,需碎‘仇敌’贺喜之物。”】

【“效果说明:需根据娘娘的具体行动判定。”】

【“提示:念情之人(七情六欲)当主情杀。”】

【“注:恨海情天多生乱,请娘娘斟酌而定,保全自身,小心反噬。”】

潘玉莲瞅着客串‘狗头军师’的系统阴险的提示,躺在榻上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一粒包藏祸心的‘团圆丹’,再加上个那会儿已经‘疯疯癫癫’不择手段的潘玉莲。

一人一统合力用个‘假孩子’,将这宫里所有人都给高高的架在了高台上。

“统哥啊统哥,我还以为你改了性子呢,没想到你却还是这么爱看热闹。”

“这‘假孕’的谢幕戏我才准备好,你这第二个戏台子就已经紧锣密鼓的搭起来了?”

“统哥人心难测哟。”

“骗感情的人,十九**也逃不出这个报应,你也不怕我哪一天就失手栽了?”

【“娘娘‘求生欲’爆棚。”】

“好,好,你厉害。”

潘玉莲笑着对屏幕举起了大拇指,:“统哥眼光高绝,得咧,干活吧。”

涂娴和徐灵容的锅潘玉莲已经备好了,现在

掀开帘帐走出去的潘玉莲看着听梅眨了眨眼。

听梅心领神会。

她在一堆的贺礼里看了看,待打开查看和登记了几件贺礼后,听梅就状若随意的捡出了一个贴着名谏的贺礼。

描金的漆木红盒,打开,却见里面是成套的上好羊脂玉和青玉制成的青莲如意把件。

听梅笑着道:“娘娘才说宫里的莲花开的好呢,这不,就已经有送到咱们宫里的‘玉莲’了。”

潘玉莲一听就来了兴致。

她笑着放下润嗓的燕窝梨汤,:“是么,本宫看看。”

听梅捧着匣子走了过来。

潘玉莲接过了匣子,细细一看,就见里头共有六支玉莲如意纹饰的把件,这是一整套的献福贺礼。

摆在最中间的那个玉莲如意模样最是吸晴,莹润的都像是凝着光似的

第72章 江年轻貌美的“男妖精”

暮色刚落,如今还未及掌灯时分,长信宫外一路悬着的宫灯就已经都亮了起来。

今日明崇帝连歇息都没歇息,连同团团转的六部尚书和内阁重臣赶早处理完朝政。

只是当明崇帝一路踏着光走进长信宫的时候,却没有见到那道寻常时候早早就扑过来的身影。

一直走进玉椒殿,明崇帝脚步顿了顿——

还是没有。

明崇帝微微蹙了蹙眉。

待他再往里走了两步,隐约就听见“啪”的一声。

随后,内殿霎时就响起了一阵乱哄哄的说话声。

“娘娘,娘娘您小心。”

“娘娘您伤着哪里没有?”

“娘娘,奴才先”

听着这动静,明崇帝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殿内原本摆放整齐,准备入库房的贺礼周围凌乱的摆放着几个匣子,瞧着是匆忙间就直接放下的。

很显然,这会儿没人顾得上这些贺礼,殿内的宫人团团的围着潘玉莲。

待看见明崇帝进来,满殿的宫人连忙都跪下行礼。

而明崇帝直接看向潘玉莲——

这一下就瞧清楚了她脚下那堆瓷玉似的碎渣。

见潘玉莲抬头看见他的时候要起身,明崇帝忙道:“就坐在那,别动。”

看潘玉莲老实待着了,明崇帝自己走了过去。

他大布跨过地上的那堆碎玉,走到潘玉莲的身前,伸手抱起了她,随后就这么抱着人去了临窗的贵妃榻上坐下。

坐下后明崇帝也没有放下怀里抱着的潘玉莲,而是先拉过她的手看了看。

“可伤着了哪?”

潘玉莲摇了摇头,:“陛下,嫔妾没事。”

长信宫里原本各处都铺着锦毯。

只不过如今入了夏,天气一日日的热了起来,潘玉莲嫌弃铺宫的锦毯看着叫人心头燥热,就让人先收了起来,那支青莲如意摔在地砖上就干脆的碎成了残片。

这会儿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怀里,她扭头看着刚刚坐着的地方,闷闷的道:“那对如意青莲很是好看嫔妾现在却给摔碎了一个。”

闻言明崇帝也往圆桌前看了看。

除了凳前那堆飞快被宫人们收拾的碎玉渣,桌上还摆着个开盖的漆木盒子。

看着明崇帝的目光所向,捧着东西跟进来的魏公公,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锦盒交给了一旁的听梅。

随后自己上前取过桌上的漆木匣,双手捧着献给了明崇帝。

这匣上覆的名帖已经被取了下来。

这点事明崇帝倒也没在意,他接过匣子就直接往里一看——

匣子四角处放置的玉把件倒是还安然无恙的嵌在里面,而最中间本该摆着一对如意青莲的地方却空了一边。

看了两眼,明崇帝伸手取出了这玉把件。

细腻柔润,触手生温,品相极好,又雕成了青莲如意本该成双成对的吉祥如意眼下碎了一个,倒是真有几分可惜了。

看怀里散着发的潘玉莲软软的靠着他,神色怏怏,闷闷不乐的模样。

明崇帝亲了亲她的发侧,低声哄她,:“朕让他们重新做一个补上好不好。”

“就让原来的工匠做,用相同的玉料。”

“一定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

嗯?

明崇帝的这番话,听得重新捧着东西站好的魏公公没敢抬头,但藏着鞋子里的脚尖却使劲绷了绷。

这还是他们那个碎了就碎了,直接一道丢开的陛下吗?

而被有意哄开心的潘玉莲抬头看着明崇帝,眼睛里也有点神采,:“真的吗?”

不待明崇帝点头,潘玉莲就抱着明崇帝,为着他的这份心意笑了起来。

“嗯,是嫔妾说错了,陛下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哪里会骗嫔妾。”

看潘玉莲倏地

一下就高兴起来,明崇帝也跟着笑了。

他笑着摇摇头,将匣子随手放在刻着仙鹤献福的案桌上,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嗯,一言九鼎,不骗你,朕现在就即刻下令,让”

魏公公正要去寻名贴时,明崇帝却听伏在他怀里的潘玉莲接过了话。

“是信王府。”

“嫔妾早就看过了名帖,是信王府特意送了嫔妾这份贺礼。”

潘玉莲的语调温柔,又有些懊恼和惋惜:“嫔妾一眼就瞧中了这些玉莲。”

“莹润细腻,触感极好。”

“倒是真让人爱不释手。”

“嫔妾刚刚拿起来把玩的时候,却不想失手给打”

明崇帝的目光落在了匣子上。

听着潘玉莲的话,他原本看着那些精美莹润的玉把件时眼里的笑意,忽而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不管其他是谁送的这份礼都好,偏偏是信王府是与潘玉莲曾经,曾经订过亲的人。

明崇帝也不想多想的。

可他都亲手一点点的摩挲过——不论是这些匣子里的玉莲还是他怀里的“玉莲”。

莹润细腻,触感极好,爱不释手

一字字,一句句,就和添了魂似的草缠在心头,一点点的往里勒。

明崇帝冷冷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这些精心备好的玉莲,他有没有碰过?

伏在明崇帝怀中的潘玉莲,没有‘看见’明崇帝的脸色,魏公公却缩着身,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

见明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魏公公连忙无声躬身的应下,飞快带着殿内伺候的其他宫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的潘玉莲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抓着明崇帝胸前的衣襟,甚至略有几分羞赧的轻声道,“陛下,若是,若是您让信王府寻人重新制了玉莲,会不会就知道是嫔妾不当心给打碎了?”

老实‘安胎’一段时日,现在又开始戏精上身‘作死’的潘玉莲兴致盎然,十分有劲。

这种‘啊啊啊’的**剧本,可比那些‘温情脉脉’的剧本带劲儿多了。

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心口上——明崇帝的心跳比刚才都快了许多。

可明崇帝摸着她头的举动却还是不徐不疾的,甚至连声音也不紧不慢的,:“就这么紧张他知道心意碎了?”

啊~还以为陛下你没感觉呢。

心里‘嘿嘿嘿’兴奋的潘玉莲,垂着眼开始精准的往‘雷区’里扎。

机会难得。

就明崇帝密不透风的裹挟她,甚至像是‘疯狗’似的占有欲哪怕肚子里有‘免死金牌’顶着,但若是没有旁人能‘顶雷’,无缘无故的潘玉莲还真不敢轻易就招翻了他。

“这毕竟也是信王信王府送来的一片心意。”

“与嫔妾收到的那些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瓷瓶玉器、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好没意思的如意吉祥贺礼都不一样。”

“可见真是费了几分心思的。”

是啊,费了几分心思。

费的心思都到玉莲上去了。

潘玉莲的话更是叫明崇帝脸色淡淡,眼神凉凉。

“陛下也知道嫔妾,嫔妾曾经和信王世子”

这次潘玉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崇帝捏着下巴抬起了脸。

被抬起脸的潘玉莲的神色有些莫名,眼神茫然。

而明崇帝眼里含着凉嗖嗖的淡笑。

他看着潘玉莲,:“潘玉莲,你说的话和你要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平日里潘玉莲的‘假’可以是淘气似的‘一眼假’,玩闹似的‘三分假’,盘摸着的‘七分假’。

可此刻的潘玉莲看着明崇帝,眼里全是十足十‘沉浸似’的不解——

她说什么了?

明崇帝慢慢松开了捏着潘玉莲脸的手。

他压了压自己,可整个人的神色像有几分咬牙似的笑意,:“你再说?”

