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兹事体大
卫芸的话如一记重锤,突然一下砸的乔蓁蓁都懵了。
茶……茶?
近期还有能什么事她们说到过茶,不就是宫宴上那一壶。
乔蓁蓁:!!
她自然知道卫芸不可能无缘无故叫她来,给她看她师父的手札,定是她察觉到什么事要与自己说。
乔蓁蓁一下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去晋国公府找章廷安时,他说的话。
朝中动荡,夺嫡势起,必是圣上出事了。
难道便是卫芸说的这个?
可那日宫宴她也说了,那茶寻常人饮并无问题,更何况圣上也不是才饮这茶,至少都得两三年了,并不见什么问题。
宫中太医月月都要给贵人们把平安脉,难道就一点事都没有发现?
乔蓁蓁心里翻江倒海,眼睛紧紧盯着卫芸,攥着帕子一时没说话,但卫芸已经看懂她眼里的意思。
她将手札移开,合了起来,然后才低声道:“这茶确实无问题,圣上身子若是康健,根本无惧,只是那日宫宴,我见圣上肌肤泛红,连耳朵和脖颈都比旁人更容易有异色,比如激动之时,颜色更加明显。”
“只是我到底离得远了些,看不真切,但却总觉得有些怪异,又像在哪里见过,是以回府后便翻了好几本医书,最后是在师父的手札里找到的。”
这本手札她早就全部翻看过,但因为比起行医她更喜制药,所以更多的研究还是在后面记载的药材和药方,前面的随记病案她也只看过两眼便罢。
手札里这个西南小镇农户家发病的事,最后卫芸的师父总算查到源头,那么多吃了菌菇的人都没事,只有他们出了事,只是因为他们喝了一种茶。
跟圣上所赏赐的那壶茶同出一源,只是圣上喝的自然是制作后的精品,而农户一家喝的只是粗茶。
“那种菌菇虽然味道极鲜,食之也无毒,但却会在人体内残留,需要花极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排出体外,而若是在尚有残留时饮了此茶,体内两种物质便会发生交融,侵蚀五
脏六腑。”
“农户一家病发的急,是因为他们体内残留的浓度高,茶也粗糙,是以发病很快,发病前也毫无征兆,邻居们反而说他们那段时日面色红润,看起来脸色极佳。”
一听“面色红润”四个字,乔蓁蓁就想到了那日宫宴上看到圣上时,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么觉得。
“这种病症难道诊脉都诊不出?”她忍不住问。
卫芸摇头:“若是这种急症,或许还能从脉相看出几分端倪,但若是慢性,除非有诱因,将病症激发出来,否则即便华佗在世,这脉也难诊出来。”
她说完这番话,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兹事体大,乔蓁蓁脑子里百转千回,哪怕早前听章廷安那么说了,可现在突然这么快就来了这样的消息,还是叫她有些难以消化。
这可不是小事,这是一个不小心就要杀头的大事啊!
怎么会有人敢的!
她突然想到梦里,若说圣上未来会因这样的隐疾而突然急症,难怪朝中动荡,立储之事来的猝不及防。
睿王早就谋划在心,趁此乱局成功入主东宫也很合理。
梦里无人发现圣上的异常,是因为在梦中的这条线上,卫芸已经因为花神节那日被掳,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所以自然也就无人能在宫宴时发现圣上的异常,从而牵扯出这些很可能早就被人埋下的暗雷。
便是说,从她救下卫芸的那一刻开始,可能许多事情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乔蓁蓁越想越觉得心里一紧,她不敢想若是那晚她没能救到卫芸,现在一切又会是如何。
从面上看,这件事似乎离她太远了,她即便知道也不能做什么,可往深了想,若她不知道,想要在储君一事上拦住睿王,机会便微乎其微。
现在,至少能往这个方向查,若能查到些蛛丝马迹指向睿王,那便是敌在明我在暗,无疑是致命一击。
乔蓁蓁想到这,又振作了些。
虽然这件事确实太惊人了,她一个后宅的千金小姐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就这件事,她能告诉父兄。
“此事牵连太广,你可与卫大人说了?”她问卫芸。
卫芸摇摇头:“我还未与我爹说,一来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那日实在隔的有些远了,若要确定,我还要细看其他细节,可我没有这样的机会。”
乔蓁蓁抿唇略微思忖后,道:“我觉得你还是要与卫大人说,哪怕只是有这个可能性,也要让卫大人知晓,不然便永远不会有机会再近圣上跟前了,但你只能与卫大人说,不要告诉卫伯母和你弟弟,我也会回去与我爹说。”
这样的大事,瞒着是不行的。
而且他们想要进一步查探,若是无人帮忙,只怕寸步难行,毕竟事关重大,他们却人微言轻。
卫芸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她微微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做的。”
乔蓁蓁“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我还想将这件事告诉章廷安,国公府在金梁城根基深厚,或许让他告诉国公爷,由国公爷派人去查会更加稳妥。”
她和卫芸都没做过这种事,身边能用的人也少,这样隐秘的事,只怕连暗卫都要花大功夫,更别说她们两个了。
卫芸同意了。
原本她叫乔蓁蓁来就是商议的,这事太大,饶是她性子这么淡的一个人,发现的时候也是吓的连觉都没能睡好。
这天乔蓁蓁没在卫芸的院子多待,离开卫府后她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道又去了晋国公府。
现在她出入国公府已经十分随意了,城里大家对此也早就习惯。
人家的闺友在国公府,未婚夫也在国公府,多跑几趟怎么了?反正都要成一家人了。
乔蓁蓁就是仗着这一点,也不担心会被人注意到,左右她就算三天两头往国公府跑也不显突兀。
章廷安今日倒是在院里了。
他新买了两只小雀,正逗着呢,就听阿喜跑进来大声道:“世子世子,蓁蓁小姐来啦!”
