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陈朝要出京,还要把叶芙蓉一同带出京的事陈国夫人是从太后口里得知的。太后没和陈国夫人言明叶芙蓉做的荒唐事,只是说叶芙蓉闹着要回凉州,陈朝正好要去边关一趟,便顺道带上叶芙蓉同行。
前些日子,陈朝似乎和任兰嘉闹不愉快的事陈国夫人还惦念着,正好又好些日子没见到孙子了,如今又听闻陈朝要出京,便一早出了宫往长公主府去。
陈国夫人刚进长公主府就被青云请去了前院。
一进前院书房,陈国夫人就见到了书房里堆着的箱笼。陈国夫人蹙着眉问青云:“怎么会堆在这。”
青云自然不敢说自己主子如今大多衣裳都被送到前院来了,正想讪笑着敷衍过去,就听到稳健的脚步声。
陈朝跨进书房门,看到陈国夫人立在房中,淡淡叫了一声:“母亲。”
陈国夫人见到儿子没有拐弯抹角,径直说明了来意。
“你怎么突然要出京。”
陈朝:“如今朝堂安定,边关已经许久未曾巡视过了。军中也需要稳定人心。我只是去例行巡视,走一圈便回来。”
陈国夫人不太清楚朝堂之事,陈朝说什么她便信什么。“那芙蓉呢?是不是给你惹什么祸了,她回到宫里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我怎么敲门也不开。”
叶芙蓉今日的荒唐,除了她的天性,也是陈国夫人还有她父亲母亲纵容的结果。陈朝不想指责长辈,也无意将叶芙蓉做的荒唐事告诉陈国夫人惹她着急。
“母亲莫操心她了,她年岁也不小了,阿姐像她这般年纪已经执掌东宫了。此番回凉州,我会尽快将她婚期定下来。让她在凉州安心待嫁。”
陈国夫人直觉自己的外甥女惹了祸,但偏偏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三缄其口。陈国夫人叹口气:
“也好。她前些日子就吵着要回凉州了。”
陈国夫人说完外甥女的事,想到了儿媳妇和孙子。
“你出京了,那就剩他们母子独自在府中了。若不然让嘉儿带着让哥儿进宫吧。皇宫有禁军值守,你出去也能安心。”
太尉府的惨事陈国夫人至今忘不了,也一直心有余悸。毕竟自己的儿子在朝堂树敌也不少。
若是以往,陈朝也许真会起送他们母子进宫的念头。如今,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母亲不用操心,我出京这些时日,你就在宫中照看阿姐和子山吧。府里,我会留好侍卫的。”
陈国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主意,也不会听她的。
“要不,我出宫吧。让哥儿还小,我住在长公主府帮着嘉儿照看让哥儿。”
陈朝蹙眉:“母亲还是在宫里呆着吧。她本就要照顾让哥儿,母亲出宫,她还得分神照料你。”
陈国夫人一听,她儿子这是把她当累赘了。但她年纪大了,时不时有个病痛什么确实也是常有的
事。
陈国夫人在儿子那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不太舒服,不太想继续和儿子说话。便往内院去,去看看孙子平复下心情。进了内院,陈国夫人只见到了孙子,没见到儿媳妇。一问侍女,侍女说王妃在忙着收拾行装。
陈国夫人不知全貌,听了侍女的话只以为儿媳妇是在帮即将要出京的儿子收拾行装,原本还担忧夫妇俩闹了别扭,这会也稍稍放了下心来。
任兰嘉并没有因为陈朝要离京就放下去庄子过冬的计划。毕竟任府女眷还有任兰宜那都已经应下了。任兰嘉也知道陈国夫人进府,但她懒得去应付。
任兰嘉让乳母把让哥儿抱出去见陈国夫人,自己则靠在软榻上看着侍女侍女收拾行装。
马上要入冬,侍女们收拾了许多过冬的物件,慧心昨夜给前院送了一回药,如今看着那些过冬的物件就走到任兰嘉身侧试探性地问了问。
“王妃,王爷到边关时应该已经入冬了,边关严寒,手炉这些要不要给王爷也备上。”
陈朝那些平日里不拘小节的生活习惯浮现在任兰嘉脑海中,还有他前两日那下雨都不知道撑伞被淋湿的狼狈模样。
任兰嘉敛眉:“嗯。”
青云站在书房偏房中,看着渐渐增多的行装也有些苦恼。他主子要求轻装简行,可内院又送来了许多物件。青云拿不定主意,只能去禀报。
听青云说内院送来了不少物件,陈朝虽未抬头,但嘴角却微微上扬:“那就都装上吧。”
青云叹口气,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陈朝出京在即,虽然白日里在宫中忙着安排朝事不见人影,但晚间时刻都会准时回府。毕竟这一去几月,他也想陪陪他们母子俩。
任兰嘉没有再将他拒之门外,而是静静看着他和让哥儿玩闹。毕竟他这一去,他们父子之间可能就要多年不见了。
陈朝不知自己的夫人谋算着要带着儿子离开,见任兰嘉这几日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他只以为她已经慢慢消气了。陈朝虽未表现出,但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深夜时分,让哥儿躺在床榻内侧睡熟了,陈朝轻轻揽上她的腰肢,从她背后环着她。
“出京后,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好好照顾自己。除了青云和陈河,我会再留一批暗卫在京中。若有急事,那些暗卫也随你调遣。”
他字字叮咛。分别在即,任兰嘉不想多生是非,也懒得驳他,便含糊着点头应了。
任兰嘉睡熟后,一直放在她腰迹的长臂抬起,借着微弱的光,男人抚开她额迹的碎发,动作轻柔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随后又环上她拥着她沉沉睡去。
陈朝出京那一日,天未亮,他就起了身。床榻上的母子俩还在沉睡中。陈朝先是抚了抚让哥儿的脸,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双唇微启,眉头微蹙。
陈朝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心,再俯身轻吻了她的双唇。直到她似有察觉,轻吟了下,陈朝这才依依不舍撑起身子。
掀开锦被起身,套上玄衣后陈朝没有再回头,迈着大步拉开了大门。门外值夜的侍女见到他刚想请安,陈朝做了个噙声的手势。
陈朝出府时,日光初现。大批禁军还有侍卫已经集结在府外。青云目送着主子上马。陈朝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照顾好王妃和世子。”
青云忙不迭点头。
“小的知道的。”
青云目送着自己的主子离去。转过头想找陈河商议下接下来的事,没成想却看到府里的小厮搬着许多行装正在装车,青云懵了。他确信他主子的行装方才跟着大队一起离开了,这些行装又是怎么回事。
青云板着脸问了小厮,小厮一脸无辜只说是王妃身侧的慧心姑娘让装的。
青云急忙进正院去找了慧心,慧心已经起了,见青云来问也没有隐瞒。
“王妃要去庄子上过冬。”
听到这消息,青云彻底懵了。怎么他主子前脚刚走,王妃就要出城去庄子过冬。庄子远离上京,没有禁军没有金吾卫,这安全可怎么保障。
面对这一难题,青云只能去找陈河解决。
任兰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身侧他早已不见了。任兰嘉睁开眼,并未起身,而是睁眼盯着床顶帐的龙凤呈祥纹样看了许久。
任兰嘉躺了许久,一直到让哥儿也醒来。侍女们伺候着一大一小两位主子穿衣,穿衣的时候慧心将行装已经装上车的事禀报给了任兰嘉。
广阳侯府里,魏棕也是才知道自己夫人要去长公主府的庄子上过冬,而且还是去过长冬,短时间内不回来的那种。
魏棕疯了:“此事你怎么今日才说。”
任兰宜挑着眉,面色不善。
“我倒是想早些和你说,可这几日你给我与你说话的机会了吗?”
