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谢(捉虫)保持记录‘荣三降’……

皇后娘娘一开口,坤宁宫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诸位妃嫔的目光仍旧集中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就这气氛,眼见的潘玉莲不说点什么是过不去了。

端坐在上首的薄皇后,目光也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万众瞩目下的潘玉莲不知从哪摸出了条绣帕。

只见她像模像样的用帕子抵了抵唇,随后便是一脸装模作样的可怜,连连叫屈,:“皇后娘娘,嫔妾冤枉啊。”

说着,潘玉莲还不依不饶的央道:“还求您给嫔妾做主。”???

殿内是个人都能瞧出潘玉莲那假模假样的嘴脸,再听她的话越发来气——你潘玉莲还有什么脸面叫屈?

“委屈”的潘玉莲目光落在了右侧最先出声的贤妃身上。

她就用着那种‘半生不熟’‘一眼假’似的假可怜挑着眉看人。

“贤妃娘娘。”

“嫔妾之前得封贵人的时候,陛下就曾问过嫔妾——”

问了什么?

不得不说,潘玉莲这会儿做作的‘一眼假’的模样着实叫人讨厌。

但她的话却也确实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陛下曾问过嫔妾,为何从未向御前送过心意?”

众人就见说着这话的潘玉莲垂下眼,两只手揉着帕子,一脸‘矫揉造作’的娇羞。

“实则是陛下丰神俊逸,英明神武,威仪四海,万民景仰嫔妾对陛下自是心生敬慕,只恨不能视若天神,千般诚心,万般敬供,哪里能有一丝懈怠?”

潘玉莲还伸出双手,摊着露出了指尖。

只不过一抬袖,她手腕上的那对芙蓉春粉彩的玉镯也明晃晃的落在了众人眼里。

那某清亮姝色少不得引人分神细看——

仿佛同色的娇粉欲滴间还箍着一圈红痕。

那是叫人紧紧握着、攥着,摩挲着留下的痕迹,叫对春桃粉彩般的镯子半遮半掩

“嫔妾吃穿用度都是陛下给的,哪还有其他的外物能奉给陛下?”

“思来想去,也只有亲手做了羹汤聊表心意。”

“这

期间嫔妾半点也不曾假于人手就守在小厨房里一刻也不敢走神的盯着火候,生怕坏了这份心意。”

说着潘玉莲就收了手,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又落在了孟婕妤的身上。

潘玉莲本就生的靡丽。

昨晚又在“春水”里软绵绵的浸润了一夜。

此刻抬眸间眼梢就平白惹出点无言的暧昧,偏说话时唇瓣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伤口,只叫人看的心头一紧。

即便潘玉莲如此时混杂着‘小人得志’般的一脸得意的看向了孟婕妤,但没人对潘玉莲会得宠的事产生疑惑。

还说陛下向来不喜欢这般模样

呵。

呵呵。

这头潘玉莲恶心死人不偿命般的放缓了声音,来了个加倍黏腻的收尾,:“天可怜鉴,嫔妾自入宫后,别无他求。”

“只求”

说到这的潘玉莲还两手捂住了心口。

她哀哀切切道:“只求能捧出自己的十二分真心,一意侍奉陛下。”

“幸而陛下仁德宽厚,心存悲悯,又慧眼识珠,瞧着嫔妾一片至诚至敬的心意也多有不忍,因而特留嫔妾侍奉御前”

静!

安静!

潘玉莲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人坤宁宫静的针落可闻。

此刻在座的诸位妃嫔少有能平静的,尽皆脸色红红白白间看着居中而坐,‘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潘玉莲。

你要问她们现在有个什么感受?

只有一个词——恶心!

简直太恶心了!!

让人几欲作呕!!!

一片寂静中,忽然听得一声轻笑。

潘玉莲顺着声往上首看去。

就见原本还一片沉肃的薄皇后眉眼舒展,眼里噙着笑看向了她。

说真的,此时此刻薄皇后那副神情看得潘玉莲都有点恍惚。

这位皇后娘娘是吃了几个‘明崇帝’?

瞧着潘玉莲没了那副假模假样似的‘淘气’,因为沾着点春水残欲而过分漂亮——呆呆看过来的眉宇间仿佛笼罩了层不真实的朦胧。

甚至这样的一个小漂亮——不良于行。

她就坐在那眼巴巴的瞧着你,站都站不起来。

不管愿意不愿意,她都只能依附着你,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对着她伸手或是抱着她,或是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让她伏在你的肩头轻轻啜泣或是仰着头露出个不自知的天真笑脸。

早上被吵的头疼欲裂的薄皇后原本心头对着明崇帝还有些埋怨。

不过这会儿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昨晚皇帝甚至连去延英殿的时间都没有了

薄皇后对着潘玉莲点了点头,随后她环视了一圈殿内,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庄嫔虽然入宫不久,年岁也还小,但到底待陛下却是一片赤诚之心。”

“她无时无刻都不想着尽心竭力的好好侍奉陛下,即便还伤着,却愿意为陛下亲手去做了羹汤心意贵诚,陛下总是能瞧见的。”

安静听完这番话的潘玉莲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薄皇后——她怎么听着这位皇后娘娘话里话外都像是撺掇着诸位妃嫔好好学学她,都亲自做了汤给明崇帝送去?

可瞧着一脸正色,神情端肃的薄皇后,潘玉莲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错觉吧?

今日坤宁宫里的这场‘批判大会’,堪称虎头蛇尾。

因着不要脸的潘玉莲,开口就是陛下,闭口不离真心,字字句句都是尽心竭力的侍奉陛下又有薄皇后在上头似有似无的‘拉偏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待结束之时,潘玉莲甚至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倒是满殿被恶心了一通的妃嫔结结实实吃了一记“精神污染”,这会儿三三两两又是恼厌,又是若有所思的走了。

等乌泱泱的这一群人一走,独坐在殿内的潘玉莲才觉出这处坤宁宫的空旷来。

哦,这地方原来一点都不小。

待上首的薄皇后招招手,潘玉莲回过神,连忙让听梅推着她上前。

听梅将潘玉莲推到地方上,就跟着冬英一道无声的退了出去。

这会儿潘玉莲和薄皇后离得格外的近。

随着薄皇后低头的动作,她头上的那顶凤凰衔珠冠也跟着微微的颤了颤。

“腿上的伤可还疼?”

闻声潘玉莲收回了落在那对晃悠翅膀上的目光,她摇着头道:“娘娘,不疼了。”

听到这话的薄皇后轻叹了一声。

随后她看着潘玉莲,温声道:“本宫问过御医了,你的伤还得静养至少两个月。”

“伤筋动骨本就恢复的慢,你还伤在了膝上,若为往后计,最好还是静养为宜”

“你不必忧心中宫请安的规矩,只在长信宫好生静养便是。”

“本宫必不会叫其他人扰了你。”

“你如今还年轻,待养好了伤,再来中宫请安也不迟。”

薄皇后说的很是认真。

而她的这番话,潘玉莲信。

毕竟之前除了一个动作太快的何玉珊。

从潘玉莲养伤开始,就没人能跳出来落井下石的叫她烦厌。

甚至中秋节八月十五的那晚,明崇帝来陪了她一整夜

虽然那天不会掉金掉银,但人们赋予了这个日子一种特殊的情感,它就有了特殊的象征意义。

薄皇后到底是这大晋朝的皇后娘娘。

从还在瑱王府开始,她就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之后又顺理成章的入主中宫

现如今,宫里甚至连个贵妃都没有。

若是她真想让潘玉莲不痛快。

那一定一定有法子,叫潘玉莲难受的有苦都说不出。

潘玉莲很识时务。

而且她也不信明崇帝的感情半分。

感情上的事可以纵容和玩笑。

但权力不会。

能抵挡权力的也只能是权力。

薄皇后握着的是凤印,是掌管六宫的权力,是直奏御前的中宫表笺。

因而和薄皇后自不量力的对上,让皇帝二选一这种胜算为零的危险事潘玉莲不会尝试半点。

打从一开始,潘玉莲就定了心——

若是薄皇后愿意对着她有个和气的模样

哪怕是假的,潘玉莲都能拿出‘伺候’明崇帝的劲来伺候薄皇后。

“娘娘。”

这会儿潘玉莲没有了对外的那副挤眉弄眼的刻薄劲儿。

她看着薄皇后眼神温软,还不自觉的透着点向往亲近,:“娘娘仁慈,嫔妾也知道娘娘是为着嫔妾的一番好意。”

“只是”

潘玉莲瞧着薄皇后的脸犹豫了片刻,最后她还是耷拉着脑袋,实话实话了,:“不敢欺瞒娘娘,嫔妾刚入宫的那天就扭伤了脚腕。”

“皇后娘娘您没计较嫔妾的冒失,那时就免了嫔妾请安的事,叫嫔妾在宫中修养。”

“那一次,嫔妾在临华宫就待了近三个月确实闷得厌烦。”

潘余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结果嫔妾脚腕的伤好了没多久,又伤了腿,又要静养。”

“而且腿上的伤,还不似之前脚腕的伤那么,那么轻松当日医女不得已,翻着嫔妾膝上的皮肉,从里面翻捡出了捡出了瓷片的碎渣。”

说到这儿的潘玉莲垂下了头。

她声音都带着点哽咽,:“怕伤口上还留着残渣,她们又翻来覆去多看了几遍”

“满殿都是血腥气。”

“宫人们捂着嫔妾的眼睛,不叫嫔妾看。”

“可嫔妾疼的厉害,嫔妾哆嗦

着在榻上挣扎的时候,她们就按着嫔妾的腿是真的疼,真的很疼。”

“后来上了药日日夜夜,嫔妾疼的动都不敢动”

说到这的潘玉莲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肩膀抖着,强忍着崩溃捂住了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不停往下落

什么是残忍?

残忍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掉,然后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往人的心口上倏的一贴。

“啪嗒——”

“啪嗒——”

那断断续续落下的泪珠就像是柄刀子似的往人心口上插。

这招潘玉莲从没对明崇帝用过,让‘疯子’共情的事,潘玉莲自问现在还做不到。

你要说潘玉莲卑鄙下作也好,说她厚颜无耻不要脸也罢。

这世上女性的天性就是更柔软,也更加的富有怜悯之情。

‘姑娘般的人品’却是最好的夸奖。

屋内静默了一瞬。

薄皇后起身走下了凤座。

她走到了低着头,捂着脸泣不成声的潘玉莲身前,微微弯着腰给她擦着眼泪。

此刻薄皇后的眼睛有些红,她喊着潘玉莲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哑,:“潘玉莲”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潘玉莲扑了满怀。

潘玉莲紧紧的抱着薄皇后,咬着唇呜呜咽咽低声啜泣的时候时刻注意薄皇后的举动。

但凡人有推开她的意思,她马上收手,然后就再哭的更可怜一些。

手中被紧紧抱着的身子有些僵硬,潘玉莲提着心等着,一秒,两秒,三秒

站在原地被她抱着的人都没有推开她。

最后,一只手慢慢的放在了潘玉莲的头上。

起初只是轻轻的放在了上面,最后开始摸着她,温柔的一下一下的安慰。

潘玉莲不说话,薄皇后也没有说话。

她哽咽着闷声哭着,又被一下下摸着头,无言的安慰。

潘玉莲能嗅到薄皇后满身的淡淡沉香,又稳又暖又亮堂。

待又哭了几声,被摸着头的潘玉莲情绪稳定了些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她连忙松开了薄皇后的腰,随后仓促的用袖子擦着那身凤袍上沾着的水渍,语无伦次的急急道:“我,我,不,不,嫔妾无意,嫔妾有错”

薄皇后垂眸看着满脸泪痕间惶然无措的潘玉莲,随后伸手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潘玉莲。”

薄皇后轻声道,:“你心中有怨是不是?”

原本安静下来的潘玉莲红着眼点了点头,破罐子破摔似的道:“是!”

薄皇后闻言却并没有动怒。

她将潘玉莲沾在脸上的发丝轻轻的取了下来,:“那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潘玉莲看着薄皇后,她鼓着劲儿,嘴里气恼的巴巴的道:“她之前贵为荣妃”

“嫔妾知道荣妃出自名门,又早早的入宫,她的家世、学识这些不是嫔妾能比的上的。”

“可她身份再贵重,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她还打人,甚至,甚至叫人压着嫔妾跪在一堆碎瓷片上”

说到这,潘玉莲的眼泪没忍住,往下扑簌簌的掉,她哑着嗓子恨恨的道:“嫔妾怨她!”

“恨她!”

“当嫔妾疼的日日夜夜不能安寝的时候。”

“站都站不起来一直躺在床上的时候。”

“坐着这轮椅叫旁人嘲笑的时候”

“嫔妾都恨不能冲到长春宫里狠狠扇她耳光。”

“让她食不果腹,忍饥挨饿。”

“让她起不来身,日日夜夜跪着”

“这样就够了吗?”

潘玉莲瞧着只当薄皇后是在讥讽她,因而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是,嫔妾就是想这么对她!”

“嫔妾的腿伤了几月,就让她饿着肚子,日日夜夜不停歇的跪几个月!”