章廷安放下逗鸟的小铃铛,有些无语地看向阿喜:“你少爷我还没聋,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却已经把新的爱宠扔下,人几步走到了院子里。
刚一出去,就看到乔蓁蓁疾步而来,速度快的不得了。
章廷安本来想调侃她一句怎么又来了,现在却闭了嘴,知道她是有事,不是来闲聊的。
乔蓁蓁见他在院里站着,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章廷安便道:“知道了,去书房。”
乔蓁蓁却一把拉住他,摇摇头,低声道:“去水榭。”
国公府有一处大湖,水榭便在湖中心,那儿四处开阔,无论说什么也没人听到,比书房更保险。
只是现在已经入秋,湖中心时常有风,所以上次乔蓁蓁没想着去那儿受凉。
但今日还是不得不谨慎一些为好。
章廷安什么也没问,只点了头,两人往水榭走,后头并没有带人。
等到了水榭里坐下,乔蓁蓁一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可能知道圣上会出什么事了。”
章廷安眸光一凝:“怎么说?”
乔蓁蓁将刚刚从卫芸那儿听到的都告诉了章廷安,而章廷安的脸色越听也越沉。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背后之人就是睿王。
或许,还有薛家。
因为睿王展露头角的时机太巧了。
若说早几年他还只是在经营自己的名声,即便是筹谋也是默默在暗中进行,现在他的节奏已然是快了许多。
也明显了许多。
当初他们便奇怪,睿王那隐蔽又不隐蔽的与朝臣几番结交,真就不怕圣上不悦吗?
即便他能找到完美合理的借口,但坐在龙位的人便是九五之尊,他若是要猜忌,你纵然有一百个理由也无用。
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他早就有所安排。
为了这个位置,睿王谋划了多久?
两年?五年?还是十年?他们不得而知。
但现在既然叫他们发现端倪,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我今日便与我爹说,你回去也别耽搁,这事由他们去查更好,卫小姐也需要一个机会确认。”
而仅凭他们,没办法创造这个机会,这事只能由长辈出面。
三家人里,其实国公府又是最最合适的。
因为圣上对国公府一直比较信任,他们在权势如日中天时能够急流勇退,安了圣上的心,圣上在日后也没有卸磨杀驴,依然记着章家祖辈立下的汗马之功。
加之最近刚刚确定了加开恩科之事,六部之中就属礼部最是忙碌,国公爷作为礼部的二把手,自然也会时常被招进宫中,能有单独面圣的机会。
倒不是说圣上不招,他们这些官员就不能去找了,但总归还是容易叫人察觉,更何况睿王既然兵行险招,现在离着出事的时间只怕没几月了,他当然会时刻盯着。
后宫薛贵妃本就势大,宫中眼线不会少,且越是到了这种影响朝局的关键时候,越会时刻谨慎。
他们这场豪赌太大,出了纰漏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乔蓁蓁这天回府后匆匆用了晚饭,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她爹娘的院里。
秋日
的夜来的早,她走在府中小路上,脚边是落地石灯,下人刚刚才来点的。
前头春杏也提着灯笼给她照路,乔蓁蓁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沉默走着。
墨色的苍穹之上只有零星几点的星辰,让这个秋夜莫名显得萧瑟几分。
等到了地方,乔蓁蓁进了院里,正好季氏正与乔家大爷一起在院里消食,见到她还有几分意外。
季氏:“蓁蓁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乔蓁蓁“唔”了一声,径直走到她爹面前,认真道:“爹,我有事要与你说。”
第62章 第62章朝哪个方向拜
秋夜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在乔蓁蓁的脸上,让她莫名就有些背脊发寒。
不管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事,都能叫她从头到脚都木一回。
在乔蓁蓁十六年的顺遂人生里,从来没有意识到,为了权利,有人能将整个家族性命都置于赌桌之上,哪怕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连眼也不眨一下。
她其实很难说这是对是错,或许生在皇家,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但……那可是弑父啊!
乔蓁蓁从来清澈明亮的杏眸,似是被夜色所笼罩,变得沉了几分,乔蘅也发现了女儿的一点异常,与季氏互相看了一眼,又摸了摸乔蓁蓁的头,轻问:“怎么了这是?”
知道自己可能神思太重,乔蓁蓁重新笑了笑,恢复了与平日无二的神色,拉住她爹的袖子摇晃:“哎呀就是有事要与您说嘛,您快带我去书房。”
乔蘅无奈,只能带着她往书房走,乔蓁蓁还不忘回头跟她娘说:“娘,一会我想吃梨花酥,您给我备些等我出来吃啊!”
其实这是不想让她娘担心,故意说的。
季氏哪会看不出来,却还是应了,笑的温柔:“好,娘这就让人去准备,一会就让你吃上。”
乔蓁蓁笑眯眯地点头,这才重新回身跟在她爹身后,只是就这一瞬,面上的笑便淡了。
乔蘅的书房乔蓁蓁小时候经常来,因为很大,采光也极好,屋后还连着一个小池塘,夏日最是合适在这儿躺着吃冰镇的西瓜。
后来她长大了些,她娘就不让她老往她爹的书房跑了,怕万一撞上哪位同僚来访,便不好了。
只是她爹还是纵着她,时常让她偷偷来,还给她在小池塘边准备了瓜果,任她吃。
不过乔蓁蓁现在到底还是长大了,距离她上一次来她爹的书房怕是都一年多过去了,现下她坐在桌案前,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还从没在晚上来过这儿呢。”
在她对面刚坐下的乔蘅听到,笑着摇了摇头,也没跟她贫,直接便问:“说吧,找爹什么事?还要特意来书房说。”
他自然看出了乔蓁蓁刚刚神色不对,这时候也不拐弯抹角。
乔蓁蓁轻轻捏了一下帕子,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又想到什么,起身回到门边打开往外面看了几眼,见无人,才放心了些。
她重新坐回去,在烛台后看向她爹,终于压低声音道:“爹,今日卫芸姐姐叫我去了一趟卫府,与我说了一件事,我拿不准,只能来找你……”
从她起身去门边查看开始,乔蘅的神色就正了几分。
他从没想过,女儿有一天在他的书房,竟然也会露出这样谨慎的表情,也没想过,乔蓁蓁一个闺房小姑娘,还有这样的瞻前顾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都有点不了解女儿了。
更何况,乔蓁蓁接下来的话让他也不得不肃了脸。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姑娘说话的声音,她本就压的极低,等最后一个字说完,书房只余下沉静,针落可闻。
乔蓁蓁也不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爹,心里竟有几分紧绷。
他爹做官数十载,透过这件事看到的定与她不一样,更何况他是侍读学士,圣上的讲读师,差不多日日都伴君侧。
他知道的也会比他们多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乔蘅终于开了口。
他声音也低了几分:“这件事非同小可,卫小姐有几分确定?”
