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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慈悲 三昌 22763 字 27天前

第91章

来人正是陈朝,而木架上露出的那张脸他也很熟悉。徐弘的心上人,他夫人的惯用医女。

陈朝走出阴影处,站到光下。在光的照映下他也看清木架上的人伤势有多重。陈朝的脸色很冷,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霜。也不知是为人,还是为那伤。

“把人放下来,请大夫。”

这话全然不在青衫男子的预料之中,但他依旧还是垂下应了声是。

走出暗室,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书房,陈朝站在书房中看着两个黑衣男子架着重伤昏迷的人向外拖行。他紧紧蹙起了眉头,内心的烦躁自见到那张脸开始就开始蓄力,如今已然到顶。

“我让你们给人治伤,不是让你们弄死她?”

黑衣男子早就习惯了这般处置抓到的人,要医治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可面对已然怒气到达顶峰的主子,黑衣男子很识趣,毫不犹豫弯下腰,将受伤的人横抱而起。

而陈朝,只觉着心口沉闷,在房中也呆不住,索性向外走去。踏出书房,就会发觉他现在所在之地就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民宅。

陈朝站在院中,青衫男子走到他身后。陈朝的一系列反应,都让青衫男子意识到了不对。

“主子,可有什么不妥?”

旭日当空,陈朝对着烈日眯了眯眼。

“让你们抓散播太尉府叛乱流言之人,怎么抓到她了。”

青衫男子挺直身子:“您叮嘱我们查善堂,所以这些时日我们便一直盯着,也派了稚童去与善堂的那些孤儿套话,最后查出来的便是她。昨夜本想着将她抓来问问话,也不欲伤她。可她出手便是杀招,仅凭一人便杀了我们近十人,属下只能下令围捕。若属下抓错人了,此罪,属下愿领。”

本仰头对日的陈朝缓缓回头:“你的意思是,她一个人,在你们的围捕下,杀了你们近十人?”

青衫男子颔首:“是的。招式凌厉,与那龙卫所用招式相似。”

陈朝的脸色变得晦涩不明:“治好她,也看好她。”

踏出民宅,院宅外就是一条喧嚣的街市。都说大隐隐于市,民宅不惹人注意,但气势摄人,样貌不凡的陈朝就惹人注意了。

马车停在民宅外,陈朝没有上马车,而是顺着人流往涌动的方向而行,随行侍卫匆忙跟上。

巡捕安王坠崖的观海;数日前突然传来的安王的踪迹;他出京几日后就被火烧的太尉府;胆识过人的文弱登月楼掌事;还有身手不凡散播了太尉叛乱流言的医女。

安王,太尉府!

都是与那场叛乱有关的人。

赵泰佑……

陈朝脑中突然出现了那个断手断脚,还被割了舌头的赵泰佑。

上京城外上百被人一剑割喉的安王死士,突然出现的赵泰佑,这一直悬在他脑中的未解之谜,似乎都有了答案。

一桩桩一件件如今都串联到了一起,陈朝就算再想哄骗自己,也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他娶了一个不得了的夫人。而他,堂堂摄政王,被人一次次哄骗,还因此觉着自己做了错事,从而生出内疚之心,试图想哄她回转。

明明还未到冬日,陈朝却觉得发冷。

走着走着,陈朝走到了金吾卫大门。陈朝想到了徐弘离京之前的那句有些莫名的对不住。

陈朝顿住脚步:

“给幽州去信,和徐弘说:他的人在我这,我要真相。”

*

长公主府内,素念照着主子的吩咐问了正院里所有适龄侍女,是想嫁人还是出府还是留在府里。得了答案,素念脚步轻快就打算去正房去汇报,结果被慧心拦在了门外。

素念不解:“怎么了?出了何事?”

慧心:“没什么,王妃还歇着,别去扰她。”

同为任兰嘉的贴身侍女,素念知道自己主子有很多事只吩咐了慧心没让她知道,素念心宽,也从不好奇。见慧心拦她,她也没有坚持,只关心自己主子用膳了没。

慧心点头:“用过了。今日这我伺候就好了,你去伺候小世子吧。小世子马上就要断奶了,这辅食你去问问曾老的意思,可以好好安排下去了。”

这是正事,素念应下。

“我这就去找曾老。”

正房里,任兰嘉没歇下反而格外清醒。她习惯了做暗事,她的人也习惯隐于暗中。自下山后事事顺遂,让她也失了警惕之心。上次登月楼之事已然给了她教训,她也打定主意沉寂一段时日,可事与愿违,还是出现意外。

不管是何人抓了观心,又或者伤了她,她总要让那人付出同等的代价。

她这个人一向公平,就好比当初观心给观南下毒,因为观南最后没喝下,所以她只让观心喝了半碗。如若今日观心之事,真是观南所为,那她也会把刀递给观心,让她把所受的罪加倍还回去。

这一日,任兰嘉未出房门,而被陈朝陪着睡了好几日的让哥儿在今夜也久违地独自被乳母哄着入睡。

至于陈朝,回长公主府了,但没有进后院在前院书房睡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前院和后院之间的二门好似一道无形的屏障,后院的人不出后院,前院的人也不踏进后院。直到任府办及笄礼那日。

及笄礼是喜事,任兰嘉换下一贯穿的白衣,换上了一袭青衫红底齐裙,发髻高高挽起,配上了金饰。

看着仔细梳妆过后的主子,慧心恍然间似乎见到了她幼时的模样。慧心感叹:“王妃自己及笄礼都不在乎,对三姑娘的及笄礼却这么重视。”

及笄礼,对于寻常女郎也许是什么锦上添花的加持,但对任兰嘉的身份而言,只是负累。

任兰嘉自己懒得办,但不代表她不愿意在自己妹妹的及笄礼上给她撑腰。

梳妆完,外头天色其实也才刚亮不久。任兰嘉简单用了几口早膳正漱口时,乳母抱着让哥儿也进来了。让哥儿今天也穿了一身的青袍,和任兰嘉的青衫极为相配。

母子俩没有亲热太久,今日得早点去任府。

一众侍女乳母簇拥着两位主子到了二门处打算上马车时,抬眼就看到了端坐马车旁那骑高头大马的男主子。这些时日,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两位主子闹了不愉快,所以突然见到好几日未见的男主子,侍女和乳母都下意识去看任兰嘉。

这几日,任兰嘉的注意力都在观心失踪一事上,骤然见到陈朝,这才恍惚想起还有他的存在。她没问,那些侍女自然也不会多嘴,所以任兰嘉也不知道他这几日都未进后院也没去看让哥儿。

见他坐在马上上目光灼灼盯着她的那个架势,似乎是要同她一起去任

府。

侍女扶着任兰嘉上了马车,随即慧心又抱着让哥儿上去。一直到慧心安置好让哥儿,把车帘放下,夫妇俩都没有人主动开口和对方说过一言一语。

马车穿街而过,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到任府外时,时辰还早,宾客都没到,府外还没什么马车。任府的门房认出来长公主府的马车,打开大门,拆了门槛,让马车径直进了门。

马车进府还未停稳,任兰嘉就听到了任兰宜的声音。

“二妹妹也这么早就到了。”

慧心掀开车帘,任兰宜站在她的马车旁,身侧是抱着源哥儿的魏棕。看着他们似乎也是刚到。

任兰嘉叫了声二姐姐,随后躬身钻出准备下马车时,高大的男人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伸出了手。