魏棕顿时心虚:“我这不是这几日也忙吗?”
任兰宜冷哼了一声:“那你忙着吧,我去庄子上散散心。”
陈朝要出京,禁军十六卫的总指挥权都交给了魏棕,魏棕这几日都在忙着交接,每日都是深夜回府,天未亮就出府,确实没能和自己的夫人说上一句话。
而接下来,这样的日子只怕不少,毕竟如今整个上京城的安危都系在他身上。
除了上京城安危,任府女眷,自己的夫人还有长公主府的一大一小魏棕都得看顾,他身上担子不少。但如果女眷们都聚在庄子,他派人集中保护,其实也能省了他不少精力。唯一的坏处就是他不能抱着夫人入睡了。
看着明显气鼓鼓的夫人,魏棕默默叹口气。再不哄好,别说以后了,只怕今夜都不让他抱着睡了。魏棕抱住任兰宜,轻车熟路,低头亲她一口又哄她一句,几个来回很快就把任兰宜哄的重展笑颜。
哄完夫人,魏棕还得挑选守卫庄子的侍卫和禁军。最起码得保证长公主府的庄子外三十里不能近人。
责任重大,魏棕又是忙碌了整整两日。
两日后,到了约定出发去庄子上的日子,魏棕带着广阳侯府的车队绕到任府接上任府女眷去城外和长公主府的车队汇合。
到了城外,魏棕挑的人,陈朝留下的王府侍卫,还有以观海为首的长公主府侍卫,三方人汇合在一处,乌泱泱一片。
魏棕没想到任兰嘉的随行侍卫有这么多。这阵仗太大,远远超过一个王妃能用的规制了。陈朝不在,魏棕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落下话柄,被那些臣子参奏。
于是魏棕主动找到了观海,二人合计之下,让一些人先行,一些人隐与暗中,剩下小部分人随车队而行。
在观海的指挥下,长公主府还有陈朝留下的侍卫动作神速,很快就各自分散开。只留下了一队人混在魏棕带领的禁军中护送车队出城,
外头的小小插曲,马车里的女眷毫不知情。
任老太太,任大夫人和任三夫人同乘一辆马车。而任府三姐妹,则是挤在一辆马车里,逗弄着源哥儿和让哥儿。
马车上有年事已高的老太太,也有年纪尚小的稚童,所以车队行进速度并不快,花了近两个时辰才到庄子上。
到了庄子马车径直由大门而入,在车队进庄子的时候,侍卫和禁军已经开始在周围布控。
魏棕带着观海巡视了一圈,
确保庄子附近各处都安排妥当后才去找了自己夫人。
“我京中还有许多事,就不留着陪你了。我隔三日会来一趟,如果有急事你就让人往京中递信。”
魏棕和任兰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人,虽然是在自己娘家人面前,但魏棕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还是让任兰宜觉着羞涩。
任兰宜推搡了他一把。
“你快回京吧。”
魏棕走后,庄头就来报说午膳准备好了。午膳备在了靠近湖边的一处的屋子里。一众女眷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了舒心的暖意。前几天下了雨,上京城一下就冷了起来。而庄子上的屋子因为烧了地龙的缘故,比外头暖了不少。
烧地龙,和烧炭的感觉全然不同。一众女眷感受到屋子里的暖意后就觉得到这庄子来对了。
任老太太进了屋子就念叨,该让任老太爷也来一趟的。
任老太太还不知道陈朝出京的事,更不知道任老太爷要在京中坐阵。任兰嘉对着任老太太笑笑:
“祖母,好不容易出来松快松快,您就别念叨着祖父了。若是祖父来了,只怕又要拘着我们了。”
一旁的任兰昭颇有同感疯狂点头。任老太太被两个孙女逗笑。
“好好好,不想他。就我们几个,好好在这庄子上松快松快。”
第97章
在庄子上的日子平静又祥和,任兰嘉每日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大多时候让哥儿都已经被任兰昭抱着在外头玩了一圈了。所以任兰嘉睁开眼时常就能看到让哥儿那双因为玩的高兴而发亮的眼眸。
慢悠悠起身后任兰嘉会和任兰昭一起慢条斯理用个早膳,用完早膳任兰宜正好也带着源哥儿来了。三姐妹再一起去给任老太太请安。
大人们说着话。两个小的就放在一处玩耍。让哥儿还不会走,只会到处爬。任老太太就让侍女把地板擦的干干净净,再把所有家具的腿都包裹上。为了能让让哥儿在地上能畅快地爬,所有人进任老太太屋子前还得先脱去鞋。
屋子烧了地龙,地板都是热的,脱去鞋穿着袜踩在地板上也极为舒适。任兰昭刚开始还顾着规矩,可没几日后也把规矩抛之脑后,盘着腿穿着袜坐在暖和的地板上陪着两个外甥玩耍。
看着任兰昭无忧无虑的模样,任老太太就叹,还好这婚期定的迟。
出京前,在任三夫人的嘱意下,任三爷也和盛家谈定了婚期,任兰昭和盛钧行的婚事放在来年夏季,也就是说任兰昭还有大半年的闺阁日子。
在知道自己不用这么早嫁人后,任兰昭高兴坏了,干什么都特别有劲。庄子上的生活和沉闷的任府又截然不同。任兰昭看什么都新鲜。
有任兰昭,还有两个小的在,庄子里每日都充斥着欢声笑语。所有人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
而魏棕被京中的琐事缠身,说好的三日来一次,结果到第十日了还不见人影。所幸任兰宜因为难得和娘家人相聚,心情甚好,没什么空惦念他,否则魏棕危矣。
魏棕没来,观海却带来了凉州的消息还有陈朝的家书。任兰嘉将观海呈上来的信随手放到一旁。
“观心到幽州了吗?”