薄皇后点点头。

她定定的看着潘玉莲,:“若当真如此,你与她的仇怨”

觑着薄皇后的神情,原本还神情还十分激愤‘炸毛’似的潘玉莲渐渐都沉默了下来。

她看着薄皇后,眼泪滚滚掉着,唇瓣动了动,轻声道:“娘娘您何其偏爱于她”

待擦着眼泪时,潘玉莲又看见了薄皇后穿着的那件凤袍上晕染开的水渍

潘玉莲闭着眼掉着眼泪默了半晌。

最后她还是睁开眼,吸了吸鼻子,看着薄皇后重重一点头,斩钉截铁的道:“若当真如此,嫔妾与她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

“好。”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点点头,随后伸手拂去了她下巴上的泪

新晋位的庄嫔娘娘身上‘有鬼’。

嗯,就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偏偏在无人处,沾上以后就能蛊惑人心的‘鬼’。

大白天的,在宫里说这话不是阴森森的见鬼?

呵,比大白天见鬼更诡异的还有呢——

早上大家一起到中宫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请安散了皇后娘娘留了庄嫔一会儿。

这本来也没什么。

就潘玉莲的样子,皇后娘娘教训几句都是应该的。

可谁曾想啊,晌午刚过,中宫就下来一道谕令。

涂婕妤又被降位了。

她降成涂嫔了。

庄嫔忽然被晋升为庄贵嫔!?!!!

在这宫里,一个人会因着同一件事,接连被罚几次?

破记录的保持者涂娴告诉你——三次。

对,没错,有潘玉莲又又又搅在里头,别说和她没关系,那不就是一件事吗?

想想之前涂娴还是荣妃的时候,潘玉莲是个什么玩意?

她不过区区一个才人。

宫里的才人多的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

她算个什么东西?

又因为那副扎眼的德行和那般过于漂亮到‘不怀好意’的模样,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少。

结果呢?

潘玉莲阴差阳错博得了圣上的怜惜,荣妃被夺了封号,不久,潘才人就一跃变成了潘贵人。

第二次,慈宁宫的人气势汹汹的带走人,眼瞧着就要问罪结果涂妃直接成了涂婕妤,潘贵人成了庄嫔。

第三次,好么,庄嫔前脚才出坤宁宫就成了庄贵嫔,后脚涂婕妤就成了涂嫔。

你说说,你说说,她不是妖精变得还能是什么?

长春宫

看着宣旨的太监走后,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涂娴,采秋上前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抖,:“娘娘,地上凉,您,您先起来”

涂娴没有理会采秋。

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手里的旨意,:“中宫下令,皇后娘娘亲允的哈哈哈。”

捧着盖着凤印的那道旨意,涂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是皇帝,不是太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令”

跪在后头这段时日脸上时常肿着,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采青,这次闪闪躲躲的都没敢往涂娴身边凑。

她只听涂娴笑嘻嘻的和疯了一样的搁那自言自语,:“还要削减我的份例”

“着人看着我日日跪着”

说着话的涂娴缩在那里一会儿笑着,一会儿哭着,看的采秋的眼泪吧唧吧唧的直往下掉。

她扶不起涂娴,一转头就红着眼瞪向了采青。

半晌,就连涂娴的目光最后也落在了采青的身上。

采青整个人被看的直打哆嗦,她下意识的缩着自己的身子。

而涂娴则是两只手抱着那道旨,笑嘻嘻的道:“放心,本宫不能打你,不能打”

“本宫得出去,得好端端的,才能出去。”

她朝着坤宁宫的方向看了眼,:“本宫得出去不然,什么都会被她给抢走了。”

“嘿,说的真准,她真的克我”

听到这话的采秋捂着嘴看着平静下来,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沉静的涂娴。

有精神就好,她们娘娘能有精神就好采秋甚至都不会再劝涂娴了,她只求涂娴能绷着劲儿正正常常的活着走出去

长信宫

听梅将手里的汤药小心地倒在了一个小瓷瓶里,待夜间的时候,她就会将这汤药给倒出去。

这会儿潘玉莲抱着猫,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宫苑内——

你看看,昨晚上哄得皇帝稍微一高兴薄皇后禀上去的那两道晋位,降位的旨意半点都

没卡顿。

而明崇帝大手一挥,随着晋位诏书一同来的,还有这成片的月季花。

从含章殿后面的小花园,一路蔓延到了长信宫。

绿刺含烟郁,红苞逐月开。

朝华抽曲沼,夕蕊压芳台。

“娘娘。”

听梅收拾了碗,这会儿她看着潘玉莲略一犹豫,:“您说和长春宫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宫里的事潘玉莲不会瞒着听梅。

自知道坤宁宫里潘玉莲应允薄皇后的事后,听梅就一直在心里琢磨,:“涂嫔之前在宫中还是荣妃的时候,行事就素来跋扈,心眼也小。”

“按着常理,她先出手伤人在前,又织罗罪名污蔑娘娘在后,手段狠辣,心性阴毒再怎么被罚也是应该的,娘娘还应允与她的恩怨一笔勾销。”

“但是如今被连降三次,只怕涂嫔已经视为奇耻大辱,怀恨在心,不肯善罢甘休啊。”

嗯,她们听梅说话就是委婉。

潘玉莲抱着珍珠蹭了蹭,她笑着看向听梅,:“她怀恨在心,你岂知我是也不是?”

“善罢甘休?”

“说的轻巧,她肯我还不肯呢。”

“她心眼不大,我心眼更小。”

“睚眦必报。”

“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她最少,最少,最少也得还我一双腿!”

“她是怎么对我的,必须都得一点不能差的还给她!”

别看潘玉莲之前说的一副坦荡荡模样,但她这么刺激涂娴,就知道这事绝对没完。

事到如今,她们两个之间也不会只是‘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就能算了的。

看潘玉莲心头有数,听梅放下了心,捧着碗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长信宫外,贵福赫然也在这些种着月季花的宫人行列里。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忍不住心头又苦又嫉的看着远处被几个太监围着的贵喜。

这会儿几个太监满脸堆笑的捧着贵喜,看他不紧不慢的对着花圃的布置指指点点——

呸!

真能装!

这孙子以前是个什么玩意儿?

从前在他贵福跟前,那都只有弯着腰提鞋的份儿!

要不是他不小心还能轮的到他贵喜在这吆五吆六的装起个大爷来了?!

“啪——!”

直勾勾看着人发愣的贵福直接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

“你个小王八蛋不干活在看什么呢!”

说着话的马太监朝着贵福发愣的方向看了看。

随后他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贵福,:“是了,你叫贵福,且都沾着贵呢。”

“瞧着人家长信宫的贵喜,贵公公,眼里发热是不是?”

回过神的贵福连忙摇着头。

他低声下气的陪着不是,:“不敢,不敢,奴才不敢。”

“敢不敢的你自己知道。”

马太监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拍了拍贵福的脸,冲着长信宫的牌匾处抬了抬下巴。

“小子,招子放亮些,好好瞧瞧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收了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的做好差事要是真犯了错,可别怪爷爷我没提醒你。”

贵福咬着牙低声下气的陪够了笑,闷头开始干活。

只马太监走了以后,他又悄悄的看了眼一身蓝袍的贵喜。

从潘玉莲身边自请离开的那会儿贵福还庆幸自己能脱身,可之后日夜难眠的贵福有多后悔也别提了。

这次想法设想的谋到了来长信宫做活差事的贵福尽管急得百爪挠心,却也不敢直接去求见潘玉莲。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叫旁人知道他之前弃主而去的事万一长信宫不肯留他,他就全完了。

而贵喜的脾气,贵福知道。

他准备寻个法子,先去找找贵喜

昨晚闹腾,白日费神,潘玉莲下午歇息的时间就长了些。

等她抱着猫睡醒的时候,天都成了昏黄的颜色。

一觉醒来,当听梅预备着要把猫抱走的时候,就听长顺匆匆进殿报信——

今晚御驾去了琼华宫

第52章 大陛下能不能分两半?

这宫里的消息就和藏着风似的,一点都瞒不住。

潘玉莲在坤宁宫里的话恶心是恶心,但她却叫外头站着的妃嫔们冷不丁的瞧见了希望——

高位的妃嫔们如今身份地位高,出入乘撵,衣食皆精,因而这些人里除了确实仰慕明崇帝的其他的人还坐得住。

但地位低些的妃嫔就坐不住了。

宫里的规矩是规矩,她们不敢行差踏错,也爱惜颜面。

可眼看着潘玉莲这不守规矩的‘狂徒’都踩着‘青云梯’扶摇直上了,谁不想跟着踩一踩,试一试半年内连升四级的滋味?

于是这事正正好就卡在了这——

高位的妃嫔顾忌吃相,还不愿太过急切的‘拾人牙慧’。

而低位的妃嫔又没有小厨房由着她们随意折腾

通过选秀进得宫中的妃嫔都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在府里的时候她们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算一份心意,谁还真的会跑去厨房里烧火煮饭不成?

即便是‘厨神’转世,那也得有个适应练习的过程,

一来二去的,还暂时真没有一窝蜂往含章殿送东西的场面。

再折腾一会儿,天色见晚,众人就听得昭妃又又又犯了‘旧疾’,而陛下去往了琼华宫。

哦~

今日是庄嫔晋位的好日子,结果陛下去看了昭妃?

嘿嘿嘿,陛下‘旧爱新欢’碰一碰的场面

嗯,真让人期待啊

长信宫

“娘娘。”

长顺来报信的时候,还不忘将打听来的前因后果都说的详细了些,:“说是昭妃娘娘受寒心悸不已,又传召了太医前去诊断,因而陛下,陛下也去了琼华宫。”

人前人后都爱演的‘恋爱脑’潘玉莲,哪能听得了这个?

只见她呆呆地望着琼华宫的方向,痴痴然间一语不发。

潘玉莲的神情落在这长信宫的宫人眼里,别提有多揪心了。

长顺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娘娘,昭妃娘娘自入宫后就时有旧疾发作‘心悸’的时候。”

“每逢这时,陛下都会去看望昭妃娘娘。”

这事不是潘玉莲第一个撞上,这都快成后宫里的‘惯例’了。

因而说起这宫中的‘宠妃’,头一个自然必得是昭妃。

听到这话的潘玉莲神色越发落寞。

她的腿使不上劲,蜷缩着倚靠在榻上的时候,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落在身上,孤月清辉潘玉莲整个人瞧着都像是要碎了。

“这宫里旁的人为了求得陛下垂怜,日思夜盼,费尽心力的侍奉御前。”

“只恨不能捧出一颗真心来。”

廊外的宫灯伴着月色映入潘玉莲的眼中,映的人眼底就像噙着汪清泪似的。

她喃喃自语的道:“只有她偏偏她什么都不用做,陛下就将她记挂在心上。”

昭妃娘娘受宠是事实。

这回陛下亲自去看望昭妃娘娘也是事实。

他们娘娘非要和琼华宫比这,这,这话怎么接啊。

看着‘情伤’难自抑的潘玉莲,长顺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听梅,随后就见听梅脸色闷闷的冲他摇摇头,比着口型:不提这事了,让娘娘先缓缓。

长顺抹了把脸,随后点点头应下了。

待长顺告退的时候,就见听梅抱猫上前哄着她们娘

娘。

那畜生倒也很是乖觉,颇通人性似的喵喵叫着

长顺走出去,就见院里的月季花在月色下随风轻摇,开的十分热闹。

花在这开的灿烂,可赏花的人却不在

长顺摇摇头回了屋,结果刚进去就听见了贵喜的声音。

“怎么样?”

闻言长顺点点头又摇摇头,:“娘娘心情确实十分不好,神情郁郁。”

“听梅姐留在里头宽慰娘娘呢。”

“这会儿也不是合适的时候,且再等等吧。”

闻言贵喜看了眼长顺,随后又坐回了床上,:“也罢,那就再等等吧。”

话落,长顺瞧着贵喜,贵喜也瞧着长顺。

相视片刻,长顺忽而没忍住笑了起来,而贵喜也脸色憨厚的笑了笑。

如今长顺和贵喜相互适应着,算是勉强容下了对方。

毕竟,眼看潘玉莲前程大好,这长信宫的铺子也越来越大,闻着味流着口水,红着眼要扑过来的‘狗’也多

他们两个哪还能窝里斗,等着双双斗得两败俱伤给旁人腾地方?

因而长顺和贵喜迅速达成了默契,联手共赢。

这长信宫里,听梅的差事,长顺和贵喜抢不过来也不敢抢。

但对着其他的人,这两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长顺机敏,嘴皮子利索,之前又跟着汪公公,他可比贵喜这个闷葫芦有门路多了。

因而打听这宫里大大小小消息的事,和内尚监、司珍房,尚衣监这些地方的太监们打交道的事,都由他来做。

贵喜心细,这长信宫里的事,上上下下他都仔细顺着。

他们一内一外,倒也正好。

没看除了听梅和因着负责潘玉莲梳洗等事的杜鹃外,其他的宫人根本都显不到潘玉莲跟前去。

长顺和贵喜能容下对方,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无奈选择。

而这会儿冒出的贵福,又是打哪来的什么东西?