不远处就是正在看着他们的任兰宜和魏棕,任兰嘉只能噙着笑把手搭上了那宽大的手掌上。借着力,任兰嘉正打算踏上马凳下车。可突然手被他抓住,他健壮的臂膀也环上了她的腰肢,就这么她被半抱着下了马车,落地后,她又自然而然整个人都倚靠在了他的怀里。

许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任兰嘉的手支在他的胸膛上时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啧,不过下个马车,二妹夫你也护得太紧了。”

魏棕的调侃声响起,陈朝偏头,一个恍神的功夫怀里的人就退出他的怀抱,从他手中把手抽离开。

本紧紧相贴的两人瞬间分离。

任兰宜见此场景还以为自己的二妹妹是害羞了,抬起手就轻锤了魏棕一下。

“你怎话这么多。”

魏棕莫名,他也是好心。看小夫妻前段时间闹别扭,帮衬一把嘛。

任兰嘉没有看陈朝一眼,走到了任兰宜面前。

“大姐姐,大姐夫。你们怎也这么早就来了,几月不见源哥儿,也不知道源哥儿还认不认识姨母啊。”

魏棕怀里的源哥儿此时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小表弟身上。任兰宜从魏棕手中接过源哥儿。

“源哥儿,叫姨母。”

源哥儿看了任兰嘉一眼,伸出手指向让哥儿:“弟弟……”

任兰嘉笑了:“源哥儿不认识姨母,认识弟弟是吗?。”

源哥儿长的虎头虎脑,份量也不轻,这也不是什么叙话的地方,任兰宜看向魏棕:“我们去瞧瞧三妹妹,你和王爷去拜见祖父吧。”

慧心此时也抱着让哥儿过来了,姐妹两带着孩子一同往内院走去。魏棕看着自己夫人走远后嬉笑着走到陈朝身侧,还没说话,就被陈朝踹了一脚。魏棕捂着屁股。

“你踹我干嘛?我和你说,下了朝,我们就是连襟,别以为我不敢还手啊。”

*

任兰昭的院子自一早就挤满了人,任三夫人见到她们来了,很是高兴,但也怕下人冲撞她们,所以两人只能和任兰昭随意聊了两句就往正院走。

正院里也热闹,已经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来了,正坐在一处说话。任兰宜和任兰嘉上前问过好后就找了个僻静地方呆着。

任兰宜和任兰嘉说着话,乳母和侍女照看着两位小主子。

任兰宜:“没想到昭儿都到了及笄要出嫁的年纪了。想想幼时我们兄弟姐妹热热闹闹的。你瞧源哥儿和让哥儿,玩的那般开心。以前不觉着,如今源哥儿慢慢大了,觉着他还是要有兄弟姐妹相伴的,就像我们一样能彼此照料。”

任兰嘉:“二姐姐想给源哥儿再添个弟弟妹妹?”

任兰宜点头:“我是想的,但你姐夫不愿。我生源哥儿时,着实是吓到他了。”

她们两姐妹,一个难产一个早产都不顺遂。任兰宜反问任兰嘉:“你和王爷可有打算?”

任兰嘉:“暂时没有呢。”

他们上次亲近都已经是陈朝离京之前的事了。不过任兰宜随意说说的话任兰嘉放在了心上,她看向与源哥儿亲亲热热的让哥儿,那高兴模样和他和大人们在一起时不一样。

两人闲话了一阵,府里陆陆续续进客了,任兰宜便让乳母将源哥儿还有让哥儿都抱了下去,随后两人不紧不慢往宴客厅去。

任府如今是炙手可热,不过一场及笄礼,许多人都挤破脑袋想弄一张帖子。但任府没有大办,请的都是一些相熟人家还有明面上不得不请的一些人。

任兰宜环视一圈:“听魏棕说,陈国夫人感了风寒,今日是不是不来了。”

任兰嘉一顿,她压根不知道此事,但她还是应了一声:“应当是吧。”

任兰宜也知道自己的二妹妹和婆母未住在一宅,所以也就没再问了。

及笄礼很顺利,任兰昭戴上了意喻着她及笄的钗冠,任三夫人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抹了泪。

宴席时,慧心凑到任兰嘉耳边悄声道:

“王妃,王爷醉了,老太太让您去瞧瞧。”

任兰嘉看向任老太太方向,任老太太正看着她,任兰嘉不想惹任老太太忧心,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大姐姐,我出去一会。”

慧心的话任兰宜也听到:“去吧,慢些走。”

陈朝被安置在了任兰嘉出嫁前所住的院子里,因为陈朝醉了,任大夫人还派了嬷嬷和小厮来伺候。有任府的下人在,任兰嘉原打算走个过场的念头也打消了。

她刚推开房门,隐约就闻到了一丝酒气。绕过屏风,陈朝连靴子都未脱,就这么歪在榻上。

任兰嘉远远站着扫了榻上一眼,并未想走近。可榻上的人听到了动静,支起身子,酡红着脸看着她呢喃了一句:

“你来了。”

第92章

人既然醒了,任兰嘉也不打算留了,她转身就打算离开。榻上的醉酒之人却几步就追上了她。从背后俯身环住她把她禁锢在怀里。

他炙热的气息带着酒气喷在她的耳后,即使任兰嘉厌了他,但这一年多的情爱下养成的自然反应还是让她不由酥了半个背脊。

他的臂膀收得很紧,虽然没有勒到任兰嘉,但也让她一时无法挣脱他。任兰嘉皱着眉:

“松开。”

她虽带着怒气但配上她娇软的音调,在陈朝听来,更像娇嗔。

这几夜,他始终无法安眠,脑中想的都是她。夜深时,他后悔过,为什么要依照那纸条所言,去查什么善堂。可他又反应过来,她欺骗他,哄骗他,终归是他们夫妇之间关起门来解决的事。给他递纸条之人,才是在背后另有所图之人,虽然不知所图为何,但他总得把人揪出来,他不允许外人借这些事伤她分毫。

只是他也希望她能和他说一回实话,只一回便可。

她说什么,他都愿意信她。而那些事,如果真是她做的,他会替她好好掩埋,从此不会再有人翻出来。往后这些污秽事,他也会帮她处置好,她不该沾染这些的。

陈朝喘着粗气,近在眼前的是她修长的脖颈,她的雪白胸膛也因为生气而上下起伏着,陈朝醉了,但也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那份醉意让他热了身子,那丝清醒让他清楚知道,他要她,即便她骗了他,他也想要她。

男人张口咬住了白皙纤长的脖颈,女人痛呼一声,男人很快就收起牙,转而用温热的唇舌不断在她脖颈上流连。

薄唇从脖颈上寸寸上移,移到耳垂处,细嫩的耳垂被他含入口中。她的敏感点他了如指掌,所以他能清楚感受到怀里人很快就软了身子。

没了力气的任兰嘉清楚,这不是明智之举。可身后抱着她的人不放开她,也不勉强她,就这么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迷情之下任兰嘉想起来了任兰宜所说关于兄弟姐妹的话。往后要去益州,让哥儿身边没有父亲,如果能有个弟弟妹妹相伴似乎也是不错的。