这般近乎明示是明崇帝抬手了,而潘玉莲也看懂了。

两个人的默契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了。

可再说就再说。

肚子的‘大雷’没掉之前,潘玉莲还就真不怕什么。

若是‘大雷’落了,想来明崇帝也顾不上什么了。

潘玉莲慢慢的垂下了眼。

她叹着气似的轻声道:“陛下也知道,嫔妾曾与信王世子定过亲,是祖父亲口应允,白纸黑字亲笔写下。”

在这个时代,哪怕只是匆匆的定了亲,可潘玉莲就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她这个‘人’的‘所有权’甚至都可以在名义上属于慕容烨。

待到成婚,有那一纸婚书,她就会完全‘属于’慕容烨。

他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玩弄,作弄,欺辱,甚至是不顺心了随意处置都是合乎‘礼法’的。

这种叫人心头发梗的‘归属性’,哪怕只是曾经的一点,都像是抓着心肝的烦躁。

特别是说这些话的潘玉莲不肯滚烫热烈的连番保证自己对明崇帝的爱意。

明崇帝垂着的手都快攥起来了。

“世子当初登门履行婚约的事,嫔妾知之不详只知道是府上先毁的这门亲事。”

“后来才得知他被,他被府上的家丁拳脚相加,甚至还被近乎刻薄的羞辱了一通”

穿着杏色裙衫的潘玉莲,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软。

特别是她散着发,垂着眼,未施朱粉,素态清清的模样。

更显婉约,柔肠百转。

潘玉莲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此事,嫔妾心中,心中实在有愧。”

就潘玉莲平日里那般对其他人其他事不屑一顾,只肯与你全心全意甚至‘献祭’似的‘深情’,谁泡在里面谁不软骨头?

简直迷得人东倒西歪,压根就迈不开脚步。

即便是明崇帝也不能例外。

他甚至更是已经习惯于‘贪婪’的敛尽这份‘温情’。

可潘玉莲现在被‘野妖精’给勾去了一丝情。

这丝‘情’勒的人理智都有点失控。

‘不装’了的潘玉莲,真的会让人患得患失的失了分寸。

明崇帝看着怀中近在咫尺的潘玉莲神色怅然的模样,又感觉这一瞬的她远在天际。

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虽然理智现在还在,但明崇帝到底还是没忍住。

他脸上是笑的,话却是冷的,直勾勾的盯着潘玉莲。

“潘玉莲,你到底是对他心中有愧,还是知他如今有意另结良缘,心生不甘?”

“陛下!”

潘玉莲瞪着眼,恼的眼睛都有点红,:“陛下,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

明崇帝脸上的笑倏地落了。

若是寻常的时候,真是‘清清白白’的潘玉莲早就腻歪在了明崇帝的怀里。

她或是哈哈笑着嘲笑明崇帝的这番话。

或是装模作样的作怪,‘阴阳怪气’的掐着嗓子顺着他的话挤兑人。

可潘玉莲此刻的神情更像是被戳中‘心事’后的恼羞成怒。

那股藏在心底里的点点火星,一瞬间就疯狂的喷涌了起来!

明崇

帝有多少年没有真的这么动过气了?

这股又酸又涩,又气又恨,又恼控制不住的情绪来势汹汹,烧的明崇帝的理智都在冒烟了。

明崇帝看着‘恼羞成怒’瞪着他的潘玉莲,气的笑了起来,他甚至连连的点着头,咬着牙道:“是啊。”

“他还未及弱冠,如今年纪正轻,春华正好,风姿疏林。”

“你与他更是父辈之命,姻缘早定,你如今心中可惜,呵,也是人之常情。”

闻言潘玉莲整个人都是一颤。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明崇帝。

明崇帝叫潘玉莲这般反应拉来回了片刻的理智。

可不待他说什么,却见潘玉莲一抹眼泪,毫不犹豫的从他怀中而去。

明崇帝的手下意识的动了动,却见潘玉莲已经站在身前。

她红着眼,咬着牙,神色认真,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是啊,他未及弱冠。”

“如今年岁正轻,春华正好,风姿疏林。”

“我们是父辈之命良缘天定,只可惜当初没有请陛下赐婚!”

“如今我心中惋惜,却是人之常情!”

真是知道怎么气人就专往哪里扎。

潘玉莲这般甚至是‘真心实意’的火上浇油,叫明崇帝按下去的火气登时就被挑的越发的高了。

情爱‘烫’人,最伤理智,特别是还裹着个叫人容易发疯的潘玉莲‘挑火’。

明崇帝失了理智也没了风度。

“他眉眼不正,心思不定,如今示人于前软弱温懦的不堪入目,粗浅丑陋。”

“潘玉莲,你也生了对眼睛,就这么瞧得上他?!”

这番话叫潘玉莲气的脸色发白,全身轻颤。

她哆嗦着嘴唇,咬牙切齿发着狠的道:“陛下说的正是!”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

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

去你**的情投意合!!!

“潘玉莲”

明崇帝的眼睛都红了,:“你同他情投意合,哈,你同他情投意合怎么,你是可惜姻缘线断,还要朕赐婚,好与他再续前缘不成?!”

潘玉莲的眼睛也是红的。

她狠狠的一抹脸上的泪,笑道:“陛下说的正是!”

“只要他不嫌弃嫔妾如今的身份,陛下若要有意赐婚,嫔妾自当遵旨,高高兴兴,吹吹打打的嫁过去!”

“潘玉莲!”

看明崇帝红温的脸色,潘玉莲吸了一口气,:“陛下若有意‘成人之美’,嫔妾候旨就是!”

说完,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转身就进了内殿。

吸——呼——吸——呼——

气的发昏的明崇帝看着潘玉莲的动作,闭着眼深深呼吸了几次,死死压着自己的冲动,没有仓促的起身追过去。

结果明崇帝勉强压回了几分理智,再一睁眼,就看见了桌上那个‘眼中钉,肉中刺’般的贺礼——

“嘭——!”

听着殿内传来的巨响,殿外守着的人都是一个哆嗦。

“娘娘”

这会儿听梅再也忍不住了。

她满脸惶惶急色的推着魏顺忠拦着她的手,急的就差掉眼泪了,:“魏公公,我们娘娘还怀着身孕呢”

刚刚殿内响起似是争吵声的时候,魏公公就拦住了已经想往里进的听梅。

毕竟主子们偶尔拌几句嘴,说不定下一秒就和好了呢底下的奴才瞎跟着掺和算怎么个事?

更何况,他们陛下那是最有分寸。

可听着这动静,魏公公却不确定了。

他同听梅要进去的时候,就见明崇帝已经走了出来。

“陛下”

“去传太医。”

说着明崇帝脚步顿了顿后继续往外走。

情绪失控的明崇帝头脑中像烧着团火似的发昏。

察觉自己有些失控的明崇帝压下了气头上的所有念头,什么也不多想,勉强逼着自己先离开了长信宫

即便寻常的时候,明崇帝都是得了空就往长信宫跑。

更何况今日还是潘玉莲的好日子。

因而今夜各宫里都歇的早。

这几日惦记着潘玉莲封妃仪式的薄皇后,也歇息的早。

这会儿寝宫的宫灯都熄了许多,只有两盏留在守夜的宫人身侧。

花香果香的气味清淡,这些日子时不时就被按摩一通,沉在这团淡淡香气中的薄皇后闭着眼安然的睡着。

“娘娘。”

这个时辰,忽然听着冬英的声音,睁开眼的薄皇后心头一紧。

“娘娘,长信宫,长信宫急召太医。”

果然——

薄皇后掀开床帘,直接下了榻,:“出了什么事?”

“陛下呢?”

“还在含章殿?”

冬英服侍着薄皇后更衣,:“陛下到了长信宫,可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随后长信宫就传了太医。”

薄皇后穿好了衣裳,就被扶着出殿,坐上了撵轿。

长信宫忽然请太医的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后宫。

这会儿没人能安得下心,不约而同的往‘阴谋诡计’上想,生怕自己无知无觉的又踩了什么坑——

上次死了一个温昭仪,这次又会是谁?

慈宁宫

甭管闻太后对着潘玉莲现在有多少的刺要挑,厌她满口虚言,蛊惑圣心。

但只要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

不管有多少的恼气和厌恶,闻太后都能忍的下去。

而长信宫里稍有些个风吹草动也勾着她老人家的心。

这么夜里急慌慌的消息本身就叫人很不安,消息又知道的没头没尾的。

心里拧着,自己跟自己较着劲的闻太后虽然还坐在榻上,但手上的佛珠却连连拨弄着,:“皇帝呢?”

“平日里他的魂都像是丢在了长信宫一样。”

“不叫他去他都非要去。”

“现在他连个人都看不住,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娘娘,陛下,陛下从长信宫离开了。”

闻太后拨着佛珠的手一顿。

她略有几分讶异的看着郑嬷嬷。

就明崇帝和潘玉莲许下“海誓山盟”一样恨不能腻在一起的劲儿

“今日是潘氏封妃的日子皇帝,皇帝就走了?”

“甚至请了太医都走了?”

“可是为着什么事?”

郑嬷嬷摇了摇头,:“当时伺候的宫人都在殿外,只隐约听得陛下同庄妃起了争执,随后陛下就离开了”

闻太后听着郑嬷嬷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她闭着眼转着手里的佛珠。

闭着眼的闻太后显然心里一点都不平静。

她一时飞快的拨着佛珠,一时又停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却又时不时的皱着眉。

当听到宫人来报,说庄妃只是动了胎气的时候,闻太后一点也不惊讶,她甚至摇着头笑了起来。

笑容讥讽的闻太后感慨道:“她相貌不正,素日行事亦不正,览其举措,迹其规矩,招祸取咎,无不自己也”

说白了,在闻太后的眼里,肯定是满嘴虚言,行事不正的潘玉莲,如今一朝封妃,轻狂得意的哪里露了馅,这才叫明崇帝逮了个正着。

“好,好,这个位份当真是封的极好。”

一个妃位而已,能叫明崇帝看穿潘玉莲是个什么德行,往后不再受她蛊惑就是顶划算的事。

“去将哀家收着的名册拿来。”

蛊惑的明崇帝眼里看不见旁人的潘玉莲如今倒了,闻太后霎时就来了精神,:“趁着这股‘妖风’不能兴风作浪,哀家要再选几个好的入宫侍奉。”

在这件事上,郑嬷嬷压根就不敢多劝,只得去取了名册给闻太后。

闻太后一边看着名册上的人,一边满意的点头。

这些都是她求过菩萨后精挑细选挑出来的人,各个都满意。

不过想要这些人入宫的事只怕确实不能三两天的就定下来。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按住潘玉莲的势头。

不能再给她机会去‘蛊惑’圣心了。

“今日潘氏当众给了涂嫔难堪?”