长信宫已经够‘挤’的了,他还痴心妄想要来插一脚?

他是在想屁吃!

要不是贵喜谨慎,惦记着贵福到底伺候过娘娘一场,于情于理都该叫他们娘娘知道,长顺都能第一时间利索的收拾了人。

略一商量,两人就达成一致——

这事禀报归禀报,可不得好好的挑个‘好时候’吗?

像是今晚就不错。

不然万一娘娘心情大好的时候,真挥一挥手不计较,叫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钻进来,坏了长信宫的风水怎么办?

被惦记着的‘哀哀戚戚’的潘玉莲这会儿她正将脸埋在珍珠的肚皮上,狠狠的吸了几口。

珍珠软绵绵的‘喵喵’叫着。

听得潘玉莲又忍不住抱着猫来回撸着毛。

而珍珠也很给面子,呼噜呼噜的蹭着潘玉莲的手。

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喵喵?

“喵喵神教,唯我喵喵”

一个撸猫撸的心都要化了。

另一个温柔的展开皮毛光滑、温热又柔软的身子,任亲任摸

看着沉迷‘喵喵美色’不可自拔的潘玉莲,端着茶盏过来的听梅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娘娘,先喝口水吧。”

喝了半盏茶的潘玉莲,总算是从‘喵喵美色’脱身而出。

这会儿她抱着猫,同听梅说起了今晚明崇帝的去向和那位昭妃娘娘的事。

说实话,尽管潘玉莲从昨晚就开始高调‘钓鱼’,但这会儿钓出来的人,确实有些出乎潘玉莲的意料。

“昨日我们假定荣妃的背后还有我们不知缘由的人在蓄意挑拨。”

这会儿珍珠乖乖的缩在潘玉莲的怀里,而下意识摸着猫的潘玉莲脸色沉静,:“现在荣妃一连三降,甚至还被皇后娘娘亲自下令关了禁足,禁足的荣妃跳不出来若她真的是棋子,那这颗‘疯’子算是半废了。”

“陛下之前月圆之夜就来看我,给我移宫晋位”

“若是她之前没动手,那是指着太后娘娘能收拾了我偏偏现在太后娘娘给我晋位,还问罪了涂娴。”

“她要是还想着皇后娘娘能出面,那有今日皇后娘娘亲自请旨给我晋位的事,她也该死心了。”

“昨晚我又那么高调的夜宿含章殿,甚至御医也说我恢复的很好”

甭管皇帝和潘玉莲面对面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

毕竟这宫里的人还能和看监控似的盯着人的一举一动?

你只看明面上——

潘玉莲她是不是宠眷优渥?

从来只喜欢端庄清雅这个类型又最重规矩的皇帝陛下和被‘蛊惑’的神魂颠倒一般,再三为她破例。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就更不用说了。

碰见潘玉莲简直就和中邪似的,不仅不治她的罪,还一意推着她往上。

眼看潘玉莲都有‘一飞冲天’的架势若涂娴背后真有什么人,她到现在还能坐得住?

就算想收手都不行。

就潘玉莲对外张扬浅薄‘尖酸刻薄’的那个样,就知道她心眼有多小。

现在潘玉莲和涂娴结仇结的这么大,眼瞅着是必定不会放过涂娴。

她就不怕潘玉莲回过头从涂娴那找出来点什么?

就潘玉莲步步紧逼,和火箭往上蹿似的往上飞的劲儿再等下去可就晚了。

“可我没想到”

潘玉莲说着挠了挠脸,:“今晚上会是那位昭妃娘娘。”

太顺利了。

昭妃就这么恰逢其时的就冒了出来。

再有昭妃身上叠着的病弱‘buff’实在让潘玉拿不太准。

毕竟心疾发作之事,它又不讲道理,谁能预测的了?

甚至潘玉莲做了更坏的打算——

万一是她哪里露馅,让涂娴背后的人看出来点什么,想办法激一激昭妃旧疾发作呢?

毕竟就和‘发疯’的涂娴似的,昭妃的缺点那么显眼。

潘玉莲总不能不管不顾的闷头撞上去,又和这位‘病弱白月光’干起来吧?

“入宫这么多年,昭妃娘娘确实时常有旧疾发作的时候。”

听梅回忆着宫里的事,:“当年慈宁宫里还为着这事大闹了一场风波昭妃娘娘这病,确有其事。”

“嗷嗷嗷。”

潘玉莲左右手来回揉着头,随后嗷嗷叫着翻倒在了榻上。

她皱巴着脸看着听梅:“你说针对我这事,到底是涂娴自己发疯,还是真的有人挑拨?”

“前脚我好不容易才搞下了涂娴,才是试一试的功夫,就又钻出个昭妃要是没有‘背后人’,我疑神疑鬼又去和昭妃撞上,是不是有点冤?”

“可要是背后真有这人”

潘玉莲抱紧了怀里的猫,喃喃不安的道:“能是谁,这么神通广大?”

轻而易举的就能利用荣妃?

眼看事有不逮,又能不露痕迹的推出昭妃?

“是不是这事是我想错了?”

“其实没有这么个人,是我在这自己吓自己?”

“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娘娘。”

听梅半跪在榻前,伸手握住了潘玉莲因着‘妄想被害’而有些焦虑不安发凉轻颤的手。

“娘娘,这宫里的事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的。”

听梅紧紧握着潘玉莲的手,用热热的掌心暖着她,沉着声道:“古语有云,金风未动蝉先觉。”

“万物皆有灵,人为百灵之长,生来有灵性。”

“有的人生来本就心思灵敏,会下意识的留意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这些细节不会忽然就将所有的事都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但它会留下印象。”

“因而您有预感的时候,说不定确实是潜意识里觉出了不对,但具体是哪个细节有过标记,您也忘记了。”

“这么看,有预感也算好事,既然您觉得不对,那就不要放任。”

“未雨绸缪的虚惊一场,总好过坐以待毙的猝不及防。”

潘玉莲看着目光平和,显得格外沉稳有力的听梅。

她忍不住凑过去紧紧贴着听梅握着她的手。

“听梅。”

“还好有你。”

“不然让我一个人在这破烂的人间,迟早‘发疯’”

喃喃自语的潘玉莲说着说着眼神慢慢稳定了下来。

不必内耗,多想无益,气不顺那就是干!

反正最坏也就不过如此了。

只要不能冲到她面前一刀砍死她,下毒毒死她,这宫里且还能由着潘玉莲‘作’一阵子呢。

“我想想,我为什么会觉得荣妃背后有人呢?”

潘玉莲仔仔细细的又回头扒拉细节,:“是因为这个时机,算是对我和对潘府一同出手。”

“那会儿我还没得宠,其他人犯不上费这么大的劲儿,而有这么大仇,还有系统明灯作证的只有慕容烨。”

“再加上他最后做了皇帝,因而我觉得,他在这明崇帝的后宫里面有人帮衬”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在宫里有人帮衬?

这个理由打哪来呢?

潘玉莲凝着眉开始认真的抠着这个细节,明明她之前都没和慕容烨接触过她从前惧怕慕容烨,是因为原著里

“啊!”

“啊啊!!”

灯下黑!!!

潘玉莲骤然急促的叫了几声,紧接着她睁圆了眼,猛地一骨碌坐起,连连拍了几下手,:“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哈,哈,我看过原著”

此刻的潘玉莲整个人都是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的往外冒着。

她脸色发红,急急的转过头看着听梅道:“我看过,我必定是真的看过原著里有提过这个细节!”

“所以我才念念不忘”

听梅慢慢的抚着潘玉莲的背,:“娘娘说的是,百因必有果,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是谁呢?”

“到底是谁呢?”

一直跳读的潘玉莲这会儿抠着手指,:“我真的看过,但我忘记是谁了”

现在是看谁都可疑,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的潘玉莲慢慢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放过了自己。

埋怨无用。

能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她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好!”

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信王府到现在都没针对过潘府。

潘玉莲几次碰见慕容烨,两人都和和气气的平安无事

潘玉莲知道‘背后人’针对自己的理由,但‘背后人’不知道潘玉莲知道了。

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的潘玉莲双目炯炯有神,:“我有软肋,难道你就没有吗?”

“这么关心男主”抓出来不是件难事。

至于那位昭妃娘娘——

呵,潘玉莲现在还怕得罪人?!

她都要被弄死了。

潘玉莲还管她是谁呢。

“听梅,走,我们现在就到书房去。”

“是。”

看潘玉莲来了精神,听梅二话不说扶着人坐在轮椅上。

两人一猫很快就到了书房。

潘玉莲想了想,提笔开始写在这个世界也学过的诗词。

你看,小说世界里好就好在原著作者也不是个能题诗三千首的大文豪。

原著作者在现代抄诗写进小说里,还把那些文人墨客和典故都混杂这个世界里——

这也方便了潘玉莲。

最起码她就不用绞尽脑汁的抄个诗还要解释来处。

宫里各个都是才女,眼睛又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潘玉莲还真不敢冒充才华横溢的这个‘人设’。

要说现代世界,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里谁的诗被抄的最多?

嗯,想必答案都是统一的。

潘玉莲也不例外,她提笔就写——

“月皎昭阳殿,霜清长信宫。天行乘玉辇,飞燕与君同。”

“别有欢娱处,承恩乐未穷。谁怜团扇妾,独坐怨秋风。”

待写完,潘玉莲吹了吹墨,想了想,又挤掉了几颗眼泪掉在信笺上。

随后她就‘凄凄切切’的捧着诗词到了内寝,小心的将诗放在了床头。

“听梅。”

重新回到榻上的潘玉莲又一脸‘痛色’的捂着腿。

她哀哀切切的连连道:“我的腿,啊我的腿疼的厉害,快去请御医,记得要多多的请几个。”

“奴婢明白。”

很快,贵喜和杜鹃就闻讯匆匆进了殿,而听梅连带着长顺和其他一溜儿的宫人一行人就出了长信宫

琼华宫

宫如其名,这处宫室就和昭妃娘娘一样,芳华无双却也不失清雅,秀气精致,没有那些富丽堂皇的璀璨颜色,淡雅古朴。

明崇帝到的时候,御医正在里面给昭妃诊脉。

看他进得殿内,御医跪着请圣安,而捂着心口的昭妃也连忙让宫人扶着起身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

摆摆手让昭妃坐下,明崇帝一撩衣袍,也坐在了一旁。

他看着陈御医,:“昭妃的身子,如何?”

跪在地上的陈御医连忙道:“启禀陛下,今夜娘娘受了些风,骤然冷热相继才引得心悸发作。”

“微臣已经施了针,待娘娘再用些药,此次也就无碍了不过昭妃娘娘的心悸之疾还需好生温养,若是乍暖乍寒,还是容易惹得心悸发作。”

昭妃也是老毛病了,听着没有其他大的问题,明崇帝点点头,让陈御医去开药。

静静坐在一旁的昭妃这会儿微微蹙着眉,她略有几分自责的柔声道:“嫔妾身子不济,倒连累陛下一道忧心”

清雅柔婉的昭妃受不得惊,因而琼华宫一贯都很安静。

静的明崇帝嗅到的香气,仿佛都越发的明显

昭妃常年用药,琼华宫里也时常熬药,药味四散,因着昭妃十分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琼华宫里总是焚着香。

为压着药气,是近似苏合香般的浓郁香气。

这股浓烈的仿佛有些呛人的气味让明崇帝下意识的想起了一抹甜香。

淡淡的,离得近了就能嗅到。

这香的主人又甚喜他身上带着的龙涎香的味道。

每次都和只猫似的蹭蹭闻闻,神智昏昏的时候还要凑近贴贴,噙着笑的眼神软的不像话

明崇帝一贯大方,看潘玉莲这么喜欢,他曾经还给潘玉莲赐过这种香。

但潘玉莲不肯要

她只喜欢他身上带着的这种味道。

嗅着香的时候她会凑近

不,她哪是这么安分的人呢。

只怕他一进殿就被缠着了。

要不是她不能跑,只怕能扑到他怀里。

嗯,其实腿不能动也不代表她就会老实待着——

挨挨蹭蹭的不是拉扯着他的衣袖,就是伸手抱着他的腰贴贴,又或是伏在他的膝上

对了,她是个‘厚脸皮’。

黏糊糊的歪缠着人时,也总振振有词的有一大堆的道理。

“陛下,您看看这是”

在外的明崇帝一贯都是正儿八经的模样,清冷内敛的,端正的有些肃然。

他话不多,整个人神情都是淡淡的,因而即便他走神,旁人也能难发觉。

听着昭妃的声音堪堪回过神的明崇帝,就瞧见了面前的人手里捧着个什么卷轴展开了大半。

明崇帝略看了几眼,倒是有些意外,:“这是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陛下好眼力。”

昭妃笑着道:“正是此图。”

之前和昭妃一道赏画的时候,明崇帝还叹先帝收进库房的只有仿画,不想这画如今就出现在了面前。

将画轴放在桌上的昭妃道:“能寻来此画也不全是臣妾一人之功。”

“之前臣妾只说自己喜欢这幅画,臣妾的父亲知道了此事就一直惦记着四处寻觅。”

“不想信王府却收到了这幅画。”

“信王世子也是性情中人。”

“只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听闻此事就送了画。”

“臣妾如今借花献佛,却也不好白讨了一份人情。”

说到这,昭妃就柔声笑着看向明崇帝。

“陛下,如今画是寻来了,可叫臣妾取个巧可好?”