男人能感知到怀里的人渐渐不再挣扎,她细嫩的手不再推搡他,转而将手放在了他环在她腰肢的手掌上。男人因她的这一动作瞬间受到了鼓舞。

慧心一直守在门口,在房间里传来久违的令人赤红的动静时,她起初还有些诧异。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很从容地将任府的下人都请出了院子,只留下了长公主府的侍女留守。随后又亲自去宴客厅传了话,只说王妃要照料王爷,接下来的宴席便不参加了。

任府人自然没有异议,而其他官家女眷也早习惯摄政王妃不喜露面与人交际。

从宴会厅回来后,慧心眼观鼻鼻观心,在屋子外守到日下西山,屋里的动静这才渐渐停歇下来。又过了许久,屋子里响了铃。

慧心带着两个侍女端着水进屋,只见到满地的狼藉。她主子难得穿一回的艳色衣裙如今被撕裂分散四处。而本喝醉的人撑着头坐在榻旁赤着上身满目清明。精神奕奕进屋的人此时赤着背脊伏在床榻上似乎深睡过去了。

“放下出去吧。再去传个话,就说我酒力不济,今夜就留宿在府上了。”

外头的宴席散去了,但魏棕夫妇还有盛钧行一家还未离去,如今正坐在一处叙话,慧心去传话时,他们都听到了。

任老太太笑呵呵应下了,等慧心走了,任老太太才看向厅上的几个男人。

“怎么给王爷灌了那么多酒。”

灌陈朝酒的几个元凶不由自主都摸了摸鼻子。

及笄礼主要邀请的都是官家女眷,今天上门的男子都是自家人。宴上,任和郎是对陈朝还有怨怼,魏棕是记恨陈朝踹他的那一脚,至于盛钧行,他只是凑个热闹罢了,谁能知道陈朝真一杯不拒都喝了。

心虚的几人都不知道声称酒力不济的人眼下很清醒,而且清醒意识到自己刚刚借着酒劲把自己夫人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帕子温热,他擦拭的动作也很温柔,但看到她腰迹被他掐出的红痕还有那处的肿胀时还是沉了沉眼眸。

任兰嘉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的身子除了酸胀并没有其他不适。清清爽爽的也换上了寝衣。只是宽大床榻上只有她一人,折腾了她半日的人并不在屋子里。

从他赤红着眼撕碎她的衣裳时,任兰嘉就意识到了不对,但那时一切都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任兰嘉揉了揉腰肢,掀开了锦被。

“慧心……”

进来的不是慧心,而是换了衣袍散去了一身酒气的陈朝。

“慧心去给你准备晚膳了。”

久违的情事并没有让夫妇俩破冰,至少在陈朝看来没有。因为她见到进屋的人是他后,眼神中瞬间没了任何情绪。陈朝本有许多话想开口,但因为那双冷漠的眼眸他止住了。

“今夜我在偏房陪让哥儿,你……好好休息。”

陈朝转身离开,任兰嘉看着他的背影难得怔愣了下。

第二日,陈朝早早去上朝,任兰嘉起身后也没有在任府久留,她陪着任老太太用了个早膳就独自带着让哥儿回了府。

接下来的几日,任兰嘉的心依旧牵挂在观心一事上,陈朝也照旧不进后院,只每一日都会让乳母抱着让哥儿去前院一趟。

青云将伤养了个七七八八,瘸着腿出来打算伺候自己主子时,面对的就是这样无解的局面。

王妃不清楚,但青云伺候了自己主子两日就看出来了,他主子是想王妃的,但好似在等一个契机。

又过了几日,一封从幽州传回的信经由青云的手送到了陈朝的案上,青云隐约觉着,这就是他主子在等的契机。

深夜,青衫男子经由王府侍卫守卫区域进了长公主府,进府后一路无阻径直进了前院书房。

青衫男子恭恭敬敬立在书房中。

“主子。”

陈朝:“她伤势如何了?”

青衫男子:“无大碍了。”

陈朝:“那把人放了吧。”

青衫男子抬头,疑惑又不解。但陈朝没有和他废话:“明日就放。”

青衫男子垂头:“是!”

青衫男子退出书房,陈朝似是有些疲惫往椅背一靠。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封千里加急送回的信件上。他拿起一本折子,将那信件盖住。

等了这多日,信终于送到了,但他却不想看了。

得知真相又如何?真是她做的又如何?去质问她吗?彻底揭开这层纱他又能得到什么?

左不过就是死了一些本该死的人。

罢了,她想做什么便做吧,他替她善后便是。

书房里的人正在试图自己说服自己,而从长公主府离开的青衫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坠了两条尾巴。

次日正值休沐,书房里的灯彻夜通明,青云不知自己主子何时入睡亦或是睡了没有,所以也不敢敲门去打扰。

捂着还未痊愈的屁股,青云盯着院子里的小厮让他们走路都轻声些。来这长公主府时日也不短了,长公主府的福享了,规矩是半分没学会。

青云正盯着呢,余光瞥到院门外一个脑袋探头探脑的。青云一瘸一拐朝着院门走去,院门外的人朝他嘻嘻一笑。

“青云,表哥在吗?”

青云扶额:“表姑娘,您怎么又来了。主子这些时日心绪不佳,您还是别来触霉头了。”

这表姑娘最近这些时日隔三差五就往书房跑,青云躺在榻上都听说了。而且每次来都只是与他主子闲话几句,也没正事。平时也就算了,最近恰好正是两个主子闹矛盾的时节,这次数多了,青云都不免想歪,这表姑娘别是对他主子有什么念想吧。

这念头一旦起了,就很难消散,为了自己能在长公主府一直享福,青云觉得自己得替王妃看好他主子。

青云的警惕叶芙蓉没有察觉,她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

“我今日来是有正事的,今日是姨夫的忌辰,姨母做了些姨夫爱吃的糕点,特地从宫里送了些出来,让我拿给表哥。”

这倒是正事,青云伸出手:

“表姑娘给我吧,我一会给王爷。”

叶芙蓉护住食盒:“不行,姨母叮嘱我得亲自交给表哥,看着他吃的。”

青云:“可是王爷还未起呢。”

叶芙蓉:“表哥怎这么懒,日头都这么大了还睡着。不过也没事,我可以等表哥的。”

说完,叶芙蓉推开青云去往院子里走。青云带着伤,压根拦不住常年习武的叶芙蓉。

青云无法,只能让叶芙蓉在院子里坐着。

等书房里终于有了动静时,青云第一时间先拦住了蠢蠢欲动的叶芙蓉。

“表姑娘,容我先去禀报一声。”

叶芙蓉抱着食盒:“快去吧。”

青云推开房进去就看到他主子只套了件宽大的外衫坐在榻旁,一般他主子这般穿着,那这一日大概率是不出门的。

陈朝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外头怎么回事?”

青云:“表姑娘来了,说今日是老元帅的忌辰,老夫人做了些糕点让她送来。”

陈朝这才恍然记起今日是什么日子。

“让她进来吧。”

青云出去,再进来时叶芙蓉跟在他身后,拎着食盒脚步轻快,眼睛这瞅瞅那看看,没个安分模样。

叶芙蓉把餐盒放在书案上,然后又把里面的糕点都摆了出来。糕点精致,确实都是陈国夫人的手艺。

摆好糕点后叶芙蓉看向一直立在一侧的青云。

“站着做什么?这吃糕点多干啊,还不快去泡点茶。”

陈朝净面出来就听到叶芙蓉在使唤青云,叶芙蓉使唤完青云转脸看到他露出笑脸:“表哥快来尝尝,姨母染着风寒还坚持做的。叮嘱我一定看看着你吃。”

青云看了一眼自己主子,陈朝走到桌案后坐下。

“去吧。”

得到主子的话青云这才出门,出门时青云还留了个心眼,特地将书房门大敞着。可他前脚刚走,后脚叶芙蓉就给关上了。

“风多大呀,还敞着呢。”

阖上门,叶芙蓉一边念叨着,一边往书案旁走。

看着陈朝低头看折,并没有吃糕点。叶芙蓉把糕点往陈朝面前推了推:“表哥不吃吗?”