这个档口,郑嬷嬷没有火上浇油,而是尽量委婉的轻声道:“涂嫔娘娘当众给庄妃娘娘送了贺礼,庄妃娘娘也收了。”

闻太后不置可否,又道:“昭妃的身子如今怎么样了?”

郑嬷嬷点点头,语气松快了些:“昭妃娘娘的气色如今好了许多,只不过还是多在琼华宫静养。”

闻太后想了想:“明日中宫请安的时候,就叫她们都过来吧。”

“哀家也有些日子没见过这宫里的人了。”

“是。”

第73章 文太后:什么,有人觊觎哀家的花名册……

因着今日是潘玉莲封妃的日子,明崇帝难得穿了身金纹红底的广袖长袍,甚至还换了素日戴着的东珠金冠,而是戴了顶玉冠。

殿外黑夜凝沉,殿内寂静无声。

大殿内,隐在龙椅上的那点红色不显喜庆,反倒更是平添了几分华丽平静的阴森。

坐拥四海,万万人之上。

明崇帝也早早的过了少年意气时还带着‘矜傲’之气的年纪。

揽政数十年,他在这个位置上也越发的从容。

从容也意味着情绪不怎么外显。

甚至清冷之余,好像还多了点从容不迫的温和。

潘玉莲感觉明崇帝越

来越像个‘活人’也是机缘巧合下仅限长信宫而已。

今夜从长信宫出来的明崇帝,面色冷淡,一言不发。

整个含章殿内静的宫人都像是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陛下”

得了信进来禀报的魏公公头也不敢抬。

他垂着头,躬着身道:“皇后娘娘已经亲自去了长信宫。”

“御医也给庄妃娘娘诊过脉了。”

“如今,如今庄妃娘娘动了胎气,需好生静养。”

话说完,听着明崇帝没有其他的吩咐,魏公公就悄悄的退下了。

宫灯的灯火映在明崇帝的眼里,隐约像是有火光跳跃。

在这静的仿佛让人窒息的宫殿内,没人知道明崇帝在想些什么。

贴身伺候数年,一贯都会下意识揣测明崇帝念头的魏公公,这次却只当自己是个泥塑的假人。

那些不知轻重上赶着找死的蠢货,魏公公已经见过不止一个了,甚至他之前的老公公也是这么走的,才给了他冒头的机会。

这会儿是不敢揣摩明崇帝的心念,魏公公就忍不住开始想起了长信宫——

不外乎闻太后都愤愤的咬着潘玉莲是‘蛊惑圣心’的妖妃。

在这宫中其他人的眼里,明崇帝给潘玉莲‘给’的荣宠真的实在是太多了。

轰轰烈烈,花团锦簇的都不像是明崇帝平日的脾性。

而潘玉莲更是来者不拒。

若只是赏赐多倒也罢了

让魏公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是曾见过明崇帝和潘玉莲私下里相处时的模样。

天家富贵,真心真意难得。

宫中这么多如花似玉,风华各貌的妃嫔那就更是破天荒的稀罕。

就凭这一点,魏公公对着长信宫更是敬捧三分。

更别提潘玉莲如今还怀有身孕——魏公公嘲讽汪岑不要脸,说他对着长信宫的时候顺从听话,腰弯的低。

但轮到魏公公自己的时候,他的腰更低,笑脸也更加真挚。

不过这世事无常。

当真是成也‘真心’,败也‘真心’。

瞧瞧,这原本还炙手可热的庄妃娘娘自己不就‘飘’了吗?

若不是还有皇嗣想到这,魏公公不由得感慨起了潘玉莲的命好。

难怪这位庄妃娘娘如今忍不住‘轻飘’的越发轻狂起来了呢。

肚子里有个千尊万贵的‘独苗’,这翻身的机会总比旁人要多得多啊

长信宫

“娘娘。”

听梅端着个小托盘,走近了芙蓉帐。

她轻轻唤着榻上闭着眼,好似已经哭着睡着的潘玉莲。

“皇后娘娘起驾回坤宁宫了。”

见潘玉莲睁开了眼睛,听梅连忙弯着腰靠过去。

她伸手,从托盘上拿起一块锦缎裹着的冰块。

“娘娘您今夜里哭伤了。”

“稍微敷敷眼睛,明日能好受一些。”

潘玉莲点点头,:“好。”

说着,她伸手接过了裹住的冰块,自己放在眼睛上。

灯火昏昏。

散着发,缩在榻上的潘玉莲,因着刚才哭的厉害,眼皮和鼻尖都泛着红。

看她深陷罗华宫,没入锦绣帐,垂着眼为着凉意蹙眉的时候,总有种叫人心头晃悠的怜香惜玉之意。

却是千般可怜,情愿万般迁就。

听梅蹲下身,拿起冰块慢慢的敷着潘玉莲的另外一只眼睛。

缓解着热胀的潘玉莲嘴里‘嘶嘶’了两声,随后自己又笑着嘀咕了起来。

“嘿,也是绝了。”

“以往对着皇帝的时候,我都从没哭的这么厉害。”

没错,潘玉莲的眼泪汪汪,嚎啕委屈刚刚又冲着薄皇后去了。

推己及人。

在一个愿意可怜你,且有能力帮助你的人面前,忘乎得以的显摆是件自掘坟墓的事。

更何况是在这狗屎的破世界和扭曲人性的后宫中。

因而潘玉莲从没在薄皇后的面前得意忘形过。

甚至在她的跟前,潘玉莲的失意和委屈总比她得意的时候多。

听梅取了帕子。

她轻轻的沾着潘玉莲脸上那点冰块渗出的水痕,:“娘娘,今夜里您”

潘玉莲这次的动作太快。

听梅只隐约知道潘玉莲要搞事,却没想到是这动静。

那会儿在外头的听梅都听得心惊胆战的。

“瞧着像是放在安稳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没苦硬吃是不是?”

“明明现在信王世子明面上从没对我有过任何不妥的举动。”

“他甚至还颇为大度宽容,对之前潘府的欺辱冒犯不予追究。”

“不仅客气恭敬,还很用心送了贺礼。”

“”

和如今光明磊落,落落大方的慕容烨这么一比——死咬着不放,揣着一肚子阴谋诡计,暗地里想着法的害人的潘玉莲,更像是个‘歇斯底里’的无脑神经病。

更是从一个背景板似的艳色炮灰,给自己加戏加的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大反派。

潘玉莲慢吞吞的挪着冰块换了地方敷眼。

“可我要是现在真的信了他的邪,什么都不做他在等继承皇位,登基为帝,我在等什么?”

“不趁着明崇帝还活着能压住人的时候,吃点‘爱恨纠葛’的苦。”

“等皇帝驾崩了,我可就有吃不完的苦了。”

“到时候,就连哭都来不及了。”

听梅也知道潘府和信王世子的瓜葛,之前还颇为担心。

但现在——

潘玉莲颇受圣宠,接连晋位,宫里宫外无不敬着,捧着,又有信王世子‘垂青’潘府那位嫡出二小姐的消息听梅实在没想到,潘玉莲宁愿扛着和皇帝闹翻的风险也要冒险。

侧头看着听梅关心又担忧的模样,潘玉莲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我准备干这事的时候,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和皇帝这种‘火山口’似的‘恋爱’,早晚有这么一出的。”

潘玉莲笑嘻嘻的道:“现在你看着我和咱们那位皇帝陛下‘蜜里调油’似的那是建立在我还没“厌烦”这个‘温情脉脉’剧本的基础上。”

“我挖空心思,想法子奉承他。”

“成日里像个没有脾气的‘人机’似的,哄着他,顺着他,纵着他往后我要是腻歪了这个剧本怎么办?”

“我也知道轻重好歹,更没什么委屈的。”

“毕竟我想借着他往上爬,更舍不得现在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

“但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情绪不上头?”

“皇帝——这种投胎水平高的让人羡慕嫉妒恨,自己又当真能杀出来的政治‘生物’,从来都高高在上惯了。”

“他从指尖施舍一点温情,就足以让人争的头破血流。”

听梅取过潘玉莲手里紧紧捏着的冰块,伸手擦了擦她的手心。

而说着话的潘玉莲长长的叹了口气。

“上辈子挤不进富贵堆里,急着跳脚。”

“指天恨地。”

“长跪不起的求财神。”

“这辈子有机会了,却还是想跳着脚的骂爹。”

“怎么就能有皇帝这种超纲‘开挂’的权力怪?”

“这世上瞧着能来回和他拉扯,那是他肯允准。”

“没谁敢真正的忤逆一个掌着实权的皇帝,他要的也会越来越多”

“你看看,我现在瞧着是春风得意,但那也不是没其他的办法不是?”

“但凡是个正常人有其他的办法,谁能想出要个‘怀孕流产’这种伤害自己的招数?”

想想其他的法子呵,指望皇帝感同身受旁人的‘痛苦’那是痴心妄想,

资源就那么多,往上走的路也定死了。

这世上,想方设法能奉承皇帝的厉害人多的是。

“要是皇帝当真又有了旁的‘心头爱’,腻了我,或是一气之下真恼了我,打发我去冷宫里吃糠咽菜,那谁受的了?”

玉莲怕了拍自己的肚子,:“趁着现在有个‘免死金牌’在,那还不得使使劲?”

看着清醒的丝毫不为外物动摇的潘玉莲,听梅心中都忍不住开始反省起了自己——

她是不是都学习人类的情感太过充沛了?

和冷静的潘玉莲比起来,她这满心柔情都更像是个拖后腿的。

尽管潘玉莲都已经提醒过她一次。

可亲眼目睹,容貌无双的明崇帝和潘玉莲之间无数日日夜夜的温情脉脉。

给钱给势,捧得潘玉莲无人相轻。

那般‘爱意汹汹’的偏宠。

还有每一次扑满怀中的相拥

听梅甚至都见过潘玉莲脚步微动时,明崇帝下意识抬手的场景。

“未及弱冠,年岁尚轻,春华正好”

念叨着这几句话的潘玉莲揉着脸。

明崇帝今晚恼恨动气的程度,说实话也有些超出潘玉莲的意料。

明明她与慕容烨‘定亲’的事,明崇帝都已经知道了。

要不是统哥的道具太过给力,那就是

潘玉莲嘿嘿的笑了起来。

“其他的什么都不说,下意识的就挑年纪这事说,皇帝这是破防了?”