这不大不小玩笑般的‘人情’,叫明崇帝来还,却是恰到好处。

听到这儿的明崇帝抬眸看了眼昭妃。

只不待他说话,殿外候着的魏公公就神色匆匆走了进来,:“陛下,陛下,长信宫急召太医。”

第53章家甜的冒泡

长信宫?

那不就是庄贵嫔吗?

魏公公的话说完,在场的人才刚反应了过来,就见气势骤沉的明崇帝甚至一句话都没问,起身就往殿外去。

“陛下,陛下”

见此情景,昭妃心中腾的一空,她下意识松开了握着的画轴,跟在明崇帝的身后,连连唤着人。

明崇帝脚步果然停住了。

看到这一幕的昭妃心头微定。

可她刚走过去,却见明崇帝侧头对着她道:“殿外清寒,你且好生留在殿内静养。”

说完,明崇帝就毫不犹豫的走出了殿外。

“陛下”

看着昭妃盯着明崇帝离去的身影时脸色发白,脚步踉跄追了几步,又捂住了心口,松萝连忙上前扶住了人。

“娘娘,娘娘您注意身子。”

说着松萝就要扶着昭妃回去坐下,不料昭妃挣开了松萝的手,自己又急急地往殿门口走了过去。

“娘娘!”

昭妃谁也没有理会。

她就这么倚着门框,怔怔然的看着皇帝的仪仗离去

“走了。”

“陛下竟然真的走了”

松萝匆匆上前扶着人。

听着昭妃的喃喃低语,松萝心头顿时一阵酸涩。

她强忍着种种情绪,好言宽慰昭妃道:“娘娘,许是长信宫的庄贵嫔,确实不大好,陛下只是”

“松萝。”

眼里噙着泪,脸上笑的又清又冷的昭妃打断了松萝略显苍白的安慰。

“本宫从没见过,从没见过陛下刚刚的那般神情。”

“长信宫急召御医”

“本宫刚刚亲眼瞧着陛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空了。”

“他甚至连问都没有再问,匆匆起身就要自己去看一眼。”

昭妃怔怔然的道:“从前陛下总是不慌不忙的。”

“他高居于御,俯瞰众生,好像谁也靠近不了”

“直到那一日,陛下垂眸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里,有我。”

“只这一眼,本宫便什么都不害怕了,可每时每刻,心里却又什么都害怕”

有陛下在就不用再怕。

她在这宫里,无人敢动。

从前的种种污言秽语,恶意揣测,不详流言也半点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而徐灵容也越发的爱惜着自己名声。

她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叫人将质疑的目光落在陛下的身上

她最怕旁人说——哦,就是那个曾今定过亲的徐灵容,她也配?

“日日夜夜,本宫在这宫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可潘玉莲呢?

她粗鄙。

她浅薄。

她张扬的毫不遮掩她被陛下宠的欢快明朗,光芒万千,满身得意。

没有尝过甜头的人做不出那种神态。

在这宫里,没有底气的人也不会有那般有如实质的张扬——

陛下在背后撑住了她,甚至情愿为她屡屡破例。

松萝听得眼泪都要落了下来,:“娘娘。”

心思敏感的人总是患得患失,忧思不已。

但正是时时惦念,反倒越发的敏感,瞧得越清楚。

有时候清楚地连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冷,映在院中都好似白茫茫的一片。

望着院中沾着惨淡白光,在风中萧瑟簌簌作响的林木,昭妃盈在泪眶里的终于落了下来。

“荧煌初乱眼,浩荡忽迷神,未许琼华比,从将玉树亲”

松萝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昭妃。

在这宫里,妃嫔争宠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是‘跳腾’的那么高的庄贵嫔?

就她那副世无其二,合该‘蛊惑圣心’般的标准祸水模样,说她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下作手段都没人觉得奇怪。

说真的,骤然见昭妃如此情态,松萝甚至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惊讶。

毕竟从前慈宁宫将陛下请走,又几次刁难昭妃的时候,也没见她是这般失了心神,宛若‘朱阁倾覆’的凄然。

但不解归不解。

看着站在殿门口神色凄冷,唇色发紫,浑身发凉的昭妃,松萝抹了一把泪,用力的将人扶回了殿内。

“娘娘,现在万事都没有娘娘您的身子重要。”

松萝将温热的茶水放在昭妃的手里,跪在昭妃的身边道:“长信宫的那位庄贵嫔是个什么做派,满宫的人有目共睹。”

“她如今借着伤引得陛下怜惜”

说到这的松萝恨不能狠狠啐潘玉莲一口——

她们昭妃娘娘是真的身患顽疾。

平日里只能谨慎的精心养着,甚至心悸发作时十分的痛苦

而潘玉莲这个‘东施效颦’的贱人,端看白日里她耀武扬威的那个得意样,身上哪像是有半分的不适人?

“以色侍人,她能得意到几时?”

“陛下英明神武,必不会被小人蒙蔽。”

“娘娘,您千万要爱惜自己,不能叫这些小人的奸计得逞。”

“”

敞开的殿门吹了阵风进来,被匆匆丢下的画轴一大半都悬在桌下,被风吹的摇晃。

昭妃的眼神慢慢落在了画上。

画中的青松扎根于高崖,任凭东西风刮过却依旧挺拔看着,看着,昭妃的眼神慢慢沉稳了下来。

“松萝。”

“奴婢在。”

昭妃伸手扶起画,问道:“本宫记得,她的外家是两淮的林府?”

关于潘玉莲的种种消息都是松萝说给昭妃的,因而她记得很清楚,:“正是,林大人是都转盐运使。”

原本潘老爷谋了份“好差事”,只用等瓜熟蒂落。

但现在不够,远远不够。

若说从前她只是单纯的厌恶“望高枝”背信弃义的潘玉莲。

那么现在潘玉莲一定,一定,一定得从这世上彻彻底底的消失。

昭妃对着松萝轻轻招了招手,附耳说了几句。

待说完,昭妃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嘱咐松萝:“去联系府上和信王府。”

抬着御撵的宫人脚步不慢,随侍在侧的魏公公小碎步也踏的飞快。

尽管走的快,一张嘴就吃风,但边走边开口的魏公公的话却说的很是清楚,:“一炷香的时辰前,长信宫的宫人就匆匆去了坤宁宫。”

“从坤宁宫出来后,皇后娘娘身边的连姑姑就一道跟着去了躺太医院。”

“长信宫里请人请的急”

“今夜当值的太医里,除了在琼华宫里的陈御医和以防万一被留下的刘御医,其他几个御医都被请去了长信宫。”

这是潘玉莲第一次施展‘召唤’皇帝陛下的‘大召唤术’。

她自己心里其实也不大有把握,因而只能尽可能的加码,将自己的情况渲染的严重些,增加‘召唤’的成功率。

结果这些“加码”的话魏公公刚刚在殿内都没来得及说,明崇帝就已经动身了。

话说完,半晌却没有听见明崇帝的声音,魏公公悄悄抬头看了眼明崇帝。

待觑着他们陛下眼神沉沉,神色阴郁,带着冷感的气势迫人魏公公都没敢继续说下去,他不动声色的望前挪了挪,催着抬撵的宫人再快些

御撵刚到长信宫的宫门口,通禀的太监只来得及说了陛下两个字,明崇帝就已经大步进了长信宫。

骤然见着皇帝进来,满宫的宫人连忙跪下见礼,明崇的却连一

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直奔玉椒殿去。

殿内几个御医都还没走。

这会儿他们正为着潘玉莲的病症纠结。

刚刚长信宫里的宫人‘急三火四’来请,那阵仗着实是唬人。

几个御医提着心赶来,路上还不停的回忆潘玉莲的脉案。

结果进了长信宫一看——

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你要说这位娘娘她没病吧,她的腿确确实实伤的很重。

可要说她‘有病’吧你一问,这位娘娘除了喊疼就说不出个其他的所以然来。

甚至她喊疼的时候脸上没一点痛苦难耐的神情。

对了,不仅没有痛苦,甚至额上连一滴汗也没有。

整个人红光满面,气色好的不得了。

被急匆匆请来的几个御医:“”

嗯不然娘娘您好歹装的像样一点,微臣也好给您开药不是?

听着殿门口宫人行礼的声音,卧在榻上的潘玉莲两手撑着床榻飞快的支棱着起身,朝着殿门张望。

很快,那个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前。

即便是潘玉莲是主动发起‘大召唤术’的人。

但当真看见明崇帝进来的时候,她恍惚都有些愣神。

灯火葳蕤,明珠生光。

玉椒殿内总是很亮,明亮又温馨。

一层层的锦帐被如意穗缠绕高悬,一道道的珠帘挂起,目光穿梭过去,锦绣榻上翘首以盼的人眼里含着怔愣。

满世生辉,璀璨明光拱卫着她,锦绣春华铺在她的脚下。

她耀眼的仿佛和其他的人都不在一个图层里不光是现在,而是从那堆跪在人群中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是。

这种带着勃勃生气,偏又自由散漫还带着点七情六欲间欲色的美,张牙舞爪的扑到你的眼中,霸道的占据你的视线,让你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恍惚之后慢慢露出笑意的潘玉莲。

你看她哪里有半点的痛楚?

笑靥如花,又娇俏又得意。

裹着夜风匆匆而来,那点噬着心头轻轻重重咬着人的慌张,这一刻也在她的笑眼里忽的烟消云散了。

小骗子。

看着仰面含笑望着他的潘玉莲,明崇帝的手指轻轻颤了颤,随即他转身看着跪了一地的御医,问道:“庄贵嫔的伤势如何了?”

听着明崇帝的问话,跪着的几个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资历最深的冯太医被顶到了最前面。

冯太医大着胆子看了眼潘玉莲。

却惊见自陛下进来后,这位贵嫔娘娘甚至连‘装都不装一下了’。

啧啧啧。

宫里的人都十分的心明眼亮。

都这份上,还用说什么呢?

那自然是什么都不必多言了。

他心头啧啧称奇的时候,嘴上也斟酌着道:“启禀陛下,贵嫔娘娘之前伤了膝骨。”

“如今虽然伤口愈合的很好,却不可马虎,尚需好生静养。”

“至于,至于娘娘今夜觉得膝上有些,有些不适,许是伤口处吹了风的缘故”

冯太医的措辞十分的委婉。

听得潘玉莲都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明崇帝的衣袖。

看潘玉莲是真的无事,伤势愈合的也十分好,明崇帝吩咐赏了御医就让人离开了。

长信宫内,送走御医的宫人们也十分知趣的再没有进来。

殿内很是安静。

明崇帝则拂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本就生的高,极具压迫性,只平日里敛着,不笑的时候眼睛里黑沉沉的,眼神格外的锐利,神情端肃又冷淡,着实是唬人。

潘玉莲缩了缩手,随后手又慢慢的伸出衣袖,凑过去勾了勾明崇帝的衣袖。

见明崇帝没有打掉她的手,也没有抽袖离开,潘玉莲大着胆子凑得更近了些。

她还伸出手指勾着明崇帝的手指,一根两根的勾过来到最后,十指相扣。

明崇帝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当这双手握着什么握的很紧的时候,上面甚至会显出青筋来。

寻常时候明崇帝的手都很热,贴着她身上的时候甚至都有种发烫的感觉,但今夜,他的手很凉。

原本只是单手十指相扣,到最后,潘玉莲的两只手都捂着明崇帝的手。

明崇帝垂眸看着神色认真,一心一意给他暖着手的潘玉莲。

你说你说你能拿她怎么办呢?

骂她,打她,罚她,问责她,治她的罪?

这些话说起来倒真是轻巧,可那也要能舍得了才行啊。

“潘玉莲,欺君之罪,你好大的胆子!”