陈朝:“放着吧,一会吃。”

叶芙蓉:“不行,姨母叮嘱过的。表哥你就吃一个吧,吃一个我也好向姨母交差。”

陈朝抬头,叶芙蓉站在书案旁,大有他不吃她就赖着不走的架势。陈朝伸手,拿起近前碟子中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过几日,我派人送你回凉州,最后几日安分些。”

前段时日嚷着要回凉州的人如今听到这消息似乎也没多开心,叶芙蓉扯起嘴角笑了笑。

“知道了表哥,表哥,那你把这碟子糕点都吃了吧。这食盒是宫里的,

我一会一起带回宫吧。”

青云亲自泡了茶,但他走路不稳也端不稳托盘,便让小厮端着走在他身后。带着小厮刚从侧房出来时,青云就看到从院外走进来一行人,说是走进来,更应该说是疾步而入。

而走在最前头的,是青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的女主子。青云忍着痛,快步迎上前。

“王妃,您来了?”

任兰嘉:“你家主子呢?”

青云刚想回答书房里呢,结果一偏头,这敞着的书房门怎么又阖上了。

青云讪笑两声:“主子在书房里呢,表姑娘也在里头,老夫人今日正好让表姑娘送了些糕点给王爷。奴才这就去禀告王爷一声。”

任兰嘉冷着脸:“不用了。”

方才看着女主子面色不佳来势汹汹的样子,青云就直觉不妙,但他也不敢拦只能踮着脚亦步亦趋跟着。

啪——

书房门被猛然推开,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书房内的景象被门外的人都看在眼里。

背对着大门安坐在圈椅上的属于男人的宽厚背影,正对着门俯着身与男人不过咫尺,与男人背影交叠在一处的面容姣好的女郎。

完了,千防万防,没防住就算了,还被女主子撞个正着。青云死死扒住了门框,这才得已稳住了身型不至于倒下。

而屋子里,叶芙蓉也被剧烈的开门声吓到,再抬头,看着立在屋外面色阴沉的可怕的表嫂,叶芙蓉扒着男人衣襟的手哆嗦了两下。

“表嫂……”

第93章

屋里子的叶芙蓉猛然退开两步,许是太过慌张,自己绊了自己一脚。整个人向书案跌去。

哗啦—

书案上大半的物件都被叶芙蓉带倒在地,叶芙蓉自己也在地上滚作一团。

而站在书房外的青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主子竟然从始至终一动未动。

任兰嘉本怒气腾腾而来,看到屋子里的景象她竟然笑了一声。青云一直默默关注着女主子的反应,任兰嘉的那声笑让他不由头皮发麻。冷笑后任兰嘉抬步跨进书房,青云也紧忙跟了进去,而慧心给随行而来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后也紧随而入,进门后她阖上了大门。

任兰嘉一步步向书案走近,倒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沾染了墨汁的叶芙蓉显得极为慌张,她撑起身子试图解释。

“表嫂,我……不是你想的那般。”

任兰嘉无视了眼睛已经泛红显然已经慌了神的叶芙蓉。她走到书案后,只见到高大的男人坐在圈椅内双眸紧闭,已经全然失去了意识,若不是那半敞开的衣襟下的胸膛还在起伏,只怕都要让人觉得他没了气息。

任兰嘉眼中的怒气不再,只剩下满眸的凌厉。青云也发觉了自己主子的异样,他难以置信看向地上的叶芙蓉。表姑娘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青云此时也开始慌了,正打算转身去找府医,结果就看见站在圈椅前的女主子高抬起手,然后朝着他明显意识不清的主子的脸落下。

啪—

巴掌声极为清脆。

青云呆住了,一直磕磕巴巴想解释的叶芙蓉也惊愣住了。

一巴掌后,除了身子歪了歪,男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任兰嘉收回手,视线先是落在了散落在地上的糕点上,随后又扫向坐在地上已经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少女身上。

任兰嘉对着少女勾唇微微一笑:“慧心,请表姑娘吃糕点。”

叶芙蓉看向地上那些和墨汁裹在一处的糕点,脸色一白。

“表嫂……”

*

“表嫂,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啜泣声,哀求声夹杂在一处,高高低低的音调刺得陈朝脑袋生疼。陈朝缓缓睁开双眸,先看到的是床帐,再微微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他已几日未见到的夫人,她坐在榻上,面带笑意。而她的脚旁,他的嫡亲表妹趴伏在地上,满身狼藉。

叶芙蓉……

陈朝的意识慢慢回转,昏睡前的记忆也慢慢回转。

“叶芙蓉,你在糕点里放了什么?”

男人咬牙切齿冷声一喝,趴在地上的叶芙蓉整个身子一颤,她直接抱住了她视为救命稻草的任兰嘉的腿。

“表嫂,救我……”

任兰嘉看着床榻上终于苏醒的人,放下手里的信纸,然后微微俯下身子摸了摸匍匐在她脚旁的叶芙蓉的头,噙着笑偏头看向床榻上的人。

“夫君,表妹不乖呢?我杀了她给你解解气好吗?”

任兰嘉的声音温和依旧,但她的话让叶芙蓉震惊,她微微仰头,一脸难以置信。

“表嫂……”

一直守在床榻旁的青云听到女主子的话,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自从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后,青云就发觉得自己对于女主子之前的所有认识都是错的。

床榻上的陈朝身体本无力,听到她的话后更是一滞。他的眼神变得复杂。陈朝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看向地上明显因为任兰嘉的话而变得呆滞的叶芙蓉。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平日里不懂事归不懂事,但借着他父亲忌辰和他母亲的名义在糕点里给他下毒,这全然都踩在了陈朝的死穴上。陈朝满腔怒火,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叶芙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这些天的惶恐不安,还有数次试图开口被无视的委屈,如今又有了做了坏事的内疚,所有心绪一并涌上叶芙蓉心头,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后盘腿坐在地上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表哥,我不是故意的。可他们说,他们给我爹下了毒,我不照着他们说的做,我爹就会死……”

屋子里的人听到叶芙蓉的话都变了脸色,任兰嘉脸色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也收起。眼神变得凝重。

陈朝面色一凛。

“扶我起来。”

立在床侧的青云紧忙去扶,陈朝撑着疲软无力的身子坐在床沿。再看跪在地上的叶芙蓉,已经泪流满面,泪水夹杂着她脸上沾染的墨汁,她还用手背一抹,整张脸乌七八黑糊成一团。

对上自己表哥犀利的眼神,叶芙蓉啜泣着继续道:

“他们要我偷你的私印,我不敢偷,我想和你说的,但你每次见我都冷着脸,我就不敢说了。我也想和表嫂说,可表嫂这些时日也都闭门不出。我也没打算偷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私印长什么样,再给他们一个假的。”

叶芙蓉哽咽不断,话语毫无逻辑,整个人也充满了委屈和不安。

明明是她做了错事,如今坐地上一哭,眼泪汪汪的模样反倒显得她极为委屈。

任兰嘉看着叶芙蓉倒没什么触动,毕竟又不是她的表妹。至于陈朝,下颚紧绷,眼眸深沉近墨,怒气翻腾。

这怒气不是对叶芙蓉,而是对叶芙蓉口中的人。

“威胁你的人是谁?”

