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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折娇 橘生淮南兮 18431 字 4个月前

她接过一看,就见上面新写了三个字:“有东西。”

这三个字说的有点不清不楚,乔蓁蓁一时没看明白,朝章廷安看过去,眼里明显有些询问的神色。

章廷安动了动唇,低声道:“一会和你说。”

然后便示意她再看乔霏霏那边。

男子已经将那张纸条收进袖中,乔霏霏像什么都没注意,从丫鬟手里拿回了帕子,轻轻抚平之后捏在了手里。

顺着水流往下的青瓷茶盏飘了过来,章怜在第一轮没有作诗,乔霏霏倒是主动将木盘勾了过来,作了一首以金桂为题的小诗。

在乔蓁蓁听来中规中矩,不过周围人还是十分捧场,纷纷叫了好。

第二轮重新起杯入盘放入池中,经过头一轮的热场,大家都踊跃了许多,几乎是坐在池边的每一个人都勾盘子过来做了诗或对子,一时间院中气氛更加热烈。

乔蓁蓁坐在章怜身后,时不时看看乔霏霏的方向,耳边这么多首诗听下来,竟只有卫朗的能叫她即便如此不专心也能眼前一亮。

她忍不住跟卫芸小声道:“芸姐姐,卫公子这才学真是不错啊,他能参加明年的恩科吗?定会有个不错的成绩呢!”

卫芸笑着摇摇头:“恩科只有今年之前过了乡试的举人可以参加,小朗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呢。”

卫朗才学出众,但却没有急着参加科考,到现在也就是考完了院试而已,他的意思是想等自己更加成熟后,再参加会试,到时候便能一举入仕,二十岁的年纪,也是极其年轻的贡士了。

是以几个月后的恩科卫朗还参加不了。

乔蓁蓁一阵可惜,又觉得卫朗年纪轻轻便对自己很有规划,也是难得。

她跟卫芸窸窸窣窣的小声说这话,偶尔前面坐的章怜还会附和两句,三人对卫朗的评价都是极佳。

这时候,乔蓁蓁突然觉得有人戳了一下自己后背。

她回过头,就看到章廷安神色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她。

乔蓁蓁:?

她有点奇怪,低声问他:“干嘛呀?”

章廷安一本正经道:“正事。”

乔蓁蓁:“我知道呀,看着呢。”

真是的,他今天干嘛老是提醒她这个?她也没忘啊,这不是边聊边留心着嘛,总不能一个劲盯着乔霏霏,那多明显。

章廷安“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乔蓁蓁有些疑惑,总觉得他这反映怪怪的,忍不住又问:“你怎么啦?怎么奇奇怪怪的……”

一旁的明眼人章明风把这事看得明明白白。

还能怎么,又醋了呗!

刚刚乔蓁蓁对卫朗那一通夸,章廷安听得直皱眉。

有那么好吗?

虽然作的诗确实是不错,但也不用这么夸吧……他又记起乔蓁蓁小时候说要嫁个状元的事了,心里忍不住泛酸。

状元有什么好的,章廷安腹诽,状元能有他有趣?能有他逗乐?能有他任她欺负?

最后他实在是没忍住,才戳了乔蓁蓁一下。

但要章廷安把这些话说出来,那是绝不可能的。

章明风看不过去,决定帮他弟一把,趁着这时候又一位勾了圆盘的青年男子在作诗的空挡,他笑眯眯道:“蓁蓁儿还是这么喜欢读书好的人啊。”

乔蓁蓁下意识点头:“读书好的人谁不喜欢……”

话还没说到头,她突然目光往章廷安这儿瞥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变成了:“其实也不那么重要,读书好不好什么的……还是得看人……”

她找补了一句,突然好像知道了章廷安刚刚那个脸色臭臭的原因。

乔蓁蓁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这人是真的很别扭。

可她又不由的心情很好,是不是其实章廷安还挺在意她说什么的?

既然在意的话……

那是不是其实他……

乔蓁蓁想到这,突然有点脸热。

她又记起梦里那个吻,好像是他们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哪怕是在梦里。

那时候她一直在想章廷安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吻她的呢?

他有……心悦她吗?

那时的乔蓁蓁自然无从知晓。

但今天,看着有点别扭的少年,她倏地便想,也许,是有一点心悦的吧?

这个“也许”让乔蓁蓁的心尖像落了一滴花蜜,滋味有点甜。

她弯着眉眼看章廷安,发现这人在听到她找补的那句话后,表情才满意了些,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有才学固然好,但没那么有才学也不差啊。”

少年絮絮叨叨,好像终于给自己找回场子似的自信了几分,话头一转又给自己吹上了:“其实我好好学几天,这诗也能做出来,小时候先生不是还夸我有天赋。”

两人还没来万山书院时是在同一个先生那儿启蒙的,那时候章廷安虽也有些调皮,但到底人还小,也没有这么不好学。

所以刚到先生那儿时,他确实是得过先生夸奖的。

这事隔的年岁实在太久,乔蓁蓁早就忘了,没想到这人自己还记得这么牢,真是叫她觉得有点好笑。

但她也没反驳他,笑眯眯的顺着说了一句:“行啊,那你改日做个诗我看看,是不是还如小时候那般有灵气。”

章廷安这人她算是发现了,吃软不吃硬。

顺着他说点软话,他就什么都能答应。

果然,就见章廷安想也没想就道:“行,你就等着看吧,过几日我定给你做上一首!”

章明风在一旁听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这堂弟还真是给蓁蓁儿拿捏的死死的,现在竟然都答应学作诗了,以前让他多看一页书都好像要了命似的。

就这,章廷安自己肯定还半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章明风都忍不住想,别等下成亲后他堂弟直接改邪归正认真读书了吧?

那伯父伯母可真是要奉蓁蓁儿为章廷安的再造恩人了!