“让我想想”

因着刚刚潘玉莲的话,听梅也完全无视了潜意识里觉着明崇帝也是个‘人’的可能性。

她将所有的冰块都收在了托盘里,只听着潘玉莲的吩咐。

“还有两个多月。”

潘玉莲摸着自己的肚子,:“待进入八月的时候,我就随时能和它提出告别了。”

上次出了那么大的意外,潘玉莲却一点事都没有,她针对这事提交用户体验,系统给了潘玉莲反馈补偿——

在使用‘团圆丹’的最后一个月的体验里,‘锁血挂’随时可以取消,不用硬等到最后一天。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听梅看着潘玉莲的模样,轻声询问她是否要和皇帝‘冷战’两个月。

“不,不,那太浪费了。”

“每个节日只能过一次,这个道具下一次能刷出来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所以——”

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离开在潘玉莲和皇帝‘冷战’相看‘两厌’的时候。

也不能是他们感情的最好,最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潘玉莲攥紧自己的手,压低了声音。

“它得走的万般遗憾。”

“在我们这对磕磕绊绊的新手父母,相互气恼却又相互惦记甚至是即将重修旧好的时候。”

永永远远的不能弥补的遗憾——简直堪比死在最美好记忆里的‘白月光’。

听着潘玉莲的这番话,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听梅都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不过听梅轻轻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

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潘玉莲能有的实在不多,容错的机会更少——

一个没钱就装死的系统。

如今举国有助,却暂时帮不了身处后宫潘玉莲的贤才。

她在这宫里要应付皇帝。

要忍受闻太后的刻薄挑刺,要应付这宫里不怀好意的每一个人。

而宫外则是包藏祸心,虎视眈眈的议储‘世子’。

甚至还有个光吸血都不够,一心一意拼命拖后腿,只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潘玉莲坠落‘泥沼’的潘府

听梅沉着声道:“娘娘吩咐便是。”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昨夜明崇帝从长信宫离开的事不光传遍后宫,便是前朝都听得了风声。

而那些跳着脚,恨不能戳着潘玉莲的脊梁骨翻来覆去骂她红颜祸水、‘妖妃’降世,蛊惑圣心的大人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却一个比一个小心。

废话,这不明摆的事——

红颜误国,皇帝这会儿气能顺吗?

‘丹心’一片,铮铮谏言辅佐陛下做个明君的大臣们哪能上赶着撞枪口?

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贤才’若是平白无故的折在这,岂不是大晋朝的损失?

“忠心耿耿”的朝臣们万事小心,之后被宣入殿中的几位世子更是心头打鼓。

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居中,越王世子居左,信王世子居右。

因着潘玉莲怀孕的事这几个世子现在一个比一个的沉稳踏实,丝毫没有当初暗地里鼓吹着拉拢朝臣的模样。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

“平身。”

“谢陛下。”

高居御座的明崇帝神色淡淡的看着站在殿中的几位‘年纪轻轻’的世子。

年纪最大的端王世子也不过二十有五,不过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这两人早已成婚,府中除了王妃,还有几个侧妃。

越王世子虽未成婚,却已经定了亲,毕竟皇家求得是子嗣昌盛只有从民间被寻回至今的慕容烨暂未定亲。

察觉到明崇帝目光的几人越发的恭敬。

就连一贯亲近笑着喊皇伯的越王世子都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静候。

唤了人过来的明崇帝开口了。

“如今需巡查各地粮仓,你们谁愿担此重任?”

明崇帝的这话一出,殿中站着的人心中飞快的盘算了起来。

毕竟除过争皇位,领着差事有实权的王爷和没有实权被打发到封地圈起来的藩王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为防后祸,大晋朝藩王更是像被圈起来养的‘金贵’物。

若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是个多疑的厉害人物的时候,混的没出息的藩王甚至还要看被派过去的王府长史等官员的脸色。

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毫不意外的争了起来,越王世子生的憨气,历来不会主动相争。

而慕容烨正在耐着性子韬光养晦。

向来德不配位是大忌。

都不用旁人嘲讽,慕容烨自己也清楚,他错过了太多,与这些世子相较也差的实在太多了。

因而入京后除了必要的社交走动,慕容烨就在王府里没日没夜的学。

最疯狂的时候,他甚至一日只休息一个半时辰。

他正老实待着呢,却不妨被明崇帝给点了名。

慕容烨一愣,随后他立即躬身回话——

他以端王世子、信王世子这两位兄长精明能干,自己才疏学浅为由,委婉的推拒了这份差事。

又来回拨了一通,这份差事,最后落在了诚王世子身上。

差事领了,其他几个世子也出去了。

唯独慕容烨被留了下来

都说隔辈亲,便是隔辈也像。

看着慕容烨,明崇帝眼前恍惚出现了信老王爷曾经年轻的时候。

红缨盔冠,银枪披甲。

大胜还朝,意气风发。

都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战场上刀剑无眼,信王爷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

年纪轻的时候还能不当回事,可后来

人祸连连丧了精神气,信王爷整个人就撑不住了。

他挂印而去为静养也不是假话——

心如死灰,满头华发,容貌衰老,身上都带着死沉沉的暮气。

明崇帝回过神,看着眼前气质温润,神色恭顺的慕容烨。

像又不像。

少了那份驰骋沙场多年,几经生死的桀骜果敢。

甚至因着温吞退让的模样尽管知道能忍住性子的慕容烨,比不知轻重的蠢货好了太多,但明崇帝还是忍不住挑刺。

“王叔的身子如何了?”

听明崇帝提起信老王爷,慕容烨一怔后的眉眼软了下来。

他笑着道:“回陛下,微臣的祖父如今身子好了许多。”

“陛下赐了许多的灵珍宝药,御医也开了最好的方子温养。”

“祖父每日清晨都会舞一阵枪,有时还会嫌弃微臣技艺不精,亲自上场教训微臣就只有抱头挨打的份儿。”

“如今每日晌午,祖父还能用半碗的肉”

当年信老王爷确是忠心耿耿。

不愿如了贼人之意,他一句怨言也没有。

脚步蹒跚只身离京实在太过孤苦凄凉。

即便筹谋此事的奸细之后被抓出来,连夷三族,都难抵愧疚唏嘘。

听着慕容烨的话,御座上的明崇帝提起御笔写着什么。

待慕容的话说完,明崇帝也暂时停下了手上的笔。

他看着慕容烨,声音有些温和,:“你如今尚未及冠朕记得,你还未定亲?”

定亲?

明崇帝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听得慕容烨眼神都晃了晃。

他回了信王府,陛下没有查过他的事吗?

不,肯定查过,那他曾与潘玉莲曾经定亲的事

此刻偌大的含章殿内没有其他的人,只有相对而行向的一坐一立的两个人。

明崇帝也像是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

但此刻,那句仿佛寻常的话问出口气氛却有些微妙。

像是绒毛洒在了身上,有些刺痒。

看着慕容烨一晃眼的神情,明崇帝轻轻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明崇帝依旧如常,神色无异,只是捏着御笔的手用力的有些发白。

而站在殿中的慕容烨回过神。

慕容烨忍不住抬眸悄悄的看了眼明崇帝的神色。

心中决断片刻,最后还是躬身道:“陛下微臣长在乡野。”

“之前只跟着村中的秀才粗学过几个字。”

“跟着养父学了些打猎的本事如今微臣初入京中,深有不足,因而还在府中读书,祖父如今,还未同微臣提过定亲的事。”

不管之前和潘玉莲有过什么瓜葛,一日日,一夜夜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面对明崇帝,慕容烨很清醒。

吃过大亏的人总是格外的长记性。

从前他高攀不起潘府的‘贵’小姐,被硬生生打断腿,得到了极尽可能的羞辱。

现在他依旧‘高攀’不起身怀龙嗣的天子宠妃,一丝觊觎之情都不能有。

有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略过才是最好的方式。

明崇帝点点头。

他脸上带着了着点笑,:“王叔如今只怕也惦记着你的婚事朕会亲自给你指婚。”

明崇帝这话不是空话。

他甚至连挑选的目标都有了——

那就是太后娘娘认认真真拜过菩萨,仔仔细细,千挑万选弄出的花名册。

闻言慕容烨露出个略有些羞涩的笑意,他垂着眼,:“微臣,微臣如今心中”

明崇帝一点也不想知道慕容烨心上人,究竟是不是那位潘二姑娘。

这个事,明崇帝已经退到底线了。

他压根不想慕容烨沾上潘府的一点,便是有个什么一丝一毫的其他姻亲瓜葛都不行。

明崇帝笑着看向慕容烨,:“你的终身大事岂能马虎,朕会同王叔仔细商议的。”

“放心,放心,总得让你选个合乎心意的。”

如今话都说都这份上了,眼睁睁看着明崇帝含着笑意的模样,慕容烨不敢再推脱。

他笑着连连谢恩,:“多谢陛下。”

明崇帝点点头,又赏了慕容烨许多东西才让人离开。

待送走了慕容烨,进殿后的魏公公斟酌再三,还是道:“庄妃娘娘抱恙,皇后娘娘恩准,现在居于长信宫静养。”

明崇帝看了眼桌上的月季,没有说话,只是翻开奏折重新批阅了起来。

魏公公也再度悄悄的退了下去

第74章 学还说你不是万人迷

如今虽然都已经快到桂花飘香的时节,但这天气却还是一日赛过一日的热。

往年从端午开始,若是觉着暑气难消,宫里就会准备着去承德园避暑。

但今年正逢武举的科考,边关又事涉草原部落新旧汗王继任之事因而明崇帝今年留在了宫里。

在这暑气熏蒸,叫人恹恹无力里的沉闷日子里,唯一能让人精神一振,八卦之心飞涨的消息倒是难得的有一个——

恃宠生娇,掂不轻自己几斤几两的庄妃真的失宠了。

啧啧啧。

虽然这宫里人大多都爱感慨君恩似彩云易散,似琉璃易脆。

但讲道理,庄妃娘娘你这新晋宠妃和陛下的‘恩恩爱爱’碎的也太快了点吧

瞧瞧隔壁的琼华宫,好歹人昭妃娘娘还做了近十年的宠妃呢。

更叫众人好奇的是——晋升吉日那个晚上,庄妃到底和陛下是为着什么起了争执?