叶芙蓉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给我递过两次信。我第一回收到信就给凉州写信了,让莫大宝带医师给我爹把脉了,只是莫大宝一直没有给我回信。”

陈朝拧了拧眉,思索了会才反应过来叶芙蓉口中的莫大宝是谁。是她

还未成婚的未婚夫。

陈朝:“信呢?”

叶芙蓉咬了咬唇:“我收起来了。”

陈朝扫了一眼青云,青云接收到眼神后心领神会,立马朝外走去。青云出去后,陈朝抬手捏了捏眉心。叶芙蓉虽然在哭,但也一直关注着陈朝的动静,如今看他一脸不耐的样子,叶芙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任兰嘉。任兰嘉面上还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叶芙蓉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

本以为惹了祸,还能求表嫂保保她,没想到一向温柔的表嫂居然说要杀了她。都是坏人,叶芙蓉越想越悲伤,哭嚎声也越来越大,边嚎边道:

“表哥,我知道错了。我给你下的就是迷药,没有毒的。你不要杀我,你救救我爹。我爹不能死。我要回凉州找我爹。”

陈朝本就头晕,听到叶芙蓉的哭声头都快炸了。

“好了,别哭了。”

陈朝一声冷喝,叶芙蓉的哭声戛然而止。此时青云进门,身后跟着侍卫长还有两个侍卫。两个侍卫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走到叶芙蓉身侧弯腰一人一侧将她驾起。而侍卫长走到陈朝面前站立。

“王爷。”

自得到自己主子昏迷的消息,侍卫长就带人守着书房院落。本是关心,想看看主子是否安好,可视线扫过,却看到他主子脸上类似指痕的红印。

侍卫长异样的眸光一闪而过,陈朝并没有察觉到,而是看向叶芙蓉。

“把信交给他,还有信从何而来,何时来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在事情未查清前,呆在房中哪都别想去。”

叶芙蓉:“表哥,我想回凉州。”

陈朝神色冷峻,不欲与叶芙蓉多说也不想看到她,他挥了挥手,侍卫就拖着叶芙蓉退下去,青云也紧跟着一道出去了,被拖出去的叶芙蓉刚开始还不肯放弃,一口一声要回凉州,后面就剩下了远去的咽呜声,显然是让人堵了嘴。

屋子的热闹退去,又只剩一屋子寂静和夫妇俩。夫妇俩之间隔了大半个屋子,软榻上的任兰嘉衣冠齐整,面色红润。而床榻上的陈朝披散着头发,整个人难得的神色萎靡。

陈朝扯了扯嘴角,牵动了左脸颊,随后就感受到微微的刺痛感,但他并未在意,他如今眼中只有那个坐在软榻上的人。

“嘉儿……”

即使他的喉咙干涩,但这两个字也被他叫的满怀情意。

自房里的人都退去后,任兰嘉脸上淡淡的笑意也消散不见。她捻起放在身侧的信纸,又将信件上的内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陈朝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信纸,看清信纸后,陈朝瞳孔一震。她手中信纸背面还印着熟悉的红印,正是幽州传回来的那封信。

陈朝眼眸一沉,刚想动就听到她轻笑一声:“观心果真在你手里……”

她的话语轻飘,看似漫不经心,但饱含冷意。

陈朝撑起发软的身子,想起身下榻,可才坐起身就没了力气。陈朝抿紧唇。

“此事并非我本意,我们好好谈谈。”

任兰嘉抬眸,眸中满是讥讽。

“那何是你本意?”

陈朝把手撑在榻边,借着力撑起身子,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后,陈朝拖着虚浮的脚步一步步向她走近。快走到她近前时,陈朝整个人虚晃了一下。一直冷眉相视的人因为他这一晃瞳孔一缩,下意识伸出了手,但很快她又缩了回去。

看着她伸出的手,陈朝眼眸一动,很快他就稳住身型缓步走到她身旁寻了个空坐下。陈朝未离她很近,尚有半臂距离。见她手中还捏着那纸信,陈朝从她指缝中将那张信纸抽出,他并未看信,而是将信纸随手放在一侧。

“你既拆了这封信,就应当知道我并未拆开看过。观心的事,我会和你解释。在我说之前,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有事要同我说。”

陈朝眼眸专注,盯着眼前那双曾经柔情似水看着他,但如今却毫无波澜的双眸。

听着他的话,任兰嘉一愣。

宋十递话,说发现了观心的踪迹,正是他的人所为。所以她本是带着怒气而来,没成想却撞见叶芙蓉做的好事。在门口,发现叶芙蓉趴在他身上扯他衣襟时,她怒气升腾,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弄死他和叶芙蓉。她就算不要他,他身侧也不能有他人,而且她这还没不要他,他就敢在她府邸做出这种事。

站在门口的短短几息,任兰嘉连怎么弄死他们的方式都想了好几种。好在,最后只是一场乌龙。

进门后见到他面无血色昏睡的样子,任兰嘉忆起了当初他为她挡箭受重伤的时候,也是这么了无生机。看着昏睡的他,任兰嘉心里本有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了,但她又腾起另一股气,气他居然被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叶芙蓉算计了。气恼之下,任兰嘉就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再就是无意间发现的来自幽州的信件,一拆开,信里的内容证实了宋十递进来的消息。观心果真在他手中。

消息被证实,任兰嘉本该震怒,怒他居然又动了自己的人。但他为自己挡箭险些丧命的记忆犹在,看着他躺在榻上毫无知觉的样子,任兰嘉突然有点疲惫。

他们两人这般彼此算计有何意义,索性她也要去益州,把观心要回来吧,观心回来她就走。往后相隔千里,相安无事就好。但没想到,他居然问她,她有没有事想告诉他。

任兰嘉第一反应就是观心是不是说了什么?但她很快否认了这一点。观心深谙刑讯,她不会轻易开口的。

思及此处,任兰嘉抬眸回视他,依旧一副淡漠无可奉告的神情。

这回,轻笑一声的换成了陈朝,他摇了摇头,看向她。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言语无奈,眼眸中也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意味。任兰嘉看着那双眼眸,不知为何,突然很想避开。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她移开双眸。

“把观心放了。今日我要见到她。”

说完这句话,任兰嘉起身就想走,但刚起身她的手腕被人抓住。随即轻轻一拽,她跌进了宽厚的怀里,坐在了他结实的大腿上。

他环着她,把她扣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你又要就这么走了?连我为何抓了观心都不听了吗?”

方才看着她起身,陈朝内心闪过一阵莫名慌张。本以为她又要同他红脸,没想到却这么淡然。就是这份淡然让陈朝慌张。也正是这份慌张让他毫不犹豫就拉住了她。

“登月楼一事后,你以为我还会不同你商议就动你的人吗?我也不曾想过抓观心,只不过有人暗中送信,信上有散播太尉府谣言的线索,底下人顺藤摸瓜查到了她然后抓了她罢了。我发觉是她后,没有审她,也没有问她任何事,只是让人给她治了伤。即便你今日不来,我的人今日本也会放了她。”

他的气息随着怀抱包裹住了任兰嘉,他每说一字,任兰嘉都能感受到他的胸腔在震鸣。而他的一字一语也从她的耳中钻进了她的脑海里。任兰嘉脑中思路百转千回,各种思绪混杂在一处。

有人递了信?什么人?这么隐晦的事居然有人发觉了,还捅到他那去,意欲何为。

任兰嘉怔住,陈朝挪开下巴,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我实在没有力气。我书案抽屉里,有一个墨色匣子,你去帮我拿来可好?”