乐呵呵的章明风越想越觉得有趣,还想着看两人成亲之后的热闹呢,突然……

等等,若是章廷安真的改邪归正了,那岂不是府里就他一个书院吊车尾的了?那还得了!

章明风已经可以想见日后不是被他爹念叨死就是被他爹“打死”的日子了。

他在一边独自悲伤,另一边章廷安已经被乔蓁蓁一两句话就哄好了,不仅说能给她作诗,还顺便也夸了卫朗两句,以示大度。

章明风:真是没眼看。

不过这点小插曲也没打断乔蓁蓁做正事,该关注的人还是要关注。

接下来的又一轮曲水流觞乔霏霏也做了诗,只是没有再与谁说话。

她身边那年轻男子或许是看她年纪不大竟也能连做三首诗,还夸赞了几番,看那神色,应是对她印象挺好。

也不仅仅是他,乔霏霏今日因为这三首诗还属实是出了些风头的。

这时她的目光便会有意无意地往乔蓁蓁这处看,眼里带着几分隐隐的得意。

但乔蓁蓁根本不在意她出不出风头,对她的得意视若无睹,毫无波澜。

这让乔霏霏只觉得自己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她心里十分憋闷。

不过想到自己今日来这儿的真正目的,她又一下舒坦了。

她可是有要事在身的人,大房惹了这么个大人物,乔蓁蓁就等着日后在她面前哭吧!

乔霏霏一想到,若这事最后办成了,不仅大房遭殃,自己还能得到一门好亲事,她就越发有些迫不及待-

诗会的活动过

半时,飞花令也到了最后一轮,最终拔得头筹的还是卫朗。

他得了书院提供的彩头,一本已经绝版的游记。

卫朗十分高兴,拿了书给卫芸,笑道:“姐,你喜欢看,这个给你。”

卫芸虽然不爱出门,却爱看些游记。

她自小身子不好,本也出不了远门,游记就成了她拓宽眼界的书。

等飞花令结束,便是大家自由交流的时间,这也是诗会的尾声了。

乔蓁蓁他们走在一处,卫朗来给过游记后就去找同窗了,而章廷安和章明风则一直跟在三个姑娘身后。

他们属于这次诗会里的两个另类,纯粹是来凑热闹的,毕竟两个吊车尾能有什么好交流的。

乔蓁蓁走着走着又与章廷安走到一块儿,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了乔霏霏的方向。

章廷安低声道:“她今日倒是与不少人攀谈了一番。”

除了曲水流觞和飞花令,乔霏霏就像个花蝴蝶似的,今日与许多学子举人都聊了几句,用的理由可能是请教学习,或者其他。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做什么。

乔蓁蓁观察了一会,依稀好像看出点苗头,凑在章廷安耳边道:“有几个,她聊的时间比其他人久一点。”

章廷安眯了眯眼睛:“这样的人有四个,等诗会结束,我们去迎月戏楼看看。”

第67章 第67章开始翻墙!

乔蓁蓁以前也去过迎月戏楼听戏,确实不错,只是后来戏楼的名声打出去后人越来越多,她嫌总要提前定位置有些麻烦,便去的少了。

现在听章廷安的意思,便是觉得乔霏霏之前提到的这处可能有什么蹊跷。

乔蓁蓁读不出唇语,但章廷安与她说了,在乔霏霏聊的比较久的那四个人里,她或多或少都提到了迎月戏楼。

虽然她不是无缘无故在说,但难免还是让人觉得在意,更何况在曲水流觞时,她还给搭话的那名男子留了纸条。

这是乔蓁蓁在曲水流觞结束后才听章廷安说的,不过他们只看到了这一次,之后参加诗会的人在园子里来回走动,他们很难把乔霏霏从头盯到尾,或许她通过其他的法子给人递了纸条也未可知。

乔蓁蓁和章廷安落在其他人后头几步,交头接耳了一番后,便等着诗会结束去迎月戏楼了。

其余几人对他们现在时不时就要单独走在一起说话已经习惯了,只有章明风还跟章怜和卫芸打趣了一句:“我觉得他们的婚期定在明年还是太晚了,应该定在明天啊!你看看,这没成亲多耽误两人的感情。”

章怜和卫芸纷纷捂嘴笑,不约而同的往后看了一眼。

乔蓁蓁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但是脸都没红一下,继续十分淡定地跟章廷安说话。

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好友们揶揄的目光,根本不害羞了。

但反而是偶尔被章廷安专注看着的时候,会觉得脸有点热。

约莫到了申时三刻,诗会结束了。

大家陆续离开玉书阁,也有在诗会上结交了好友的,三五成群约着又去了别的地方。

乔霏霏在这时候反倒来找乔蓁蓁了,看着乖巧地问她:“五姐姐可要与我一块儿回府?”

乔蓁蓁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知她这七妹是故意来问还是无心地走个过场。

她微微笑了一下:“不了,我与阿怜还有芸姐姐她们还准备去南大街逛逛,晚些时候再回。”

她自然不会回府,乔霏霏又看了她身边的几人一眼,笑的更深了:“五姐姐与阿怜姐姐和卫小姐的感情真好,我都有些羡慕了。”

说完这句,她就转身朝玉书阁的门口走去。

乔蓁蓁轻轻眯了一下眼睛,问身边的章廷安:“我怎么觉得她最后一句在阴阳怪气?”

有什么好阴阳怪气的?她跟章怜和卫芸不是一直关系好吗?