观海:“观心没有去幽州。她出京后径直去了往凉州去了。”
任兰嘉一愣,随即一笑。
真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观海:“不过信已经送到幽州了。想必徐将军看了信会派人传信回凉州的。”
任兰嘉点点头,不管是凉州还是幽州都是军事重地,她一直未曾安插人进去,观心此行,只得靠自己。如果能得徐家相助,那自然是最好的。
观海:“即将进入冬季,蛮人蠢蠢欲动。凉州军营戒备森严,观心进凉州后也暂未能探得叶将军的消息。”
这也在任兰嘉的预料之中,陈朝的父亲当年乃凉州军主帅,将凉州军治理得上下如铁桶一般。这些年,即便陈朝的父亲已离世,但凉州军中的严苛军纪一直未曾动摇过。
这也是陈朝为何要亲自走一趟的原因,如果叶芙蓉的父亲真在凉州军营中被人下了毒,那就说明凉州军中已然出现了大问题。
任兰嘉虽不在乎叶芙蓉的父亲,但她在乎一军主将,更在乎边关的百姓。在这外敌蠢蠢欲动的时节,一军主将若在军营中被毒死,只怕军心得大荡。一旦外敌趁着军心动摇之际来犯,那苦的就是边关千万百姓。这也是任兰嘉毫不犹豫派出观心的原因,观心师承曾老的一身好医术,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解了毒那是最好不过的。
任兰嘉:“若徐弘的信过两日还未到凉州,让观心拿着我的印信直接去都督府找徐闻涛。”
任兰嘉是动了给观心改头换面然后让徐弘把她明媒正娶进府的心思的,所以若非必要,任兰嘉也不想让观心在徐府人面前露脸。因为如此一来,徐府人就会知道观心是她的人了。
观心出京就往凉州去了,并没有去幽州,所以下头人也没有将任兰嘉写的信交给她,因此观心还不知道她的主子因为看了徐弘从幽州写来的句句诚恳,饱含情意的那封信后动了将她嫁人的念头,而且动作极快已经销了她的奴籍,还把她的身契夹在一封字字威胁的信里送去了幽州。
她更不知道,这将会是她的最后一个任务。
一无所知的观心此时整个人肌肉紧绷,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她房中的青衫男子。观心身上的伤势未曾痊愈,痛意加上恨意,让她毫不犹豫拔出短刃朝着青衫男子刺去。
青衫男子身手不在观心之下,但观心的凌厉身手还是让他一时难以应对。青衫男子还只避,并不进攻。
“观心姑娘……”
青衫男子几番想说话,但很快观心的刀刃就到他眼前。
“王妃,我是为王妃而来。”
青衫男子突然嚷了一声,他的话让观心放缓了动作。青衫男子贴在角落里,在观心犀利的眸光中从怀里取出一枚青印。
“此乃王爷印信,有此印信可以自由出入凉州军营。观心姑娘,之前不识你身份,多有得罪。我为王爷做事,你为王妃做事,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我也观察你两日了。想必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目的一致,何不一同联手。待此番事了,我一定好好给你赔礼道歉,届时你便是想捅我一刀,也是可以的。”
*
上京城外庄子里,观海领了命退了下去,任兰嘉拿起放在一旁案几上的信。
信很薄,只有一页纸,纸上内容也很少,不过寥寥几字。内容也就是说他已经到了庆州,让她勿念。
任兰嘉日子过得悠闲,本也没有念着他。看完信,任兰嘉将信随手一放,然后起身去任老太太屋里准备将让哥儿接回来。
让哥儿性子活跃,本就爱笑,在庄子上有小姨哄着,还有年龄相仿的表哥陪着玩耍,每日乐不思蜀都不舍得回房。
看着让哥儿的笑脸,任兰嘉抚了抚了小腹。本想给让哥儿添个弟弟或妹妹的,可惜她月事来了。那日被他折腾了大半日,最后也只是白折腾,还害的她腰酸了两日。
任兰嘉想给让哥儿添个弟弟妹妹的愿望落空,但任兰宜那却传来了好消息。任兰嘉本只是让曾老给任老太太把把平安脉的,没曾想把出了任兰宜有孕的消息。
月份还小,任兰宜自己都未曾注意,听曾老说她有孕后也很是意外。毕竟她怀源哥儿怀的艰辛,这胎却来得突然。
曾老把完脉后说了许多注意事项,比如她如今月份还小,不能睡烧了地龙的暖榻,若取暖只能用炭,否则有小产的风险。
任兰宜不知道还有这些讲究,听完当即就从暖榻上站了起来,几个女眷也是一脸担忧。好在曾老安抚了他们,说如今胎象很稳当。
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庄子里又是热闹了一番,任兰嘉做主赏了赏银下去。
任兰嘉发了赏银后还让人往京中递了信,当夜魏棕就从上京城到了庄子,进了庄子不久就趁夜夹着源哥儿冲进了她的院子。魏
棕冲进院子见到她后二话不说就将源哥儿塞进了她怀里。
“二妹妹,你照顾让哥儿一人也是照顾,索性这两个月源哥儿也呆在你这一同照顾吧。他们表兄弟也有个伴。你大姐姐她身子浅,源哥儿又是正闹腾的时候。”
虽然长的虎头虎脑,但一向安静的源哥儿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信口胡咧。
魏棕对上自己儿子懵懂的眼神,非但不觉得羞愧,还很坦然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这两个月在你姨母这住。”
任兰宜之前难产的事吓到了魏棕,魏棕一直觉着任兰宜难产是因为在孕早期的时候被那个恶毒妇人折腾的缘故,魏棕心中一直有愧,如今任兰宜又怀了身子,他自然不敢马虎一点,甚至看到自己年纪尚小的儿子时都觉得他会折腾到自己的母亲。
源哥儿已经会说话了,面对不靠谱的父亲,他选择搂住任兰嘉的脖子叫了声:“姨姨!”
魏棕走后,一直和任兰嘉同住在一个院子的任兰昭揉着困顿的眼睛走出房门。
“二姐姐,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大姐夫的声音。”
任兰嘉勾勾唇角,走到任兰昭面前,将源哥儿一递。任兰昭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顺手一接。
任兰嘉:“三妹妹,接下来两个月源哥儿就由你照看了。”
任兰昭:
“哦!”
“啊?”
源哥儿只在任兰嘉的院子里呆了一夜,第二日就被听到消息的任大夫人接到了自己院子。而抛弃自己儿子的魏棕被任大夫人抓着好生念叨了一顿,魏棕生母早逝,他对任大夫人一向如亲母一样看待。任大夫人念叨他,他也不生气,就这么乐呵呵听着。
任兰昭看到魏棕那样有点艳羡:“二姐姐,大姐夫对大姐姐真好。”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终归和旁人不同。任兰嘉摸了摸任兰昭的脑袋。
“放心,盛钧行也会对你好的。”
对于只见过几面的未婚夫,任兰昭撇撇嘴。她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会对她好。
任兰宜有了身孕,魏棕真如最早说的那般,三日就来庄子上一趟。即使上京城已经开始入冬,天上开始飘雪,路越来越难行的情况下,魏棕依然坚持。
魏棕的风雨无阻之行临近年关时被迫中断。一日深夜,京中来了人,把魏棕从睡梦中叫醒。魏棕出去后再回来后脸色并不好看。
任兰宜撑着身子问他怎么回事,魏棕身上沾惹了外头的寒意,并没有靠近任兰宜,而是套上大氅。
“京中有事,我得回京一趟。过几日我再来。”
魏棕说的过几日并没有兑现,他人没有来只是让人从京中传了信,说临近年关,京中戒严,他一时走不开。
一众女眷远离上京,在庄子上过着悠闲的日子,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无所有,一众女眷都没有多想,以为魏棕是真忙。但其中不包括任兰嘉。
任兰嘉得到消息,在魏棕之前。魏棕还抱着自己夫人酣睡的时候,任兰嘉就收到了从边关来的消息。
五日前,邻近幽州的青州突然全城戒严,青州军接管了城防。整个青州城只许进不许出。
观海:“我查了,青州军主将当年曾与安王同在上书房一同进学。这青州之变,不知是否有安王的手笔。观心差不多快到幽州了,我已经去信让她转道去青州。若真是安王,我带人走一趟。”
任兰嘉沉了沉眼眸:“如果真是他,这一次,我要亲自过去。”
观海瞳孔一震,下意识反驳:“这不可。”
任兰嘉抬起眼眸:“观海,我要亲眼看着他死。明白吗?”