乔蓁蓁有些为难,如实相告:“芸姐姐说隔得太远了,她看不真切,现下无法断定什么,只是有这么个猜测。”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天大的事。
乔衡继续沉声问:“这件事她除了与你说可还有与其他人说?”
“没有了。”乔蓁蓁摇头:“芸姐姐很谨慎,我与她说除了卫大人,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不过……”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章廷安,想让他告诉章伯父。”
“嗯,即便廷安不说,我也会去找你章伯父。”
乔衡对此倒是没说什么,两家既已要结亲,关系自是比从前更加亲近,这种大事定会相商。
他起身开始在屋里踱步,乔蓁蓁静静坐在椅子上,听她爹说话。
“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查的清的,在查清楚之前,你们几个小辈不可有任何动作。”
“这件事爹和你章伯父还有卫大人会处理,你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切不可在外头再说半句。”
乔蓁蓁点头:“我知道的爹。”
然而仅仅只是把事情说了她却还没有打算走,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她想多问她爹一些事。
“爹,你常年在圣上身边侍读讲学,圣上近两年当真没有任何异常吗?”
那手书上记载,这病症诱因是茶,源头是那特殊的菌菇,两者都是必须条件,圣上一定接触过,所以乔蓁蓁想问的更具体些。
“圣上身子一直康健,还有太医固定时日请脉,除了偶尔几次因受凉染了风寒,并无大的病痛,若这病症真能躲过太医潜伏在体内,背后之人定是做足了准备。”
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然怎么会在这种风平浪静的时候行此险招。
乔蓁蓁想了想,又问:“那圣上是何时开始喜欢饮茶的?”
乔衡:“圣上于茶道一直喜欢研究,但每日两壶茶的习惯应该就是前两年才开始。”
说到这,他看了乔蓁蓁一眼:“你这丫头,倒会问到点子上。”
“爹我这不是也想帮你嘛。”乔蓁蓁撒着娇,说出来的话却半点没含糊,还给她爹安排起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也定有个关键时间点,说不定就是两年前,爹你好好查查,还有啊,你日日都能见到圣上,就帮芸姐姐留意一下圣上的状态吧!”
卫芸现在也进不了宫,不能望闻问切,只能让章伯父和他爹来代劳了。
说着乔蓁蓁便将今日卫芸与她说的那些细节都一一交代,末了道:“这些症状你和章伯父都留心一下看圣上能不能都对上,芸姐姐越早确认,就能越早研究药方。”
乔蓁蓁说的没错,这事万万拖不得,圣上不能这样出事。
不管皇子们暗中夺嫡之势起的多大,立储都不该是在圣上垂危之时。
女儿能想到的事情,乔衡心里自然也有分寸,只是他也惊讶于乔蓁蓁能想到这。
明明以前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今夜这一场谈话,却让他颇为感慨。
乔衡摸了摸乔蓁蓁的头,似是叹息了一声:“我们蓁蓁确实是长大了啊。”
乔蓁蓁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他爹是在叹什么。
她挽住她爹的手臂,将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低声喃喃:“爹,蓁蓁也能帮你和哥哥们分忧的。”
她会改变乔家的结局。
她也能保护爹娘,保护哥哥们,保护祖父祖母,保护整个乔家。
乔衡笑了笑,眼里有几分欣慰,却也有些不舍。
当爹娘的惟愿子女幸福无忧,他当然也希望女儿一直天真,没有世俗烦恼,能快乐的过一生。
可他们总有离开的一天,看着现在的乔蓁蓁,乔衡觉得,等他和夫人百年后,也能放心了。
这天晚上乔蓁蓁缠着
他爹问了许多事,从圣上问到朝中,从加开的恩科问到礼部事务,从她爹问到她大哥。
虽然都是些比较浅显的问题,但也已经比她过去自己琢磨好多了。
乔蓁蓁离开时,她爹还打趣她:“你这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考科举呢。”
“我这不是想多关心关心你们嘛,自然要方方面面都了解啦。”
她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又变回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离开时乔蓁蓁如愿带上了季氏给她准备的梨花酥,回到院子里就当宵夜通通吃完了。
圣上龙体有碍这件事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了。
等爹他们查到事情始末,等确定圣上的病症,她插不了多余的手,倒不如还是先继续盯紧乔霏霏。
还有大哥获罪之事,这是乔蓁蓁现在最头疼的。
虽有了眉目,但远远不够。
想要避过祸事,得把来龙去脉,缘由几何都弄清楚,找到其中关键,才能规避。
可就大哥的事,她现在知道的还太少了。
乔蓁蓁是有些着急的。
她坐在床上,嘀嘀咕咕:“朝哪个方向拜晚上才能再做梦啊……”
从前还觉得总做这样的梦影响自己休息了,现在却巴不得天天做,就盼着能再看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可惜,今晚的乔蓁蓁也没能梦到些什么。
不过第二天,倒是青山给她带了消息来。
早上乔蓁蓁刚用完早饭没多久,他便找了过来,对她道:“小姐,七小姐和二夫人刚刚一起出府了。”
乔蓁蓁眼睛一眯,片刻后问:“她们神色如何?”
青山想了想,道:“看不出来什么,但好像心情还不错,是一路聊着出府的。”
“嗯,知道了。”乔蓁蓁点点头,“你去门房那儿等着,看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从上次宫宴之后,好几日乔霏霏都没有什么动静,她还以为盯不到她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与赵氏一块儿出的门。
之前章廷安说会让人留意乔霏霏,那相必到时候便能知道她今日跟赵氏去了哪儿。
这天乔霏霏她们倒也没在外头待多久,晌午过后就回了。
青山给乔蓁蓁说的时候,她还估摸了一下时间,约莫是两个时辰不到。
这个时间看不出什么来,不长不短,逛街听戏都能有可能。
见人也有可能。
但乔蓁蓁觉得,以睿王的心机,未必会直接见她们。
第63章 第63章真不是我吹
乔蓁蓁一直在想睿王若是找上乔霏霏,能是为了什么呢?