甚至惹得陛下当场拂袖就走。

便是庄妃如今怀着身孕,都没能叫陛下回心转意?

按说宫里‘窸窸窣窣’的消息传的飞快。

迄今为止,陛下和庄妃娘娘的“恩怨是非”都有一个多月了,也早该有点眉目了。

可这个原因,到现在还就真没人知道。

百爪挠心般好奇的众人眼巴巴的目光落在长信宫里,但来来回回愣是一点风声没有。

目光转移,再看看庄妃娘娘——她已经显怀了。

嗯虽然潘玉莲因着失宠瞧着就是一副强撑着外强中干的模样,成日里昂着个头,故作坚强冷傲。

可说到底,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主位娘娘了,又攒了八辈子的福气似的肚子里揣着一个金贵‘独苗’。

在这宫里上赶着“针对”潘玉莲,自取其辱的还真没有几个。

得罪是得罪不起,不过这热闹,却是可以看的——

这不,失宠后疑似‘外强中干’的庄妃娘娘,同那位‘蓦然回首’荣宠不惊的昭妃娘娘撞上了。

这宫里,长街上的其他地方还好说。

来去的路上都挺宽敞,便是三副撵轿都容得下。

可宫门按规制就这么大,抬着的撵轿也只有一个能过去。

潘玉莲呵,潘玉莲那‘狗德行’自然是不肯让的。

而恰巧,昭妃娘娘今日也不大痛快。

昨夜陛下去了琼华宫。

待两人略说了几句话,话题就自然的转向了几位世子。

就问徐灵容能放弃给慕容烨刷好感的机会吗?

那必然不能。

可当徐灵容不动声色的替慕容烨说了几句好话后,却不经意瞧见了明崇帝打量她的那个神情

伺候明崇帝这么多年,也实实在在的当了几年的‘宠妃’,徐灵容的眼力见儿自然有几分的。

明明之前还都好好的,陛下前不久还赏了信王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阵没来由的心慌让徐灵容睡都睡得不怎么安稳。

一夜辗转反侧。

偏偏一大早的,潘玉莲这个叫人烦厌的‘狗东西’又跳出来让人讨嫌。

这会儿两人就堵在了万丰门前。

这是第二次。

又又又是潘玉莲!

以往宫里也不会有这种‘离谱’的事。

毕竟能成为一宫主位的娘娘们都颇有城府,在这宫里明面上也总会有些面子情。

哪有人会像潘玉莲这样‘疯狗’似的到处‘狂吠’,逮着人咬住,一点面子也不给?

居于撵轿上的徐灵容脸色冷淡,目光划过了潘玉莲‘耀武扬威’般捧着的肚子

——

因是坐着的姿势,潘玉莲又故意的往外挺,凸出来的那块肉更是明显了。

刨过家世、恩宠,份位这些外物的倚仗

每次遇见‘蓄意’挑事的潘玉莲,徐灵容吃亏就吃亏在‘文雅’上。

毕竟她还能和潘玉莲比谁更不要脸?

本来就心头烦躁的徐灵容压着气忍了忍,决定退一退,先送潘玉莲这个‘瘟神’过去。

但这次她退了一步想让潘玉莲先走,潘玉莲还不肯呢。

上个月的七月初七是乞巧节。

这个日子不大不小的也算个节日,因而游戏系统里也搞了个小活动。

是个十分契合乞巧节心灵手巧主旨的比赛活动——“穿针引线”。

潘玉莲的眼神好,手速也快。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个‘单机游戏’。

潘玉莲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系统给出的奖品就叫“条条乱麻理的清”。

【“条条乱麻理的清——娘娘您还在为宫中的争斗感到棘手吗?”】

【“您还在为‘局中局’的幕后黑手,雾里看花看不清而忧愁不已吗?”】

【“现在使用‘理得清’,包您如意,事事顺的清”。】

游戏里的每个节日活动都只能过一次,因而系统每次给出的道具都很有意思,也颇为难得。

想想嵩星宫里出的事,虽然有个温昭仪认罪,但真正做这事的是谁,还叫人云里雾里的看不出来。

这道具潘玉莲当时就用了——

好家伙。

游戏页面上显示的“麻线谱”简直就和珍珠揉过的线团一样乱的离谱。

一团乱麻虚虚实实的交织错落,甚至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缠着线。

潘玉莲不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枝枝蔓蔓,不然整个宫里都不干净。

而最大的两个线头分别缠着两个红名——徐灵容、涂娴。

呵。

呵呵。

这可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就说这世上的恩怨果然都是有数的

这会儿潘玉莲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徐灵容。

徐灵容脸上混杂着些无奈、厌恶,无语,却又一副因着涵养不和潘玉莲计较的容人雅量

这‘装模作样’的神情,看的潘玉莲都笑了起来。

就她和徐灵容——

一个蓄意挑衅,筹谋着栽赃陷害,心思肮脏;

一个虚伪阴险,三番两次下死手,阴狠毒辣。

都是泥塘里打滚的王八蛋,那就没一个干净的。

还搁这装你***呢?

呸!

什么东西

“啊,原来是昭妃娘娘。”

潘玉莲歪着身子靠在撵轿上,一个胳膊还搭在了扶手上。

她挑着眉,皮笑肉不笑间一脸不善。

便是一个‘啊’字,都说的百转千回,尖酸刻薄。

徐灵容明显不想搭茬,但潘玉莲却越发的来劲了。

“啊呀,你瞧瞧,你瞧瞧”

潘玉莲捂着肚子摇着头又开始笑,:“现如今本宫怀着皇儿,记性是越发的差了。”

“这都忘了问候昭妃娘娘了。”

潘玉莲看着徐灵容,阴阳怪气的道:“昭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昨晚上,娘娘您没心疾又发作吧?”

“不过昭妃娘娘您这病,说来也是奇怪——”

“这些年,您每每心疾发作的时候,陛下都会亲至琼华宫去看您”

说着潘玉莲做作的睁大眼,她两手一拍,随后一摊,:“然后,嘿,娘娘您的心悸就好了。”

“娘娘患有心悸之疾数十年,每次发作起来的那个阵仗多吓人呐。”

“真是听着都叫人觉的害怕。”

“生怕什么时候天妒红颜,忽然就传来了昭妃娘娘您月坠花折,香消玉殒的坏消息。”

“可结果呢,就这么吓了一年,两年说到底,也是娘娘您福大命大。”

“啊,对,还有陛下”

听不下去的徐灵容已经开始试图插话,打断潘玉莲“作法”,:“庄妃,现在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你今日”

而潘玉莲压根就不给徐灵容说话的机会。

她看着徐灵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是惋惜,:“啧啧啧,啧啧啧。”

“咱们陛下那可当真是‘华佗’转世。”

“神医再世。”

“杏林圣手。”

“包治百病。”

“药到不对,‘人’到病除。”

潘玉莲抬眼看着徐灵容,恶心巴拉的嗔怪道:“啊呀呀,都说敝帚自珍,可咱们陛下这般丰神俊朗您看看,这事就是昭妃娘娘您不厚道了不是?”

“陛下明明是这么灵验的良药咱们都是一宫的好姐妹,昭妃娘娘您怎么能将消息瞒的这样好?”

“噗嗤——”周围传来了笑声。

就潘玉莲这阴阳怪气的劲儿哦。

围观的妃嫔已经有忍不住笑出声的了。

和潘玉莲一起当众成为‘笑话’的徐灵容,这会儿脸色都已经不能看了。

都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徐灵容都快比泥塑的雕像还能忍了。

每一次,她是真的再劝着自己忍一忍。

劝着自己不和潘玉莲这个恬不知耻的下作小人当众计较,落人笑柄。

但每一次,每一次!

潘玉莲这个心性浅薄的贱妇都能叫人‘刮’目相看。

是真的恨不能将她日日掌嘴,打烂那张破嘴——揪出舌头,一层层‘刮’下皮肉的那种。

看徐灵容这次是真的被气的脸色发青,一副捂着心口就要犯病的架势。

潘玉莲眨眨眼,也顺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还抢先‘诶呦’了起来。

说真的,就潘玉莲和徐灵容已经真真是‘你死我活’的这份恩怨。

潘玉莲次次没脸没皮,‘大发神威’的刻薄至此,搞不好每次都真是奔着能把人当场给活活气‘死’去的。

靠在撵轿上的徐灵容对着松萝勉强说了句话。

咬着牙,红着眼的松萝愤愤的一抹泪,咬着牙叫撵轿转向了。

是的,徐灵容这次确实是不顾体面的敲起了‘退堂鼓’。

输人又输阵——落荒而逃了。

徐灵容转身一走了之,留下两个琼华宫的宫人疾步去了中宫告病请罪。

还留在原地的潘玉莲捧着肚子,颇感遗憾的看着昭妃娘娘匆匆而去的身影——

她也不可能追上去留下人。

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在这宫里,有条不能踩的红线——

动动嘴皮子可以。

动手,绝对不行。

看着此番再度‘大获全胜’、甚至逼得昨夜给陛下‘侍寝’的宠妃昭妃娘娘体面全无

当潘玉莲目光投了过来,在场的其他妃嫔连忙低下了头——

果然,再怎么没了‘恩宠’,现在的庄妃还是那个庄妃。

那个怀着皇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庄妃娘娘

这会儿抬着撵轿往琼华宫去的宫人脚步快的那都快飞起来了。

眼睁睁看着徐灵容受辱的松萝实在悲愤难抑,她勉强忍着,话却含着哭腔,:“娘娘,娘娘,您缓一缓马上就到琼华宫了。”

琼华宫里乱作一团。

“御医,快传陈太医来。”

脸色铁青的徐灵容死死的攥着松萝的胳膊——她不想等了。

再让潘玉莲怀着肚子的那块肉,有恃无恐耀武扬威的多活一天,就像是要折她十年的阳寿。

潘玉莲她死了多痛快?