就如当年她母亲死在她眼前一般,她也要亲眼看着他断了气。当然,如果能死在她手中那是再好不过了。
任兰嘉对于安王的执念,积压了多年,在安王一次又一次的潜逃下,她已经没有了耐心。观海也知道自己一时间是无法说服她的,但在未确定青州之变和安王有关前,他还有时间。
观海踏出房门,顶着风雪皱着眉一边沉思一边向外走去,刚走出院门,等待已久肩头上落满白雪的侍卫走到观海身旁朝他低语了两句。
不过两句话,观海的脸猛然一沉,眸中蓄起了风暴。
距离庄子三十里的外围,茫茫白雪地中立着数道黑色人影。这些黑色人影便是王府侍卫,其中为首的正是陈朝留下来的负责带领王府侍卫的陈河。
陈河此时的境况并不好,他的面色如雪一般苍白,身上伤痕累累,左肩更是有一个血洞,血洞中鲜血涌出,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再顺着他手中的剑滴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陈河脚边的雪地已经血红一片。
可即便如此,陈河抓着手中的长剑都未曾退守防守线一步。
而伤陈河至此的人此时被侍卫重重包围,面对数把锋利的冷剑他面上依旧从容。他背手而立,立在风雪中身姿挺拔。
陈河咬了咬牙,强忍着眩晕感质问:“你是何人,为何身着长公主府的侍卫服。”
来人笑笑:“我是长公主府的侍卫。”
陈河眯了眯眼眸:“胡说,我从未在长公主府中见过你。来人。给我拿下他。”
呈包围之势的一众侍卫提出早起出鞘的长剑,刚想动手,后头就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声音是从庄子方向来的,陈河扭头看去,就看到观海带着长公主府的侍卫疾驰而来。
陈河还未说话,就看到观海踩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一个飞身,纵身飞进了包围圈中,观海落地后,看着包围圈中的人面色冰冷,随即提起剑将剑架在了来人的脖颈上。
“你怎么还敢出现。”
“观海,许久未见。郡主她还好吗?”
第98章
冷风扫过树林,风雪漫卷,雪积压在纤细的枝丫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这断裂声惊到了立在枝头的寒鸦,寒鸦发出一声暗哑的叫声,随后扑着翅膀飞离枝头。展翅高飞过程中,寒鸦看了一眼雪地中那密密麻麻与他皮毛同色的黑色人影。
寂静黑夜中,一只寒鸦的飞离的动静都显得那么明显。陈河在黑夜中准确找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仰着头看着寒鸦飞离,然后又把视线落在立在雪地中间气氛焦灼的二人身上。
观海的剑还架在来人的脖颈上,他瞥了陈河一眼。
“你先回去治伤,这里我会解决。”
陈河的血越流越多,让他意识都开始迷糊。陈河的身手在王府侍卫中算是拔尖的,否则陈朝也不会让他留京带领王府侍卫。只是他一时大意,因为对方穿着长公主府侍卫服所以留了余地这才导致自己被重伤。
而伤了陈河的人此时在面对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冷剑时不仅淡定,而且还偏头对着陈河笑了笑,那笑意淡漠中带着讥讽。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只是没想到你的防备心和你的身手一样差。”
这话嚣张至极,挑衅意味也满满。王府侍卫都沉了脸,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蠢蠢欲动。只有陈河依旧保持镇静,他清楚自己的任务,他的任务就是护卫王妃和小世子周全。其余的,不用多做纠缠。而且观海都说了自己处理,那他更不便插手。
陈河抓起衣摆咬在口中,用未受伤的手撕开衣摆,然后抓住断缎在肩头绕了两圈,随意将伤口一绕后,陈河抬手示意:“退后一里,继续巡防。”
这一里,是陈河对于观海的尊重。但也仅仅只有一里。既然他们负责值守这片区域,那他就不会让任何人穿过这片区域。
王府侍卫撤离后,风雪变得更大,片片雪花落在观海的眼睫上,观海眼都未眨。
“观南,你想做什么?”
消失了许久未出现的人此时的脖颈已经被观海锋利的剑身划出了一道红痕,而观海还在继续用力,只要剑下的人有一丝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抹了他的脖子。
立在风雪中人表情淡淡,从怀里抽出一纸信封。
“帮我交给郡主。”
*
王府的侍卫后撤一里后,医师也匆匆赶到。
“老大,要不你还是回庄子上吧。这里交给我们”
医师正在给陈河缝合伤口,陈河绷着脸咬着牙关摇摇头。
“今夜,都警惕些。去庄子上,再调些人出来。”
面对陈河的命令,王府侍卫只能听从,侍卫骑上马打算回庄子调人。刚上马,就看到长公主府的侍卫策马穿过树林,往庄子方向疾驰。
庄子上,任兰嘉早已睡下。被身上还带着寒意的慧心唤醒后,她拢着锦被坐在床榻上。她接过慧心递进来的那封信。慧心不知道信中写着什么,她只看着自己的主子拆开信后唇角勾起了笑。
任兰嘉:“让观海回来,放他走。”
慧心垂眸:
“是。”
侍卫去而复返,观海听到侍卫回传回来的话,并没有讶异。他冷冷看着对面的人,而被剑一直压着的人笑了笑,抬起修长的手,将冷剑夹在指缝中从自己的脖颈处挪开。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我们明日再见。”
在风雪中立了许久,手都已经冻得通红的一众侍卫眼睁睁看着他们曾经的首领对着他们笑笑,然后从观海的剑下从容不迫转身离去,离去的身影隐入黑夜后渐渐消失在他们眼前。
看着远去的人影,观海的眸光在火把的照耀下微微闪动。他抬起手,用衣袖将长剑上沾染的血迹拭去后,再将剑插回剑鞘。剑鞘复位,观海转身翻身上马。
“回庄子。”
任兰嘉房中的灯重新亮起后就没有再熄灭,观海到时,任兰嘉披着外衫坐在软榻上饶有兴致把玩着手中的信。
观海进来后任兰嘉也不急着把信给他看,而是让慧心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任兰嘉不急,观海便也耐着性子,一杯热茶落肚,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任兰嘉这时才把信递给他。
信到手,看清信上的内容,观海脸上露出怪异之色。
“他要将龙卫首领交给你?”
任兰嘉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轻笑了一声。
“你不信他?”
观海:“真的要去?”
任兰嘉:“没有龙卫首领,和观南叙叙旧不也挺好吗?说不准还能见到吴悠呢!这么久没见吴悠,还真的有些想他呢。”
观海看着手中的信微微蹙眉,观南突然出现,虽不知他目的,但他给的诱惑太大。龙卫首领,当年和安王勾结谋反的龙卫首领。别说任兰嘉,观海也无法拒绝。
“我去点人。”
月落日升,撑着身子坚守了一夜的陈河在天明时终于被下头的侍卫强行送回了庄子。得到消息的青云带着伤药登了门,看到陈河的伤口也愣了下。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陈河:“伤我之人之前似乎也是长公主府侍卫,但我并未见过他。你可知是谁?”