她二叔在朝中官职不高,人也闲散,没有什么大志向,比起她的父兄来说,二叔的能力也有限。
而且她二叔也乐得如此。
家中顶事的是大房,他们二房跟在后头只要不添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好生活,那还何必去争什么。
也是因为乔蓁蓁二叔的这么个想法和性子,乔家的老爷子才自然倚重大房一些,毕竟想要乔家不衰,兴旺百年,靠二房是不行的了。
只是谁知道赵氏却不甘如此。
乔蓁蓁也是后来才让青山打听到一些二叔当初娶赵氏的缘由。
那时候乔家老爷子刚刚升了通政使,是个高官,乔家也跟着名声更显,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乔家二爷的原配病逝,只留下一儿一女。
丧期过后,原本老夫人打算慢慢再给他物色一个填房,毕竟家里没有正夫人主事也不行。
谁知在一个春宴上,突然杀出个赵家女儿来。
赵氏出身小门小户,一看就知眼界也浅,正常来说老夫人是不会考虑的。
可谁知乔家二爷竟在春宴上与赵氏做了那荒唐事!
幸亏老夫人发现的及时,将事情捂了下来,回去之后乔老爷更是狠狠对小儿子用了一通家法。
乔二爷叫苦不迭,只说自己是喝多了酒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这样了,现在自己也还有点莫名其妙和委屈呢。
但事已至此,既然都发生了,他们乔家也得担起责任,便派了人去请赵家过来商议。
原本老夫人是想纳了赵氏为妾,赵家却几番隐晦拉扯,那意思是要做正妻。
两家门户实在不登对,老夫人有些不悦。
两人发生这事在她看来到底如何都不好说,未必真就都是她儿子的原因,她只是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姑娘家总是吃亏的一方,才想着应该予以补偿。
但对方开口就要一个正妻的位置,明眼人都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当时的乔家在金梁城不说如日中天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放在寻常,十个赵家都攀不上。
老夫人不想答应,赵家却话里话外那意思便是,若乔家不答应,就别怪他们宣扬出去说乔家二爷始乱终弃。
这是连自己女儿的名声都不要了,就是赌乔家不会愿意在这种事上落人话头。
乔家一直还算家风清正,从没出过这等事,乔老夫人见赵家竟然隐隐威胁起他们,内心已是十分气愤,但对上这样耍着无赖的,反倒一时半会还没办法。
老夫人找了个说辞想拖一阵,到时候再细想法子,赵家可能也知道不宜将人逼得太紧,说了番场面话后倒也没有多纠缠。
只是事情刚过去一个多,赵家竟又派人来说,他家女儿有孕了。
若说之前还能拖,现在赵家的小姐未婚有孕,他们小门小户不怕议论,只说若乔家这头还没有个结果,那便只能带着女儿上门来哭了。
乔老夫人好不容易将事情压下,赵家不在乎脸面,他们乔家还在乎呢。
加之乔家二爷可能也是看中了赵家女儿都有了自己的骨肉,娶了也没什么,虽然是门第低了些,倒也是个嫡小姐,做填房勉强能行吧。
重点还是这个肚子,一次就能怀上,日后肯定也能多给他开枝散叶。
结果谁知道赵氏生乔霏霏的时候有些难产,伤了身子,虽然大夫说日后或许还能怀上,但也没那么容易了。
乔家二爷大失所望,但人既然娶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好在二房原配留下的孩子乔盛之被老夫人教的很好,日后也能撑二房的门面,乔家二爷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当年这些事乔家自然没人会跟小辈们说,乔蓁蓁那时候只觉得他们跟二婶的娘家好像不怎么往来,但具体如何却是不知道的。
至于她二叔,乔蓁蓁更是只能看到在他们这些小辈面前,二叔还挺和善的,虽然平日里不管事,但对他们这些小孩子都不错,时常表扬他们,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
但也就是口头上,要说实际有什么表示,好像也没有。
从青山那儿听到这些事时,乔蓁蓁想,难怪她祖母好像一直有些不喜赵氏,就连她现在听着也觉得那什么春宴的荒唐事,只怕也不那么简单。
因为她二叔好像是临时才决定去的,原本都没打算待太久,却一直被人拉着饮酒,后来她祖母暗地里查了,发现那日灌他酒的正好是赵家老爷的一个酒友,两人关系还挺好。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有八九这就是被人算计的。
只是当时亲也已经成了,老夫人哪怕再生气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严加看着赵氏,未免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赵氏进乔家的手段不光彩,大家心里猜测,却不能说出来,毕竟是没证据的事,赵氏也不可能认。
乔蓁蓁从前不知道这些,直到让青山去打听了之后,才瞬间明白,她这个二婶其实不仅仅是小家子气,眼皮子浅。
她还有野心。
只是这么些年,她把她的野心藏在了这些无关痛痒的眼界浅和爱慕虚荣里,大家只能看到她的表面,一个出身小门小户的人罢了,一朝进入大家族,有些虚荣,上不得台面也是正常的。
但其实,赵氏现在想要的可能远远不止一个二房的正妻那么简单。
乔蓁蓁不知道她二婶最初用了手段嫁进来时是如何想的,至少现在,她觉得她和乔霏霏都并不满足于此了。
只是她们现在一时半会动不了大房,才显得安静罢了。
在乔霏霏和赵氏这次出府之后,连着几天,又没什么动静了。
不过乔蓁蓁这期间倒是与章廷安又在外头见了一面。
两人现在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见面也就更频繁了些,若不是在晋国公府里,便是
在外面哪个茶楼,总之未免让人起疑,时常会变。
章廷安与乔蓁蓁说了乔霏霏和赵氏那日的去向。
“他们去了城西的一个园子,那园子是薛家三夫人娘家名下的,暗卫跟进去看过,园子里摆了戏台,薛家三夫人请了几个人听戏,后来又单独跟乔霏霏和赵氏说了话,想来睿王是通过她来与这两人传话的。”
乔蓁蓁捧着热茶,低声喃喃:“睿王当真谨慎。”
既不是薛家人,也不是薛家如今掌家的大夫人出面,而是不怎么打眼的三夫人。
“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现在看来是要利用你七妹和二婶这两人了,若是为了对付乔大哥,日后在府里你便得特别留心。”章廷安嘱咐道。
乔大哥会入狱这件事没法与旁人说,乔蓁蓁在府里也就没法直接让她大哥防备,只能由她来防着。
章廷安怕乔蓁蓁搞不定,还问她:“要不我把身边的一个暗卫放你那儿,让他帮你盯着?”