第94章

陈朝不仅放柔了语调还带了一丝轻哄的意味。他本以为还得再哄上几句,怀里的人却已经用手抵开他的胸膛。

“松开我吧。”

陈朝闻言,从善如流很快就松开了她。任兰嘉从他怀里起身绕过屏风往前堂走去。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屏风处,陈朝就敛起所有笑意,然后甩了甩头。他现在头脑昏胀,极难保持清明。叶芙蓉也不知道在哪弄的迷药,威力甚大。

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陈朝正了正脸色,再抬头,就见到她抱着匣子缓缓走来。

待她走近,陈朝先是接过匣子,后又扣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匣子看着普通,但细看之下竟然没有开合之处。任兰嘉只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匣子上四处摆弄,随后咔一声,匣子开启。

精巧严密的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珍贵宝物,而是一张张纸。纸张有大有小,方才熟练摆弄匣子的手如今也目标准确,在一叠纸张中抽出一张。那张纸张被递到了任兰嘉面前。

字条上不过寥寥几字,却让任兰嘉刚稍稍柔和了一点的眉眼又变得锋利。任兰嘉将纸条叠起,攥在手中。

陈朝适时用大掌抓着她细嫩的手:

“你也看过字条了,抓她确实并非我本意。我除了府中侍卫,还有一批暗卫在外头。他们只负责外头的事,也不认得她,这才闹了这乌龙。我本只想和徐弘确认下她的身份,确保她对你没有异心再同你说的。只是,你本就因为登月楼一事恼了我,如今又出了此事,我怕你恼怒之下又是将我赶出府了。”

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朝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可以这般信口胡诌,装腔作态。明明欺他,瞒他的人是她,结果却是他要佯装自己什么都不知情。

不过他的示弱和装腔确实起了作用,任兰嘉确实心乱了片刻。但很快她又定下心来。

“观心伤了,我要伤了观心的人。”

陈朝闻言皱了皱眉。

“她杀了我手下十人。”

她护着自己的人没错,但他手下的人也没错。他不能为了让她顺心就把手下人再交出去。真计较起来,观心杀了他的人,本也不该再活下去。

眼看着她要把手抽离开,陈朝抓住她的手腕,

“命令是我下的,你若想解气,打我便是。人,我不能给你。”

任兰嘉也没想到,他居然为了护住手下,让她打他。不久前那一巴掌,任兰嘉手心的震痛犹在,而他显然还不知道这一回事。看着他脸上的红痕,任兰嘉试图挣脱的动作小了些。

咚咚—

门被叩响。

“王妃,王爷的药煎好了。”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任兰嘉看向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松开吧。”

陈朝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反手一扣,将她的手牵在手心。

“进来。”

任兰嘉看着自己被他牵在手心的手微微蹙眉,侍女此时听到声音已经推门进来了,任兰嘉也就只能任由他牵着。

侍女端着托盘恭敬立在房中,陈朝让侍女把药放桌上就可以退下了,侍女道:“曾老叮嘱了,这药得趁热喝。王爷喝了药,一会曾老来替您针灸。”

听侍女提到曾老,陈朝自醒来就一直紧着的眉头舒展开。这个府里能使唤动曾老的,也就只有她了。她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自己,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陈朝勾了勾唇角。

“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女把药放下出门后,任兰嘉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发觉她的手被他紧紧攥住怎么都抽不出来。

“这传信纸条的人,是有意想引我的人抓住观心。这背后之人,居心叵测。只是不知是冲你和我,亦或是观心自己得罪了人。但不管如何,如今芙蓉那又出了这摊子事,这暗中之人是越多越多了。为了你的安危,也为让哥儿,我今日起,就回正房住了,你意下如何?”

陈朝的眼神紧紧粘在她身上,攥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大有她不答应,他就不松手的架势。

任兰嘉本想刺他一句,让哥儿发热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般殷勤。但总是旧事重提,翻这些旧账也无甚意义。她又不是什么怨妇。况且,她从来没想过断了他和让哥儿的父子情。

任兰嘉:“让哥儿屋子大,你可以与让哥儿住。”

任兰嘉说完这话,陈朝微微一愣。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任兰嘉毫不犹豫抽出了自己的手。手背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热,任兰嘉将手藏进袖中,起身。

“把药喝了吧。”

任兰嘉转身出屋。

本是为了找他要观心的,没成想惹了满腹的心事离去。

书房里发生的事是陈朝的家事,任兰嘉不想让慧心他们搅和进来,于是只让他们候在门外。如今她刚迈出门,观海和慧心就迎了上来。书房外都是把守的王府侍卫,任兰嘉什么都未说,而观海和慧心也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一直到进了正房。

才进正房,观海就道:

“观心已经安然回到宅院了,王爷的人送回去的。那时候王爷还昏睡着,应该不是临时领的命。”

任兰嘉哪能听不出观海是在替陈朝说话,她没有应声只是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纸条递给观海。观海茫然接过,看清纸条上的内容也是一滞。

观心虽然回了宅院,但他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居然有人背后盯着他们。他们行事隐蔽,这一年多,从未露过痕迹,偏偏太尉府一事却频频露了马脚。对于传信的背后之人,观海心中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而任兰嘉的不只是猜测,而是肯定。

“盯紧宋十,此事只怕他脱不了干系。”

太尉府留下了箭矢痕迹时,任兰嘉心中就有了怀疑。观心的箭术她清楚,观海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至于留下那么小儿科的明显痕迹。

而宋十,平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百副面孔,偏偏却先后惹了魏棕和陈朝注意,任兰嘉不是不怀疑宋十,而是那时她更气愤陈朝的行事作风和态度罢了。

而这次,也是宋十查出了抓走观心的人是陈朝的暗卫。在今日之前,任兰嘉还有观海都不知道陈朝在府外还有一批暗卫,可见隐藏有多好。这样情况下,居然还被宋十查到。

观海的想法和任兰嘉不谋而合,而他除了怀疑宋十外,想得更深。这背后只怕还有另一个人的参与。

传信让陈朝的人查善堂,此法虽不严谨,但却极有可能一箭双雕。就算杀不死观心,有宋十的前车之鉴,只怕夫妇俩关系要彻底崩塌。而这一切,恰恰都是那个消失许久的人想要的。

观海方才候在门外时,一直都戒备着,戒备屋里的夫妇俩会闹翻脸。没想到,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甚至任兰嘉还带出了信,与此同时观心还被好生送回去了。

接二连三的事,陈朝没有起疑?观海觉得不太可能。

观海看向正皱眉思索的任兰嘉,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益州,只怕去不成了。陈朝比他想的,更深沉。

任兰嘉不知道观海所想,她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任兰嘉走到书案前,垂头写了一封信,写好信再用信封封好后,任兰嘉递给了观海。