章廷安原本眼里还有些笑意,现在已经全部敛下。

章怜他们都在,他不好说,但乔霏霏刚刚那话,无疑是带着嘲讽。

是在嘲讽到时候乔蓁蓁家里出事,这些跟她关系极好的人,一个都帮不上她。

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睿王是要利用乔家二房这两人的手来解决乔蓁蓁他们一家了,不然乔霏霏不会这样得意。

她笃定他们斗不过这样的大人物。

乔蓁蓁在迎月戏楼对面的铺子里听着章廷安与她说这些时,露出一个有些讥诮的笑。

彼时她已经找了个借口与章怜和卫芸分开,她们和章明风一起先去了街那头的一家酒楼,而她与章廷安则趁这个机会来了迎月戏楼这边。

“看来乔霏霏还真以为自己是攀上了什么大树。”她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有几分凉意,“可是她们万万没想到吧,最后他们攀上的这棵大树也没放过她们。”

梦里除了乔蓁蓁自己被她娘拼死护着跑了出来,乔家在那场大火里无一人幸免。

包括乔霏霏和赵氏。

她不知道睿王给她们许了什么好处,让她们来对付大哥乃至大房,只能说到最后不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乔蓁蓁和章廷安没有进去戏楼里,他们没定位置,本也进不去。

只是问了一下从楼里听戏出来的人,最近迎月戏楼都有哪几折戏。

这个戏楼之所以能有如此高的人气和口碑,皆是因为他们许多戏都是戏楼的人自己写的,其他戏班那儿可听不到,久而久之,自然有了一批忠实听众。

只是问了几个人后,乔蓁蓁发现最近排的这些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个戏里有个入京赶考的秀才能跟今日的事挨点边,但那秀才也不是这折戏里的主角。

章廷安想了想,道:“或许是我们想复杂了,迎月戏楼可能只是一个地点而已。”

一个简单的地点,除了让人来,没有其他特殊的指向。

但有地点,就还需要有时间。

乔蓁蓁想到了章廷安看到的纸条:“会是那纸条吗?是谁想要见他们,睿王?可是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睿王想要见一个人,哪怕是需要更隐秘,也很容易办到吧?

“你发现了吗?这整个事,其实睿王从未露过面。”章廷安缓缓道。

从找上乔霏霏,到现在让乔霏霏办事,睿王都是那个幕后的人。

但他从未出面,这次也一样。

乔霏霏替他做的事,或许就是要联系上这些人,至于找到他们要做什么?她怕是不知道的。

而且既然是以迎月戏楼作为地点,恰好是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更好办事。

睿王这次很可能也不会露面,乔蓁蓁便不由想,那他又会让谁来见这几人呢?

她问章廷安,章廷安也摇摇头:“这得看他究竟要这几人做什么事了,大事有谈大事的人,小事也有谈小事的人,但这很可能是针对乔大哥的事,他应当还是要派亲信来才更稳妥。”

两人在迎月戏楼周围转了一圈,章廷安想了想:“我会让一个暗卫在这附近盯着,看那几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但这戏楼看起来有些难进。”

以前没怎么注意过,今日他转了一圈才发现,这个戏楼没有死角,便是说,暗卫想翻进去听消息,很容易被发现。

恰恰是这一点,让章廷安起了疑。

乔蓁蓁也瞬间想到了什么,不禁低声道:“这戏楼难道不简单?”

章廷安微微点头:“寻常建楼并不会注意这么多,何况这还只是一个戏楼,却偏偏注意到了最不该注意的,很奇怪。”

说完,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想到一件事:这难道是睿王的产业?

一想到这,章廷安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拉住乔蓁蓁不动声色混入街上的人群里,走了。

乔蓁蓁刚开始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儿若真是睿王的产业,那它可就不单单是个戏楼那么简单了,他们在这儿转悠很可能会被发现,那便是打草惊蛇。

好在章廷安比较谨慎,刚刚

打听消息时不是直接在门口拦人,而是看到有从戏楼出来的人到了小摊来坐下买吃食,才顺便攀谈几句。

他们今日来迎月戏楼本也不指望就能看出什么来,现在倒意外还有了点收获。

只是章廷安不免又要絮絮叨叨:“真查起事来才发现我身边的人也有点少,真该直接叫我爹把一整个四小队的人都给我。”

他以前专注于当一个纨绔,不需要这些,现在做正事了,开始愁人手不够了。

乔蓁蓁这次倒是也有些感同身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说你以前争点气多好,现在再想从你爹那儿要人也不行了,伯父还得查大事呢。”

两人都没忘记,现在还有事关龙体的大事,在这事面前,章廷安查什么都是小事。

但他也忍不住低声道了一句:“虽说那是大事,但你的事也不是小事啊……”

少年声音不大,走在他身边的姑娘却听见了。

乔蓁蓁轻轻偏过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她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暖融融的笑来:“谢谢你哦,章廷安。”

谢谢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我。

也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身边。

她未尽的话,章廷安好像懂了。

他薄唇轻轻抿了一下,耳尖泛红地摸了摸鼻子:“这有什么的,我们本就……要成亲的。”

她会是他的发妻。

这一生两人都要携手与共。

他自当帮她护她。

不过其实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他也会的-

自诗会那日后,乔霏霏又安分了一阵子,没有再出府,就连今年绫罗坊的绣娘来送冬季的新料子做衣裳,她也没有像过去一样一定要等着乔蓁蓁挑了,再照着她挑一遍。

这次乔霏霏自己挑了自己的,还比乔蓁蓁先选完,就连乔老夫人看了也有些惊讶。

乔蓁蓁敛眸挑自己的,没去看乔霏霏。

只是她眼里的神色却有几分冷。

想到梦里乔家遭难,最开始就是她大哥被人带走,若是没有后来的大火,乔霏霏和赵氏应该是挺得意的吧。

她甚至能猜到一直学着她的乔霏霏突然不学了的原因,只怕是心里已经把他们大房判了死刑。

若是乔府大房都没了,他们二房自然就成了府里唯一能继承家业的,乔霏霏上头也没了大房处处比她高一头的嫡小姐压着,她自己就成了这个小姐,哪还需要学别人。

乔蓁蓁想到这儿,只觉得可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还真以为他们大房没了,二房就能捞着好,根本不知道,睿王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乔家任何人。

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着人数钱。

新一季的料子挑完了,便意味着冬日是真的要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乔蓁蓁的斗篷从缎面渐渐也加上了薄棉,她也不太爱出门了,觉得外头冷,就想在屋里待着。

可又还有许多事需要与章廷安交换消息,比如迎月戏楼盯梢的进展,乔霏霏这头的动静,还有他大哥院子里有无异常……

乔蓁蓁总想跟章廷安一起商量着这些事,两个人一起,她就更有底一些。

可不爱出门,要怎么办呢?