乔蓁蓁本想拒绝,但又想起自己手边只有青山一个人,盯了乔霏霏就顾不到大哥那头的院子,所以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也好,但你身边会不会就人手不够了?”
“我再问我爹要一个就是。”章廷安一甩束起的长发,不忘自夸一番,“我与我爹说了卫小姐那儿的事,还很是分析了一通,我爹大吃一惊,对我刮目相看,现在我问他要个暗卫他肯定能给了。”
乔蓁蓁看他一副自得的样子,有些好笑:“你要是早这样不就好了,还能少挨你爹点打呢。”
章廷安瞥她,嘴上叹气,嘀嘀咕咕:“你不懂,我不做个纨绔国公府怎么能安生,树大招风。”
似是没想到他竟然真有缘由,乔蓁蓁眼睛睁大:“那是我错怪你啦?”
她原本只是打趣一句,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章廷安说的确实有道理。
金梁城里一直有传言说国公府有一块免死金牌,若这事是真的,圣上不可能不在意。
他们急流勇退总好过被圣上猜忌,落不得好,而章廷安纨绔些,平庸些,大家对国公府的注意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乔蓁蓁以前不会去想这些问题,现在意识到了,便越发觉得,难道章廷安之前真的是在藏拙?
他不会真像他吹的一样,认真起来自己都怕吧……
章廷安得了点阳光就要灿烂,扬唇一笑,刚准备来一句:“真不是我吹……”
“好了好了。”乔蓁蓁打断,一本正经,“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说正事呢。”
自夸的话没说出口的章世子满嘴噼里啪啦只能咽回去,久违地感觉到了从前在乔蓁蓁面前吃瘪的感觉,他只能碎碎叨叨一句“好吧”,没看到乔蓁蓁说完之后,使坏的偷笑。
两人在厢房里合计了一番,最后乔蓁蓁带着章廷安的一个暗卫回了乔府。
为了低调,暗卫是趁着没人的时候从角门入府的,乔蓁蓁直接把他放在了自己院子里,就当是自己买回来的护卫,让他混到下人堆里也不会有人注意。
之后乔蓁蓁就不会再去管他了,她也不用管,章廷安说若是他察觉了什么异常,自会来禀报。
风平浪静又过了两日,乔蓁蓁突然收到了一张诗会的邀贴。
最近因为恩科之事,金梁城里的学子们格外活跃,消息公告出来后,周边距离近的县镇,学子们立刻收拾行囊马不停蹄的就赶了来,先抢占了客栈的好房位。
接着便是一些文学诗会之类的交流。
现在离恩科的时间尚还有几个月,大家也都还不是十分紧张,能多与他人交流,取长补短也是一个极好精进自己的法子。
乔府里不仅乔蓁蓁收到了邀贴,乔霏霏也有收到。
既然如此,她手指点了点素雅的青灰色邀贴,这个诗会她当然要去了。
第64章 第64章卫家公子
诗会是万山书院主办的,所以曾经在万山书院就读且成绩不错公子小姐们都收到了邀贴,另外便是,现在在书院就读的学子只要年满十四也都可以参加,无需邀贴。
章怜也收到了这帖子,为此她还来了一趟乔府找乔蓁蓁,问她要不要去。
乔蓁蓁点头:“自然是要的,我许久未参加过诗会了,正好去凑凑热闹,不然等天气再冷一些,我又不爱出门了。”
彼时已是十月末,金梁城的天瞬息万变,这两日还晴着,过两日便大雨,气温回升又骤降,难捉摸的很。
也是怕天气突变,此次诗会特意选在了万山书院旁的玉书阁,这处不仅有花园水榭,还有四层高的四角楼和廊庭,若是那日下雨了也有地方避雨。
“只是我们都去了,芸姐姐不能去,好可惜啊。”
章怜听了乔蓁蓁的话,捧着脸在桌边叹气。
她们是因为在以前在万山书院读书所以接到了邀贴,但卫芸却是没有的,本来她就是才回到金梁来还不足一年,除了她们两个又还没交上什么朋友,现在两人要一起去诗会,便觉得好像落下了小姐妹似的,心里总有些不对劲。
乔蓁蓁想了想,道:“也不知道书院的学子能不能带一个家属,我记得卫家那位公子也在万山书院读书,好像十分有才学,若是他与书院的先生说说,也许也能给芸姐姐要到一张邀贴呢?”
卫家的这位公子名叫卫朗,今年十七岁,说起来还是跟章廷安同年。
在认识卫芸之前乔蓁蓁只在书院时听先生提过几次卫朗,多是褒奖之词,但她因为没见过人,印象也不深。
后来是因为乔霏霏说亲那次,她不满意卫家,闹到老夫人面前,不想与卫朗说亲。
那日她和娘亲在老夫人的屋里当背景板,把乔霏霏拒绝的理由听了个清楚,她说不喜卫家公子是因为他太沉闷,不活泼。
也是在那日从老夫人院里回去的路上,乔蓁蓁才知道她娘其实在她闹着不肯定与国公府说亲的那段时日,也动过给她说卫家这位公子的心思。
季氏当时道:“你小时候不是一直说要嫁个状元吗?这位卫公子的才学在金梁城里也算有些名声,来年若参加科考,未必不能高中头名,便就是现在,想与他说亲的人也不少。”
只是那时候国公夫人还一直想着让乔蓁蓁做她媳妇,季氏最后自然也就没有付诸行动。
现在想起来,乔蓁蓁倒有点好奇卫家这位公子了,祖母和都她娘都说是不错的人,偏偏她去了卫府几次竟然也没遇见过。
乔蓁蓁好奇,其实章怜也是,她琢磨道:“这么想好像确实可行,我也有点想看看芸姐姐的弟弟是个什么模样呢,她都生的这般美了,卫公子肯定也不遑多让吧?”