闻言潘玉莲连忙抬眸看着明崇帝。

这会儿她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嫔妾不敢的。”

“之前嫔妾的腿确实有一点点的疼。”

潘玉莲说着将握住明崇帝的那只手下意识捂在怀里。

她腾出另外一只手。

就这么冲着明崇帝比划了一点点,:“就一点点的,真的,就这么一点点。”

“结果一见陛下。”

“嘿,那是一点点都不疼了。”

看着眼睛亮闪闪的藏着明珠一般,笑的眉眼弯弯的潘玉莲,明崇帝原本还沉着的脸是一点也冷不下去了。

他看着潘玉莲。

看着她近在咫尺间含笑的模样。

明崇帝清楚的知道,他眼前的潘玉莲是什么样的人——

生的玉软花柔,靡丽多情,实则外软内硬,不解春意;

看似张扬浅薄,实则傲慢不驯;

垂着眼看似温顺讨好,实则眼睛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惯会投机取巧,最爱甜言蜜语的糊弄人;

看似“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似的满心倾慕,实则却是九分假意,半分真情。

你能瞧得清楚她,更能说的出许多不是

但是。

但是她就在这。

她肯费心的认真捧着半分真情的在这——

姿容多靡,鲜活多彩。

灿烂热烈,烂漫无双。

她的花样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甜言蜜语让人百听不厌。

那半分真情也恨不能塞得人心里满满的滚烫叫人心神摇曳,神魂颠倒。

只跟着她一道,闻喜则乐,闻忧则惧。

明崇帝很清醒。

他清醒的伸手揉了揉潘玉莲的头,慢慢的道:“往后想见朕了,就派人到御前来。”

“不论何时。”

“朕总会来的。”

听着这话的潘玉莲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垂着眼扑到明崇帝的怀里。

明崇帝也伸手接住了人,结果下一秒,靠近的潘玉莲就被熏的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推开明崇帝,偏头揉着鼻子,连连道:“陛下恕罪,咳咳咳,嫔妾无心的。”

那是在琼华宫里沾上的香气,那样浓烈的香气,即便只是短短的片刻,却在衣袍上留了一层。

明崇帝顿了顿,伸手解着外袍,:“刚刚朕在琼华宫里,看了会儿画,沾上了熏香的香气。”

听明崇帝提起琼华宫,潘玉莲立即来了精神。

这宫里关于这位昭妃娘娘的消息各式各样的都有。

但听得再多,哪能有皇帝嘴里知道的准确?

宫里够份量,不仅能给男主使上劲说的上话,还能挑得动荣妃甚至是昭妃的,就那么几个

一个个的试过去,总能抓得住人!

来劲儿了的潘玉莲垂着眼,揉着鼻子,还伸手抹着打喷嚏时挤出的

眼泪,:“陛下,陛下原是去看画啊”

明崇帝将外袍丢在了远处,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听着声的潘玉莲有些捏巴了。

皇帝怎么就说的这么简单?

多提提那位昭妃娘娘啊。

看明崇帝不多言语,潘玉莲只得自己努力往下顺着这个话题,:“哦,陛下看的那是什么画。”

“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这样啊”

这话题现在要怎么聊?

要说古画,潘玉莲就只知道类似于《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这类很有名气的画还有张大千、齐白石之类的大家。

至于这什么绥崖子,还有他的这幅画,潘玉莲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关于这画的话题,实在是引不下去了。

潘玉莲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满脸落寞间‘茶里茶气’的道:“昭妃娘娘秀外慧中。”

“饱读诗书。”

“博览古今。”

“自是能同陛下一同赏画提诗。”

说着潘玉莲还像模像样的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道:“不像嫔妾,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

“琴棋书画无一擅长。”

“四书五经也不过略看过几遍”

潘玉莲恶心巴拉的话还没说完,身旁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将她放在枕侧的诗给拿起了起来。

那是——

“月皎昭阳殿,霜清长信宫”

明崇帝看还不算,他竟然还开口了!

听着明崇帝忽然开口念着上面的诗,连潘玉莲这个一贯没脸没皮的人都忍不住羞耻感爆棚。

啊啊啊啊!!!!

这个氛围,陛下你觉得合适吗?

你真的觉得合适吗?!!

潘玉莲脸色瞬间爆红。

她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就要抢明崇帝手里捏着的信笺。

谁料明崇帝笑着摇摇头,压着她,将信笺一叠就塞进了袖子里。

“陛下,陛下。”

眼看着明崇帝把这‘黑历史’给收了起来,潘玉莲不死心的去抓明崇帝的衣袖,:“陛下,这诗,这诗写的不好,嫔妾笔歪纸斜,写的不堪入目。”

明崇帝抓着挣扎的潘玉莲,说什么都不肯还给她,还道:“这是写给朕的,朕留着,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为了这首诗,两人还抢了半天。

折腾到最后,潘玉莲无力的伏在明崇帝的膝上,长长的叹着气:“陛下”

明崇帝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乌发,:“嗯,朕在这呢。”

难搞哦。

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愉快的聊天?

潘玉莲看了看明崇帝,随后又努力的垂下眼,试着开始酝酿情绪。

结果她都没能酝酿出个底,就被明崇帝抬起了脸,看了潘玉莲一会儿,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说着话的时候,明崇帝的拇指轻轻抚着潘玉莲的鬓边,:“朕若想要才高八斗,饱读诗书之士,从翰林院直接唤了郎中到御前,岂不方便?”

“读书的事从来都是无患多少,只患不明。”

“若只是待在屋里一本本的翻过,只麻木的背着里面字,一心一意记着量,岂不痛苦?”

“读书是件趣事。”

“翻阅典籍,思意明义,便是隔着百岁千年,与前人共鸣”

“你若当真觉着喜欢,朕可以差人送来许多的书。”

“你年纪还小,不要着急,慢慢看。”

潘玉莲安静了下来。

她转过身,侧趴在了明崇帝的怀里,没有露出半点神情,只闷闷的道:“陛下。”

“嗯?”

“你说的话和老夫子说的不一样。”

“不一样啊,那怎么办呢?”

“听陛下的。”

潘玉莲的前摇那么长,但最后的回答却半点都不带犹豫。

这话干脆的明崇帝听的忍不住闷闷的笑了一声,:“好。”

“陛下。”

“嗯。”

“长信宫宫里的那些月季花,嫔妾很喜欢。”

“朕让他们从含章殿一直铺到了长信宫。”

“陛下。”

潘玉莲紧紧的抱住了人。

虚情假意里那也也得有情,‘演’到如今,他们之间简直美好的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

美的简直虚幻。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这是在哪里

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狗屎的破世界

知道她面前的人,曾真真实实的是个什么样。

她又是怎么被打碎了筋骨,不要脸皮的爬起来

她只怕都能一头‘栽’进这温柔乡里去。

可惜啊

太美太好的太假了。

潘玉莲无声的轻叹了一声——

要是上辈子,她能有这么一场‘美妙’到令人怦然心动的‘爱情’该多好。

不管结局如何,最起码她们之间身份对等,人格平等,敢爱敢恨。

而现在或许皇帝待她,有那么一刻的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谁会去相信一个皇帝的真心?

真信了,到最后怕不是要得到一份‘千刀万剐’的感情哦。

在这个世界,她谁也不信。

“潘玉莲,朕会给你很多,很多你喜欢的,只要你一直在这。”

闻言潘玉莲笑了起来。

她蹭了蹭明崇帝,:“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嫔妾不是一直都在这呢。”

明崇帝轻叹了口气,随后摸着潘玉莲的头。

“嗯。”

第54章 支狗血预警

昨夜,宫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暗地里探头饶有兴致的观望着这场天子“新欢”和“旧爱”之间的对决。

结果么

果然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旧爱”输了。

一败涂地。

甚至还是倒在了那个一模一样的借口上——

对,不管这些年昭妃是真的旧疾发作,还是装模作样的祈圣垂怜,宫里有多少人吃亏在这事上了?

谁还没气恼过昭妃发病的不是时候?甚至连其他几位娘娘都不例外。

从前昭妃风头无量,敢当面蛐蛐她的人不多,但现在现在不是有了个潘玉莲吗?

隔天昭妃去中宫请安的时候,在路上‘正巧’了惠妃。

当着昭妃的面,惠妃那可当真是将她好一顿的‘关心’。

见昭妃的脸色都快兜不住了要捂心口,惠妃才算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她。

其他人没路上就“拱火”的底气,本想着今日在坤宁宫能好好看看‘新欢旧爱’唇枪舌战的好戏,不想另一位主演缺席了。

是的,潘玉莲没去坤宁宫请安。

当日皇后娘娘许潘玉莲安心静养的事,又下令再降涂娴的位份这事潘玉莲得领情。

因而她暂时先老实的待在了长信宫。

全力收集宫中其他几位娘娘的信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叹潘玉莲这一位‘傲’的嚣张跋扈,翘着尾巴不知收敛,说话那叫一个阴阳怪气的让人恶心的主角不在。

到底这位昭妃娘娘的身体确实不好。

想想她要是忽然捂着心口倒在了坤宁宫这‘大锅’谁敢硬是用脸去接?

所以背地里蛐蛐归蛐蛐,当面狠狠嘲讽奚落徐灵容的事,这宫里还真没几个人敢做。

坤宁宫里,看不成热闹的众人难免觉着失落。

她们情绪不高,很是安静,倒叫难得有安宁的薄皇后脸上都露出点笑意。

不过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多久。

等散了请安,众人却心照不宣的加紧脚步往小厨房去了。

失败者的失败各有各的理由,但成功者的成功,她就必定有“跟风”的价值。

想想潘玉莲吧,她可是踩着这些年荣宠不衰的那位昭妃娘娘脸面,赢得陛下欢心的!

往往扎堆的人一多,攀比的风气顺理成章的就吹开了。

再有,这种裹挟起来的势也压得其他人不敢有二话。

毕竟其他妃嫔都眼巴巴的殷勤往御前送着‘心意’你还能坐得住?

说,你是不是心怀怨怼?

是不是心中对陛下没有‘情谊’?

明崇帝后宫里剩下的这些妃嫔,如今斗得不狠,多数只有相互拌嘴的时候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嘴上的“功力”格外深厚。

对给其他的妃嫔‘扣大帽子’这种事,简直是眨眨眼的功夫就

能毫不费力的信手拈来。

指不定就在哪‘阴’你一下,叫你灰头土脸的吃个大亏。

还等什么?

送!

必须送!

于是——

这会儿天刚擦黑,含章殿外的魏公公就见甘泉宫里的宫人提着食盒来了。

见来人是贤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琴儿,魏公公脸上还带着笑。

“魏公公。”

琴儿也含笑对着魏公公见了礼,随后她将手里的食盒提了提,:“我们娘娘让我来给陛下送些羹汤。”

见琴儿只说了送汤,没说求见陛下的事,魏公公就知道这是贤妃在单纯的表心意。

这事简单。

正当魏公公要接过食盒送进殿内的时候,就听琴儿又轻声道:“这是我们贤妃娘娘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亲手熬的汤”

“劳烦魏公公了。”

“哟。”一听琴儿的话,原本还笑着的魏公公脸色一正。

他点点头,感慨道:“娘娘真是费心了。”

送了汤,从含章殿出来的时候,魏公公脸上还带着笑意。

可很快,又有人来御前了——

“魏公公,这是我们惠妃娘娘在小厨房亲手”

又是亲手?

魏顺忠接过汤,:“娘娘真是费心了。”

笑着送完汤出来——

“魏公公,这是我们昭仪娘娘娘亲自在小厨房”

魏顺忠:嗯还是笑着。

“魏公公,这是我们婕妤娘娘亲手做的点心”

“魏公公,这是我们昭仪娘娘亲手熬得”

“魏公公,这是我们美人亲手”

“魏公公”

“”

魏顺忠:笑不出来了。

看着手里的食盒,魏公公好生犹豫了一会儿,可最后他还是轻手轻脚的进了殿内。

妃嫔们往御前送“心意”是惯有的旧例。

明崇帝处理朝政的时候也没人敢无故打扰。

因而一般都是先放在了殿内角落里单独的小桌上。

等皇帝处理完了朝政,魏公公才会提一嘴。

待魏公公进得殿内,这会儿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食盒已经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

高居御座的明崇帝已经合上了手里的折子。

他就这么神色淡淡的看着蹑手蹑脚往那小桌子上放着食盒的魏顺忠。

魏公公轻轻的放好手里的食盒。

结果他转身的时候,冷不丁的正好对上了明崇帝看过来的目光。!

浑身一颤的魏公公稳了稳心神,随后他连忙躬身走了过去。

行至御前,魏公公弯着腰,脸上堆着笑。

“陛下,这些都是各宫里,娘娘们亲手制的汤羹、点心”

明崇帝看了看墙角处叫食盒堆的满满的案桌。

这会儿‘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明。

明崇帝丢下了手里的折子,起身。

“去坤宁宫。”

“是。”

坤宁宫

这会儿宫内刚传膳,听得圣驾亲临的消息,薄皇后便让御膳房又添了些菜。

明崇帝到坤宁宫的时候,晚膳也布置好了。

“陛下可用了晚膳?”

薄皇后在殿外给明崇帝请安后,帝后二人一同往殿内去时,薄皇后道:“若是还未传膳,不如就在臣妾这用一些。”

见明崇帝点头,宫人连忙端着铜盆进来伺候他净手。

今日的薄皇后神色平和且格外的安静。

用晚膳的时候,薄皇后除了给明崇帝夹了些菜,就一言不发的悄悄的用着自己跟前的饭菜。

倒是明崇帝看着侍膳的宫人放在面前的花菇鸡内金汤,不紧不慢的道:“这汤,启兰宫的宫人今日也往御前送了一份。”

闻言薄皇后放下了筷子。

她取了帕子轻轻拭了拭唇侧,垂着眼看着面前的桌子,含笑间点点头,:“惠妃妹妹有心了。”

“秋日最易贪食,这汤消积健脾,如今最是适合不过了。”

明崇帝没接话,就这么淡淡的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薄皇后。

倒是一直垂着眼的薄皇后实在没忍住抬头看了眼明崇帝,随后她就绷不住笑了起来。

含章殿的事,薄皇后老早就听着信儿了。

等了这几日,她可算等着了那一波波往含章殿去的热闹。

宫里的这些热闹,只要不是在坤宁宫吵起来,薄皇后其实也是想看的。

明崇帝摇摇头。

他倒也没计较薄皇后笑的事,只道:“往后不必往含章殿送东西了。”

“是。”

薄皇后努力收敛了笑意。

她正经的点点头,:“明日一早臣妾就吩咐下去。”

待用过晚膳,薄皇后端了盏茶送到了明崇帝的身边。

她坐在案桌的另一侧,轻声道:“太后娘娘这几日都在慈宁宫内静养。”

“臣妾过去请安的时候问过太医了。”

“只说太后娘娘夜里睡得不大安稳”

可不么?揣着“天大”心事的闻太后哪里还能睡得着?