于是章廷安开始翻乔府的墙了。

第68章 第68章唔,好甜呀

十一月末,金梁城的夜晚已经有了寒意。

乔蓁蓁披着斗篷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搭着窗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一边吩咐樱桃去沏壶茶来暖暖手,一边嘀嘀咕咕:“章廷安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慢……”

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得院里树叶沙沙作响。

乔蓁蓁的院子里只有一颗常青树,其余的叶子已经慢慢开始落了,在青砖石板的地上渐渐铺满,又被打扫的下人扫走。

廊檐下的灯笼照不到院里,几处地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模糊的光晕下,秋意的萧瑟越发明显。

乔蓁蓁看着刚刚被扫干净的院子,又因为这阵风,落了一地的叶。

她莫名叹了口气。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到十二月,年末了。

他大哥成亲的日子要到了。

那时刚梦到乔家遭难时,乔蓁蓁就推算过时间,当时因为她得到的信息还十分有限,只能从梦境里大嫂已经过门这点来猜测,至少到十二月二十五,大哥成亲这日之前,乔家都还是安全的。

现在,随着事情越来越清晰,即便她没有再做过预知的梦境,却也已经能大致推测出来,大哥出事应当是在恩科前后。

现在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查这个事了,也因为之前她与她爹说了圣上身子的隐患,现在乔蓁蓁可以时不时去她爹那儿问一下事情查的如何,顺便也能得知一些朝中的消息。

到目前为止,朝堂之上还风平浪静。

然而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不踏实。

一切都像隐在平静水面之下深不见底的暗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翻腾而出,把这表面的安稳给搅个稀巴烂。

最近随着时间的越来越近,她都有些失眠了。

乔蓁蓁又是叹了一口气,把脸贴在自己手臂上,就这样裹着披风趴在窗边,只觉得愁得很,愁大哥的事还没进展,爹爹他们也还没把圣上的事完全查清楚。

一切好像突然停滞了。

只有时间在一刻不停的走,不会因为你还没有准备好就慢一些。

又是一阵风起,窗边的姑娘缩了缩肩,本就不甚好的心情更低落了些,开始迁怒来晚了的人:“章廷安这人到底干嘛去了磨磨蹭蹭的,风这么冷我还在这等他,他倒好,人都不看见了,磨磨唧唧的下回我再不……”

“乔蓁蓁!”

突然小小又抑扬顿挫的一声响起。

乔蓁蓁没念叨完的话停了,抬起脸看过去。

就见昏暗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落了点银白月光,少年站在那月光里,一身束袖交领暗云纹的黑衣,手里拿着一个糖画,朝窗这边走来。

这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下人,乔蓁蓁身边的樱桃和春杏也早就习惯了世子在天气越来越冷之后开始晚上翻墙来乔府,现在都在外间待着。

章廷安走到乔蓁蓁面前,把手里的糖画往她手里一递,眯着眼睛:“你刚刚是不是又在骂我?”

乔蓁蓁也不藏着掖着,轻哼一声:“谁叫你今日来的这么晚,我都要以为你走路上被风吹跑了。”

“这不还是因为给你买糖去了!”章廷安觉得自己肝疼,这丫头纯纯是在冤枉他,“路上有个老伯的糖画画的极好,围了好些人在买,我还排队了呢!”

要不是这个,他会这么晚来?

乔蓁蓁一到冬天就喜欢吃点甜的东西,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暖和似的,今晚来时章廷安原本准备买糖葫芦,但又看到了这个糖画摊子。

人这么多,那肯定是很好吃的,于是他也凑上去排队,一等就等的有些久了。

知道来得晚了,路上他踩着轻功连翻了好几个墙头,还怕糖画沾了灰,乔蓁蓁那人这么讲究,到时候只怕还得嫌弃,他是特意找老伯要了个纸袋把东西塞进去带来的。

章廷安觉得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乔蓁蓁听他絮絮叨叨,看着自己手里的糖画,是个小马驹的图样。

她就是属马。

也不知怎么,心里刚刚那点烦闷低落突然就淡了一些,她轻轻抿了一口糖画,舌尖顿时蔓延出甜意,让人忍不住弯起眉眼来。

“唔,好甜呀。”乔蓁蓁高兴了,“好吧,那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嘛。”

少女尾音微微扬起,本就软糯的声音带了点甜,让原本还在为自己抱不平的章廷安突然一下就卡了壳。

夜色下,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又热了,轻咳一声:“……我才不会跟你计较这些。”

乔蓁蓁咬着糖画,歪头看他,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章廷安有时候挺别扭的,还容易害羞。

他们两个很奇怪,有一人害羞时,另一人便反倒不害羞了,就像现在,乔蓁蓁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她跪坐在贵妃榻上,问章廷安:“今晚外头风好像有点大,你要进屋里来吗?”

最近章廷安翻墙来找她时两人都是像现在这样隔着窗户说话,但乔蓁蓁看今夜这风不小,别一会这人站在外头吹了风,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章廷安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啊?不好吧?”