“你这丫头,怎的还以貌取人。”乔蓁蓁笑话她,“你的那几个堂兄哪个不是生的俊逸,你从小看到大,现在这金梁城里还有哪位公子能貌比潘安入你的眼呀?”
章怜的哥哥们多,各个生的都好,更别说章廷安还光凭一副皮囊就能让金梁城里的姑娘们对他倾心,乔蓁蓁觉得小姐妹的眼光肯定是高的。
“你还说我,好像乔家大哥二哥四哥就长得不好似的。”
章怜也不甘示弱打趣她。
乔蓁蓁听的捂嘴笑。
她其实是个护短的人,有人夸她的哥哥们她自然心里高兴,还不忘加上一个:“我们小六儿也长得好,别漏了。”
小六儿乔盛之虽然是二房的堂弟,但与乔蓁蓁关系好,又是她二叔原配的孩子,没与赵氏他们沾边,乔蓁蓁也是偏爱的。
至于二房其余的弟妹,
乔蓁蓁没什么太多的感情,他们虽都年岁不大,但也不知是不是被赵氏教唆着,反正也不亲她,那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两人说了一会诗会的事情,然后便一同决定明日去卫府与卫芸说说,若是她也想去诗会,便早些与卫朗说,看书院的先生们能不能给邀贴。
诗会定在十一月初二,也没几日了。
在章怜来乔蓁蓁院里说话时,乔府二房的西院,乔霏霏也在屋子里看着那张帖子。
其实她本就在书院读书,是不用邀帖的,但这帖子还是送了过来。
她对面坐着赵氏,屋子里没有丫鬟,就她们母女两人。
赵氏低声叮嘱女儿道:“这诗会去的人肯定不少,你可得把薛三夫人给的名单和画像都记住了,半点纰漏都不能出,听到了吗?”
“知道了娘,这几日你来来回回都说多少遍了。”乔霏霏有些不耐,“放心吧,这可是殿下交代的第一件事,我怎么可能不办好。”
赵氏点头,又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也不知道大房那几个是怎么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这下可真是老天都在帮我们。”
她说着,手轻轻搭在腹上点了点,眉眼落在背光的暗处,平白多了几分阴沉-
十一月初二这日,卫芸与乔蓁蓁和章怜一起来了诗会。
她们后来去找她时,她其实还有些纠结。
一来卫芸性子淡,不是个爱出门的,二来她知道自己模样出挑,怕太引人注目。
但或许也是太久没有与两个小姐妹出门了,最后卫芸还是去找了弟弟。
卫郎对他这个姐姐一直有些不知该如何亲近。
毕竟两人严格说起来今年才是第一次见上面,但他却时常会听父母提起姐姐,所以其实心里并不生疏。
只是卫芸喜静,又对什么都淡淡的,虽然人也很温柔,但卫郎与她相处起来总觉得和煦有余,亲近不足,加之自己也不是什么活泼的性子,便更不知该如何与卫芸像寻常人家的姐弟一样相处了。
为此他还很是烦恼过一阵。
没想到这次书院办诗会姐姐竟然会来找自己,他当即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
第二天,邀帖就到了卫芸手上。
她笑眯眯的道了谢,还破天荒摸了摸弟弟的头,送了他一个自己做的香囊。
卫郎心里是极高兴的,面上却十分腼腆,只是第二日他便将香囊系在了腰间,惹得卫夫人看到还问了一句,差点以为是哪家姑娘送的。
诗会这日还算是天公作美,虽然乔蓁蓁出门时看着天好像有些阴沉沉的,还怕会下雨,但等到了玉书阁,竟发现天边云幕后有了薄光。
这是要出太阳了。
她下了马车走进玉书阁的大门,章怜和卫芸都还没到,乔蓁蓁便自己先去了园子里找了处亭子坐下。
乔霏霏比她来的早一些,这时候已经在远处跟身边的小姐妹聊上了。
她们俩今日是分开出门的,谁也没叫谁一块儿,乔蓁蓁也乐的这样。
自从知道乔霏霏和赵氏已经与睿王搭上线,她就越发懒得在她们面前虚与委蛇,维持一副一家和睦的笑脸。
现在这般就挺好的。
乔蓁蓁离的远,乔霏霏没瞧见她,她也暂时收回目光,往周围打量了一番。
诗会还没开始,玉书阁这个园子里的秋景却别有一番意趣。
曲廊绕水,金桂飘香,一点金光透过云层拂向檐角窗棂,映得青砖之上都是细碎光点。
池塘里艳红的锦鲤摇曳鱼尾,将水面扰出泠泠波光,像落了玉白珍珠的翡翠圆盘。
这景致,今日若是有学子才思泉涌,当能做出一首极好的诗。
不过乔蓁蓁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听诗的,所以不太在意。
章怜和卫芸没叫她等太久便一前一后来了,卫芸还是戴了面纱遮掩,但她身上那种清冷淡然的气质还是很容易惹人注目。
她也习惯了,目不斜视,只与乔蓁蓁和章怜说话。
三人刚在回廊下坐着待了没一会,突然有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少年身姿颀长,眉眼更是清俊,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十分好看。
他叫了卫芸一声:“姐。”
乔蓁蓁与章怜看他,心里不约而同道:这就是卫朗了,果然是个样貌生的极好的公子,难怪金梁城里想与他说亲的人也不少。
卫朗自然是同卫芸一道儿来的,只是刚刚去与同窗们打了声招呼,所以这时候才过来。
卫芸朝他笑了一下,又对乔蓁蓁和章怜道:“蓁蓁和阿怜还没见过我小弟吧,他叫卫朗,跟世子一样也还在万山读书。”
然后她便又向卫朗介绍了乔蓁蓁和章怜。
卫朗其实比她们两人还大一岁,这时候彬彬有礼的做了揖:“乔小姐,章小姐,有礼了。”
乔蓁蓁和章怜赶紧也回了礼,少有的正式,惹得卫芸又是轻笑一声:“怎的还这般正式,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她一句话的打趣,让卫朗腼腆地有些红了脸,他摸了摸头,小声道:“姐,我这不是怕失了礼。”
卫芸弯着眉眼笑:“我在金梁不认识太多人,蓁蓁和阿怜便是与我关系最近的闺友,你也不用拘着。”