青云摇摇头:“王妃的侍卫一向嘴严,你应该很清楚。”
陈河抿了抿嘴:“我总觉着有事要发生。我先传信给王爷。昨夜之事还是得让王爷知道。”
青云:“王爷早已不在凉州了。给王妃的家书也断了半月了。如今我也不知道王爷在哪里。”
陈河捂着伤口猛然坐起:“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青云静静看着陈河:“你我的职责是照看好王妃和小世子。我们把这件事做好就行了。外头的事,王爷自有安排。你先安心养伤吧,值守之事你先交给观海吧,王府侍卫由他统一调配吧。”
撑了一夜,陈河已经开始发热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在陈河面前还很镇静的青云,在踏出房门后就软了脚。他的主子没了音讯,唯一能和他有商有量的陈河也重伤。青云觉得自己进入了孤立无援的困境。
青云的腿只软了一阵,踏出侍卫所住的院落后,青云甩了甩脸,又换上了一副笑意。
他回到自己房中,在自己的行装底部掏出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叠信,青云抽出其中一封夹在怀中带着笑意往任兰嘉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青云只见到了素念。
“素念姐姐,王妃可在。王爷送了家书来,我给王妃送来了。”
素念:“那你交给我吧。王妃去佛堂诵经了,等她回来我给她。”
青云把手中的信递上去:“素念姐姐,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王妃怎么想着诵经了。”
素念用一种关你何事的眼神看向青云,青云讪笑两声:“我只是问问,没想到庄子上也有佛堂。”
素念从青云手中抽走信:“听说陈河受伤了,王妃去佛堂前交代我送药给他,如今你来了,我也少的走一趟了。你帮我把药给他吧。”
陈朝两番遇刺,都是青云伺候在跟前,青云自然知道长公主府的伤药而有多好用,本还想到女主子面前求点的,没成想送到自己眼前了。
素念:“王妃交代了,若是伤药不管用。你便去请曾老。”
自书房那一遭后,青云便颠覆了自己对女主子所有的认知,也开始有些怵怕女主子,如今听到素念这么说他喜上眉梢。
“好,麻烦素念姐姐将伤药给我吧。我这就拿给陈河。”
青云跟着素念去拿伤药时,观海带着侍卫护送着马车行进在林间。
白雪堆积,马车压过雪地留下两道白痕。任兰嘉挑开车帘,看着窗外的雪景,她心情奇佳。
她的心情,从昨夜见到那封信起,就一直极好,她甚至有些亢奋。
*
距离上京城不过几十里的一处深山中,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民居中几个衣着朴素的男子手中各拖着一个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向外走去,尸体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血痕。
尸体被拖出民居不久,一个身型高大的中年男人迈过门槛,环视了一圈后露出了笑脸:“元新,你选的这处位置极好。”
挺拔的身影跟在男人身后进来,听到男人的话笑笑:“姑父满意就好。”
中年男人踩着血痕进院,站在院中仰头看天。
“我已经许久没有离上京城这么近了,似乎变化也不大。这冬季,还是这么冷。元新,昨夜夜探,那庄子上情形如何?”
“摄政王府的那些侍卫身手平平,我已经重创他们的侍卫首领,至于长公主府的侍卫和禁军,也皆在我掌控之中。绝不会影响姑父大计。”
中年男人转过身子,看着立在自己身后的人眼眸幽深。
“他们赵氏皇族,欺瞒了你这么年,就连你小叔也哄骗你。不过,这些都已过去了。待此番事成后你就会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裴姓,便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姓。你无需再为任何人低头,便是那皇室郡主,也得匍匐在你脚底,求你怜惜。所以,你可不能心软。要知道,你们之间还隔着血仇。你们裴家上上下下可都死在她外祖父手里。”
被中年男人用审视的人眼眸冰冷:“姑父放心,我不会心软的。为了我爱的人,我从不会心软。”
中年男人满意笑笑:“这便好。如今,我们只需等着青州的信了。待陈朝一死,这上京城也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至于安王,届时任由你处置。这赵氏江山,最终也是得毁在他们自己手里。有趣,真的有趣。”
拖着尸体出了民居的几人,远远就听到了男人的狂笑声。几人面面相觑,面色是同样的阴郁。
他们的刀剑原本是对着外
敌,如今却对向了曾经誓死守护的平民百姓还有皇族之人。
手中的尸体还温热的,但几个人心却已然冰冷。
拖着尸体走出了许久,走到一处悬崖处,几人面色冷漠站在悬崖旁将手中的尸体向下一拋。
尸体向下滚落时,接连发出碰撞声。而这碰撞声正好掩盖住了悄悄向他们靠近的脚步声。
几人再转过身时,还未反应。冰冷的箭矢就穿透了他们早已冰冷麻木的心。
箭矢透心后,几道人影如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冰冷的剑身又划过他们脖颈。
两处致命伤口,让他们都不知道该捂哪处,只能瞪着眼无力的从咽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再在感受着自己生机的消逝过程中慢慢倒地。
倒地过程中,他们眼神也慢慢发生变化,从惊诧到释然。
而杀了他们的人没有留恋,甚至在他们彻底咽气前就转身离开。
而民居门口,一道纤细身影俏然而立,雪白的披风和雪白的雪景融为一处。
纤细身影伸出手贴在破旧的木门上,白嫩手掌微微用力,破旧木门悄然打开。
跨过院子刚打算踏进房门的中年男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到大门处与这破旧民居格格不入的倩影后中年男人瞳孔一震,他猛然扫向还立在院中的那道挺拔身影。
那道挺拔身影在中年男子的犀利注视中迈开了长腿,他并没有走向中年男人,而是步伐坚定向着大门走去,看着挺拔身影向着大门走去时落下的那一个个清晰脚印,中年男人眼眸瞬间变冷,他沉声喝了道:“裴元新,你要做什么。”
挺拔身影并没有因为这一声冷喝停住脚步,他继续往大门走去。寒冬季节,他的眼眸中却有了热意。看着大门处的纤细人影,他停在了几步之外,然后掀开了衣袍,挺着腰身双膝跪下。
“观南,见过郡主。”
那跪下的双膝,还有垂下的头颅,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中年男人哪还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一声哨响,数道黑色身影从民居中涌出。
可除了民居中藏着的人,门外,屋檐上,久久没有动静。中年男人的脸色从从容到阴沉。
任兰嘉的眼神略过那笔挺挺跪在她跟前的人,也略过院中那数道黑色人影。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隐在人群后面色阴沉,显出狠厉之像的中年男人身上。任兰嘉轻声笑笑:
“我以为,我是客人。不过既然你们露出了你们的待客之道,那观海,我们也要送上我们的礼不是吗?”
任兰嘉话音刚落,站在任兰嘉身后的观海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剑身出鞘,数道人影跃上屋脊,随后一具具尸身被人砸进院中。那些尸身上的穿着和站在院中的那些黑衣人身上的一样。
“怎么样?我的礼,可还周道?”
第99章
不算大的的院中本就被那些黑衣人占据了半数空间,如今那落下的一具具黑衣尸身更是填满了整个院落。隐在重重黑衣人身后的中年男人看着地上的尸身目呲欲裂。男人看向跪在雪地中的人,阴恻恻道:
“裴元新,你别忘了当初可是她不要你,将你重伤,又将你赶出府的。你的父亲母亲,满门亲族,更是死在赵氏皇族手里。你如今却对她下跪,好,真是好极了。”
中年男人的一番话,悲愤中又带恨意,可跪在地上的人充耳未闻,非但不回应男人反而还抬起头看着任兰嘉,一双眼眸中满是热切。
软话不起作用,中年男人放了狠话。
“裴元新,你可别忘了你小叔。你真的要用你小叔的命换她吗?你现在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我既往不咎,所有一切照计划进行,事成之后,你也可以和你小叔重聚了。”
中年男人的又一番话,有没有使得跪在地上的人动摇任兰嘉不清楚,但她听到中年男人提到吴悠后,她终于垂眸直视上那双热切的眼眸。
“吴悠?”