今早她老人家知道了那场‘新欢旧爱’的争锋更觉糟心。

徐灵容和潘玉莲呵,这两个人,不是病秧子就是美貌‘傻瓜’,能有什么区别?

明崇帝顿了顿,随后点点头,道:“此事朕心中有数。”

觑着明崇帝的神色,薄皇后暗暗点头。

果然有事——

就说闻太后这些日子简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

安静的薄皇后心里都觉得毛毛的。

她去慈宁宫请安,结果连闻太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送了出来

这会儿见明崇帝应声,薄皇后才算是放下了心。

心照不宣的略过慈宁宫的事,薄皇后就难免提到了昨夜里琼华宫和长信宫的事。

“陛下,昨夜里长信宫里急召太医臣妾今日问了太医院,冯御医却只说静养。”

听到这的明崇帝不由得开口替着潘玉莲描补道:“她膝上的伤着了风且疼了一阵,慌慌张张的请了御医过去,当时用过了些药就无碍了,只还需静养为宜。”

薄皇后点点头,随后她看着明崇帝,:“庄贵嫔”

提起潘玉莲,薄皇后的口气软了软。

她仿佛含着叹息一般道:“她眼下才入宫。”

“她年纪不大,小女儿家的心思简单,她又一心一意敬慕陛下,只恨不能将陛下的话一字一句的都记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生的那般娇俏,性子却也讨喜不说其他,便是臣妾也想着多瞧瞧她呢。”

“只是虽然想见她,却难免还惦记着她的伤。”

薄皇后看着明崇帝,认真的道:“陛下,庄贵嫔虽然年纪还轻,底子也好但到底还伤着,宫里人多口杂,她哪能经得住三番五次的折腾?”

迎着明崇帝黑沉沉的目光,薄皇后话锋一转,又软了回去:“臣妾还想着明年的桑蚕礼上带着她呢。”

薄皇后的这一番话,足够明崇帝听明白意思了——

在潘玉莲的伤痊愈之前,别再动她了。

说真的,就潘玉莲那个闹腾劲儿,真的很容易就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还伤着的事。

更何况她那么香软的一捧艳气压在身上的时候?

谁能不动心?

明崇帝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

相反,哪怕是他抱着潘玉莲的时候,都越来越不满足。

贪欲甚深,欲壑难填。

哪怕潘玉莲的目光一直只落在他的身上,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可他还是不满足。

他想要的越来越多甚至恨不能将潘玉莲给一口‘吞’了。

已经半点都不犹豫,乖

乖的住进长信宫、变着花样的表达心意、使出全身解数使劲黏糊着他的潘玉莲勉强压制着明崇帝心中叫嚣着翻滚的恶意。

但还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他甚至不惜扭曲自己的‘形状’,试着用温情‘换来’潘玉莲的‘真心’。

现在让他只能安稳的坐在一旁,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潘玉莲始终和他隔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

明崇帝慢慢的闭上了眼。

“陛下?”

明崇帝垂在袖中的手轻轻颤了颤,:“朕知道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

坤宁宫里的宫人正预备着明崇帝今晚会宿在中宫呢,却惊见陛下忽然离开了。

脸上闷闷的冬英被连嬷嬷硬生生的给拉走了。

倒是绘杏端着一碗燕窝汤进了殿内。

“娘娘。”

正倚在案桌上闭目凝神的薄皇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陛下忽然起驾”

闻言薄皇后睁开眼,她兀自笑了笑,倒也接了话,:“自然是因为不高兴了。”

绘杏将燕窝汤奉给薄皇后,随后自己取了玉轮跪在薄皇后的跟前给她慢慢的锤着腿。

看着薄皇后搅了搅燕窝汤,绘杏轻声道:“娘娘,陛下可是为着长信宫里的事?”

若说这坤宁宫里谁是薄皇后的心腹——

不是人前走动的冬英,也不是来往宫中给后妃传令的连嬷嬷。

而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绘杏。

听着这话的薄皇后笑着看了眼绘杏,:“这么多年了,你这双眼睛倒还是那么亮。”

被夸的绘杏腼腆的笑了笑,随后她又轻声道:“娘娘,陛下既然喜欢,庄贵嫔也一心只求圣恩,娘娘您又何必”何必阻拦呢。

“就是因为陛下真的,真的很‘喜欢’啊。”

说完这话,原本还笑着的薄皇后笑意淡了,她将手里的汤盏放在了桌上。

“这么多年,好容易才出了这一个结果还被涂娴给弄伤了。”

“涂娴”薄皇后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人。

待说起潘玉莲的时候,薄皇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她腿上伤的那么重,偏偏也是个能对自己狠得下心的。”

“若她的这伤能养的恢复如初还好说,答应了本宫的事,也不能反悔。”

“可她这般由着陛下的性子拼命折腾,若是不管不顾的落下了病根往后只怕记起一次就越发的恨一次。”

“到时,便是本宫想救都救不了了。”

薄皇后这话听得绘杏的眼睛都忽然睁的圆了些,:“娘娘,您是说庄贵嫔她”

薄皇后点点头,:“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那位贵嫔娘娘确实,确实是浅薄的实在张扬”

看绘杏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薄皇后笑了笑,点她:“才说你眼神好呢,这就忽然看不清了?”

“你只盯着她明面上、盯着这宫里人的嘴干什么最重要的不是旁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陛下他做了什么。”

闻太后曾经无声的感叹过薄皇后被‘捏成’了明崇帝的‘形状’。

这话说的有些粗鲁又奇怪,但细品起来却很有意思。

瑱王府五年,宫中十二年。

薄皇后一路从王妃再到母仪天下、地位不可撼动的皇后娘娘

能做到这份上,这世上,薄皇后也确确实实,是最接近明崇帝底色的人。

登基后的皇帝有些可怕。

那会儿薄皇后每每见着明崇帝的时候,她都瘆得慌。

当隐约‘瞧见’了那片可能的‘阴影’时,薄皇后心头寒风呼啸而过,遍体生寒。

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掉头就走,只当自己是个目盲心瞎的“端庄贤惠人”。

所幸那会儿有个昭妃冒了出来。

她处处合适又处处不合适。

薄皇后一直提着心,费力从中斡旋,这些年宫里勉强称得上是平安无事。

可昭妃眼瞧着不顶用了。

明崇帝先是皇帝,她才能是皇后,薄皇后一直很清楚这点。

自那之后,夜夜难眠到患了头痛之疾的薄皇后一直逼着自己镇定,她佯装无异的稳稳的镇着后宫,四处想办法

苍天垂怜,等来个‘以身入局’的潘玉莲。

恍惚间,薄皇后记起了闺中悄悄读过的奇闻轶事——因为恐惧,人们会向面目狰狞的鬼神献上最珍贵的祭品,以祈求来年能平平安安。

潘玉莲——无论如何薄皇后都是一定要竭尽全力保住的。

“绘杏,让太医精心照看庄贵嫔的身体,但凡有什么缺的,都只管与本宫说。”

“这坤宁宫里,本宫素日用的那些益气补血的东西,待问过御医无碍后,全都拨一半给长信宫。”

“此事不要声张”

薄皇后看着绘杏,神色严肃的道:“务必让她平平安安的养好身子,明白吗?”

这庄贵嫔果然真是狐狸精化作的

跪着的绘杏仰面觑着薄皇后的神情,艰难的点点头,:“是,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长信宫

含章殿里的热闹听得潘玉莲直接笑倒在了榻上可惜她不在场,不然还能当面看看明崇帝的脸色。

这么想来那位皇后娘娘果真促狭。

可潘玉莲的这份快乐没能持续多久,隔天一早,带着一堆药的御医就又来了。

不光是他们,小厨房里炖煮的汤品也越来越多。

喝了几日,潘玉莲喝的脸都瞧着越发的红了

这天下午,潘玉莲双手抱着个小汤碗,对着里面的汤静静地沉思着。

听梅轻手轻脚的过去,刚准备将半躺在地上的珍珠抱起时,忽然听潘玉莲问道:“陛下有几日没来了?”

“三日。”

人没来,只是时不时送了东西来明崇帝忽然转了性了?还是他另有新欢了?或者是对着她装都不愿意装下去了?

潘玉莲不敢直接去御前,若是闷头闷脑的撞上去有个不知道的意外更糟。

她问着听梅:“这几日朝堂上有什么事很忙吗?”

听梅想了想,暂时还没听得什么信,因而她道:“娘娘,不如将长顺招了问问?”

宫里的事消息,这长信宫里就属长顺最清楚。

只不过因着潘玉莲从没过问过前朝的事,长顺不愿多嘴讨嫌,便也只禀报了后宫里的事。

不一会儿,长顺就被传进了内殿。

听潘玉莲问起最近朝里朝外的风声时,他略一思索,便捡了大事小事挨个说了起来——

这头一个,就是关于立储的事。

眼看着寒冬腊月马上就到。

待过了年,人就又老一岁。

旁的富贵人家只是感慨两句年华逝去,可在“天家富贵”里,还是在皇帝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的时候,这可不是简单的老一岁的事。

除了已经在京中的端王、诚王和信王府的人,其他地方上准备进京贺岁的藩王也都在动身赴京的路上所有的人心里都有种莫名的预感——

这个年一过,只怕不会安生了。

在这个风声“呼呼”的当口,但凡是涉及所有王爷世子的事,就特别容易被人留意。

因而,长顺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信王世子得了陛下封赏的事。

信王世子?!

摸着猫的潘玉莲手一顿。

她慢慢的拉着珍珠的尾巴揉着,盯着长顺,好奇的道:“就单他得了陛下的赏赐?”

“是。”

应着声的长顺躬身笑道:“听说世子是献了一副画,陛下很是喜欢。”

“一幅画?”

“是,娘娘,正是一幅画。”

众所周知,这宫里的娘娘们都饱读诗书,因而都爱个诗爱个画的。

见潘玉莲提起这画,长顺只当她喜欢,便绞尽脑汁的使劲想了想道:“好像是叫什么,什么崖子的高山,不对,是高崖松,松”

【“刚刚朕在琼华宫里看了会儿画,沾上了熏香的香气。”】

【“哦,陛下看的那是什么画。”】

【“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这样啊”】

这厢长顺还在格外努力的试图挤出听过的画名,忽然就听——

“绥崖子”

“《高岩曳松图》。”

寻着声的长顺一抬头,就见潘玉莲直勾勾的瞧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诶嘿,正是,正是。”

“正是此画!”

长顺一拍大腿,随后连连笑着捧着潘玉莲,:“娘娘当真是博学鸿儒,学识渊博。”

潘玉莲紧紧抱住珍珠。

她也慢慢的笑了起来,:“啊~原来是,高岩曳松图啊”

不过几日的功夫,宫中倒也没多少其他的大事。

待打发了长顺出去,听梅看着潘玉莲,:“娘娘?”

“昭妃娘娘腹有诗书,气度高华,善解人意信王世子得蒙圣心,特立为皇储。”

“户部郎中潘同典修缮宫室不力,贪污成性,严惩不贷;”

“妖妃潘玉莲,蛊惑‘圣心’罪该万死”

一口气说到这的潘玉莲一直笑着:“这个故事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的圆满?”

“娘娘”

潘玉莲笑着笑着就狠狠的‘呸’了一声。

“呸!”

“休想!!”