徐灵容甚至都不想潘玉莲干干净净的一了百了了——

似她这般背信弃义,礼义廉耻全无,肮脏下作,口德无修,满身业障的孽畜。

该受这世间最剜心的痛楚。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日日夜夜永坠阿鼻地狱,永永远远的忏悔赎罪

坤宁宫

今日的薄皇后压根就没给其他人多开口的机会。

她早早的就打发了一众看热闹的妃嫔。

待其他妃嫔都走了——

看着站在面前低着头,垂着眼,一声不吭的潘玉莲,薄皇后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

“这都快到这坤宁宫了昭妃宫里的人来报病。”

“陈御医,陈御医这次甚至都已经给昭妃施针了。”

当众气的一宫主位‘旧疾复发’,潘玉莲自己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听着薄皇后的话,潘玉莲还是低着头。

她缩着有些鼓起来的肚子,手指揪住自己的袖子边边,揉来揉去的不说话。

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一副任打任骂都愿意挨着

的模样。

看着潘玉莲现在的模样,薄皇后只觉得头发又得白几根。

从前潘玉莲好歹还知道认个错呢。

嗯虽然她就是知错不改,下次还敢。

但也比这幅咬着牙,憋着气较劲的模样要强啊。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这些日子,潘玉莲是真的越发瘦了。

御医说吐的多,吃的少。

只能少食多餐,再吃再吐,再吐再吃。

那身为着怀孕的身形,新制的薄荷绿裙衫穿上去都显得有些宽大。

只有肚子那被撑起来了一些。

大的自己年纪都没多大呢,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

大的套着小的,再低着头不说话,可怜吧唧的往这一站你说说,要人怎么生气?

就算气恼潘玉莲不听话,薄皇后能还能当真揪着打她一顿不成?

“先坐下吧。”

薄皇后放缓了口气。

说来说去,也是陛下的缘故。

薄皇后到现在都有点想不明白——

就潘玉莲平日里对着皇帝,那都顾不得女儿家矜持的模样。

那就真的只差把自己的心给捧出来了看的薄皇后甚至都有些可怜潘玉莲。

更何况眼下潘玉莲还怀着孕。

她的脾性就是这样,哪怕一时急躁,说些什么失了分寸的话,又能有多么大不了的事?

这种话说完过去不就算了?

潘玉莲如今还没经历过多少事,不懂事也能说的过去。

可皇帝都已经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

这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他还要同潘玉莲计较这点小事?

到底能有个什么‘情情怨怨’的值当闹成这样?

对于明崇帝那些叫人发毛的‘情爱之事’。

向来都是敬而远之,明哲保身的薄皇后本来是不想多管的。

但现在

潘玉莲身怀有孕,明明是件以往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这宫里的人心却忽然变的薄皇后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先是一个一门心思要往宫里多多塞人,横眉冷目,挑刺添堵的闻太后。

然后再就是一个对着潘玉莲骤热骤冷、轰轰烈烈后再度‘不闻不问’的皇帝。

惶惶不安的潘玉莲现在都闹成了这样

薄皇后确实是看不下去了。

她温声试图开解潘玉莲,:“庄妃,本宫知道这几日,这几日你怀着身孕辛苦。”

“如今又是三伏的天。”

“不光是你,本宫都觉着这日子闷热,偏偏如今不能去行宫避暑,又顾忌你的身子,不敢叫你贪凉。”

“”

“啪嗒——”

“啪嗒——”

一颗颗无声的眼泪飞快的掉在了薄绿色的衣裙上,洇出铜钱大小的斑痕。

这眼泪就跟滴在人心里似的。

薄皇后顿了顿,那些略显空泛的关怀说不下去了。

该说不说潘玉莲这人,勾得满宫里的人心思都追着她去,不是没有道理——

她生就一副让人移不开眼的模样。

招惹是非的前提足足的。

偏又不是个‘木头’美人,性子实在够劲儿。

在这规规矩矩宫里一水的‘和谐’‘友爱’里,横冲直闯的野蛮生长。

于薄皇后而言,她但凡想着‘淘气’的时候,总是这样那样闹得人哭笑不得,偏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不要钱似的往人嘴里灌着甜滋滋的蜜糖。

明崇帝放养潘玉莲,不顾一切的撑着潘玉莲,他甚至贪恋潘玉莲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鲜活生气

而薄皇后,又何尝不是呢?

更何况,如今的潘玉莲不止是光嘴上说说亲近而已。

她把她自己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全心全意,极度信任的全数托付给了坤宁宫。

人活着就是衣食住行。

潘玉莲在坤宁宫的‘吃’上——光是请安时的茶点那都不算什么。

请安结束,其他的妃嫔都走了,潘玉莲时不时就抱着肚子喊饿。

薄皇后不爱用点心,一般吃过正餐后就只用些汤汤水水的。

现在潘玉莲一来,小厨房负责点心的白案御厨也迎来了‘春天’。

早早晚晚,小厨房里备好的糕点全是潘玉莲喜爱的口味。

午膳,晚膳蹭的心满意足的潘玉莲那是连吃带拿的。

穿——不说其他,就连潘玉莲今日身上穿的这件衣裳,那料子都是薄皇后才给的夏日‘限定款’。

天热,潘玉莲贪凉在坤宁宫午睡。

睡醒了就和薄皇后一起捡着自己能吃或者喜欢的汤水喝两口。

闲的没事就去霍霍一阵薄皇后养着的那些花木珍品。

不然就翻翻书,写写字,弹弹棋子,捣腾捣腾琴,拆不开的九节环顺手就塞在了箱箧里

现如今薄皇后说一句她‘养’着潘玉莲,那都一点不带心虚的。

她还曾笑称要向陛下讨了长信宫的俸例,填了坤宁宫的缺

薄皇后揉了揉潘玉莲的头,让她无声的发泄了一会儿。

看潘玉莲哭的抽了几声,随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薄皇后正要说什么——

却见潘玉莲已经一抹眼泪,抬起头对她笑道:“娘娘,嫔妾留着的刺绣还没绣完”

“嫔妾现在想去继续绣。”

“走吧。”

没错,因着潘玉莲说她回长信宫就想偷懒不愿意动手,她的那个绣棚还就真支在了坤宁宫。

薄皇后忙着处理宫务的时候,潘玉莲就在一旁慢吞吞的绣着她的‘大作’。

这是给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制的小衣,用的还是薄皇后赐下来的那块锦帛。

活脱脱就是娘俩一起‘薅羊毛’的架势。

坤宁宫的宫人笑言——

庄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没出生呢,就已经和庄妃娘娘一样,要在坤宁宫里备着碗筷吃用了。

这会儿潘玉莲抿着唇绣着自己的花,薄皇后时不时的往过去看一眼,就见人还悄悄抹着眼泪手头上是个什么事,薄皇后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潘玉莲神情蔫蔫的,午膳时胃口都不好,薄皇后也不让她逼着自己硬吃。

待喂着潘玉莲多喝了几口她平日里喜欢的汤水,就让潘玉莲去内殿休息了。

看看潘玉莲面前这次没怎么动的饭菜,侍膳的绘杏看着那道去了内殿的身影,眼里都不由自主的带着了点担忧。

“娘娘,庄妃娘娘这几日吃的越发的少了。”

拜潘玉莲如今的实际行动所赐,坤宁宫里的所有人那都真心实意的认为——潘玉莲是真真正正和坤宁宫站在了一起。

她也是真的,真的要把肚子里的孩子交给薄皇后抚养。

闻太后现在折腾的其他人能不能再生还不知道,但眼前实打实的‘孩子’却真的有一个。

在这宫里说什么都是虚的。

实打实的利益却是真的。

坤宁宫里的人现在伺候起潘玉莲的心意,那确实不比对着薄皇后少多少。

“这事解铃还系铃人啊。”

甭管潘玉莲再外人眼里多跳腾,在薄皇后的眼里,潘玉莲就是陷在情爱里的‘痴’人。

她满腔热忱对着皇帝,真是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说这事的薄皇后心里有些诡异的复杂。

笑也不是,恼也没有。

薄皇后摇摇头,脸上的神情都有点说不上来:“没想到啊,有朝一日,本宫竟然还要操心这种事”

无语片刻,薄皇后朝着寝宫看了眼。

看了两眼,她摇摇头开始笑了。

一边笑,薄皇后一边摇着头感慨:“真是,真是荒唐啊。”

绘杏有些不解

“娘娘”

薄皇后也无心用膳了。

她一边起身往外殿去,一边道:“去请陛下来一趟坤宁宫。”

“就说,就说事关太后娘娘提过的中秋宴的一些事本宫想请陛下相商。”

请陛下现在过来?

庄妃还在绘杏下意识的往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她猛地反应过来薄皇后说什么荒唐了。

这,这确实荒唐。

但想想潘玉莲如今都快不吃不喝的颓靡,瘦的都有些叫人心慌的模样

绘杏点点头,:“是。”

第75章 城大补啊!!!

含章殿

草原十八部新即位的汗王,出乎预料的未启战争,而是派遣使节入关。

闻听此事,大晋朝的阁老及重臣们,一大早的就在御前吵成一团。

“陛下,臣曾闻兵法有云——”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如今草原十八部既有意与我大晋遣节议和,世代交好,好当为上上善。”

“江大人此言差矣。”

脸色枣红的兵部尚书公孙渊跳出来反对。

“如今正值新旧汗王交替之时。”

“我大晋诸位英豪枕戈待旦,秣马厉兵。”

“如今上下一心,只待时机一至,便赶赴边关。”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蛮夷之邦惯来卑鄙无耻,无信无诺,岂能中了他们的缓兵之计?”

持不同意见的秦大人站了出来,:“公孙大人,王者之师历来都师出有名,如今草原十八部既然已经遣节入晋,若是”

“”

没有还未打仗就软了骨头的道理,若是情势所迫只能一战,那大晋朝便一战。

可现在眼看着有议和的希望朝中便有人心念动摇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话于大晋而言,绝不是戏言。

当年信王爷病重,不得已挂帅而去,边关确实很是乱了一阵子,明崇帝更是连遣数员大将奔赴边关——也是守多而攻少,不过堪堪稳住局面。

善守而不善攻。

大晋朝需要其他的办法。

因而除了明面上的交锋,当年也有无数的细作被派往草原部落。

他们抱着一去不回的死志,只为“挑拨离间”挑起几个部落之间的纷争。

老汗王病了以后,更是杀疯了。

但再怎么争,草原十八部也不都是蠢人。

当年大晋原本还有意趁此良机出兵,却险些让那些部落继续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因而暂缓了战事。

如今大晋朝修养生息数年,更是一早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但新的汗王继位后却没有率先挑起战火,反倒是派遣了使臣入晋。

有人渴望建功立业,奋勇杀敌,就一定有人不愿战火重启,只盼太平盛世。

现在朝中上下就为此番到底是战是和的事争执了起来

汪公公赶往含章殿的时候,正巧看见朝臣们从里头出来。

他站在一旁等着大臣们离开,瞧着十分谦恭的微微低着头。

而这些大臣们里有对汪公公颔首的,也有甩袖而去只当没瞧见他的。

汪公公依旧是一贯书生气似的平和无害,神情变都没变。

待得了传召进去,汪公公便对着明崇帝恭敬行了一礼。

“陛下。”

明崇帝翻着手上的折子,头也不抬的道:“何事?”