“观心不适合呆在京中了,让她去凉州一趟,凉州有异动,让她去查查,其中有没有安王的手笔。去凉州前,让她先去一趟幽州,徐家乃凉州都督,徐弘许能给她助力。”

当夜,才重获自由的观心,连任兰嘉的面都没见到,就带人往边境赶去。而在她出城之前,早有一拨人早她一步骑着马彻夜奔袭往凉州方向而去。

有人在马上感受着夜里的寒风,也有人在屋里感受着烦人的温暖。

任兰嘉沐浴出来后,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里的一大一小愣了下。让她愣住的并不是小小的让哥儿,而是那个许久不出现她房里的男人。

男人抱着让哥儿,躺在床榻上,一大一小本在嬉闹,听到声音齐齐向她看来。

父子俩并不相似,但此时眼神都落在她身上。慧心主动带着侍女都退了下去,任兰嘉穿着寝衣披着发走到床榻旁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男人。

“你……”

任兰嘉刚张开嘴,榻上的男人已经伸出长臂,扣住她的腰肢,把她往床上一带。

这一带,任兰嘉猝不及防一头扎进结实的胸膛里,还未回过神,就听到了让哥儿的咯咯咯笑声。

扣着她的腰肢的手很紧,任兰嘉直不起身,只能微微抬头,一抬头就对上了他含着笑的双眸。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放心。索性带着让哥儿来同你一起睡。你们两个人都在身侧,我才能安心。”

任兰嘉圆目刚一瞪,男人立刻道:

“让哥儿还在呢。如今正是牙牙学语启蒙的时候,夫人谨言慎行。”

“…………”

任兰嘉

头一回在男人身上看出了无赖的特质,偏偏他拿让哥儿堵她,让她无可奈何。

让哥儿感受不到自己父母之间无声的眼神厮杀,他只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爬了几步,爬到任兰嘉脸旁咧着嘴吧唧亲了她一口,然后又扭过头,吧唧亲了陈朝一口。

这一回,不只是任兰嘉,陈朝也愣住了。

陈朝和任兰嘉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对让哥儿的柔情和疼惜。任兰嘉抚了抚让哥儿的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谁教你呀,小坏蛋。”

让哥儿挥舞下了小拳头,嘿嘿了两声。

有了让哥儿打岔,又借着任兰嘉母爱泛滥的时机,某个男人终于正大光明登堂入室宿在了正房。

这一夜任兰嘉怀里是儿子,背后是男人炙热的胸膛。这双重温暖,虽然烦人,但在即将入冬的深秋也是暖人的。

而陈朝,虽然中了迷药才昏睡了半天,但能再次拥她入眠,也难得又睡了个好觉。

翌日任兰嘉是最早醒来的那个,她醒来时身侧一大一小都还睡着。幔帐外昏沉一片,隐约还能听到雨声。

细雨,暖帐,身侧是夫君和孩子,这本是任兰嘉最想要的普通日子。可事事哪真能如她所料,那么顺心。

侧身看,男人搂着她的腰睡得正沉,任兰嘉拧了拧眉,推了推他。男人没睁眼,反而将她搂的更紧。

“你不上朝吗?”

“嗯。”

男人只应了她这一声,随后闭着眼任由她怎么推搡都屹然不动,如同睡死了一般。身侧让哥儿也还睡着,任兰嘉不想吵醒让哥儿,推不醒他也只能放弃了。

雨声中,任兰嘉睁眼看着帐顶,不知不觉不知何时又阖眼睡着了,她阖眼后,环着她呼吸深沉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男人双眸清明,显然就清醒许久。见她睡沉,男人撑起身子,静静看着她。

魏棕说的没错,对于夫人,该耍无赖时就耍无赖。只要能和夫人亲昵,阖起门来,没皮没脸些也无妨。

男人勾起唇角,俯下身子,轻轻在她额迹落下一吻。

第95章

任兰嘉再次醒来时,床榻上只有她一人。素念一直守在榻边,见主子醒来,主动道:“王爷带着小世子逛园子去了。”

外头的雨声淅淅沥沥的,任兰嘉微微皱眉。

“外头还下着雨,怎让他出去了?”

让哥儿才发过热,伺候的乳母侍女自然不敢随意。

素念:“小世子闹着要出去,王爷给小世子裹了小披风出去的。”

任兰嘉用早膳时,父子俩回来了,让哥儿一脸兴奋,显然玩高兴了,但在任兰嘉将让哥儿抱在怀里时,却摸到了他的手冰冰凉凉,再仔细一摸,小小的手心还有些湿漉。

陈朝见她蹙眉,解释道:

“闹着要玩雨,便让他接了几滴雨水。”

任兰嘉未抬头看陈朝,垂着眉从怀里抽出了帕子细细给让哥儿擦手。让哥儿乖乖坐在任兰嘉怀里,眼睛盯着桌上的膳食。

任兰嘉在用早膳,陈朝进来她也未曾问他是否用过膳。至于房里的侍女,任兰嘉不发话,她们自然不敢吱声。

陈朝自然没有用早膳,他本想再陪她睡会。奈何儿子睁开眼就咿咿呀呀想出门。他怕让哥儿吵醒了深睡的她,这才抱着让哥儿出去走了一圈。如今再看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他也没有勉强。

外头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所以他也没有久留。

陈朝踏出正院,最先要料理的就是叶芙蓉的事。

他这表妹,不能再留在京中了。头脑简单又莽撞,今日能贸贸然给他下药,明日也不知道会再作出什么。万一再伤及她或者是让哥儿,那他真是很难再顾忌这最后的血缘之情了。

陈朝出府时,带上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叶芙蓉。他们的马车出府,观海正好策马进府。

观海进府后就进了正房,而房中任兰嘉早就在等着他。

观海:“去的太迟了,关押观心的民宅已经空了。那些暗卫都不在那了。”

昨日陈朝不愿意将人交给任兰嘉处置,任兰嘉当时未说什么,但不代表她就这么把这事放下不计较了。本打算抓两个送去给观心出出气,没成想人去楼空。

他早有防备。

任兰嘉:“宋十呢?”

观海:“宋十还在养伤,目前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动。要抓来审审吗?”

任兰嘉摇头:“先将他妹妹送走,再把他派去江南吧。龙卫和安王都曾以江南为据点,盯着他,看他到了江南有没有什么动作。”

观海进门也就只有这两件正事,说完本想退下,任兰嘉却叫住了他。

“把京中的人都分批撤到益州,留下一批侍卫就行。年后,我们也启程。”

观海有些惊讶,陈朝昨夜宿在正房的事他是知道的,本以为昨日夫妇俩在书房内没有争吵,昨夜任兰嘉又松口让陈朝宿下,是已经改变了心思。没成想,心思是改变了,但不是观海想象的那样。

她提早了去益州的计划。

原本她是打算等任兰昭成婚再走的,如今这意思,不管任兰昭何时成婚,她都要年后就走。

提早去益州的念头是昨日任兰嘉从前院书房回来时萌生的,昨日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就放了观心,但观心杀了他的人是实实在在的事实,一个医女,有这样的身手。他居然也什么都没问。任兰嘉知道,他这是在粉饰太平,他必然怀疑过观心,也怀疑过她,否则不会写信去幽州。

想到昨日看到的那封信,任兰嘉抬眸看向观海。

“信还有身契都送去幽州了吗?”