接下来的几个月,潘玉莲就和‘缩头乌龟’一样待在长信宫里闭门谢客。

愣是一副要养伤养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于是本该二月末才养好的伤潘玉莲硬生生在二月初的时候就站起来了。

而她能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了系统,在上头猛猛砸钱,一路直接冲到了三级贵宾的等级。

【团圆丹——一家人就是要团团圆圆的,少一个都不行。】

【注:此道具为中秋节限定款,具有时效性,只能供娘娘体验团圆之福六个月。并需在解锁三级贵宾,开启宫斗功能“栽赃陷害”后使用。】

【“提示:因娘娘处于特殊环境,待使用该道具后一月内需与目标人物同房一次,该道具才可激活生效。】

【另:因娘娘处于特殊环境,服药前后出现不知名副作用等其他不适症状均属正常情况,后期可无患自愈。“】

【“经检测,娘娘符合使用条件,请娘娘确认是否使用?”】

“确认。”

【“特殊道具已使用,请娘娘尽快寻找目标人物完成激活条件。”】

【“请娘娘您小心爱护自身,祝您体验愉快。”】

第55章 持又陪大家一起过年了,开心

浮云卷霭,星月流光

长信宫内鲛绫纱坠珠帘,明玉青台侧的画屏半开。

风中宫灯轻曳,裹着击节之声传出殿外——

从前坐在轮椅上养伤的急躁还能忽略。

可当人无法忽略伤痛,开始急着起身的时候,坐在上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双腿无力久了,结结实实的踩在大地上时,心头会迸发出一种无可抑制的喜悦来。

玉椒殿内,赤着脚站在殿中的潘玉莲正在自由的舒展着身姿。

没有丝竹管弦的优美乐声,也没有“绕梁三日”般的歌声,只有一旁听梅敲击着玉案的简单伴奏声。

潘玉莲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美貌的。

毕竟曾经她恐惧甚至于厌弃这份过于奢侈的靡丽。

她慌慌惶惶的闪躲。

走投无路,避无可避的将头扎进‘沙堆’里,自欺欺人。

可今夜她在用这份容貌取悦着自己。

明灯高悬,珠玉生辉中的殿内,她笑的真的很明媚,欢快又自由的跳着舞,随心所欲的摆动着手脚,水杏银波般的裙摆随着转圈而‘哗’的散开

没有叫人击掌而赞的华丽舞步,也没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技巧。

她赤着脚踩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内,脚尖轻点,含笑间仰头甩袖,袖间裹着的薄红色披帛缓缓落下。

蹲在一旁的珍珠仰着头看着含笑起舞的潘玉莲,而听梅瞧着她也有几分恍惚,手下简单的击节之声都乱了。

“陛”

明崇帝摆摆手,四周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他驻足殿外,望着明月台前敞着的画屏处翩然起舞的人影。

殿外星光如雨,玉壶光转。

殿内明光璀璨,熠熠生辉。

潘玉莲含笑间的脚步轻快,神情却又慵懒随性,她没有掩饰这份随心所欲般的散漫,有种心满意足的惬意和被满足的懈怠。

“呼——”

殿外像是起了风。

夹杂着花香拂面,清风撩过他垂下的流云广袖,轻轻地,慢慢地一动一动。

看过千山万水,俯瞰漫漫红尘。

虽然在这人间总有缺漏,可权力的支配绘弥补这份不完美但此刻伫立春风中的明崇帝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悸动——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在少年。

那道凝望过来的目光太过深沉和刻骨,殿内潘玉莲若有所觉侧头望了过来——

“陛下!”

一缕轻快明媚的香气雀跃间扑了过来。

明崇帝伸出了手。

他接住了潘玉莲。

她抱着他,他也紧紧的抱着她。

那朵远在天边,被暖光映的光芒万丈的白云毫不犹豫的飘来,落在怀里。

明崇帝那一刻的遗憾忽然有了半刻的释怀和慰藉——

如此也好。

漫长的岁月磋磨,一点一点的叫人学会了耐心。

若是年少时遇见她

年少轻狂只怕没有如今的半分从容,窥得患得患失间抓不住的疯狂,总会失控,不顾一切逼得她心甘情愿,满心满眼都是他。

赤着脚的潘玉莲被抱了起来。

她埋在明崇帝的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像是有几分贪婪的嗅着他身上裹挟的香气。

自从知道潘玉莲喜欢龙涎香的香气后,御前用的香,就再没换过。

明崇帝没有说话,潘玉莲也没有说话。

他抱着人,潘玉莲伏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一路穿过刻着如意纹饰的白玉壁,紫檀木的云母屏风,画上的鸾鸟展翅欲飞

直到走进了殿内,这会儿听梅早就悄悄的抱着猫跑了。

等她再端着铜盆进来的时候,明崇帝正在同潘玉莲说话。

听梅飞快的擦干净潘玉莲跑出殿外时沾着的小沙粒,随后就轻轻的退了出去。

临出殿时,听梅还听见了明崇帝的声音——

“习的什么舞?”

还扑在明崇帝怀里的潘玉莲闻言眨了眨眼。

她摇了摇头,:“嫔妾从未习过舞,也不会跳。”

这事倒也不是假的。

还在潘府的时候,潘大老爷还真动过让她们几个姑娘都习舞的念头。

不光是想,他还付诸了行动。

小门小户的养着歌姬舞女费事,费钱费力还不容易落好让府上的姑娘们学起来却不浪费。

懵懂的孩子都会听着大人的安排,甚至会为了大人们的称赞而拼命努力。

可潘玉莲又不是真的只有六、七岁的稚童,潘老爷打的什么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

哦,等她都学好了,往后潘府中设宴的时候,就让她出来席间献舞对,只怕光吃着酒,色眯眯的看她还不够,等散了宴席,让她顺理成章的被带走?

呸!

做你爹的白日梦去吧。

于是身子格外僵硬、就和小脑发育不完全似的,手脚不协调,还又嫌苦又嫌累,成日里和教舞的师傅暗地里使坏,没有半点天分的潘玉莲毫不意外的被退货了。

气的潘老爷那次都大骂她朽木不可雕也。

此刻陷在芙蓉帐内的明崇帝垂眸看了一眼趴在心口处望着他

的潘玉莲。

看了片刻,他轻轻笑着揉了揉潘玉莲的头,:“嗯。”不会就不会吧。

浮光未歇。

光影透过纱帐,穿过珠帘,一闪一闪映在眼中的时候,有种珐琅彩般的迷蒙淡光。

这种时候近距离看着潘玉莲的脸,就和看着场不真实的幻梦似的。

她此刻在怀里安稳的待着。

可刚刚欢快明媚,恣意到‘轻佻’的模样还刻在记忆里叫人恍恍惚惚的有种不真实感。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的手越来越紧,像是要压着她的骨头一道融进血肉里去证明这份真实。

潘玉莲没有吭气,只是伸手慢慢的抚着明崇帝眉心隐约落下的皱痕。

细细算下来,他们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从潘玉莲摆出一心一意要养伤的姿态后,长信宫内无人搅扰。

潘玉莲伸手抚平明崇帝眉心的时候,明崇帝直勾勾的看着她,死死抱着她的手慢慢松开了些。

当潘玉莲伏在他胸前时,明崇帝也闭上了眼睛,一下一下的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扑通——扑通——”

被剥离的生气仿佛被重新注入了身体。

那晚从坤宁宫出来,惊觉自己忽然间不知不觉开始失控的明崇帝回过神,又重新开始控制自己

明明潘玉莲才是低眉顺眼的向上‘讨好’,可他却无可抑制的无限低头接近她。

这种无限温情的索取让人格外沉迷,沉迷到理智都像是被蒙蔽了。

明崇帝开始尝试‘戒断’。

他甚至刻意控制自己去看潘玉莲的时间——

从一天,三天,五天,再到半个月,一个月伴随着咄咄逼人的不安,烦躁,气闷,尖锐的欲望、渴望

他的‘七情六欲’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开始不遗余力的作乱。

无时无刻都不止歇。

所有的情绪都被明崇帝重新压了回去,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直到他觉得自己可以来看潘玉莲的时候——

他的心脏在欢呼,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汲取着‘活’着的生气。

明崇帝抚着她的手不再动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

听到的呼吸声很平稳安静的潘玉莲以为明崇帝都睡着了。

嗯垂着眼思索着要不要叫醒人的潘玉莲有些犹豫。

明崇帝是个‘狠人’。

这段时间就连潘玉莲都有些感慨。

不,他不光是个‘狠人’。

他比狠人还多一点‘疯’劲儿。

明崇帝说‘戒断’就开始的尝试,潘玉莲全都看在眼里——

早晚有这么一回的。

不然潘玉莲这么费劲儿的忍着,还弄来‘团圆丹’是想做什么?

潘玉莲从没相信过明崇帝的‘温情’。

这种站在权力‘顶尖’,精明到‘发疯’的上位者,习惯的是权衡、是掌控,而不是被掌控。

明崇帝曾紧紧握着潘玉莲被碎瓷扎伤的手,紧的腥甜的血溢出来染红了手心,疼的潘玉莲一个‘激灵’的那副场景。

潘玉莲一直都牢牢的记着,永世不忘。

裹着蜜糖似的潘玉莲就像是在用低眉顺眼‘乞讨’似的温情编织着一个陷阱。

她轻轻的、缓缓的、慢慢的生怕惊动了人。

一旦明崇帝有所察觉,惜命的潘玉莲便头也不回,马不停蹄的撤离。

就像明崇帝‘戒断’的这些日子,潘玉莲那是半点都不挣扎,甚至是竭尽全力的配合。

她生怕已经警醒的明崇帝会因着‘戒不掉’,激起‘疯’劲儿的时候直接弄死她

而这么配合的结果就是,一日不见,三日不闻说不来看她,最后就当真一个月都不来。

潘玉莲犹豫着之前的那点基础还在不在?

不会没感觉了又要从头再来?

更何况明崇帝今夜瞧着有点累。

要是这会儿闹醒了明崇帝,他却不肯要她,那更糟糕。

不然下次选个好点的时间?

一个月内只要和皇帝搞一次就行了,应该不难做到吧?

潘玉莲无奈的轻轻的转了转头。

正当她伏在明崇帝怀里,枕着他的胸膛权衡利弊的时候,却猛地听到极快的心跳声——!!!

呼吸能骗人,心跳却不会。

‘震耳欲聋’似的跳的这么快,能睡着才有鬼!

潘玉莲骤然抬头,撞进了一片黑沉沉的仿佛看不见光亮的目光里。

明崇帝一直睁着眼。

他一直在垂眸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明崇帝慢慢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哑,:“在想什么?”

潘玉莲也笑了。

她的脸上骤然有了热烈到烂漫的神采。

原本潘玉莲就伏在明崇帝的怀里,这会儿她直接贴着人往上挪了挪。

直到离着明崇帝的目光只有一掌之距,她双手交握,手背撑着下巴,呼吸的热气都散在明崇帝的唇瓣处——

“在想陛下。”

“真的很想。”

近在咫尺的潘玉莲总会叫人有种不能直视的‘七情六欲’。

毕竟若你直视着她会生怕自己没轻没重的撕碎她。

明崇帝捂住眼睛笑了起来。

他开始是轻笑,随后笑出了声。

笑了片刻,这次的明崇帝主动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

他含笑看着潘玉莲,伸手慢慢摩挲着她的脸颊:“潘玉莲,朕也很想你。”

这般直白的回应叫潘玉莲看起来难得看起来有些羞涩,她脸上这会儿都粉乎乎的。

“朕问过御医了,你的腿伤好了。”

“嗯?”

残月静谧,星夜摇曳。

帘幕垂落,千金一匹的织花缎被毫不客气的揉成了一团。

长信宫内,长鸣鸟托着的灯火映着珠贝嵌做的云母屏风上,星河渐落,烛影越发的深沉。

锦绣帐内忽的伸出了一只手,仓促的抓着垂在一旁的珠帘,只很快,揪着珠帘的手就被拖回了锦帐。

“啪——!”

这一下就垂落的如意帘遭了殃。

顷刻间颗颗价值不菲的明珠哗啦啦落了一地

【“恭喜娘娘您成功激活特殊道具。”】

【“友情提示:该特殊道具激活后,娘娘初时行动无异,但因您身处特殊环境,激素调节之后会出现符合逻辑的生理反应——”】

【“如诊脉时会出现‘喜脉’,后期会伴随较为夸张的生理反应,诸如晕厥、嗜睡,情绪不稳定”】

“滚”

【“友情提示未完成,娘娘您是否确认结束提示?”】

“你”***

“滚蛋。”

滚啊!!!

【“好的,已收到反馈,本次提示结束。”】

【“请娘娘爱护自身,开始沉浸式体验,祝您体验愉快。”】

你***!

翌日一早,宫妃们又照常去往中宫请安。

这几日前朝那才叫个热闹,倒是后宫里面还算风平浪静。

没有什么热闹可瞧,赶往坤宁宫的妃嫔便也按着寻常的时辰出门,没急着早早的到。

这会儿前往坤宁宫的路上,三三两两的妃嫔也有遇见潘玉莲的,只不过

“庄贵嫔的腿伤不是好了吗?”

“是啊,听说司寝房里的牙牌都挂上了,这怎么”

这怎么坐着轮椅出来了?

“还能是为着什么?”

捂着嘴的妃嫔声音带着笑,:“急着出来争宠呗。”

“就像这鎏金的破铜,里面不还是破铜么?”

“表面流光溢彩,实则内里一团锈斑。”

“陛下这些时日,常常去琼华宫,可不都有一个月没去长信宫了”

“”

靠在轮椅上的潘玉莲神色有些发蔫,分不出半点的精神给其他的人。

“系统,我真的能出高价,从你这搞点**药行不行?”

“你报价,十倍都行。”

【“很抱歉,系统属于和谐”】

“呵,你别跟我来这套,还和谐呢,你从里到外一点都不健康!”

“说,你昨晚是不是偷偷看我呢?”

【“系统属于正规游戏公司出品,请娘娘不要随意污蔑、侵害公司名誉!“】

【“所有游戏内都合法配备‘十|八|禁”和谐手段,为更好保护娘娘的隐私,会直接出现屏蔽。“】

“哦,你能用马赛克屏蔽,所以就神出鬼没,随心所欲的冒出来搞我心态是不是?”