汪公公躬着身,回禀道:“陛下让奴才详查庄妃娘娘在嵩星园受惊一事”

闻言明崇帝一顿,他抬眸看向了汪岑。

站在殿中的汪公公神色恭顺,:“临华宫中勒死的细犬、纪氏自戕服用的毒物都是从宫外夹私而来。”

“奴才们多番查探,最后查明宫中接应的人,是启兰宫,孟婕妤身边伺候的宫女。”

“此人名为春秀,元和三年就去了孟婕妤身边伺候。”

因着明崇帝只是下令详查,汪公公没有去抓了人盘问。

说完了宫内的事,汪公公就说起了宫外。

“临华宫纪氏,前往御兽园挑选细犬之前,曾派遣身边的宫女竹丹往府中传话——之后纪府的三老爷纪康安被纪府急寻回京。”

“入京后不过五日,纪康安便旧疾复发。”

“纪氏于宫中自戕,三日后纪康安也因病势汹汹,不治而亡”

“纪老夫人一病不起,之后更是与纪老大人反目成仇。”

说着汪公公从袖子里取出了个折子。

“陛下,当年纪大人曾以商贾的身份遣入草原十八部。”

“机缘巧合下,为救岐月氏的右贤王丢了一只眼睛,后来被岐月氏奉为上宾。”

“岐月氏争夺汗王之位失败后,纪大人便同寒部往来密切如今寒部襄助昆夷部首领成为新汗王。”

干细作的差事就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指不定哪一日就没了脑袋。

当年离关入草原的做这差事的人,不管是为着什么,都称得上一句舍生忘死的义士。

只可叹人心易变

当然,纪康安的这事,汪公公也不敢妄加置评,只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详细记录,交由明崇帝定夺。

明崇帝接过了折子,慢慢的看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缘由,才能让入宫多年,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昭仪娘娘,守口如瓶,甘愿赴死?

纪嫣不是不愿御前陈情而是不能说。

宫里有人心里有鬼。

这只‘鬼’用这件事逼着纪嫣,死死的闭紧嘴去顶了罪。

能查出纪康安的事——

必定在军中、在边关颇有影响。

消息能入宫挑起事端,和宫中的妃嫔也有关系。

不是启兰宫的人,孟氏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比起机缘巧合,明崇帝更相信是处心积虑。

那么能做到这一点的,是宣妃的母家卫氏一族,还是涂家,亦或是,亦或是

“纪康安的事谁能查出来?”

听着明崇帝的喃喃自语,汪公公放慢了呼吸,便是头都悄悄的越发的低了——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震。

也没有暴跳如雷的勃然大怒、

明崇帝此刻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汪岑意料之外的平静。

平静的让汪公公心里发寒,只觉得背后瘆得慌。

他甚至都不敢接

话,只老实的垂眸候着。

明崇帝合上了手里的折子。

他的手指轻轻的在奏折上摩挲了一下。

“去查卫府,去查涂家,去查”

明崇帝说到这时停了下来。

他的话很明显没有说完,汪公公也没敢应声。

御座上的明崇帝沉默良久。

这种让人窒息般的沉默让汪公公心里都有点不太扛得住了。

他悄悄的,轻轻的,微微抬眸看了眼明崇帝,想问问还要查谁。

明崇帝没有看汪岑。

他只是看了看窗外,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桌上——本该放在月季花,如今却空落落的。

抬眸后觑着明崇帝的神情,汪公公闭紧了嘴重新垂下了头。

他一动不动的候着,等着听明崇帝的吩咐。

“去查查吧。”

说着这话的明崇帝的声音很轻,:“去查查徐家同信王府有什么牵扯。”!!!

汪公公心头一震。

无缘无故的,陛下不会特意点出来

汪公公干着这种差事伺候明崇帝多少年了?

十一年零四个月。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当年他们陛下一见钟情后一意孤行,一定要迎那位徐大姑娘入宫的场景,汪公公也是亲眼见过的

昭妃娘娘荣宠不衰,也是十年啊。

但对着此刻的明崇帝,汪公公多余的一个问字都没有。

他躬身应诺,:“是。”

殿外,绘杏到的时候,汪公公还在含章殿内。

因而候在殿外的魏公公,同绘杏倒是说了几句话。

说着,说着,这话题就难免到了潘玉莲的身上。

如今宫里人说陛下冷落了庄妃。

但在魏公公的眼里,何尝不是那位庄妃娘娘也在拿着劲儿‘冷落’他们陛下?

从前长信宫往含章殿送花,那是分秒不差,风雨无阻。

现在可倒好,人不来,就是花也不送了。

虽说含章殿要什么花没有。

但他们这些宫人摆上去的花,和那位娘娘送来的,那能一样吗?

不管什么事,不管再怎么受宠,陛下到底是天子,现在一出事,长信宫却连个台阶都不肯递,还能指望着什么人想什么法子?

魏公公侍奉明崇帝左右,不好跑到长信宫提点。

知道薄皇后待庄妃宽仁,照顾有加,自然很是委婉的提点了一下。

因着不知道明崇帝和庄妃娘娘是为着什么事闹翻的,又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的绘杏,心里实在有些没底。

她生怕明崇帝连面子情都不肯给,便只说薄皇后来请陛下有事相商,多的连一句话都没有。

见绘杏‘绵柔’的打着‘太极’,魏公公心头长叹一口气,随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等汪岑从含章殿出来,魏公公就替绘杏进去通禀。

片刻的功夫,魏公公转身出来就请绘杏入殿。

“多谢魏公公。”

谢过魏顺忠,绘杏深吸一口气,随后就低着头进了含章殿

坤宁宫

薄皇后说有事请明崇帝相商,倒还真不是虚言。

历来越是有可能起战的时候,提前准备动员的越是多,反倒越是需要安抚人心。

因而今年的中秋晚宴,不是宫中去岁近乎家宴的私宴,而是大宴。

宫中筹备宫宴的事,历来都是薄皇后连同六尚宫一道准备。

宫宴这种事,薄皇后很有经验。

越是大宴,就越是马虎不得,因而薄皇后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本来这事一切都挺顺利的。

偏偏明崇帝忽然破天荒的允准了闻太后求神拜佛、千挑万选,择出的那些姑娘们于中秋宫宴上一同赴宴——

好么,这一下叫闻太后霎时来了劲。

之前慈宁宫里就三番两次的提过,可明崇帝明里暗里就是不松口,闻太后怎么折腾都是无用。

现在明崇帝允了,那就没人能拦得住她老人家了。

闻太后兴冲冲的掺和在这里头,眼瞅着愣是要将好好的中秋宴,给搞成‘选妃宴’。

薄皇后:

她实在无法,只能先探探明崇帝的口风。

“陛下。”

这回薄皇后还是先亲手接过冬英奉上的茶,随后将茶盏放在了明崇帝的手边。

“再有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

“宫中也早早的筹备起了今年中秋节的宫宴。”

薄皇后顿了顿,随后笑着委婉的道:“只是这次太后娘娘特意嘱咐,说要请了朝中诸位大人府上那些品貌俱佳的姑娘们出席宫宴”

明崇帝点点头,:“此事朕也知晓。”

闻言薄皇后心里‘咯噔’一下。

她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太后娘娘自己的主意呢眼下明崇帝知道却没拦着,那就是默许了此事。

该说不说,潘玉莲身怀有孕的事,将整个京中都‘炸’的浮躁了起来。

说不准,谁就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呢?

现在这风声薄皇后听的也多,只当明崇帝动了心思。

看着薄皇后的神情,明崇帝就知道薄皇后想岔了。

“信王世子,去岁便是中秋节前入京。”

“如今也有一年了。”

明崇帝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他适应的很好,人也勤勉,又很孝顺王叔。”

“王叔也很疼他信王府人丁单薄,朕想着给他早一些指婚。”

听着明崇帝的这番话,薄皇后渐渐的回过了味。

随后她就见明崇帝饮了一口茶,一本正经的接着道:“朕看母后选的那些大家闺秀就很不错想着让王叔也顺便见见,选个合眼缘的孙媳。”

“咳咳。”

听到这的薄皇后都快憋不住笑了。

她强忍着笑意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低头饮茶的功夫,薄皇后想了想,又笑着道:“太后娘娘多番费心,陛下就没有想要再择几位佳人入宫?”

毕竟闻太后选出来的大家闺秀那么多。

即便给信王世子赐婚,剩下的人里挑能入宫的还多的是。

明崇帝看了眼轻轻试探他的薄皇后,随后又垂下眼看了眼茶盏中清亮的茶汤。

从前中宫里惯用的是班章茶,如今却也换成了贡茶困鹿仙。

困鹿仙啊,明崇帝又轻轻的抿了口茶,不如那日在临华宫的好喝。

看明崇帝不说话,只是又喝了口茶,薄皇后下意识的也跟着喝了口茶。

细腻清雅,回味悠长。

这是潘玉莲喜欢的茶。

比起从前堪称猛烈的兰花蜜香,如今能安寝的薄皇后很是喜欢这种味道。

想着寝宫内睡着的人,薄皇后看着明崇帝时眼里慢慢的漾出了一点笑意。

她还以为那座“高山”,永远都似遮天蔽日一般压在那叫人畏惧,永远都不可撼动呢。

薄皇后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她看着明崇帝,轻声道:“臣妾听闻,陛下这几日时常都在含章殿,与诸位大臣商议朝政,近乎日夜不眠”

“臣妾也知家国大事甚是重要,只是陛下龙体安康,也实在不能轻忽。”

说着薄皇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今还早,不如陛下暂且在此处歇歇?”