乔蓁蓁又咬一口糖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好的,你都翻墙来了,而且樱桃和春杏还在呢。”

又不是孤男寡女,哪不好了。

外头的风确实是有点大,章廷安虽然觉得自己一年四季都是个火炉,但是这次他没拒绝,点头“哦”了一声,然后从窗边走开绕到了门口。

春杏和樱桃怕被人听见,只跟小声的叫了一声“世子”,然后便让他进屋了。

乔蓁蓁也披着斗篷从里间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糖画在吃,这会小马驹的头已经被吃掉了。

她往桌边一坐,让春杏去端点心来,然后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糖画,跟章廷安玩笑:“你送我一匹马,我也属马,我自己吃自己。”

章廷安:……这是什么恐怖笑话!

他也坐到乔蓁蓁面前,一手扶额:“你这幽默感以后还是告别笑话吧。”

乔蓁蓁瞪他,一脸没好气,但想到正事,又忍住了没跟他贫,不然两人你来我往都不知道要贫到什么时候。

她继续咬自己的糖画,看到樱桃已经去了里间待着,便问章廷安:“今日迎月戏楼那儿有消息吗?”

距离上次诗会已经过去了十来天,章廷安派人盯着戏楼,发现那日乔霏霏攀谈过时间比较久的四个举子,有一个当真在两日后去了迎月戏楼。

就是最开始曲水流觞时的那名男子,后来乔蓁蓁得知他叫周文熙。

因为暗卫没法跟进去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根据暗卫的盯梢,那几天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人进戏楼,都是些听戏的公子小姐和城中百姓。

当时章廷安几乎可以肯定,见那男子的只怕就是戏楼的人。

他们没有人手再去查戏楼是不是暗中属于睿王的产业,但此番已经能够间接证明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

只是除了周文熙,之后的几天并没有人再去迎月戏楼,让乔蓁蓁一度有些怀疑是不是其实诗会当天乔霏霏的目标只是周文熙,其余人都不过是她用来遮掩的罢了。

不过今晚,章廷安有了些新的消息。

“前日和昨日,何辉与张琛分别去了戏楼,在里头待了不足半个时辰便出来了,与周文熙差不多的时间,可见他们谈的事情也大差不差。”

诗会那日乔霏霏深聊的四个人里,现在便只剩下一个人还没有去过戏楼了。

乔蓁蓁想了想,缓缓道:“我们没有对此事做过干涉,那便是说在睿王看来,他们是必然会去戏楼的,所以等多久他都不会着急,因为他知道结果一样。”

“嗯,对。”章廷安点点头,“我让阿喜去打听了一番,这三人,包括还没去戏楼的冯建宇,他们都不是什么诚心做学问的人。”

读书人大多纯粹,一心只想考取功名证明自己,但有些人的功利心却极强,甚至可以说他们读书就是为了显摆,为了能在崇文的大梁高人一头,满足自己的那点虚荣心。

以及为了入朝为官,谋取钱财,这四个就是这样的人。

有目的,好煽动,是最好利用的一种人。

包括乔霏霏和赵氏,也是这种人。

睿王找了这样四个人是要做什么呢?乔蓁蓁猜不透,但可以肯定,是要用来对付她大哥的。

只是最近大哥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早前她娘就重新安排过大房各个院里的下人,筛选出来的都差不多是可信之人,虽然乔蓁蓁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漏网之鱼,但至少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做手脚的。

更何况暗卫也在,最近并没有来报什么异常。

章廷安对此有过猜测:“既然现在还没有动作,那便是时候还未到,现在距离恩科的时间还有三个多月,或许在睿王看来为时尚早。”

如今一切都只是准备个铺垫,最后的致命一击还不知什么时候来。

乔蓁蓁点点头,又想起昨日卫芸递来的信,她坐直了些身子,与章廷安低声道:“芸姐姐已经把方子研究出来了,现在就等事情查清,但我总有些担心会来不及。”

关于圣上身体里随时会爆发的隐患,卫芸从发现的那天就开始研究如何治疗。

她师父的手札虽然也有写法子但那农户一家已是无法根治,只能延缓,至多就是多活几年,身子却不能恢复如常了。

卫芸现在没法推断圣上到底受影响到哪种程度,只能尽量按照自己推测的来研究药方。

后来又通过国公爷和乔衡近距离的几次观察,她再不断完善,终于在前两日研究出来了可行的方子。

但那只是理论,她还是需要入宫。

第69章 第69章你这哪儿能藏人啊??……

如今,乔蓁蓁已经把卫芸当成了这件事里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她很怕睿王会再盯上卫芸,所以已经在叮嘱她少出门,院子里也要多加护卫。

而在天气冷了之后,她与卫芸便是经常通过写信来说事情。

这信还不能随便写,得保证即便是落到旁人手里也看不出写了些什么。

所以乔蓁蓁与卫芸约定过关于圣上的这件事,在信中要用什么话语来替代,旁人拿到后看不懂,但乔蓁蓁却能一下看明白。

卫芸研究出新的一张方子这件事,她在知道后便想着要与章廷安说了。

“我之前问过我爹,他说这事目前追根溯源查到了两年前圣上去琅琊围场狩猎,之后回来,饮茶的量就渐渐大了。”

乔蓁蓁只问到了这个,但事情的源头应该就是在两年前了。

这跟章廷安从他爹那儿打听到的消息是一样的,但他这时脸色认真了几分,压着声音道:“今日来之前我才去过我爹的书房,他说圣上前些时日染了风寒,精神一直不好,且还有偏头痛的症状,卫小姐的担心是对的。”

他们不知道这颗雷什么时候会被引爆,但这个时候圣上染了风寒,还拖了这么久没好,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乔蓁蓁的心也随着章廷安这句话提了起来:“看来得尽快找个时机让芸姐姐进宫了。”

“嗯。”章廷安点点头,“我后来回忆了一下,那年去琅琊围场时我也跟着一起去了,那林子深处好像有两处深潭,周围比较潮湿,确实适合这些东西的生长,虽然现在我爹派去琅琊围场的暗卫还没回来,但也只能先将事情禀了。”

国公爷他们原本是想事情查出来之后再与圣上提及此事,不然一切都是信口开河,风险太大。

更别说太医又没诊出什么异常来,圣上如何会信他们?