跪在地上的人轻轻摇摇头。
自幼在一处长大的人,默契度十足,只是一个摇头就代表了许多。
任兰嘉了然笑笑,随即转身。
“动手吧,我要活的。”
任兰嘉转身的瞬间,跪在地上的人幽幽起身,从后腰抽出了一把软剑,与此同时观海带着人跨进了门槛。而屋脊上的人,一半将箭搭上了弓,另一半则亮出了刀剑。
任兰嘉被几个侍卫簇拥踏下台阶后,大门由内被人默默阖上,随后就是刀剑相撞,箭矢入体的声音。
民居内,惨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
民居外,山野间梅花遍地盛开,殷红梅花树下,白色身影俏然而立,远远看去,真是美人配美景。
不知过了多久,民居大门终于被人打开,任兰嘉转过头,身型高大的观海拖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向她走来。民居里,惨叫声仍在继续。
观海的现身,说明了这场围捕的胜利,而此时的惨叫声正是胜利方在收割。就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释然接受自己的死亡,又有多少人在抵死挣扎。
那一夜,大半个宫城被屠尽,那些人,每一个都想活着,但他们丝毫没有挣扎的机会,鲜活的生命就像野草一样被人无情收割。
不管是太尉府,龙卫,亦或是安王,任兰嘉都要替那些替不甘死去的冤魂讨个公道,把这些早该死的人送去他们本属于的无间地狱。
任兰嘉神色淡漠,观海走到距离任兰嘉几步之外,将手中像死狗一样的人丢在了雪地中,方才还句句威胁的人此时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唯有那双眼眸四处转动着,依旧阴厉。
“你们居然下毒。”
任兰嘉轻笑一声,不然呢,等他说一番废话然后光明正大与他硬碰硬吗?她的人,每一个人都值得活着。而他们这些早该死的人,根本不值得用她的人以命换命。
没有直接用毒死他们的毒药,都只看想看他们多受会罪罢了。否则,他们早就死透了。
任兰嘉压根不屑回他。
时辰也不早了,她得回去了,不然让哥儿该想她了。
任兰嘉:“把他带回去吧。”
任兰嘉本打算杀了他,可方才他叫嚷的什么计划让她改变了主意。
“郡主,等等。”
观海正打算动手时,观南顶着满脸血迹一步步走向任兰嘉,快走到任兰嘉近前时,观南如同之前一般,双膝跪地,跪在她面前。
“郡主,此前种种,并非我所愿。出府后,我重伤昏迷,醒来时便在龙卫藏匿点。为解郡主心愿,我便静心在龙卫蛰伏两年。如今,龙卫半数被除,龙卫首领亦在此。我想回到您身侧,继续随侍您左右,为您再除去剩余半数龙卫。”
观南言语清晰,字字恳切。
观海立在一侧不说话,剩余的长公主府侍卫看似目不斜视,但耳朵都在立着听着这边的动静。
不得不说,消失已久的观南真会挑时机,他原本在长公主府侍卫中就有威信,如今一出现又立下大功一件,若任兰嘉此时不应,那下头人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任兰嘉笑笑:“可以是可以,不过,如今的侍卫首领可是观海。你回来只能做个普通侍卫了。”
观南:“能随侍郡主左右,已然满足,不敢再有他求。”
任兰嘉点点头:“那便一道回去吧。观海……”
观海往前迈了一步。
任兰嘉:“确保里面没有活口。”
*
马车来时从容,归程更是悠哉。
马车原路回了庄子,任兰嘉刚下马车就看到在了侧门候着她的慧心。
“怎么了?”
任兰嘉问话时,慧心正看着人群中立在观海身侧的那张熟悉又许久未见的面孔愣神,任兰嘉问完话,她才回过神。
“王妃,小世子今日开口说话了。”
任兰嘉眼眸一亮眉眼一弯:“让哥儿如今何处?”
慧心:“小世子如今在老太太那呢。老太太高兴坏了,一直让奴婢找您呢。奴婢只说您还在诵经。”
任兰嘉点点头,随即看向观海。
“把人带下去吧。观心不在,那便你来审了。”
观海颔首:“好。”
即便观心在,这个人他也会亲自审,观海歪歪脑袋,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去任老太太院子的路上,慧心一直欲言又止,任兰嘉看着慧心踌躇的样子笑笑。
“你是不是想问观南?”
慧心点头:“郡主是打算让他回到您身边吗?”
任兰嘉:“你觉着不妥?”
慧心摇头:“奴婢只是觉着观南有些不一祥了。”
之前的观南就如未出鞘的剑,虽然锋利,但总能将一身的凌厉藏匿起来,尤其是在任兰嘉面前,整个人更是没有任何棱角。可刚刚匆匆一眼,慧心觉着,他变了。
任兰嘉微微一笑:“两年不见,怎么能不变呢。”
说完这话,任兰嘉没有再言语,慧心也捉摸不透自己主子是什么意思。
任兰嘉去看儿子了,观海把如同烂泥一样无力的人丢进了地牢中,湿冷幽暗的地牢中,一路来一直默默跟在观海身后的人终于说话了。
“我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观海侧头,说话人的一半脸隐在暗中,一般露在光下。观海不置可否:“好,聊完来找我。”
观海转身离去,把所有侍卫都带走了。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离去,地牢中就剩下了两人。
本半个身子隐在暗中的人走到
光下,居高临下看着瘫在草堆上的人。
地上的人仰躺着,虽然整个人无力,但还是挡不住他大笑出声。对于男人的癫狂模样,站着的人神色未变,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这怜悯眼神刺激到了男人,他收起笑。
“裴元新,我对你还不好吗?我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们裴家。为了你们裴家,我背信弃主,结果,你居然出卖我。把我出卖给害你们的满门的仇人。”
男人咬着牙关,字字愤恨,但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笑。
“为我们裴家?对我好?我叫你几声姑父,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姑父了吧。你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甚至没有姓名的肮脏蝼蚁,我姑姑死前只怕都不知道你是谁。好在她不知道,不然她知道暗中有这么一个人惦记她,得多恶心啊。
哦,对了,你给我姑姑立的亡妻牌位,现在应该连同着你偷偷藏的我姑姑的那些物件一起烧了。说实话,在见到那间屋子的第一眼,我就想烧了,我忍了两年。
我说过,我为了我爱的人,什么都能做。只是我爱的人从不是什么姓裴的人,我爱的人是她,始终都是她。你用小叔威胁我,用我那从未见过的姑姑绑架我,还用裴家满门的命激我,你用尽心思,可不知我从不在乎。我在乎的唯有她。”
躺着草堆上的人一脸狰狞的人,听到这番话后面色晦涩不明。眼前之人的模样太熟悉了,像极了当年的他。同样见不得光的身份,还有那份压抑在心里的爱意。
但眼前之人比他幸运,因为爱着的人还活着。不似他,爱意夹杂着对爱人逝去的恨意,让他彻底抛弃了信念,心中充斥着的只有恨。这股子恨意支撑着他一步步爬上了龙卫首领的位置,然后他又屠杀了所有不臣服于他的龙卫,最终叛主,让他本誓命守卫的宫城成了一座血城。
那一夜血光,看着死在剑下的年轻皇帝,他心中并没有报仇后的畅快,反而很是怅然。但已经走错了一步,他继续错下去。
这几年,其实他也没什么目标。只是带着手下四处藏匿试图活下去。而这无头苍蝇一样的日子,在发现裴家还有子孙活着时发生了变化。他突然有了目标,他要助他们报血仇,再助他们登上高位,彻底毁灭赵氏江山。
只是没成想,这一切只是他想而已。这一对亲叔侄,都被女人都迷了眼,更乱了心。
可他不也是吗?
再回想他这一生: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无妻无子,背信弃主,不忠不义!