提到此事,观海也顿了一瞬,他看向任兰嘉的眼神有些复杂。

“送过去了,你交代给观心的那封信,我也交给下头的人,等观心到幽州时就会给她。你真要放观心离开吗?”

任兰嘉笑笑。

“观心在娘胎时就进了教坊司,如今能有这么一个真心实意对她的,我为何不成全她。不只是观心,我也期翼你可以找到一个真心人。我身旁的侍女如今也都到年纪了,在去益州前,我也想将她们都配出去。就是不知其中有没有你称心的。”

观海没预料到任兰嘉的话语峰回路转,一下就扯到他的婚事上。观海皱皱眉。

“我无心婚娶,郡主知道的。”

任兰嘉自然知道,她只是替慧心问问。

任兰嘉:“我这不是想你早日成婚,早些生个孩子还能陪陪让哥儿吗?让哥儿身边的贴心人也得早早备着了。如果是你的孩子,我更放心不是。”

观海:“我已经在给小世子留意合适人选了。郡主就莫惦记我了。”

提到婚事,观海不敢在正房再多逗留。任兰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只能摇摇头。

这有情之人,她愿意成全,实在无心,她也不愿勉强。

对观海有情的慧心还不知道府里的这一番对话,她一早就领了命出府了,往任府去了。

此时任府的女眷都聚在任老太太屋里,听到慧心的话都有些惊讶。

“嘉儿怎么想着去庄子上过冬了。”

问话的是任老太太,慧心还没回答,坐在一侧的任三夫人道:“都说今年会是个寒冬,我们也许久没去庄子上过过冬了,庄子上也暖和?嘉儿难得张口,母亲,要不我们就应下吧。”

听了任三夫人的话,慧心

又看向任大夫人:“王妃也命我去请大姑娘了。王妃说,趁着三姑娘还没出嫁,姐妹们正好可以一起热闹热闹。”

听到自己女儿也被邀请,任大夫人也有些意动,她也看向任老太太。

任老太太年纪大了,许久没有出过京了。眼看着唯一陪伴在自己左右的小孙女也马上就要出嫁了,如今能有一个三个孙女一同承欢膝下的机会,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任老太太点了头,任大夫人,任三夫人喜上眉梢。

任府这头没问题,慧心转头去了广阳侯府,任兰宜听说自己的二妹妹邀请她去庄子上一同过冬,很爽快立马就应了。

在慧心走后任兰宜的贴身侍女有些忧心。

“少夫人,不先和世子商议下吗。这去庄子上过冬,时日可不短。”

任兰宜:“左右他这些时日忙于政事,早出晚归的。我还不如去带着源哥儿去庄子上呆一些时日。”

魏棕还不知道自己夫人要被拐跑了,此时的他站在陈朝面前一脸严肃。

“你怀疑有人在边关作祟。”

凉州是陈朝的大本营,叶芙蓉的父亲在凉州军中任职也不低。暗中的人既然能用叶芙蓉的父亲来威逼她,那这下毒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能将手插进凉州军中,只怕谋划已久。

凉州军中有黑手,那其他军中只怕也有。

陈朝:“我带人去边关巡查。这京中,得交给你了。”

朝堂上的党争,顶多死些官员。但边关之事涉及到的就是数万百姓还有众多将士的生死,陈朝不能马虎。边关巡查之事,迫在眉睫,而这事他只能自己做,不能倚仗旁人。

魏棕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对于陈朝的交托,他自然应下。

“京中放心交给我吧,皇宫还有长公主府,我都会看顾好的。”

提到长公主府,陈朝一顿。他还没有和她说他打算去巡查边关的事。不知道她会不舍吗?

对于现在的她,陈朝什么都不敢确定。若是可以,他也想带上她,但边关一行前路未知,还是把她留在京中吧。

陈朝在宫中清点要带去巡查边关的人手时任兰嘉也在长公主府里做着去庄子上的准备。

任兰嘉突发奇想想去庄子上过冬,一是因为她想在去益州前好好陪陪任老夫人,二是想借着去庄子过冬的名义将府里的一些物件先运出城,三则是可以趁机避开他。

天黑时,任兰嘉想避开的人又进了正房,彼时任兰嘉正打算去沐浴。

陈朝进门时,肩头已然湿透,一头长发也带着潮气。外头的雨比白日大了许多,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任兰嘉皱了皱眉。

让哥儿不知父亲狼狈,坐在榻上看到父亲进来就伸手要他抱。

陈朝没有走近,而是看向任兰嘉。

任兰嘉拧拧眉:“浴室里有热水,先去洗洗吧。”

备好的热水被陈朝占了,任兰嘉只能返回榻上陪让哥儿玩耍。但让哥儿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玩具上,他的眼睛一直看向浴室方向。

让哥儿对于陈朝的眷恋,任兰嘉都看在眼里。但她并未在意,让哥儿年纪小,隔着时间不见他也就忘了。

陈朝沐浴干发再出来时,让哥儿也被乳母抱下去沐浴了,屋里只有任兰嘉在。她正靠在软榻上,垂头看书。

陈朝也走到软榻上坐下,他坐下后,任兰嘉将视线从书上收回。看着侍女又提着热水往浴室走,她阖上书,打算起身。

刚一起身,她的手腕被人握住,任兰嘉扭头看向他。陈朝面色温和,并无太大情绪。

“不急着沐浴,我有事与你说。”

这些时日,他不是因为与她争吵冷着脸,就是为了哄她露着笑脸,甚少有这么平和的时候。他此时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没有使劲,更没有像之前把她禁锢在怀里。

但就是他这副平和模样,让任兰嘉也平和下来。她坐回原位,静静看着他。

陈朝见她坐下,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我打算过几日出京去边关巡查,此次一去,少则三月,长则半年。借此次边关之行,我也想查一查安王的踪迹。至于京中我会把青云还有陈河留下的,我也托付了魏棕,他会看顾你和让哥儿。若你愿意,我出京后,你回任府住也是可以。任府人多,也热闹,让哥儿应当也喜欢。”

陈朝的话出乎任兰嘉的预料,她没想到他居然要出京。

任兰嘉能通过叶芙蓉的事察觉到边关有异动,他自然也能察觉到。凭任兰嘉的直觉,给叶芙蓉送信的暗中之人只怕和安王脱不了干系,所以她才派人出京。想到他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他居然要亲自去。

不管他们之间如何,他终归是让哥儿的父亲,任兰嘉也不期望他出事。但他执掌朝政这么多年,会做这样的决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任兰嘉不想干预。

“青云他们你都带上吧,我身侧有侍卫,他们留在京中用处不大。”

陈朝:“事关你和让哥儿的安危,他们必须留下。我也会早去早回的,我不在京中,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让哥儿。”

面对他灼灼的眼神,任兰嘉只能应下。就算她不应,他也会强留的。

任兰嘉沐浴时,慧心给她搓洗着背。任兰嘉沉思许久,默默道:“一会去找曾老拿些治伤救命的药,拿去前院交给青云吧。”

方才两位主子的话,慧心都听在耳中,自然也就知道这药是给谁备的。

任兰嘉出浴后,屋子里的灯熄了好几盏。原本坐在榻上的男人已经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了。

看着他呼吸深沉,任兰嘉也没有推醒他,而是跨过他进了床榻内侧。

睡前,任兰嘉还与他保持着半臂距离,但睡到半夜她还是下意识往温暖的胸膛钻去。至于胸膛的主人也下意识紧紧将她搂在怀里。