【“娘娘,系统检测到特殊道具激活,因此会”】

昨夜狠狠给系统记了一笔的潘玉莲,打从今天早上回过神后,就一直在和系统掰扯

他*的。

好在那个垃圾的破道具,只用激活一次就够了。

“娘娘。”

听梅轻声提醒着潘玉莲,:“昭妃娘娘也来了。”

潘玉莲抬头一看,就瞧见了另一侧长街过来的昭妃。

清而不淡,从浅至深的蓝色散在裙侧,身形消瘦,端庄大方,清雅婉约气质果然是一等一的好。

难得一见的真正‘白月光’啊,啧啧啧,男主的人形外挂。

他*的,男主拿的才是‘万人迷’剧本吧。

人人‘爱’他

不过没关系,毕竟她也靠着氪金‘开挂’了。

系统的便宜半分也占不到,但从它氪金换来的东西却真的很‘顶’。

当系统提示道具激活的时候,骂骂咧咧的潘玉莲其实心头忽然一定。

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肚子’里揣着的是个什么样的‘惊天巨雷’——

是一旦炸开,必定人仰马翻的那种。

想弄死她?

那就都去死吧!

此刻狭路相逢,潘玉莲既没有主动下轿见礼,也不肯让开路让昭妃先行。

松萝看着潘玉莲那副骄横无礼,高居御撵岿然不动的模样就火冒三丈。

她往前迈了一步,大声斥道:“大胆!”

“看见昭妃娘娘还不下撵行礼?!”

到这会儿潘玉莲才和看见了人一样,偏了偏头:“见过昭妃娘娘。”

明明嘴上说着见礼的话,潘玉莲却连意思意思下撵的动作表示没有。

她就这么懒懒散散的倚在轮椅上,抬眸看着昭妃的时候,眼里全是得意和挑衅。

松萝在一旁叽叽歪歪的什么,潘玉莲压根都懒得理,她只对着昭妃挤眉弄眼,做作的‘诶呀’一声。

“嫔妾昨晚,昨夜歇的实在是迟了些,陛下又嫔妾一时精神恍惚,没瞧见昭妃娘娘,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说着潘玉莲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腿,:“如今嫔妾腿伤初愈,只是还有些轻微不适,嫔妾怕出了什么意外,便坐在轮椅上”

“昭妃娘娘您身患顽疾,必定也能体谅嫔妾双腿染疾的痛苦吧?”

贱人!

贱人!

当真是下作粗鄙的贱妇!

松萝叫‘缺德冒烟’的潘玉莲气的红温了。

她整个人都哆嗦着要说什么,就听潘玉莲又阴阳怪气的道:“不过好在苍天庇佑,所幸嫔妾的伤还能有痊愈的时候。”

“如今好的差不多了,能跑能跳”

说着潘玉莲看向徐灵荣的心口处,:“昭妃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就好生的静养,不然”

从来高高在上,不屑和潘玉莲这等背信弃义、以色侍君的谄媚小人言语上争辩的徐灵容这会儿脸色实在难看。

她不屑和潘玉莲说话,却不代表她能这么骑着脸欺负!

徐灵容沉着脸,一脸肃色的道:“庄贵嫔,你如今”

潘玉莲也不是来和徐灵容争辩什么来的。

因而徐灵容说的什么,她压根都不听的。

这会儿不知从哪又寻摸出帕子的潘玉莲捂着嘴笑了一声。

她眉眼含笑间自顾自对着徐灵容说着嘲笑的话:“不然娘娘又要旧疾发作,又要急召御医,再惹得陛下牵挂着心疼就不好了。”

“啊,嫔妾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徐灵容难看的脸色和她下意识要捂着心口的举动。

潘玉莲‘贱嗖嗖’的轻轻打了打自己的脸。

她一脸‘惊恐’的道:“娘娘不会现在就又犯了旧疾,又要传召太医吧?”

“瞧嫔妾这张嘴哟!”

“怎么能什么话都这么灵验?!”

潘玉莲拍着轮椅上的扶手,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传御医!”

“昭妃娘娘又犯心疾了,快传太医啊!”

捂着心口的徐灵容全身僵硬。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正眼看过潘玉莲的徐灵容此刻眼里泛红,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潘玉莲,她的另一手死死的攥着,指甲都深深的刻进了掌心。

潘玉莲,潘玉莲徐灵容生生的‘嚼’着这个名字,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让她多活一会儿都是叫人几欲作呕的事!

看着闭着眼发狠的徐灵容,潘玉莲眼里也凉飕飕的——她等着呢。

想想吧,还没怀着‘孩子’的潘玉莲如今就已经够没脸没皮的张扬跋扈了。

这,这她要是真的‘怀’上了,这宫里岂不是永无宁日,都得成了她的形状?

和她曾“争夺恩宠”的徐灵容,不得被挤兑的站都站不住脚?

更何况到时候皇帝膝下有‘子’,那个位置哪里还能轮得到慕容烨?

潘玉莲知道自己怀着的是‘假’的,其他人能知道?

这事等不了不然‘十月怀胎’,可就‘真’的生出来了。

留给他们‘打胎’的时间,可不多了

潘玉莲和徐灵容这两个‘宝贝蛋’碰到一起了,听到信的薄皇后哪里还能坐得住?

才结束了拌嘴的功夫,坤宁宫的人就匆匆赶来了,对,还有一大堆御医,那也是被大呼小叫的潘玉莲差去的人给找来了。

打发看热闹的嫔妃,安置脸色不佳‘疑似发病’的徐灵容,又连连催着御医去诊脉薄皇后一口气忙到听到徐灵容没什么大碍,才算松了口气。

“娘娘,嫔妾知错。”

瞧见薄皇后出来,候在外殿的潘玉莲不等其他人说话,就低眉顺眼‘诚心诚意’的认错。

“这个月陛下频频去琼华宫看望昭妃娘娘,昭妃娘娘一直不曾‘旧疾发作’。”

“嫔妾还以为昭妃娘娘已经全然好了呢。”

“不想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昭妃娘娘又‘心疾发作’。”

“嫔妾知错,还请皇后娘娘勿要动气伤身。”

默了片刻,薄皇后看着积极认错的潘玉莲,摇摇头笑了一声:“你呀”

知道潘玉莲今早又是坐在轮椅上来的,薄皇后挥挥手叫潘玉莲坐下,:“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好端端的,怎么就非得昭妃较劲?”

“她身子不好这事也是真的,将养着这些年你莽莽撞撞的不注意,真把她怎么着了,你在这宫里还能安生?”

潘玉莲认真的听着薄皇后的好话。

她还点着头连连道知错了,但自始至终,潘玉莲都没说要改。

知错不改。

下次还敢

第56章 大年初一拜年了恭喜发财,哈哈哈……

大晋朝历来除加开的恩科外,正常的科举会试都在三月初进行。

因而有志参加此

次会试的学子,都会早早的赶赴京师。

“狄贤弟。”

在京中见着狄怀真的时候,闫嵩脸上满是笑意。

“惟青兄。”

狄怀真微微一怔,随后也笑着拱手见礼。

自上次在元觉寺一别后,狄怀真、闫嵩还有吕禄山这三人就再未见过面。

各奔东西,自谋前程。

闫嵩同狄怀真,不出意外走的是文试的路子,他们二人却是半点时间也不浪费。

待明了潘玉莲的心意之后,就片刻不停的返回旧籍,先过童生试,再过乡试,之后马不停蹄的又来京中参加会试。

闫嵩最为年长,对外的性情也略显‘低调’,每每考试只取第二或第三,绝不争先,

而狄怀真最为年少。

他就很符合年轻人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模样,必定竭尽全力,争先而为。

这两人瞧着性情迥异,就不像是一路子的人,之前的人际关系上也没什么交集。

此刻京中相遇,他们二人也无意将早已相识的事叫外人知晓。

因而略略打过招呼后,闫嵩就带着狄怀真一前一后的去了处小茶馆。

茶馆内还有个小小的隔间,无人打扰。

见狄怀真四处打量了一眼,闫嵩笑着伸手给他斟了杯茶,:“地方简陋,招待不周,贤弟往后来此处吃茶,分文不取。”

狄怀真一听这话,便知这茶馆是谁开起来的了。

他笑着取过茶壶,也给闫嵩斟了杯茶。

“此处清幽雅致,茶香袭人往后怀真只怕还要多来搅扰,到时望惟青兄莫要嫌弃。”

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是舒服。

嗯,果然还得是‘读书人’才对味。

就说和吕禄山那个‘臂上能跑马’的‘莽夫’不是一卦的路数。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哈哈一笑,举着茶杯敬了敬对方。

都说酒过三巡便入正题,如今两人吃过几盏茶,也没浪费时间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好像每本小说里,做了皇帝的男主都一定要文韬武略,四海拜服。

在这本偏爱‘龙傲天’的《暴君》小说里,也不外如是。

自从信老王爷挂印而去后,明崇帝连调几员大将赶赴边关。

起初边关时时还有摩擦,近三年的时间里却风平浪静——

草原上的大汗王缠绵病榻,命不久矣。

几个部落为了争夺大汗王的位置相互讨伐,暂时腾不出手来骚扰边关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安稳只是暂时的。

一旦推举出了新的汗王,便是战火重启的时候。

“武举试在五月,立昂(吕禄山)到时也会到京中来。”

若是要早早的建功立业,吕禄山只怕早就一头扎进了边关或者选个合适的门第自荐。

但现在战事未起,又需为往后借势,只有留个‘家世清白’之身卖个‘好价钱’——吕禄山便决定耐着性子走武举的路子。

也算‘根正苗红’的天子门生。

尽管潘玉莲不曾详细的说过多少事,但看她笃定早早就能出宫念经的模样,对明崇帝宫内之势的只言片语

几人当时就品出了些什么,一早筹谋起来。

对大权在握的野望、搅动风雨弄权之求早已刻在骨子里的闫嵩而言,他哪里甘心做个风浪的围观者?

即然来到这个世上,他必定要往高处走,留下个“轰轰烈烈”的名头。

这是深刻在骨子里的野心。

至死不悔也宁死不改。

所幸潘玉莲一心一意出宫后被‘捞出来’的目标也需‘仰仗’高官之势

这不巧了吗?

闫嵩便更能放心的追求自己的‘仕途’之路。

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但明崇帝后继无人,现在一时的风光能有多久?

从龙之功最险,但那也是飞的最快的‘登天路’。

因而自科举开始,闫嵩的目光就早早落在几位世子身上的。

眼下听闫嵩提起这些人,狄怀真端着茶盏正要饮茶的动作一顿。

他看向闫嵩,试探着道:“惟青兄的意思是”

意思自然是怕狄怀真在朝中坏事。

给他提前通一通风。

毕竟‘从龙’此路凶险莫测,若再有狄怀真意见不一,横亘其中,就凭他那张刁钻的嘴,却是成事难,坏事易。

“贤弟青春少艾,自是意气风发。”

闫嵩摇着头,:“愚兄痴长你几岁,却也不过是蹉跎岁月,如今难得有个机会,自然是想早定乾坤。”

想了想京中的几位世子。

狄怀真略一思忖,便问道,:“可是端王世子?”

闫嵩抬眸看着狄怀真的神情,慢慢道:“端王端者,首也。”

“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者之政也。”

皇子的封号都不是随随便便选一个而已。

既然都已经被封了端王,在剩下的皇子里还最为年长这他都没能坐上那个位置,甚至叫后来者居上。

若论‘后来者居上’的这位皇帝心意,那端王这一家子,这辈子都别想摸到那个位置上。

是的,还是那句话,成事不易,坏事难。

现如今朝臣们只敢谏言让皇帝立储,却没有哪个嫌命太长活的不耐烦,精神失常的‘傻子’直接叫皇帝过继哪个皇子龙孙。

那么多的皇族宗亲、藩王世子可供选择

只要皇帝稍有不愿,那这事他就是不成。

闫嵩的话,狄怀真自然也听明白。

很显然,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这都已经不是闲谈而已了

狄怀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身子坐的端正了起来,:“看来,惟青兄是内有乾坤了。”

闫嵩摇摇头,:“内有乾坤还言之过早,不过愚兄确实是有些念想。”

他也没卖关子吊人胃口,伸手蘸着茶汤在桌上写了个字——信。

信?

狄怀真对这名头还真不陌生。

毕竟那位从民间寻回的信王世子,现如今大晋朝哪个不知道?

“信老王爷驰骋沙场多年,即便因病挂印而去,但在军中也素有威信。”

战争一旦开启,旁的还好说,军功可就是实打实的功绩。

再有吕禄山这个一看就是为建功立业而生的‘绝世猛男’相助

“若是其他王府之人握着兵权,确实容易惹人忌惮,到时还怕事情多有波折可信王府却不同。”

“信王府内人丁单薄。”

“再加上那位信王世子至今还未成婚,若是到时能由陛下赐婚”

只凭人丁单薄,但信老王爷却有襄助明崇帝登基之功,有驰骋疆场,却凄凉收场之境遇

再有信王世子身世凄惨,无父无母(划重点!!!)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