可笑,太可笑了。
男人冷笑两声后,心态竟奇异般平和了下来。
“我已经在这了,剩下的人,你放过他们吧。他们都是被我逼的,他们没有选择。”
立在他眼前的人转过身:“这不是我能决定。你好自为之吧,姑父。”
挺拔的身影转身离去,地上的人听到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姑父沉默了,随后又苦笑了一声。
至于离去的人,在即将踏出地牢前顿住了脚步,在眼神余光瞥到那转瞬即逝的黑色衣边后,他一向冷峻的面孔扯出来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任兰嘉暂时还不知道地牢中发生的一切,换了一身衣裳的她正抱着儿子低声哄他。
“来,叫母亲。”
房间里,数双眼睛齐齐看向借着力站在榻边的让哥儿,让哥儿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稚牙,然后嘿嘿一笑,扭过头去。
众人期待的亮眸又变得黯淡,任老太太有些尴尬。
“方才说的好着呢,还能哒哒哒,叫爹呢。”
父亲母亲这种称谓对于学语的稚童而言太难了,任老太太也是先教着曾孙喊娘和爹。方才还好好的,等她孙女回来,这讨人喜的曾孙却不开口了。
任兰嘉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小坏蛋,欺负我呢。”
让哥儿又是一笑。
而离京两月,两月未曾见到儿子,更不知道儿子都会开口叫爹的人此时境况不是很好。
在上京城锦衣玉食,勾勾手就能得到一切的摄政王,如今身着素衣粗衫宿在田野之间吃着早已冰冷的硬饼。
寒冷时节,为了防止引起注意,更是连取火的的柴火都未升。而这一切,都因为他们还在青州境内,虽不在青州城中,但也还在青州军值守的范围之中。
而自青州城事变后,青州军便地毯式搜索着周边区域,与此同时还在外区建立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而被围困其中的陈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他到了凉州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揪出了给叶芙蓉父亲下毒的人,连根更是拔除了一批藏匿在凉州军中的人。
而审讯之后,一切线索都直指青州军。
青州不大,但接内陆又临海,是北境商贸重地。所以青州军除了寻常士兵外更配置了水军,加在一起足足有八万人。
军队不比朝堂,山高皇帝远,摄政王的身份并无什么威慑力。所以陈朝没有声势浩大进驻青州巡防,而是选择微服私访。
没想到初到青州,暗卫假扮他刚入了城,青州军就封锁了整座青州城。
“王爷,前面马上就到幽州了,不过青州军加派了人手。若想去穿过封锁线,只怕得杀出去。”
即使身着粗衣都掩盖不住一身威势的男人凝眸。
“那便杀出去吧。”
第100章
青州城外一片凝重肃杀之意,上京城外的庄子上任旧一片祥和,最起码表面上如此。
一众女眷坐在任老太太屋子里哄了让哥儿半天,可他终究还是不开口,任兰嘉也没有再勉强自己的儿子。在任老太太屋子里用过膳后,任兰嘉带着让哥儿和任兰昭去看了卧床养胎的任兰宜,坐着聊了一会后两姐妹又起身一同回院。
天上飘着雪,任兰昭在风雪中远远就看到站在院门灯笼下的那道修长身影,看着那张冷峻的脸,任兰昭愣了一下,任兰嘉幽幽瞥了她一眼。
“别忘了,你如今是定亲了的人。”
任兰昭脸一赤:“二姐姐说什么。我就是有些惊讶。”
一众侍女簇拥着两姐妹往院子走去,刚走到院子台阶下,那道远远就注视在任兰嘉身上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了。
任兰嘉抬腿跨上台阶,看着挺直着身型守在院门的人:“观海怎么回事?你才刚回来就让你来守院门了。”
观南轻轻一笑:“是我自愿的。”
说完观南的眼神一移,移到了乳母怀里抱着的稚童身上。稚童样貌瞧着有七分似早逝的任二爷,另外不似三分在那双眉眼上,似他的母亲。怎么瞧,都瞧不出他父亲的模样。不过一眼,观南嘴角的笑容更真挚了三分:“这便是小主子吧。”
让哥儿眨着一双懵懂的双眼,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让哥儿没看几眼,慧心就眼疾手快抱过他,斗篷轻轻一盖,就将他蒙在自己怀里。
“王妃,外头风雪大,我先抱小世子进去,”
任兰嘉点头:“去吧。”
慧心带着乳母还有几个侍女往院子里走去,任兰嘉看向眼前之人:“今日这也不用你守着,虽然说你如今不是侍卫首领,但这些守门的
事也不用你来做。养足精神,做好你该做的事。”
至于该做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
说罢,任兰嘉便踏步往里走,任兰昭跟在她身后,偷偷又瞥了观南一眼,这一眼结果就对上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看着那张笑脸,任兰昭心咯噔一下,移开视线的同时心里默念道:还是冷着脸比较好看,这一笑怎么有点慎人呢。同样都在风雪中,面对这张久违的让她情窦初开的脸庞时,任兰昭却想起了她的未婚夫盛钧行当初在风雪中的破碎模样。
任兰昭加快步伐,追上了任兰嘉紧紧贴着她身后。
“二姐姐,除夕时,祖父伯父他们都过来。母亲说还想邀盛家人来一同过除夕。母亲可有同你说了。”
两道背影渐行渐远,风传来了缥缈的女声。
“说了,到时候你可要在你未来婆母面前可以好好装样,别漏了底。”
“二姐姐,祖母母亲也就算了,连你都这么说我。”
“我一向只说实话。”
“哼!”
两姐妹在正房前分开,任兰昭鼓着气鼓鼓的脸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任兰嘉贼噙着笑心情颇好进了正房。
正房里,让哥儿正在换衣裳,露着一身胖嘟嘟的软肉。让哥儿手里还抓着一个布老虎,看到任兰嘉进来咧嘴一笑,随后指着任兰嘉稚声稚气唤了句:“阿母。”
正在给让哥儿换衣裳的慧心一愣,正缓步朝让哥儿走去的任兰嘉身型一怔。慧心愣神后抬起头一脸惊喜。
“王妃,小世子这是唤您呢。”
任兰嘉疾步往床榻走去,走到床榻旁蹲下身子,与床榻上的让哥儿平视。
“让哥儿乖,再叫一声。”
让哥儿:“阿母。”
短短两个音节,任兰嘉眼眶微微发热。
“诶,让哥儿乖。”
待慧心给让哥儿换好衣裳,任兰嘉将软软嫩嫩的让哥儿抱在怀里,然后看向一直立在一侧同样一脸喜色的专门伺候让哥儿的乳母还有侍女。
“慧心,院子里的,都赏一月例银。让哥儿房里的,赏三月例银。”
屋子一众人纷纷行礼接赏,任兰嘉受完礼就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素念端着暖汤进屋时,刚巧撞到一众侍女乳母喜气洋洋出来,她好奇问了一句:“这是有什么好事?”
一个年级小小的侍女回答:“小世子会说话了,方才叫王妃阿母了。”
素念眉眼一挑,一笑:“真的啊?”
素念端着暖汤兴冲冲进屋。
“王妃,奴婢听说小世子会说话了。咱小世子果然天生聪慧,这么小年纪就能说话了。”
任兰嘉不知是不是为人父母都是如此,但此时她真心也觉着自己儿子好,也真厉害。
这些时日和源哥儿养在一处,区别更是明显。源哥儿外表虽然随魏棕,但是性子十成随了任家人,而让哥儿是长相似了任家人,这性子却不似任家人,也不似任兰嘉和陈朝,天生讨喜得很。
任兰嘉看着让哥儿喜洋洋的小脸,没忍住捧着那胖乎乎的脸颊亲了一口。
屋子里温馨祥和,素念笑过后:“王妃,天寒,曾老给了我一张药膳方子,叮嘱我炖了暖汤,让您每日睡前喝上一盅祛寒。”
任兰嘉随口应了一声后问:“给老太太,还有大夫人她们送去了吗?”