卫朗点点头,再次朝乔蓁蓁两人笑了一下。
看着他这个笑,乔蓁蓁心里想,乔霏霏说卫家公子性子沉闷,她瞧着也没有呀,只是人腼腆些,可能不那么活泼罢了。
而且卫公子才学好,人长得还俊逸,若说配乔霏霏,她都觉得有点多余了。
乔蓁蓁暗自腹诽了一番,对卫芸的弟弟倒是天然有个好印象的。
卫朗过来打了招呼也没有马上走,他是一直想对姐姐的两位闺友表示感谢的,谢谢她们愿意与卫芸结交,不然以卫芸的性子,怕是不会主动跟任何人交朋友。
几人就在这个亭子里聊了一会,卫朗不那么善言辞,但却很有涵养,说话不疾不徐,而乔蓁蓁与章怜又是活泼的性子,还有卫芸在,倒也没有冷场。
只是他们都没看到,亭子后头的竹林边,某章姓世子已经眯着眼睛看了这处好一会了。
第65章 第65章憋不住了吧
凉亭里,乔蓁蓁几人还在聊天。
诗会还没开始,卫朗给她们简单说了一下今日这个诗会的内容。
“主要也是给大家学习交流,另外就是在明年科考前让大家放松放松,好在之后更好的投入复习准备中,所以今日没有什么特定的形式,只定了曲水流觞还有飞花令,另外的便看大家兴致如何,再随时加入新活动。”
照卫朗这么说,万山书院的这次诗会主要还是为了让大家交流放松,没有那么多规矩,是以才会也邀请了以前在书院读书的一些小姐们。
当朝既然女子可入书院,那便也有才名一说,像乔蓁蓁的娘亲季氏,当年便是金梁城里有名的才女。
乔蓁蓁虽然没有她娘亲那般有名声,但在书院里还是很得先生们喜爱的,功课好,只是不拔尖罢了。
这次诗会的曲水流觞和飞花令自是不论男女都可参加,乔蓁蓁的目的不在于此,她便道自己还是更想看看旁人都做什么诗,就不参加了。
倒是章怜有些跃跃欲试,乔蓁蓁和卫芸就笑着说要给她加油。
几人在亭子里说话,偶尔能听见轻快的笑声,左右这园子里也不是只有他们凑在一处,诗会还没开始,大家都在各自攀谈。
乔蓁蓁也没忘记自己今日来是为了什么,她面上在聊天,目光却时不时会往乔霏霏的方向看两眼。
她暂时还没什么动作,身边也没有生人。
乔蓁蓁没有盯太久,免得被人察觉,她又将视线移开,准备接上刚刚的话继续聊,突然余光就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
还没等她把头转过去,就听见了章廷安的声音。
“乔蓁蓁。”他叫了她一声,然后跟章明风一起走进亭子里,看向余下三人,“你们都在这儿啊,聊什么呢?诗会快开始了,不过去吗?”
一边说着,还不动声色地往卫朗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章明风站在章廷安身边笑的人畜无害,点头附和:“是啊,卫朗你作诗可是一把好手,那头都等着你呢。”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编排章廷安。
刚刚站在老远看着这边亭子里蓁蓁儿和旁人谈笑风生,这人硬是憋着没往这儿走。
现在憋不住了吧,还要让他想个由头把卫朗支开。
章明风觉得他这个堂弟碰上蓁蓁儿的时候格外榆木脑袋,刚刚显然是醋到了,自己还意识不到,更别提乔蓁蓁也压根不会往这上头想。
两人就这么懵懵懂懂,全靠大家推波助澜。
乔蓁蓁果然什么也看不出来,听见说诗会要开始,便也点头:“那我们就过去吧,曲水流觞给你们占个好位置,说不定更能才思泉涌呢?”
她这话当然是说笑的,卫朗却是当真了,还煞有介事的应下:“乔小姐说的也有道理。”
他这模样给乔蓁蓁和章怜都逗乐了,三个姑娘挽着手走在前面,捂住嘴笑,卫朗不明所以,摸了摸头。
章明风只觉身边醋味更浓了,偏头一看,就见章廷安眯着眼默默盯着卫朗,突然凑到他耳边问:“你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的?”
“卫朗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都一个书院待那么久了。”章明风摊手,“他确实会当真。”
章廷安其实当然知道卫朗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两人年纪相当,又在同一个书院,就算抬头不见也低头见,更何况卫朗和他完全是书院的正反面教材,他听先生们和他爹念叨都念叨够了。
对于卫朗这个人章廷安是没有什么偏见的,人家读书好,有才学,人也正直,又很努力,可以说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哪怕自己在书院吊车尾,这样的人他也佩服。
只是刚刚在竹林旁看到这亭子里卫朗跟乔蓁蓁她们谈笑风生时,他突然就有点看这小子不来了。
平日里卫朗是这么能说会道的吗?
没觉得啊。
他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很是想冲过去打断他们,看看他们到底都在聊些什么,但又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最后还是忍住了。
直到诗会快开始,发现他们竟然还在说。
章廷安这可就憋不住了,他拉着章明风大步流星走过去,强势打断几人的闲聊,还找了个借口把他们带走,不忘让章明风配合配合他。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最后他还在几人到了池边时,找机会凑到乔蓁蓁身边小声说话:“你别光顾着聊天,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
乔蓁蓁睁着圆圆的杏眼看他,也小声道:“我没忘呀,这不是一直看着的嘛。”
她指的是乔霏霏那边的动静。
“没忘你还聊的那么起劲……”
章廷安小声嘟囔,乔蓁蓁没听清,下意识又往他那边凑了凑,低声问:“你说什么?”