但现在一看,恐怕是等不了了。

若圣上的身子一直没有变化都还好说,突然染了风寒,谁都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乔蓁蓁其实也一

直在想这个。

直接与圣上说还是太过冒险,最好的还是能够通过太医的口。

毕竟不管是她爹还是国公爷,若是直接说在宫宴时卫芸发现圣上身子有异,却又没有太医佐证,很可能最后会被睿王倒打一耙,得不偿失。

“给圣上把平安脉的是哪位太医?”她问,“能让芸姐姐见一面吗?”

章廷安叹气:“若是能见便一早就会安排见了,只是给圣上把平安脉的罗太医我们不能保证完全没问题。”

因为罗太医同时也给薛贵妃把平安脉,若他已被睿王收买,他们此举便会暴露。

乔蓁蓁抿住唇,片刻后又问:“那给萧淑妃把脉的又是哪位太医?”

薛贵妃和萧淑妃分别是睿王和恒王的母妃,既然罗太医他们不敢信,那反过来,给萧淑妃诊脉的必然不会是薛贵妃的人。

章廷安也是正准备说这点,没想到乔蓁蓁自己也想到了。

他缓缓道:“是郑太医,这位太医从萧淑妃有孕那年就是专门给她看诊的,应该可以确定是她的人,我们现在确实只能从他入手。”

但是直接去找郑太医,还是先找萧淑妃,却是个问题。

“若是直接去找郑太医未必会有效果,一来这件事十分突然,如何让他相信是个问题,二来他不一定想揽事上身。”乔蓁蓁边想边道,“我觉得或许找萧淑妃会更合适些。”

章廷安的眼里有赞赏和鼓励,他微微颔首:“你想的没错。”

从萧淑妃这儿切入,是因为她与薛贵妃如今注定已是对立面,如果她足够聪明,就该知道这是他们递给她的一把刀,只要她擅以利用,便能给睿王和薛贵妃致命一击。

只要萧淑妃答应帮忙,自然郑太医也不会有意见,剩下的便让卫芸与郑太医交流便是。

两人想法一致,这件事最后交由章廷安去与国公爷商议。

因为说起来国公夫人与萧淑妃还有点旧交,在萧淑妃入宫之前,与国公夫人的姐姐关系很好,连带着国公夫人与萧淑妃的关系自然也还不错。

这件事由国公夫人入宫与萧淑妃相谈最为合适。

正巧再过两日就是萧淑妃的生辰,她本就会邀几位关系不错的命妇入宫,国公夫人的姐姐自然也在其列,国公夫人去姐姐那儿走动一番,想拿到邀帖不难。

至于为何萧淑妃没有给她邀帖,自然还是碍于国公府的身份,不敢深交,怕有拉拢之嫌。

这也是为什么比起睿王,乔蓁蓁总觉得恒王太不争不抢了。

但她既然梦到了她爹去找恒王,便证明最终恒王还是加入了这场夺嫡之争。

这天晚上章廷安在乔蓁蓁的院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从卫芸入宫的事说到乔霏霏最近在府里的情况,再到礼部为了恩科目前的筹备进度。

“乔霏霏目前没什么动作,倒是我那二婶,好像想往我大哥院里塞人。”乔蓁蓁皱眉道。

这事也是今天暗卫刚来报的。

说是管家带了一个下人去乔家大哥乔景之的院子,要换了前些时候做事出差错的一个扫洒。

这本是十分寻常的事,前几日乔景之的院里确实有下人粗心大意打碎了一个花瓶,那个花瓶还挺名贵,院里的管事刘妈嫌这下人笨手笨脚,确实跟管家说了要换一个。

但即便是这样,换的人也该由季氏来挑,再让管家送过来,但暗卫只是一查,就发现那人是赵氏在外头买的,还跟管家说大夫人最近忙着大公子的亲事,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她便帮着把人挑了。

实际上这事根本没传到季氏那儿,她确实在忙乔景之的亲事,但也不至于挑个人的时间都没有。

而乔景之更是不知情了,这种下人的小事他哪会管这么多,近期因为亲事和礼部准备明年二月的恩科,也是已经忙的脚不沾地。

这样一来,便让赵氏钻了空子。

想来赵氏可能也不知道乔蓁蓁在盯着她与乔霏霏,不然她该会做的更隐蔽些。

不过乔蓁蓁知道了这件事却也没有什么动作,与其让赵氏察觉,她更愿意把这人放在大哥的院子里让暗卫盯着。

章廷安一听她这话,立刻便有了猜测:“你二婶往乔大哥的院里塞人,怕是要做什么,这人可以让暗卫盯紧些,我觉得他到时会有小动作。”

虽然他们还是不知道睿王要如何让乔景之入狱,但是乔家二房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清楚。

若是乔大哥本身没有问题,那就无非是栽赃陷害了。

章廷安道:“我爹说礼部最近因为恩科,要选人做同考官,还有誊录官和弥封官对读官等也需要抽调官员,卫大人和乔大哥很可能都要担任明年的同考官。”

说完他用手点了点桌面,略微沉吟片刻:“乔大哥正好是今年刚刚擢升的员外郎,符合同考官的官级,睿王若要动手脚,很可能就是在这了。”

在科考时,同考官会对试卷做第一道筛选,再进行荐卷,主考官对荐卷进行复核,可采纳或驳回。

由于会试阅卷时间非常紧,考官们需得夜以继日高强度工作,主考官又多为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体力总有不逮的时候,这时候同考官的荐卷便格外重要。

乔蓁蓁应了一声,一想到梦里大哥入狱,她的小脸便沉了沉。

章廷安看她神色不好,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放缓了声音安抚她:“别担心,就像当初救下卫小姐一样,你肯定也能救下乔大哥,乔家会好好的。”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这个夜里突然温柔了几分,乔蓁蓁抬眸看他,好像极少见到章廷安这副模样。

她轻轻点头,然后弯着唇笑了一下:“嗯!”