素念:“都送去了。给老太太的暖汤方子曾老特地调过的。奴婢方才在厨房里盯着他们熬好,送到各院去的。王妃,您先用了,不然汤一会冷了。小世子奴婢抱会,让奴婢也好好稀罕稀罕小世子。”
任兰嘉笑笑:“行,让你稀罕稀罕。”
素念咧着嘴,走到床榻旁从任兰嘉怀里接过让哥儿,慧心伺候任兰嘉到桌边用汤。看着慧心打开盅盖,素念突然想起一事,抱着让哥儿绕过屏风,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封信。
“王妃,这是青云早晨送来的,王爷传来的家书。”
这两个月家书从未断过,不是隔三日就是隔五日。不知夫妇俩内情的一众任府女眷,还打趣任兰嘉,说王爷看似冷清,可也是个粘人的。
打趣任兰嘉的任府女眷不知,这看似频繁的信中一句缠绵话语都没有,都是个平淡的三言两语。无外乎就是自己到了何处,再问他们母子如何。任兰嘉也不是都不回,只是偶尔兴致好了回上一封。
比如,今日她心情就极好,拆开信扫了两眼后,就叮嘱慧心:“研墨吧。”
慧心一听研墨就知道自己主子这是要回信了:“奴婢这就去。”
在前院照顾陈河的青云,听到内院的侍女的传话后,就带着两个侍卫往内院走去。
刚经过前院连廊,青云就看到风雪中几个穿着玄色侍卫服的长公主府侍卫一同走来,其中走在最中间的那个人不管是身型还是样貌都极为出色。青云刚眯了眯眼想看清,他身后的两个侍卫突然把手放在了剑柄上,做出了防御姿态。
两方人越靠越近,比起青云的迷茫和他身后侍卫的紧张,几个长公主府侍卫却是有说有笑,在经过青云几人身边时还齐齐对他们笑了笑,包括最中间的那个人。
这两年,长公主府的侍卫和王府侍卫始终各自为主,从未真正融合过,也都维持表面功夫,并未融洽相处过。所以如今看着这些笑脸,青云觉着诡异至极。
青云眼看着几人擦肩而过,扭头的同时他也发现了身后两个侍卫的异样。看着两个侍卫如视仇敌一般的眼神,青云蹙眉:“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认识那个陌生侍卫。”
其中一个侍卫咬牙道:“他就是昨夜伤了老大的人。”
青云眼睛一瞪:“是他?”
陈河和他说过昨夜伤他的人穿着长公主府侍卫服,只是昨夜观海他们赶到后,虽然相熟但瞧着并不是一路人。陈河的话刚说没多久,伤口血也还未止,这伤人的人就大摇大摆出现在了长公主府。
青云虽然有时糊里糊涂,但紧要时刻他也机敏。
“去打听打听,这人到底是谁。”
到女主子所在的院落时,青云撤下冷脸换上了一副笑脸。青云没有见女主子,而只是收到了素念递出来的信。
青云笑着把信收了,转过头来却发愁,这信真烫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送。
*
青州城外,靠近棣州境,一行人趴在荒野灌丛中压着呼吸。眼前一众骑兵骑着马在黑夜中来回踱步,防守着那座通往棣州的石桥。
灌丛中,有人压低音量:“主子,对方人多势众,除了骑兵,还有步兵。只怕不好冲。”
趴在最中间的高大男人蹙着眉,正拧眉思索,右侧有人轻声道:“主子,我这有好东西。”
众人齐齐转头:“出行前,内院派了送了许多伤药来。这其中还有迷药。属下试过了,吸入一点就能让人浑身发软无力。如今吹的是东南风,待风向改为北风时可以一试。”
黑夜中众人眼睛齐齐一亮,如果是出身沙场的那些王府侍卫,可能对此法还有些不屑。但此时跟在男人身侧的都是使惯了阴招的暗卫,能不损分毫就放倒一片,那他们自然是喜闻乐见。
众人看向中间的高大男人,男人点了点头:“那就等北风。”
寒风瑟瑟,眼看着月牙状的月亮从天侧到高挂枝头,这风向都未曾变过。一行人趴僵了身子,有虫蚂从他们身上爬过都一动不动。
黑暗中,有人嘀咕了一句:“还好这冬日,蛇冬眠了。不然这野地上也不知道有多少蛇。”
有人刚想瞪眼,让说话的人闭嘴,可刚转过头众人就突然听到了重物砰砰砸地的声音,齐齐定睛一看,正好看到骑在马上的骑兵软了身子齐齐落地的场景。
“你放迷药了?”
黑暗中,有人问了一句。
“没有啊,这会还是东南风呢。”
众人眼色齐齐一变。
“捂住口鼻。”
捂住口鼻后,众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观察。
静静趴了许久,黑夜中,终于传来动静。一行人正穿过那座石桥,踩着昏了一地的青州兵从棣州踏进了青州界。
黑夜中,对方一行人穿着一身黑衣,在黑夜中如同鬼魅一般穿行。眼看就要经过一众人藏匿的灌丛时,高大男人身侧的青衫男子凑近对他低语两句。
低语后,高大男人拧了拧眉:“拦下她。”
男人一言令下,一众人从灌丛中腾空而起,这趴了许久的僵直身子一点都不影响他们麻利身手。
对于突然出现一众人,一行黑衣人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刀剑,严阵以待。
双方人数差不多,就在双方慢慢靠近,紧张气氛一触即发时,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观心姑娘,别来无恙。您这是要去哪啊。”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我已经治好了叶将军,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你怎么还跟着我。”
女人的声音虽然暗哑冰冷,但那紧张氛围突然松了下来。
青衫男子从黑暗中现身。
“观心姑娘说笑了,我可没有跟踪你。你从棣州来,我却是要往棣州去。我们可是两个方向。要说跟踪,也是你跟踪我和王爷才对。”
“王爷?”
观心疑惑,然后就看着青衫男子身后走出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你要去青州?她给你的命令?”
观心冷眼看着本不该出现在此地,还穿着粗衣素衫的男主子。对于这位男主子,观心本没什么敬重心。而且不久前他还送了自己一身伤,观心如今别说敬重,不捅他都不错了。当初徐弘给了她一剑,她就剑上抹毒,还给了徐弘一剑。可谓是睚眦必报。
如今对于这位男主子,观心觉着自己不把这身伤还回去就已经够忍耐了。此时还远离上京城,观心更没耐心。
“恕我无可奉告。既然诸位要往棣州去,那请便。路我已经清开了,不用谢。”
对于观心这一番可以称得上犯主的话语,青衫男子下意识皱了皱眉。而陈朝却只是面色淡淡。
“青州城里,我有人在。至于你,跟我去幽州。”
观心拧眉:“我是郡主的人,并不是王府的人。”
言下之意,她只听从郡主的嘱咐。
陈朝敛眉,身上散出冷意。
“拿下她。”
陈朝一句话,两方蓄势待发,纷纷拔出了剑。就在观心绷紧心神严阵以待时,一阵风迎面吹来,观心刚吸一口气,就脸色大变。
“捂住口鼻。”
可彼时为时已晚,该吸入口鼻的粉尘早已吸入。陈朝身后的角落里,一人拿着一个药瓶嘿嘿一笑:
“没想到,这风来得这么巧。”
早就准备好激战的一众人看着纷纷倒地的一行黑衣人瞬间无语。
而陷入昏迷前的观心牙都快砸碎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栽在了自己研制的迷药上。
无语过后,青衫男子走上前,弯腰抱起了尚有一丝神志的观心。剩下的人也上前一人扛起一个。站在中间的陈朝沉声道:
“速速穿过棣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