少年鼻尖好像闻到了她发间的一点清香,他动了动唇,却没出声,只在她再次眼眸看过来的时候,摇摇头:“……没什么。”
乔蓁蓁没在意这点小事,诗会已经开始了,想要参加曲水流觞的文人学子们已经陆续在池子边坐下,也有几位小姐像章怜一样兴致很高,跟着一起找了地方,带着丫鬟和小姐妹凑在了一起。
至于不参加的,可以在一边的亭子里看,也能就待在参与者旁边,只是不能作诗就是了。
乔蓁蓁和卫芸都要在章怜身边,章廷安和章明风也跟着一起,一时间章怜这儿便显得尤其热闹。
不过她自己倒不怎么在乎,反正是来玩玩的章怜也没想做出什么惊世之作,身边有人也不影响。
青瓷茶盏被置于圆形的木盘之上,沿着水池缓缓而行,原本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吟诗作对,不过今日的诗会倒是改了一下,改成除了茶盏停住之外,谁若是诗兴大发,亦可用位置旁的长木钩将木盘勾到自己面前,也可。
这样一来,便有些斗诗的意思了。
乔蓁蓁对于谁做了什么诗都是浅浅听一耳朵的事,但她注意到乔霏霏坐在池边,是要参加的样子。
她眉梢轻轻一动,心里其实一直在想,她七妹今日来只是单纯的图个热闹,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缘由呢?
如今乔霏霏刚与睿王搭上线,乔蓁蓁便不敢掉以轻心,她的任何动作她都要留意,没准其中就藏有线索。
今日也一样。
乔霏霏坐的位置靠后一些,身边只跟着她的丫鬟,刚刚说话的小姐妹则坐在了后面的亭子里。
前头青瓷茶盏还在飘着,要到她跟前还得好一会,乔霏霏也不着急,在与旁边的一个公子说话。
那公子看起来家中应当不算富裕,因为衣裳的料子平平,腰间的玉佩也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成色不太好。
这样一个人,乔霏霏从前看都不会看一眼。
乔蓁蓁到底还是隔着有些距离,更细的就看不清了,她趁着前头有人在做对子时,稍稍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凑近章廷安。
然后眼神微微示意,她低声问:“你认识吗?”
章廷安顺着她刚刚的目光看过去,一下便明白了她是在问什么。
他摇头:“不认识,不过我隐约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乔蓁蓁瞪大眼睛,悄声道:“你这么厉害?”
章廷安的尾巴隐隐要翘起,唇角微勾:“我会点唇语,跟暗卫学的。”
乔蓁蓁看他这神色,微微扬眉。
她没说话,眼神的意思却表达了:那你说说他们在说什么?
少年从前头章怜面前的矮桌上拿了一套纸笔,惹的其余几人侧目,他摆摆手,随口道:“有点无聊,我画会王八。”
章明风、章怜、卫芸:……
其实章廷安是在给乔蓁蓁写字。
他们凑的近,但余下的三人早已见怪不怪,坐在他们周围的也知道这两人已经定亲,别管关系是如何突飞猛进的,反正人家凑一起说话也正常。
章廷安之所以选择写在纸上,也是因为谨慎,这纸之后他自是会带回去烧了。
不过现在乔霏霏和那男子倒也没说什么奇怪的,只是问了问对方的姓名,是否是金梁人士之类。
男子不是金梁人,而是来自旁边沅县,这次也是早早就来金梁先把客栈的房子定下,言语间十分自负,觉得自己这次定能高中。
又抱怨来一趟金梁花的银子太多,家中还不给他准备好一些的笔墨,让他在金梁城的文人圈里都不好混。
章廷安就着男子的嘴型,看到他说这些,忍不住皱眉。
这男子看起来不是个诚心做学问的,名利心有些重,又看重钱财,明明家中条件不太好,却还有些与人攀比的意思。
感觉品行不好。
这些鸡毛蒜皮的碎语他都简单写了,最后注意到乔霏霏说了一句:“金梁城里能逛的地方还有许多,迎月戏楼就很值得一去,最近那儿有几折戏很有意思,或许能给公子这次备考有些新的启发。”
乔霏霏也就十四的年纪,对男子来说还是个稚嫩的姑娘,但他看的出这位小姐家境定是不错,一身绫罗绸缎,朱钗宝玉,是以她主动搭话时,男子当然不会拒绝。
现在听她突然提到这个戏楼,男子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不管去不去,总不能这时候拂了人家的话。
没想到下一瞬,一方帕子落在了身边,原来是刚刚乔霏霏用帕子掩唇咳嗽,没捏稳,帕子飘了过来。
男子想伸手去拿,却见乔霏霏身边的丫鬟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弯腰拾起帕子,男子的目光自然也落在那处,然后,便看见那帕子被拿走了,下头青草间却多了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第66章 第66章真是没眼看(捉虫)
因为隔的有些距离不算近,乔蓁蓁虽然看到乔霏霏与那男子好像有些动作,但并没有看到被草丛掩住的那张纸,可章廷安却不一样。
他自幼习武,耳目本就较旁人更敏锐,加之他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帕子拿起来后,草地里出现了一个白点。
刚刚那儿并没有东西,章廷安可以肯定是那丫鬟去拾帕子时偷偷落下的。
他又在纸上写了三个字,给乔蓁蓁看。
先前乔蓁蓁已经看了乔霏霏与那男子聊的内容,没有什么突
出的,但最后那个迎月戏楼有点突兀。
这确实是金梁城里极出名的地方,迎月戏楼不管是戏班子的实力还是戏的精彩程度在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早就打出了自己的口碑,现在时常都是位子爆满的状态。
若是不提前订,都听不着。
但跟一个读书人说去戏楼听戏能有什么启发,不免还是有些奇怪了吧?
乔蓁蓁还正想着这事呢,就见章廷安手上的纸又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