秋末的夜晚,月光更显几分清冷,连风也萧瑟,但乔蓁蓁却莫名觉得心暖了些。

章廷安见她终于又笑了,放了心,又看了眼外头,他该要回去了。

这几次翻墙来乔府他待的时间都不会太长,毕竟还是怕被发现的,哪怕两人定了亲,这也于理不合,他爹要是发现了又得追着他揍。

于是章廷安便准备起身说要回去了。

结果他刚站起来,就听见外头传来几个脚步声。

章廷安吓的直接跳起来,压着声音惊呼:“有人来了!”

身为习武之人,他能听声辨位,听觉也比乔蓁蓁更敏锐,所以这时候的乔蓁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见章廷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门掩紧了,然后开始在屋里上蹿下跳,连声问:“你这儿哪能藏人啊??”

乔蓁蓁:???

她莫名其妙。

刚要发问,突然一下,乔蓁蓁也听到了脚步声!

她心里顿时大惊,神色跟章廷安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我、我不知道哪儿能躲呀!”

之前待在里间的春杏和樱桃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跑了出来,乔蓁蓁二话不说就先把章廷安塞到了屏风后面:“你现先里面待着,自己找地方躲!”

章廷安:……这像话吗?让他自己找地方躲??

乔蓁蓁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已经先让春杏去了外头看看是谁来,自己在桌边来回走了几步之后,一屁股坐下了,假装没事人。

章廷安从屏风后面探头,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

但这时候他也没那么多时间想这些

有的没的了,因为下一刻,门就被推开,季氏走了进来。

第70章 第70章玲珑曲线

季氏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乔蓁蓁披着斗篷坐在桌前,手里还拿着一个糖画在吃。

她奇怪了一句:“怎的王大厨现在晚上都给你做零食了?”

王大厨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入夜之后就不下灶台,要休息了,若乔蓁蓁晚上想吃东西便只能找些不用现做的零嘴,或是让春杏和樱桃去厨房给她做。

没办法,谁让王大厨做菜好吃呢,他就是有资本立规矩呀。

但刚刚乔蓁蓁太过慌乱忘了这茬,现在这糖画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硬编了一个借口:“唔,这是今晚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给我做的,糖画本来也比较简单嘛,没太费事,王大厨这才答应的。”

这借口蹩脚,但季氏本也是随口一问,自然也没有太在意,让乔蓁蓁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她怕季氏还察觉到什么其他异常,赶紧过去挽住季氏的手问她:“娘你怎么这个时候到我院里来了?”

往常到了这个时候,府里大家基本上也就在各自

的院里待着,不会再去串门子了,所以乔蓁蓁才放心让章廷安翻墙来。

结果季氏今天突然出现,属实是叫她有点措手不及。

季氏摸了摸她手的温度,发现不凉,这才放心,毕竟乔蓁蓁往日里冬天窝在屋里不想动也都是因为怕冷。

她握着乔蓁蓁的手,缓缓道:“你祖母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我刚刚便炖了补汤给她送过去,回来时路过你院子,看到还亮着灯,想来你还没睡,便来看看你。”

乔蓁蓁听了她娘的话,心里“哎呀”一声,刚刚她跟章廷安也是傻了,早知道该直接吹灯啊!

她只能露出一个笑,又咬了一口糖画:“我是准备吃完这个再睡的。”

季氏点了一下她的额角,无奈道:“你就是贪嘴,晚上少吃些甜的东西,可别把牙吃坏了。”

“嗯嗯知道啦娘。”

乔蓁蓁连连点头,心里琢磨着怎么快点把她娘送走,糖画都咬的大口了些。

谁知她娘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还往里间的方向去了,口里絮絮叨叨:“春杏和樱桃把床铺好了吗?这几日天气凉了,你可要换床厚点的褥子?我看看你现在这褥子行不行……”

乔蓁蓁怕冷,季氏这个当娘的来都来了已自然关心她夜里睡觉会不会着凉。

只是她这往里间一走,可是吓坏了乔蓁蓁。

章廷安还在里头呢!他应该藏好了吧?

乔蓁蓁现在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氏身后,已经开始想一会要是被发现的话自己要找个什么借口搪塞了。

幸好,里间一个人也没有。

看着空无一人的床前,乔蓁蓁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章廷安是躲在了哪,但总归还是藏住了的!

季氏进来就是看看乔蓁蓁床上的褥子和锦被够不够厚,所以直接走到了床边。

见床还没铺,又说了春杏和樱桃两句,自己动手开始给乔蓁蓁铺床。

乔蓁蓁赶紧把糖画往樱桃手里一塞,跑过去道:“娘,这些事晚点给春杏她们做就行了,其实我晚上也不冷啦。”

有丫鬟在,哪能让她娘给她铺床。

乔蓁蓁的出发点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赵氏刚把一床锦被抖开,在床边来回走动拉扯了一下,突然脚步一顿,“咦”了一声。

乔蓁蓁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开始在床边乱看,仗着她娘是背对她,动作幅度还不小。

章廷安是蹲在床这边了吗?被发现了吗??

下一瞬,她就在床头方向的地上看到了一片衣角,从床底漏出来的,正被季氏踩在脚下。

与此同时,乔蓁蓁也听见了她娘兀自的说话:“我这是踩到什么了?”