午后日暖。

坤宁宫中却正是叫人舒服的温度。

外头的光透过糊着薄纱的窗棂进来,落下了淡淡的光斑。

熟悉的茶香氤氲甚至,甚至还有一抹淡香环绕。

勾动人的心念时偏又淡的近乎隐晦,仿佛是凭空臆想出的香气。

这几日明崇帝仿佛觉不出累一般。

可现在,置身在这若有若无的熟悉中,淡淡的疲惫和倦意就被勾了出来

薄皇后依旧温声请着明崇帝入内殿休息。

待请了两次后,明崇帝真的起身了。

正巧,坤宁宫外有司仪尚宫求见,应是来禀薄皇后中秋晚宴的什么事。

明崇帝点点头没有过问,只是让薄皇后自行去处置。

薄皇后去了外殿,明崇帝则是往内殿的寝宫去了。

重重的帘幕半垂着,寝宫内显得略微有些昏昏。

越往里走,那股香气仿佛就越是明显,熟悉的明崇帝都有些恍惚了。

行至榻前,床帐此刻是垂下的。

微微闭着眼,脑子里都有些懒洋洋的明崇帝没有在意。

很快,侍奉明崇帝更衣的宫人们就捧着龙袍出去。

明崇帝上前,伸手掀开了床帐——

榻上,一道闭眸沉睡的身影微微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肚子。

薄薄的红痕粘在她微蹙的眉眼上,便是鼻尖也是。

许是之前哭的厉害,柿红的唇微微张开了一点,剩下的地方叫半垂着的长发半遮半掩的藏着。

记忆里朝思暮想的画面,忽然猝不及

防就出现在了眼前。

明崇帝已经无心去想潘玉莲为什么会睡在这了,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睡着的人。

目光一寸又一寸的量过。

潘玉莲是真的瘦了。

原来她脸颊旁,笑起来还能挤一挤的那点软乎乎的肉都没有了。

这般模样的潘玉莲看的明崇帝眼里微微有些热。

他慢慢的坐在床榻边,伸手轻轻的揽过了潘玉莲那些落在脸上的长发。

拂过长发,明崇帝轻颤的指尖蹭过潘玉莲的脸颊。

还是那股熟悉的温热柔软。

明崇帝忍不住摸了摸潘玉莲的脸。

轻轻的摸了几下,明崇帝的声音很轻,轻的几近喃喃自语:“你倒也心狠。”

“四十六日。”

“你再未近过御前一步。”

当日雷霆大怒,拂袖而走的明崇帝也只是当夜拂袖而走。

既没有下旨申斥潘玉莲,也没有让她禁足宫中。

潘玉莲虽然是妃位,但享的却是贵妃的份例。

她在这宫中来去自由。

甚至还压着徐灵容旧疾发作,也没人治她的罪。

便是明崇帝曾亲口应允——潘玉莲可去派人去御前。

如今承诺仍在,可潘玉莲一步都不肯去。

看着潘玉莲瘦白的手腕,明崇帝的声音都有些哑,:“成日里在这宫中‘作威作福’的。”

“只当你没心没肺的潇洒自在呢怎么连自己都养不好?”

“养不好”潘玉莲睡的并不安稳。

她眉间还蹙着,又像是十分不高兴的抿了抿唇。

这模样

看的明崇帝摇摇头,:“只怕是在梦中都在埋怨朕。”

说着,明崇帝伸手轻轻的抚平潘玉莲的皱着的眉。

手刚伸过去,却被潘玉莲侧着脸蹭了蹭——

明崇帝的手霎时停住了。

很快,他就见潘玉莲蹭了蹭他以后,眉头都展开了。

“陛下”

喊着这一声的潘玉莲是真还在睡。

这几日在坤宁宫的午睡,潘玉莲都是花大价钱,从系统的商城里专门买的‘凝梦露’。

这玩意,是位份达到三品以上的妃嫔才能解锁的道具。

【“凝梦露——自古伴君如伴虎,宫斗需谨慎。娘娘,您还在为枕边人心思难测而惴惴不安,难以入眠吗?”】

【“您还在忧心梦话吐真言,惹火上身而寝食难安吗?”】

【“一支凝梦露,梦中亦谈情,不用再假睡,情深又义重,包您睡无忧。”】

【“实乃陷入情爱中“痴男怨女”的首选。”】

陷入梦中“情爱”深深的潘玉莲唤着人。

明崇帝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朕在。”

潘玉莲的身子动了动。

她语气不安,像是含着点哽咽,轻不可闻的又喊了一声:“陛下。”

这一声之后,明崇帝躺在榻上。

他抱住了潘玉莲。

潘玉莲也习惯性的蹭了蹭。

一个呼吸都不到,她就安静的窝在熟悉的位置,蹭了蹭,心满意足的安心睡去。

明崇帝伸手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头。

曾经无数次的帐内相拥,交颈缠绵。

潘玉莲熟悉明崇帝,明崇帝也熟悉潘玉莲。

他们习惯了一同入睡时的香气,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寝衣,熟悉的温度甚至都熟悉了对方的心跳声。

这些日子,空落落的地方真正被填满了。

明崇帝抱紧怀里的人。

他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侧,闭着眼,轻声道:“朕曾经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

这些时日,明崇帝的理智和情感都在来回的撕扯着。

不见潘玉莲,明崇帝还能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他还能让自己等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可在这坤宁宫里看见潘玉莲理智一败涂地。

当明崇帝没能走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到底是什么了。

“朕会真真正正的给你一个交代。”

被宫人唤起来的时候,潘玉莲懵懵的坐了一会儿。

嗯药是好药,就是有点后遗症。

甩甩头,看着冬英,潘玉莲才记起这是在哪。

等被扶着起身下榻更衣的时候,潘玉莲看了看天色。

她这一觉睡醒,日头西斜了。

晚膳潘玉莲还是在坤宁宫用的。

这次用膳的时候,看着精神抖擞的潘玉莲胃口大开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潘玉莲:???

她抿了抿唇,神情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嫔妾睡得时候有些长了。”

“这会儿,这会儿实在是有些饿了。”

闻言薄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给潘玉莲夹了一筷子菜。

“你又能吃多少?”

说着薄皇后摇摇头笑道:“不过只是觉得庄妃你颇具慧眼而已。”

听薄皇后称赞她,潘玉莲先是嘿嘿一笑,随即她眨了眨眼,又好奇的凑过去道:“娘娘何出此言呐。”

薄皇后擦了擦唇。

她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道:“自然是因为咱们陛下那可当真是‘华佗’转世。”

“神医再世。”

“杏林圣手。”

“包治百病。”

“‘人’到病除。”

薄皇后的话音刚落,整个坤宁宫中霎时笑了起来。

潘玉莲愣住了。

待回过神后,她‘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格外激动的道:“娘娘,娘娘,您是说,您是说”

薄皇后笑着点点头,:“是啊,陛下可是亲自陪着,做了好久的‘良药’呢。”

饿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痴情人’。

她潘玉莲翻盘的时候到了!!!

激动的潘玉莲一下就冲过去抱住了薄皇后。

“慢点,慢点。”

被唬了一跳的薄皇后连忙扶住了跪着扑到她怀里的潘玉莲。

“皇后娘娘。”

潘玉莲连连道:“嫔妾愧对娘娘多谢娘娘。”

“你这孩子”

听着潘玉莲为着这事都有些语无伦次,泣不成声的感谢。

薄皇后又是无奈,又是叹息的有些心疼。

怎么就什么都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心一意‘吊死’在陛下的身上呢。

掉着泪的潘玉莲抱着薄皇后时还被摸了摸头,随后她听见薄皇后有些叹息的道:“快起来吧。”

第76章 首狗血预警,狗血预警。

景祥宫

兰妃一目十行的看着手里的信。

这上面记录的全都是关于些徐府的内容。

看完,兰妃皱着眉,略微有些不满意的道:“就这些吗?”

碧安无奈点点头,:“娘娘,确实只有这些了。”

闻言兰妃又扫了一眼信上宛若流水账一样的记录——

徐大学士几时几分去上朝、下朝。

徐夫人今日在府中打理庶务,明日又同哪位夫人一起去了锦绣斋。

徐府的大公子什么时候上朝一个月的内容大概就全是这些东西。

唯一还稍微有点不同是还是徐府大管家的事。

他曾经带着什么人,去庄子上见了个十几岁的孩子。

不过就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甚至他哪怕是徐大学士养在外头的外室,悄悄生下的私生子又能怎么样?

“娘娘。”

碧安轻声道:“府上说还需要盯着徐家吗?”

“这都盯着近三个月了,可却一直”

“盯着!”

兰妃斩钉截铁的说完,又不死心的抖了抖信纸,:“去查查这个孩子是谁的。”

“又是谁去偷偷见了他。”

“若他真是徐家哪个的私生子”

“哼,高低也要参奏他徐家一个治家不严,德行有亏的罪。”

从宫里面宛若‘丧家之犬’一般赶出去的仇不报,兰妃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碧安看着执拗的不肯松口的兰妃,只得应下:“是。”

长春宫

新炖好的阿胶燕窝汤,从小火灶上端了下来。

立在灶台前,看着面前的汤,采青死死握着手里的药。

她整个人僵着身子,眼神挣扎。

吃完这次,这药就吃够一个月了。

吃够一个月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看着眼前的汤盅,半晌,一些白色的粉末还是被轻轻的倒了进去。

小心的搅了搅,又细心的擦了擦汤盅边缘沾上的粉末,这盅汤才被倒在了白瓷碗中。

采青迟迟端不起这碗汤。

待碗中氤氲的热气都开始慢慢的消散后,她还是抖着手,将汤碗放在了红木的托盘上,一齐捧着朝里殿行去。

殿内。

采秋

正给涂娴说说着府上传出的消息。

这次中秋宫宴上出席的贵女们闻太后从涂家也选了一个。

而这次选贵女的事,涂家不仅一点都不抗拒,他们甚至还十分积极的传话给涂娴——

让涂娴竭尽全力的将人往上再托一把,好让人留在这宫里,与涂娴一起‘姐妹同心,同享荣华’。

“你是说,现在府上打定了主意要送了六妹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