说着,季氏就下意识把脚挪开,低头去看。

乔蓁蓁心里已经在放肆尖叫,章廷安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新意,还躲床底!

她人也不自觉大步过去,想要把章廷安露出的那片黑色衣角给挡住,只是大概率好像挡不住!

完了完了!

乔蓁蓁在心里哀嚎,又开始飞速想借口怎么解释才能听起来合理一点?

要不就把锅先甩给章廷安吧,说是他非要这时候来找自己,怕被发现所以擅自躲床底!

还是装作震惊,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短短一息,她的脑子里好像过了一场风暴,各种各样的借口都冒出来了。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在季氏把脚移开的这一瞬,那片黑色的衣角嗖一下缩进了床底。

甚至比乔蓁蓁冲过去的反应还要快。

等季氏低头去看,脚边已经没有东西了,她还觉得奇怪,又左右看了一眼,这时候刚刚刹不住脚冲上来的乔蓁蓁怕她娘察觉自己的异常,赶紧顺着问了一句:“娘,你在看什么呀?”

“刚刚好像踩着什么,现在又没瞧见了。”季氏摇摇头,也没深想。

乔蓁蓁“哦”了一声:“可能是下人没打扫干净,明日我再让他们来仔细打扫一遍就是啦。”

季氏点点头,继续给乔蓁蓁铺床,身后的樱桃和春杏哪敢站着,赶紧帮忙。

很快锦被就铺好了,季氏拍了拍背面,感叹了一句:“娘许久没给你铺过床了,以前你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睡在小床上,不是娘给你铺被子你都嚷着不睡觉呢。”

季氏说着说着便回忆起乔蓁蓁小时候来,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你肯定不记得了,两三岁的时候你可是府里的小霸王,奶娘都管不住你,一个没注意就自己跑走了,有一回趁我们没注意跑你爹的画盆里去了,半天找不到,让娘急死了。”

乔蓁蓁眼见着她娘越说越多,差点要把她小时候的老底都掀了,问题是章廷安还在床底待着呢!

这些事让他听到了以后少不得得笑话她!

乔蓁蓁赶紧打断她娘的回忆:“哎呀娘,我现在都长大了,不是小时候啦!”

“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还不好意思了。”季氏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乔蓁蓁赶紧把她娘往外间带,心里道:我这哪是跟你不好意思啊娘,是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啊!

等好不容易送走了季氏,乔蓁蓁赶紧回到屋里,把门一关,门栓插上,又让两个丫鬟在门边守着,这才去了里间。

她在床边一蹲,探头往床底看。

“章廷安?我娘已经走了。”

床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章廷安就钻了出来。

少年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狼狈。

床底不宽,他整个人都只能尽量贴地,现在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是毛茸茸的灰絮,束好的发也乱了,支棱出好几处胡乱翘着。

乔蓁蓁看着突然一下就面目全非的人,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章廷安瞪她:“你还笑?你看看我来一趟这罪遭的!”

“那能怪谁,你自己躲到床底下的呀,哈哈哈。”

乔蓁蓁还在笑,根本停不住。

章廷安看着自己这一身反正也脏了,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一边拍身上的灰,一边又用袖子擦脸,间或拂两下头发,忙的不亦乐乎,嘴上还在抱怨:“那不然我还能躲哪,你这里间一览无余,我又不敢开你的柜子,怕……怕有声音。”

说到柜子,他莫名耳朵红了一下。

其实是怕看到些不该看的。

乔蓁蓁没注意到这个,她就看见章廷安这拍拍那摸摸,动作没个章法,脸上头上的灰也没弄干净。

本来也是,袖子和手都是脏的,弄得干净就有鬼了。

她有些好笑,起身去了妆台旁,那儿放着一个盥洗架,上头的脸盆里备了点水,虽然凉了,但乔蓁蓁还是就着那点水沾湿了自己的帕子,然后拧干走回去。

她捏着帕子,在章廷安的身前,直接给他把脸上蹭了灰的地方擦干净了,又抬手给他把头上的毛絮捻掉,嘴里嘟嘟囔囔:“你那样哪儿弄得干净。”

少年愣了一下,因为姑娘的突然凑近,鼻尖拂过她衣裳上清浅的熏香味道,不知道是怎么调的香,格外好闻。

乔蓁蓁专注在给他拂落头上灰团,身子前倾,没注意那么多,章廷安却看着眼前玲珑纤细的曲线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突然一下脸色胀红。

他倏地身子后仰,整个人都蹭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低着头自己又胡乱拍了两下头发,低声道:“我……我自己来!”

边弄着,章廷安边站了起来,眼神有些飘,脚步直往外走。

“时候不早了,我看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不是,后日我再来!”

乔蓁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想往门口走,结果左脚拌右脚差点摔一跤,得亏他身手好,稳住了,不然只怕是要脸着地。

章廷安慌不择路地一个轻功跑走了,只给乔蓁蓁留下个消失在墙头的背影。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这是怎么了?被刚刚我

娘吓傻了?所以跑了?”

乔蓁蓁莫名其妙,亏她刚刚还那么好心给他擦脸呢!

在乔蓁蓁看来,刚才她多温柔啊,气氛多好啊……这人怎么这样!

很气!

看着自己皱眉瞪眼的小姐,一旁刚刚好像看到什么春杏脸有点烫,纠结了半晌后,她才走到乔蓁蓁身边,与她附耳道:“小姐,其实刚刚世子他、他好像……”

最后的话是声音压的极小,悄悄说的。

春杏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是她年纪稍长一些,人细致,懂的也多点,所以刚刚她才眼尖瞄到了。

乔蓁蓁猝不及防听到春杏后半句话,傻了一下。

下一瞬也脸颊通红起来:“不、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